27.

这么被他抓了有一会儿，我也适应了。

忽略被他的冷汗弄的湿漉漉的手腕，我瞅了眼萧阳的衣领，有种想扒开看一看他到底受了多少伤的冲动。

讲真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萧阳会有失去意识毫无防备的时候。在鬼风谷待了个把月，我见到的萧阳都是那副欠扁的神采奕奕的模样（当然除了被我怼的时候）。

而且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小荷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用着满是崇敬的语气去描述萧阳那一大堆挂在脑袋上的华丽名头。

比如最年轻的大尊者呀，最厉害的人界之主呀，长相位列六界美人名册前十呀等等。

也不知道要是让她看到萧阳这副德行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说起来，我还挺好奇那个美人名册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祁让的名字。

“让让……”萧阳又叫了一声，把我的思路打断了。

我皱眉看向他。

觉得有点吵怎么办？

答案：捂住嘴巴！

这么想着，我伸出空闲的手毫无怜悯心地盖在了萧阳的嘴巴上，果不其然见着还在呓语中的萧某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睫毛轻颤，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不过我这么一盖，掌心接触到萧阳的嘴唇，既热又软。随着他唇瓣的微微开合，那温度和湿度像是要透过皮肤流淌进我的身体里。

哎呀不好，我的小心脏！

脑袋有点儿发热，我赶紧撤回手，在自己衣服上使劲蹭了蹭，想把那种感觉擦掉，可偏偏适得其反。

这么擦了两下，我的视线就又移到了萧阳的嘴唇上。

完蛋，我又想起下雨天那个吻了……

之前他在回廊里亲了我，那感觉我至今仍然记得，嘴唇相贴，我察觉到了他隐藏的痛苦和急切。之后他又开始哭，那样子是真的伤心。

他对祁让到底是什么感情呢？真的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可是他也没说过喜欢我啊……

从我变成人偶醒来直到现在，他既没说过喜欢我，也没说过喜欢祁让，整个人的言行都相当矛盾。

那我喜欢他吗？

无关祁让，无关曾经的一切，我喜欢他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好像……是喜欢他的。

不提祁让曾经的记忆，我觉得单纯就我自己而言，我是喜欢萧阳的。

因为我变成人偶之后，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是萧阳，他说他很想我，他会喂我吃药，会给我捏被角，会在我想修炼的时候，教我练剑。

仅仅在萧阳抽风对我拳打脚踢之前的短短时间里我就喜欢上了他。

这么一想，我是不是个自虐狂啊？

超贱的自虐狂。

“萧阳啊萧阳，我要不是祁让该多好啊。”我无奈地戳了戳狗男人的脸，说着只在他昏迷的时候才敢说的话。

“重新开始的话，我们大概就能在一起了吧。”

28.

小荷找来的时候，萧阳还没有醒。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小荷看到萧阳晕倒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惊讶，她瞅着已经可以活蹦乱跳的我，松了口气，然后兀自扛起萧阳，叫着我一起往鬼风谷的住处走。

小荷是修为达到幻虚境的强者，扛起这么个大男人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这场面看着着实搞笑，我在后面偷着笑，被小荷发现了，瞪了我一眼。

回去之后小荷把萧阳放到床上，又差人弄来了两套面料舒服的衣服，一套给我一套给萧阳，示意我给狗男人换上。

我本来想摇头，但想到反正现在萧阳也没醒，就这么伺候伺候他也没什么。就听了小荷的话，趁着她给我准备吃的时候把萧阳给收拾利落了。

吃饭的时候，我问起小荷萧阳这是怎么了，小姑娘看了我一眼，有些惊讶：“盟主没告诉你吗？”

“他没告诉我啊，他就突然晕倒了，我啥也不知道。”我真是一脸懵。

“也许他是不愿意说吧。”小荷撇了撇嘴，道：“说真的，那天真是吓到我了，半边身子都是血的盟主抱着半死不活的你急匆匆地往静灵池赶，然后还设下了结界封锁了山洞，半个时辰之后山上那片天空都变了颜色，灵气浓郁到前所未见的程度，应该是盟主强行施展了聚灵术，就为了救活你。”

说到这里，小姑娘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都不知道盟主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了，上次他把你打成那副德行我就觉得奇怪，这次又拼了命地想救你。要说是把你当成祁让，想要报复你杀害了他喜欢的女人的话，就不应该救你吧？但要说不是报复，那又是什么样的感情，一边折磨你，又连带着折磨自己？”

“我也不知道啊！”碰上萧阳这个神经病，我才是有苦难言的那个好吧？

“哎，我就知道问了你也是白问。”小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个，小荷呀。”吃完了饭，我对着小荷嬉皮笑脸道：“你觉得萧阳啥时候会醒呀？”

“处理好了伤势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他这次为了救你，好像失去了不少修为，大概最少还要昏迷三天。”

听到三天这个数字，我心里登时泛起了小九九。

“小荷姐姐，我想出去玩。”我虽然很鄙夷自己这种撒娇的语气，但为了达到目的，脸又算什么？

我对着小荷眨着眼睛笑：“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呀？”

“嘶——”小荷倒吸口凉气，猛搓胳膊，说道：“你别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有把你的脸扭过去，我不想看你那恶心巴拉的表情！”

她这话说的超伤我的自尊心，我觉得我这张脸长得应该还挺好看的吧？怎么到她这里就说我恶心了呢？

这样想着，我偏要凑近她的脸，继续恳求道：“小荷姐姐，你就答应我好不好呀？”

离得近了，我才清楚地看到小荷的脸颊连同耳根都泛上了红色，她与我对视不过片刻，就迅速伸手盖住了我的脸，把我推到了后面，急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就得了，可求求你别再靠近了。”

“啊，小荷姐姐，我最喜欢你了！”达到目的的我嘴超甜。

然后便发现小荷的脸顿时又红了一层。

看来她不是真的嫌我恶心，那明显是害羞了呀。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优势，我真是第一次感谢起了祁让的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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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我说了想出去玩就真的是想出去玩吗？你以为我的计划就那么肤浅吗？我会是那么幼稚的人吗？

我祁让，堂堂鬼主岂会真的沦陷在这条……这条鬼街里！

“祁让，给你尝尝这个。”接过小荷塞给我的鬼人糖，我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之后差点哭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还有这个，你看着啊。”小荷又从摊位上拿过一个呲着獠牙的青鬼面具盖在自己脸上，只见那面具竟然就那么严词合缝地贴在了她的脸上，随着小荷每次说话，那面具都会跟着呲牙吐舌头，口水仿佛要喷到我脸上。

小荷见我一脸嫌弃，便摘了面具哈哈地笑。

我就跟着她一起笑，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我们就这么从鬼街的头走到尾，把能吃的能玩的都尝试了一遍，然后……然后我就忘了自己的初衷了。

我好像是要找机会逃跑来着？我是想找机会逃跑吧？

可是如果我逃跑的话，小荷要怎么办？萧阳怪罪下来，她肯定得受到重罚。

而且放眼这六界，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走时间长了都需要歇一歇的我，能做的了什么？退一万步讲，即便我逃到了天界，躲在了江爻的身边，以萧阳的脾气外加强到不可思议的修为，被找到带走也是迟早的事。那种情况下还会连累江爻再次受伤。

一想起那天在天界，江爻为了保我受的伤，我心里就一阵阵自责。

“祁让，喂，祁让。”小荷在前面叫了我几声，把我喊回了神。

“啊，怎么了？”

“我们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再玩一天就回去吧？”小荷走近我，征求我的意见。

“好。”我有心事，便只是敷衍地笑了笑，答应下来。幸好小荷没发现我的异样，没多问什么。

晚上住在旅店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直在想是跑还是不跑，如果跑的话又该往哪里跑？这六界到底还有没有我的藏身之处？

哎，说白了还是因为没有实力，如果我能像蓝说的那样，恢复祁让之前一半的实力，估计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这般想着，我转了个身，脸朝向了门的一边，透过帘子隐隐约约看到个矮矮的影子，我一开始以为是桌椅板凳之类被月光投射的影子，结果越看越不像！

那那那好像是个人！

妈呀！门都没开，他是怎么进来的？而且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蹭地坐起身来，裹紧了我的小被子，瞪着眼睛对帘子外面的人喊话：“喂，你是谁啊？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虽然知道鬼界最不缺的就是鬼，但这深更半夜跑出来吓人就是他的不对了。

等他回话的功夫，我在心里思量着要不要大叫救命，把小荷给吸引过来。但考虑了一下这么做可能有点丢人，就放弃了。转过来继续和已经走到我床头的人大眼瞪小眼。

看这身高好像还是个孩子，我给自己壮了壮胆，撩开帘子，问他：“小孩儿，我问你话呢，回答我一下好不好呀？”

其实看清楚这小孩的长相之后，我倒没刚才那么害怕了。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玄色劲装，皮肤呈现为偏深的小麦色，眼睛却又大又亮，睫毛很长，忽闪忽闪地像两把小扇子，额头中间还长得一只漆黑发亮的鬼角，看到我的脸时明显愣住了。

“小孩儿，说话呀？”我伸出手在他盯着我的眼睛前晃了晃，想叫他回神。

“主上！”他回是回神了，但喊得这一嗓子却差点把我吓出个好歹。

他一下就跳上床，一头扎进我怀里，拱来拱去，还像只小兽一样在我身上嗅个不停，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你真的是主上！太好了，你还没有死！我就知道你还没有死！哇——”

他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嚎啕大哭，嗷嗷的，眼泪把我的衣服打湿了一片，听得我这心都跟着颤起来了。

小荷听到动静过来一看，也满脸的不知所措。她说她也不认识这个小孩儿，而且要不是这孩子哭，她就睡在我隔壁都没察觉到这人进我房间。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孩子哄好，这可难坏了我俩。

小荷母爱泛滥，想从我怀里把孩子接过去哄，结果小孩儿死命不从，就扒着我的衣服，搂着我的腰可劲儿哭，可劲儿蹭。把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蹭掉一层。

我只得拍着他的后背，开始说些肉麻的话，比如“乖啊，听话，不哭了啊，我就在这呢”等等。

好说好歹终于把人哄好了，那孩子指着小荷对我问道：“主上，你为什么还在和萧莫问的人在一起啊？那个兔崽子把你害的那么惨，依我说你就是一刀宰了他都不过分。”

“萧莫问是谁？”我愣了下，继续问道：“他和萧阳是什么关系？”

“萧莫问是以前盟主用过一段时间的名字。”小荷好像有点生气，她伸手要去戳小孩儿的额头，说道：“你这小孩儿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按照年龄和辈分来讲，你也……”

“丑***开！别碰我！”哪知她的话和动作同时被打断，那孩子刚才明明还是哭的两眼通红软趴趴的样子，说出这句话时的气势却瞬间攀升，那威压甚至超过了小荷这个幻虚境的强者。

我和小荷均是被他吼得一愣，我下意识地拍了下小孩儿的脑袋，说他：“你怎么能这么和姐姐说话？”

“什么姐姐呀，小爷都两百岁了，比这小丫头不知道大了多少 ，凭什么叫她姐姐？”

“怎么可能？”这次我和小荷都惊了。

“主上，你是不是把我们忘了？”小孩儿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他把手贴在我的丹田处，神色逐渐凝重：“这具身体也不是你的，竟然只是用内丹续命，太胡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听到我这么问，小孩儿眉头皱的更紧，补了句：“好像人也变傻了。”

“……”

“看吧，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你傻。”小荷凉凉地调侃我。

“我傻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被说成了丑女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怼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荷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瞪了我一眼。

小孩儿的手又移到我的额头，闭眼片刻再睁开，继续说道：“三魂七魄只剩了一魂两魄，看来那断魂台对主上的伤害真是不小。”

这么说着，他从我腿上跳下去，单膝跪地，道：“主上不记得了无所谓，我这就告诉您 。属下黑泽，是主上的两把鬼刀之一，当年由祁延大人亲手打造，两百年来一直伴随在主上身边，也是您最信任的部下之一。”

“你就是黑泽？！”小荷惊呼：“你不是应该和白露一起被锁在无尽深渊了吗？”

“嗯？你认识他？”我看看小荷，又看看自称黑泽的小孩儿，发现自己才是最孤陋寡闻的那个。这俩人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啊！

我就听懂了一件事，这个黑泽是我，也就是祁让的友军。

我得对他好一点儿！

“鬼主祁让有两把鬼刀，相传是两百多年前六界内最厉害的神匠祁延大人亲手打造而成的终极神兵，拥有超越天阶法器的力量，后又经过鬼主的多年温养，得以化形，形成刀灵，长刀刀锋明亮，唤为白露，短刀刀锋漆黑，唤为黑泽。”小荷好心地替我解了惑：“我只是听说他们能化形，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

“那个，你说他们被锁在无尽深渊又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好奇心爆棚，什么都想知道。

“当初鬼主破坏了六界守灵桥，枉害了无数生灵后受到了其余五界的审判，最后定下死罪，不仅被剥夺了修为，还将他的两把鬼刀锁在了妖界的无尽深渊里，最后对其施以魂飞魄散之刑。”

“放屁！主上根本就是被冤枉的！”黑泽握紧拳头，大声反驳小荷：“当初主上知道自己并没有错，所以才会那般束手就擒，被压上五界会审，谁成想你们这帮人竟然连查都不查就一口咬定是主上破坏的六界守灵桥！还使用奸计剥夺了他的修为，当初主上临分别前还安慰我和白露，说什么没关系，萧阳是人界之主，再怎么样，那个人都会保他的，结果呢……”

说到这里，小孩儿本来就红通通的眼睛又要有眼泪流下，声音都是哽咽的，他指着我说：“结果就落得了现在这种下场！连魂魄都不是全的，内丹吊着命的身体随时可能消亡，主上曾经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呢？堂堂鬼主竟落魄成这等模样……”

他这么一说，我也突然开始难受了。但要是我也跟着流眼泪的话，这气氛就太悲伤了。我不喜欢这种气氛，准确来说，我不喜欢再因为悼念之前的自己而破坏现在的生活。

于是我选择摸了摸鼻尖，开玩笑道：“别把我说的那么不堪嘛，我这不是还有些可取之处呢吗？”

黑泽听了我这话，抹了把自己的眼泪，抽泣着回我：“如果傻也算可取之处的话，那确实有。”

“……”死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

30.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想起这个问题，又加了句：“那个无尽深渊听着好像就挺可怕的，你又是用了什么办法逃出来的？”

“回主上，我与白露筹划了一整年，直到前段时间无尽深渊的封印松动，白露才能助我逃脱。”黑泽看向我，说道：“我逃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寻找主上，但所有人都说您已经神销魂灭了。我不信，便来到鬼界寻找主上的灵魂气息，谁想萧莫问那小子竟然在鬼风谷设下了结界，隐藏了您的灵魂气息，使得我直到今晚才终于感受到了察觉了主上的所在。”

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继续说：“主上，您与我们双鬼刀之间定下的是灵魂契约，我们与您的力量是相辅相成的，这也是祁延大人能让我们成为这六界第一神兵利器的最重要原因。换一个易懂的说法，便是如若主上可以重新驾驭我和白露，那么您的力量也会得到相应的恢复，至少拥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哇！还有这么好的事嘛！”我精神为之一振，觉得这一趟出行还真是没白来，如果我能借助鬼刀的力量恢复一些祁让原本的力量，那我就可以不用依赖任何人，自行逃跑了吧！

当然现在还不能跑，要等回到鬼风谷，在保证不连累小荷的情况下再跑。

“你可不可以不要顶着主上的脸说着这么**的话……”黑泽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

“还不许我高兴了嘛？”我对黑泽的话嗤之以鼻。

不过……其实还有个问题。

“祁延到底是谁？”我扫了眼小荷和黑泽，刚才和他们对话的时候我就听到这俩人都提到了祁延，而后还用的是尊称。

之前和蓝对话的时候，他不告诉我祁延是谁，那我现在问这两个人，他们应该会告诉我吧？

“祁延大人是两百年前的六界第一神匠，是远超于将你创造出来的云盟神匠冯志的人，不过他在打造出给鬼主祁让的两把双鬼刀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直到现在也没人再见过他。”小荷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述关于祁延的事。

在她提到祁延销声匿迹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抽痛了一下，虽然不及当初在蓝面前爆发出来的痛苦强烈，却也叫我感到了害怕。

因为我发现似乎比起萧阳，这个祁延更让我难受。

“忘记了祁延大人对主上你是一件好事。”黑泽这次开口用的是和蓝一样的口气，他道：“其实我们都希望你再也不要想起关于祁延大人的事，包括祁延大人自己，估计也是这般想的。”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我也是有脾气的，听他们说的话，我更加觉得祁延在祁让的生命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能为了祁让做出双鬼刀的人，和祁让到底是什么关系？

怎么每个人都要瞒着我？不让我想起他？

脑中闪过一个可能，我问黑泽：“祁延，他……死了对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我的嘴唇，连同手指尖都是抖的，心脏的痛楚扩大，我拼命压抑着自己，才不至于像之前在蓝面前那样失态。

我无视黑泽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继续问道：“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吗？”

这样一个只不过是提到他名字和想到他已经死掉就让我这么难受的男人，我迫切地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主上……”黑泽为难地看着我，劝道：“别想了，祁延大人也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你。”

心脏的疼痛似乎一路上涌，直达脑海，我拍了拍开始疼起来的脑袋，意识里闪过几个画面。

红发的男人将手放在我的脑袋上，比到自己的胸膛，温柔地对我笑：“让让你又长高了。”

视线聚焦在男人的五官上，我惊恐地发现对方和萧阳长得是那么地像！

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原来竟然是这样……

眼睛很酸，有湿润温热的东西在顺着脸颊往下流。

房间的门被外面的人强行推开，透过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双眼，我看着萧阳那张和记忆里红发男人相差无几的脸，问道。

“其实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祁延对不对？”

就因为喜欢祁延，所以才承受不了他的死亡，甚至出现了第二人格蓝来帮我支配身体。

就因为喜欢祁延，所以才会捡回和他长得相像的萧阳，并且无条件地对他好。

就因为喜欢祁延，所以才将萧阳当成了对方的替身，让自己轻易陷了进去，在情感中显得无尽卑微。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喜欢祁延。

在这一刻明明应该感到悲伤和难过，我却顶着满是泪水的脸对萧阳露出了讥讽快意的笑。

“萧阳，原来我从头到尾都不曾喜欢过你。”

我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萧阳在听完我这句时露出的表情，那是被戳穿真相的窘迫，亦或是失去了掌控我感情工具的难堪，但最多的却是叫我离着十几步远都能感受到的凄凉和败落。

“你终于说出来了啊。”他是这么回我的：“我一直都觉得你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从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不管怎么贴近你，却都觉得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你说我一直在强调你喜欢的人是我，却从未听过我对你说过喜欢。但其实最先对你说喜欢的便是我，只是当年从未被你当成一回事罢了。我拼命想引起你的注意，却总是适得其反，你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宠着我护着我，却每次都在我想更进一步时彻底和我拉开距离。”

他对我说：“祁让，你何其残忍，重活一世，依旧如此，连半分感情都懒得施舍与我。”

萧阳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仿佛敲打在了我的心上。我以为自己可以不为所动，毕竟我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祁延，我之所以之前对萧阳那么执着都是因为他那张酷似祁延的脸罢了。

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那些快意和讥讽也全都消散不见。

我用衣袖抹掉眼泪，深吸气，再吐气，想要把这种憋闷都排出体外，身边的黑泽和小荷还在呆愣中。

好半天，黑泽才开口对萧阳道：“萧莫问，你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把主上害死的这件事你也有份，你既然对主上连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又从何谈起喜欢二字？若我说，你与祁延大人没有丝毫可比。你只会埋怨主上对你没有感情，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又为主上做过什么？

“不瞒你说，主上在乱葬岗救你时，你已经被勾魂鬼夺走了一魂，他是将自己的一魂分给了你才能让你活下来。主上的力量就隐藏在自身的魂魄中，得到了主上的一魂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辈子的大机缘。要不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只用二十年就达到了寻常人到死都不可能到达的大尊者之境？”

黑泽抓着我的手腕，拉着有些无措的我往外走，经过萧阳的时候，停下来，厉声道：“是你先放弃了与主上之间的一切，所以别再叫我听到你用萧阳这个名字自称，因为你不配。”

“别走……”就在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我听到萧阳极小声地说了句话。

脚下不自觉地顿了顿，我转头去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萧阳，心里觉得他有那么点可怜。

他那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头发也乱着，脸色依旧苍白，没什么血色。想也知道是刚醒来就急匆匆地往这边赶，就为了找到我。

可是，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啊。

我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的是祁延。而萧阳你，可是将我送上断魂台的罪魁祸首，应该如何选择，我即便再傻，也是清楚的。

这般想着，我再次迈开步子向门外走，不想右手突然被萧阳抓住。

“别走。”这次他抬起了头，发红的眼睛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恐怖，他重复命令道：“我不准你走。”

“萧莫问你什么意思？”黑泽眼中闪过厉光，周身的气势升腾，隐有黑光流转在他黝黑的鬼角顶端。

他走到萧阳拉扯着我的手旁边，说道：“放开主上。”

“区区鬼刀，没有资格命令我。”萧阳脸色更白，手上的力气却极大，勒得我生疼。

他再一扯，已然将我扯到了身后，而后单手捏诀，道：“风锁。”

接着便见周遭空气迅速流动，一道由风组成的无形锁链将我牢牢捆住，将我丢给小荷，萧阳冷声道：“带他回鬼风谷。”

“萧阳你明知道这么做没用，为什么就不能放我走？”我本以为他能明白不管是我和他，还是曾经的祁让和他都早已经结束了。更何况我现在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的是祁延，对他的在意不过是因为把他当成了祁延的替身，他即便这么强留我也是无济于事。

可他如今所作所为却处处都透露着歇斯底里的意味。

他还想干什么？

“休想将主上带走！”黑泽未等到小荷带我出门，便单手对着小荷这边打出一掌，一道黑色闪电从他掌心流窜而出，直冲小荷面门。

萧阳挥出一剑劈开黑色闪电，对黑泽嘲讽道：“没了祁让驾驭的鬼刀，也不过如此。”

我在一旁看的着急，心道以萧阳如今这情绪不稳的状态没准真的会对黑泽下狠手，虽然我眼见着黑泽只用气势便压过了小荷，但小荷毕竟才只是幻虚境，萧阳这可是远超幻虚境的大尊者，即使为了救我丧失了修为，也不是黑泽能对付的了的。

【要我出手吗？】就在我心乱如麻之时，蓝的声音突然传进了我的意识里。

识海的那片黑暗里，亮起一束光，蓝单膝曲起坐在光亮处，对我说：【我来教你驾驭黑泽。】

想到黑泽很可能会有危险，我没来得及考虑蓝这个提议的后果便点头答应下来。

下一瞬，我和蓝便颠倒了位置。坐在光亮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对那边的萧阳反唇相讥。

“那有了人驾驭的鬼刀呢？”挣脱了风锁的蓝走到黑泽的身边，在对方微微错愕的目光下用左手点了下小孩儿的鬼角，接着黑光弥漫，下一瞬，一把长二尺五的漆黑长刀便出现在了蓝的手上。

“你又让祁让难受了。”笑容带着痞气的男人用左手转了转长刀，最后指向萧阳说道：“所以这次我一定要砍死你。”

31.

噗！

明明很紧张的气氛，听到蓝这句话我瞬间破功。

【蓝，你确定咱们能在自保的情况下伤到萧阳？】上次蓝不过是用了部分祁让的力量，这具身体就差点废掉，如果这次再用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要不咱还是带着黑泽跑路吧？】我不遗余力地劝他，心说逃跑总归是比打架要轻松许多，对身体的负担也会少一点儿。

哪知我劝了半天，蓝也不为所动，他兀自用左手拿刀，右手抓着左手手腕，垂直正对萧阳，对我说道：“看好了，祁让，这招叫黑鬼破——绞杀！”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自身的气势也达到了巅峰，手腕上与刀柄之间萦绕着一层层螺旋状的黑气，而后窜进黑刀，再由刀尖儿迸发而出，一道张开血盆大口的鬼面黑光对着萧阳的方向袭击过去。

“嘭——”

庞大的威压卷起的气流破坏掉了整个旅店的二层，屋顶也被直接掀翻，瓦片飞溅，又被碾成碎末，尽数被漆黑的鬼面吞噬，而吞噬了这些杂物的鬼面黑光已经膨胀到了两丈多高，在月色的映照下那狰狞的模样显得愈发可怖。

萧阳示意小荷退到一边，自己则站在鬼面的正对面，手中握的好像还是我那次看到的那柄朴素长剑。

他将长剑横在身前，剑背对着鬼面，紧皱剑眉，口中低吟了什么，只见得那长剑发出刺目白光，在白光的照耀下，鬼面行进的速度骤然减缓，就像被克制了一般，威力竟然也减小了许多。

“萧阳，拿着祁让给你的东西来阻挡这一招吗？”我听到蓝突然出声，语气讥讽：“你这人当真是不要脸啊。”

他的话说完，我见着萧阳的身体好像跟着僵了僵，然后他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包含的感情太多，多到我根本无法分辨。

但这一眼过后，他便转回了头，并将横在胸前的剑放回了身侧。

我听到他问我：“让让，如果我受了这一招，你可以随我回去吗？”

我没来得及回他，就见着他整个人都被鬼面给吞进了口中，之后那鬼面化作一团烟雾包裹着萧阳急速旋转搅动，仿佛要将里面的人碾碎一般剧烈。

“你有两把刀，黑刀名为黑泽，白刀名为白露，黑刀主招式远攻，白刀主近战，这招黑鬼破——绞杀在我们全盛时期可以将寻常的大尊者置于死地……”

蓝在耐心地与我解释这招的厉害，我却无法思考他话中的具体意思，我的眼睛紧盯着那团急速搅动的黑雾，耳朵里嗡嗡地响，心跳剧烈喉咙发紧。

我好像出现了可怕的幻觉一样，好多声音交织在意识里，到处都是萧阳刚才看我的最后一眼。

大脑开始无法运转。

“他不会有事吧？蓝，萧阳不会死的对不对？”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就忍不住张嘴吐出那些话：“萧阳说他是主动受了那一招的，他还问我是不是他受了那招，我就能和他回去，所以他不会死的是不是？

“我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我只是想切断和他的关系，但是我不想萧阳死，我没有想杀了他，我没有……”

脑中闪过一些画面，红发的男人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我跪在他身边颤抖着哭嚎，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听到他虚弱地回我：“让让这不是你的错。”

这怎么不是我的错！

“蓝，我以前是不是做了很多错事？”黑雾消散，目光所及之处是倒在血泊里的萧阳，小荷扑上去手足无措地给萧阳喂疗伤的丹药，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

我在黑暗中的那片光亮里抱紧自己的脑袋，几乎发狂地急切询问着蓝：“蓝你告诉我，是不是我杀死了祁延？而现在我又想杀了萧阳，都是我做的，竟然都是我做的！我该怎么办？蓝，我该怎么办？”

“祁让！你没有错！”蓝的一声大吼唤醒了我，眼前属于蓝的位置亮起来，那个有着和我相同容貌的人此时身上的痞气散的一干二净，整个人仿佛都浸染着悲伤，浓郁到让我感到无法呼吸。

“回想起来，是我对萧阳出的手，还有祁延的事你也没有错，要怪就怪我吧。”蓝将手放在我的头顶，那双幽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我，继续说道：“还有萧阳没有死，现在我把身体交给你，你可以自己去确认。”

“好，好……我去确认。”接管了身体之后，消耗了太多力量的虚弱感接踵而至，我无暇顾及自己，踉跄地走到萧阳身边，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蓝没有骗我，他没死，萧阳没死。

心里出现的巨大坑洞终于被填上，我跪趴在地上，捂着嘴巴呜咽起来。

没有了蓝的控制，黑泽也再次变了回来。他见到萧阳的模样，吐出两个字“活该。”但又见着我这般狼狈的样子，一时没有说话。待到我平静些的时候，黑泽便要拉着我离开这里。

我愣愣地被他拉着，没想到要反抗。因为我清楚只要待在萧阳身边，就会牵扯出太多曾经的事，我觉得以现在自己不稳定的心理状态，如果再这么和萧阳待在一起，一定会发疯。

不止我会疯，萧阳也会疯。

是我之前的理解错了，我不是他的猎物，他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猎人。

我们只是两个疯子，待在一起只会走向彻底毁灭。

“别走……”外袍被拉扯，我错愕地低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的萧阳，听到他恳求道：“求你，别走，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他用令我心里发紧的眼神看着我，说：“祁让，求你，求求你不要走……”

“主上，不用理他。”黑泽皱眉，将萧阳拉着我的手一脚踢开，冷漠道：“我们走。”

此时如果不走，就没有机会了。我最后深深看了萧阳一眼，打算转身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知道，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再看萧阳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没了之前的祈求与悲伤，剩下的全是疯狂和冷漠。

他丝毫没有顾忌因为这场骚动而前来围观的鬼界修士，就那么脚下不稳地站在包围中大声地对我吼道：“祁让，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会留在我身边？几十年来你有真正在意过我吗？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你是六界最强的鬼主，你是所有人艳羡的存在，我曾经以能成为最靠近你的人而高兴了好久，可当我发现你对我的那些好不过是在我身上找寻那个人的影子，你明白我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吗？

“可就在我决定放手的时候，你却又开始百般阻拦，说我卑鄙也好，当我听说你杀了妖界三公主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高兴你知道吗？我以为你这是开始在乎我了，于是我换了方式，我开始和你拉开距离，我想要你能亲口对我说出喜欢我，你喜欢的是一个叫萧阳的人，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萧阳又哭了，他就那样不顾形象地在所有人的面前泪流满面，像一个孩子一样无措地表达自己对祁让的感情。

“可你现在却明明白白地对我说，你喜欢的是祁延，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我咳咳……”话说到一半，他开始咳血，鲜红的血滴落在下巴和衣襟上，但他固执地没有接受小荷的搀扶，而是兀自用祁让送给他的那柄长剑支撑着自己继续说下去：“祁让，既然我无法用祈求的方式留下你，那我会改变。”

他站直身体，将长剑竖起悬浮在身前，念道：“风煞剑九式——锁空。”

他的话音刚落，那长剑眨眼间便变作数百上千把，密密麻麻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我和黑泽困在中间。

“竟然是锁空？！”黑泽大惊，伸出手掌想要再次发出黑色闪电，却只冒出一丝黑气，便烟消云散。

“没用的。”萧阳踏入剑阵，惨白的脸上鲜血和眼泪交织，明明身为掌控者却叫人感觉到无尽的凄凉。

“锁空能够锁住一切低于原主修为的力量，即便你是祁让的鬼刀，没有拥有相当于大尊者的修为，也无法打破锁空的限制。”

这般说着，萧阳走到还处在怔楞状态下的我面前，像我变成人偶之后第一次相见那样，抱住了我，紧紧的。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儿萦绕鼻间。

他说：“让让，我们回家吧。”

萧阳的声音又低又哑，还带着哭过之后的鼻音，一般人都会觉得他可怜。

但在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真正可怜的人是我才对。

萧阳已经疯了，但他还想拉着我陪他一起疯。

为了那也许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的感情，我们两个人注定纠缠不清。

32.

被萧阳往鬼风谷带的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刚才趴在萧阳旁边哭是多么愚蠢又丢人的行为。我哭个什么劲儿啊，蓝都说了我这具身体能发挥出祁让曾经一成的力量就不错了，一成的力量又怎么能杀得死已经到了大尊者修为的萧阳呢？闹呢？

早知道就应该趁他昏迷的那一小会儿赶紧和黑泽跑路，现在害的黑泽也被抓了，自己逃跑的梦想也破灭了，而且看萧阳当前的表情，我觉得自己接下来很可能会凶多吉少。

“绿荷，我应该说过让你看紧祁让，不得离开鬼风谷半步。”进了宫殿，萧阳紧紧地扣着我的手腕，冷声质问着小荷，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小姑娘吃了一样。

“萧阳，是我逼她带我出去的，这件事由我自己承担。”我不想连累小荷。

“你承担？”萧阳古怪地笑了两声，道：“好，很好。”

“把黑泽带到地封居锁起来，结界设为七重，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他对小荷下了命令之后，目送她出去，甩手一道气劲，关上了殿门。

被扔到床上的时候我还是懵的，当萧阳整个人压上来的时候我更懵了。

我躺在床上，双手撑着萧阳的肩膀，与他对峙：“你想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萧阳身上的血腥味儿还很浓，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领子下的皮肤上伤痕交错，明显是被那黑鬼破绞杀伤的。

“祁让，从十五岁做梦梦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无数次对你说我喜欢你，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你宠着我护着我都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可是你不拒绝我的亲近，甚至不拒绝我的亲吻，却在更进一步的时候推开了我。

“可笑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惹得你不高兴了，现在想起来原来你只是单纯地抗拒我，就因为我不是真正的祁延。”

萧阳现在的状态就好像之前所有伪装的坚强都被扒开了一样，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说他想我，然后之后的每一次他都在强调是我先喜欢上了他，我一直喜欢着他，我以前对他很好，我把他当成了爱人，我是他的家人。

在那个满是画卷的屋子里，他握紧我的手，恳求我：“承认吧，你是喜欢我的。”

现在想起来，我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但他真的是无辜的吗？还有祁让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提到祁延的时候我的反应甚至比对萧阳的反应还强烈，所以我不应该是喜欢祁延的吗？那如果我喜欢的是祁延……

我为什么会觉得萧阳可怜……

我认为自己有必要在想起一切之后才能给所有人一个答复。

我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如果只靠断断续续的记忆就判断我与这些人的关系，那会有点太武断。

我觉得自己需要和萧阳商量一下，想办法恢复所有的记忆之后再下定论。

“萧阳，我觉得你需要冷静。”我与萧阳对视，第一次不带上火气，想和他平心静气地谈谈：“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不是只有喜欢和不喜欢这两个选择。现在你所说的话在我的记忆里相当于没有，我没办法去给你任何答复。”

“在你说出你从未喜欢过我之后，我已经不需要任何答复了。”萧阳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我，说道：“方才我问你如果我受了那一招，你能不能随我回去，你没有回答我。之后我用那般卑微的方式恳求你不要走，可是你依旧选择离开。”

“祁让，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在他脸上看到了陌生，扭曲的笑容：“如今我开始庆幸你失去了所有的修为，只能沦为一具只靠着内丹支撑的人偶，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需要我仰望的六界最强，你现在很脆弱也很迷茫，你不靠别人就无法活下去。而只有我才能成为你所依靠的那个人。”

他贴近我的耳朵，说道：“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好奇为什么我能救回你吗？你就不好奇体内的内丹到底是谁给你的吗？”

我想起之前江爻提起的关于内丹的事，有些震惊地看向萧阳。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吗？

“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你的生死将由我来掌控。我不会再给你自由，除非我死，不然我永远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身边。”

萧阳的瞳孔里很黑，里面好像有我的影子，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我听到他说：“祁让，我爱你。”

他突然的告白吓了我一跳，我愣愣地看着明明在说着残忍的话，挂着残忍的笑的人眼睛却是红的。

萧阳压着我的手腕吻过来的时候，我的心里逐渐蔓延开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很苦很涩，很难受，也很悲伤。

我就像被他那种绝望的感情传染了一样，跟着红了眼睛，甚至忘了该怎么去反抗。

——为什么又哭了啊？

——因为一觉醒来让让不见了，所以……所以……

——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在这里呢吗？

我看到自己蹲在地上，把抽泣着的小孩儿抱进怀里，轻声地哄着他。

原来也是有过这样的记忆啊。

我也曾这么温柔地对待过萧阳。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萧阳，比起美好的记忆，你留给我的痛苦实在太多了，我无法接受这样蛮横的你。

抿紧嘴唇，我别开了脸，和萧阳对视，最后一次与他商量：“放我走吧，萧阳，别再消磨你我之间那点儿仅剩的感情了。”

我期待他放了我，因为我有感觉这是祁让，也是我给他的最后机会。

缺失的是记忆，感情却早已被刻在了灵魂上，埋进了血肉里，不管我是否喜欢萧阳，我对他无法生出恶感却是真实的。

至于问我为什么想离开他，那是因为待在他身边，我会疼。

我不想疼，所以我必须走。

“不行。”令人失望的回答。

我笑了笑，坐起了身，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萧阳，如果你想用强，我自然无能为力，但在那之后，我会恨你。你如果你想好了就尽管来，我不会反抗，但也不会给你任何回应。”

听了我的话，萧阳维持着压着我的姿势停了一会儿，然后塌下肩膀，侧躺在了床上，从后面把我抱在了怀里。

他的脑袋埋在我的肩膀处，两条胳膊死死将我困住，呼吸喷洒在耳边，一开始很急，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平和下来。

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心想多亏自己急中生智用了这种要挟感情的办法叫萧阳停了手，不然他要是真的强上了我，以我现在的小身板和精神状态绝对受不了啊。

接下来就是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或者是待到他那身伤发作让他彻底睡过去之后，我再想办法解救黑泽，一起逃出这里。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怕你恨我吗？”

就在我心里盘算着该用什么办法救出黑泽的时候，在我耳边喘息了有一阵的男人突然发声，说出的话似刮出的阴风，把我整个人吹得透心凉。

咔哒。

手上一沉，我看过去，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把漆黑的枷锁，余下的链子被萧阳系在了床柱上。

我挣了几下，果然动不了。

我看向萧阳，满脸惊恐，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不会真的想……”

萧阳没再答话，而是将自己沾了血的外袍扔到地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将坐起来的我背朝着他抱进怀里，两根冰凉的手指在我还要说话的时候插进了我的嘴里。

淡淡的腥味儿弥漫在口中，我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萧阳为什么突然变了脸。

但他现在的行为简直超越了我的认知！

舌头被手指压住搅动，无法吞咽的口水顺着唇边往下流，我想咬紧牙，把这狗男人的手指咬断，结果却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

他就像有预知能力一样，每每在我想要反抗的时候便将指头往更深处靠近，指骨骨节甚至卡在了我的两排牙齿之间。

嗓子很不舒服，想呕吐，眼睛因为喉咙的刺激开始变得酸涩。

我想逃跑，却在脚下开始行动的时候，才发现萧阳已经用双腿死死地压制住了我的两条腿，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滑进了我的衣服里，按着那处我平时洗澡都很少去碰的地方，粗暴地揉搓。

他的手指抓住我皮肤的力度，让我一度认为他想要将手穿透我的骨骼和血肉，抓住我跳动的心脏，一把捏碎。

这个狗男人好恐怖！

我刚才干嘛要说不会反抗！我现在超想反抗啊！！！

但反抗就反抗的了吗！

天呐，这次彻底栽了……

现在能不能商量一下，叫他温柔点儿？人家还是第一次，你不要这样子对人家？

祁让，我对不起你的一世英名！

“唔……那……个……萧唔……”大丈夫能屈能伸，硬的虎不住他，我只能来软的了。

这样想着我就想开口求求他，结果一张嘴便是语不成句的呜呜声，我自己都听不懂，更别提让萧阳听懂了。

“祁让，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没等我能彻底说完这句话，脖子突然巨疼了一下，疼得我差点咬到舌头。

说***男人你就真当狗了吗！还下嘴！

被咬的那处火辣辣的疼，应该是破了皮，就在我气的发抖的时候，那上面突然覆上的另一种触感叫我呼吸跟着停了一下。

萧阳他在舔我伤口……用一种极情色极暧昧的方式舔着牙印，到破皮的地方还会重重地吸允，像是要把里面的血给吸出来一样。

“我们回到从前，不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就这样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他这样询问着我，明明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叫我听出了几分紧张。

要不要为了哄他，先答应他呢？

在这种危急的情势下，我是不是得给自己找个后路呢？

他有意要听到我的回答，问完之后就将手指从我嘴里退了出来，拉出一道显而易见的水痕，让我都觉得有些脸红。

因为刚才的动作，我的发带已经掉落，长发垂在脸侧，很热。

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我举起被拷住的双手把头发拢到一边，得以转过身与萧阳对视。

真是很糟糕的一张脸，交错着血迹和泪痕，很丑。

可我想不通，为什么落败的明明是我，被这样对待的也是我，他却要用这样一副被害者的表情看着我呢？

从云间跌至淤泥的是我啊。

从六界最强变成**的人也是我啊。

生命被人捏在手中，只能承受你的侮辱无法反抗的人还是我啊。

萧阳，我发现自己开始有点儿恨你了。

后路什么的也不用找了，既然我的生死由你来决定，那留给我自己掌控的大概就只有尊严了吧。

想至此，我弯起眼睛，回他：“一点儿也不好。”

33.

被男人插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现在体会的很深刻。

你如果给我拿张纸来，我能给你列个百八十条男人被男人插的弊端。但前提是我要能腾出手来拿笔，即使能腾出手来也得拿得动笔，即使拿得动笔也得写的出来字，即使写得出来字也得人能看的懂才行。

所以显而易见，我现在的处境是连手都抬不起来，就更别提后面的一系列操作了。

那个锁牢牢卡着我的双手，被狗男人萧阳用链子扯着压在我头顶，扯的大臂小臂一起酸，就着这样的姿势，他曲起我的一条腿可劲压着我做，没完没了。

要说疼吗？当然疼啊！

后面那地方我自己平时又不会闲的没事去抠抠弄弄，本来就紧，再加上萧阳这狗男人好像是第一次，也没什么经验，草草用手指头扩张了两下就提着自己那玩意儿往我身下捅，当时疼的我冷汗都冒出来了，咬着牙才不至于鬼哭狼嚎，就是把一张脸憋得通红，一个劲儿地从牙缝里吸气，直到萧阳的吻压上来才让我松懈了牙齿。

然后就是重复一个动作了呗，抽，插，再抽，再插，如此循环往复，让我觉得时间都变慢了，折磨的我心力交瘁。

疼痛如跗骨之蛆，将我整个人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透过被汗水沾湿的睫毛，我眯起眼睛聚焦去看萧阳那张被欲望染上薄红的俊脸。

他的头发早就散了，此时披散在肩膀上，部分被热汗润湿贴在脸侧，柔和了偏刚硬的面部线条，让我恍惚觉得他还是个青葱少年，与阁楼房间那张画卷中的人一般，英气但稚嫩。

小荷说的没有错，萧阳长得确实好看。

只是好看是好看，办出来的事却一点都不像人办的。

身体被冲撞地摇摇摆摆，没有着力点。

意识开始模糊了，眼皮越来越沉，身上那处被撕裂的痛感和五脏六腑都在被顶撞挤压的恶心随着意识的抽离逐渐变得浅淡直至消失。

——哈哈哈，堂堂鬼主竟然像个男妓一样被我们轮着上！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得丢尽了你们鬼界的脸？

——瞅瞅这长相，真不愧是连美人名册的画师都描绘不出来的极品！

——皮肤真滑啊，摸起来真舒服……

——鬼主大人也感觉爽了吧，别忍着，叫出来让我们兄弟几个听听呗！

“啊哈……哈……”猛地睁开眼睛，我大口地喘着气，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姿势，改为跪趴在床上，手臂依旧拉扯在头顶，但从这个角度我根本看不到萧阳的脸。

是谁在我身后？！

“你为了萧阳这么做他知道吗？要我们告诉他吗？”

“不……用。”

“不想我们告诉他，就把我们伺候舒服了，不然的话，你应该知道后果。”

脑中突然冒出好几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们不停地在我耳边说着淫词浪语，好像有无数双手在我身上摸索，后面被撑开，内脏被顶撞，耳边全是压抑的喘息，放荡的呻吟，散不开，冲不走。

无尽的恐惧将我淹没。

恶心，痛苦，绝望，期待有人来救自己，想要一个人将我从恐惧中拽出来，可是我能抓住谁呢？

谁又能来救我？

碎石，白骨，又黑又湿的环境，凹凸不平的地面，面容模糊的男人。

细密的雨，阴冷的风，我跪坐在地上对着逆着光的男人笑：“阳阳，你终于来找我了。”

“啊哈，哈哈……”我跪趴着，脸压着床板，抽泣着笑出声。

全连起来了。

这下全都连起来。

原来江爻让我别想起来，是真的在为我好。我曾经到底都被做过些什么事啊……

这般绝望，这般无助，却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对萧阳笑着说自己没事。

祁让你真是个笨蛋啊。笨到现在的我都已经开始憎恨自己了……

头疼的厉害，身体在克制不住地发抖，那些男人的声音一直没有散去，他们一直在羞辱我，羞辱祁让。

很冷，很想吐。

“别……用这个……姿势……”我对萧阳提出要求，很希望他能答应我。

萧阳似乎很惊讶我会开口与他说话，沉默片刻之后将我的身体翻转过来，想要把我抱进怀里。

“让我看到你的脸。”我觉得我的声音一定很奇怪，要求也很奇怪。

但这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萧阳听话照做，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我认识的，且已经开始憎恨的男人。

回荡在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我觉得此时因为看着萧阳的脸而觉得心安的自己真是既可笑又可怜。

“萧阳，你可能不知道，曾经有一个时候，我很希望你能救我，可惜你来的太晚了。”我很疲惫，也很困，还很疼，很想睡过去，但我不敢睡。

我咬紧下唇，拼命想忍住眼泪，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最后，我几乎是用哭腔对萧阳控诉道：“你来的太晚了……”

我没有想示弱，我也不想把软弱表现给萧阳看。但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崩塌了，从内部开始腐朽，连骨带肉，直至这具皮囊都往外散发着恶臭。

“萧阳你不知道，我很脏的……”我抖得不正常，头很疼，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想逃避些东西，但由于双臂被吊着，双腿也被压制，所以我无法做出任何保护自己的动作，甚至连蜷缩起来都做不到。

快乐的记忆似乎总是最先被遗忘的，而痛苦却深种于骨髓和灵魂。

明明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却仍旧记得这段最难堪的经历。

因为我清楚地感受到，我的尊严，我的骄傲，支撑我的一切都在那一天破碎了。

没有路了，和萧阳连接的唯一的路被毁掉了。

“我不欠你什么了，真不欠你什么了……”似乎是心火，胸口开始发闷，明明没有伤，我却觉得喉咙腥甜，吐在被子上，和着眼泪，晕染了一片红色。

“放我走吧，别再对我做这种事了，我们早就该结束了……”

“祁让！”萧阳的声音很慌张，手上的锁被打开，他摸了摸我的脸，问我：“你怎么了，你到底想起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没有……”手臂得到解放，虽然又酸又痛，但我执拗地收回手，捂着肩膀和脸，彻底把自己蜷缩起来。

别问了，萧阳，我觉得我快撑不住了。

蓝曾经说过，怕我消失。

我当时不以为意。但现在我能体会到那种思想快要崩塌的感觉，会出现幻觉，会混乱，会想逃避，会想死。

身体无法死亡，但意识可以死亡。

太过痛苦的时候，就会想要自我抹杀。

我不能让蓝担心，我不能这么脆弱。

黑泽还在等着我，还有白露，白露还被困在无尽深渊。还有江爻，江爻他也很担心我……

【休息一下吧，祁让。】蓝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头发好像被谁的手抚摸着，温暖地让我想流泪。

【你太累了。】他这样安慰我，【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幻觉消失，最后就连声音也没有了。

周遭的一切变得与我无关，我终于能够安静地入眠了。

与此同时，床上的人却放松了保护自己的手臂，看向萧阳。

撑着酸疼的身体坐起来，蓝呼出一口气，对眼前的男人说道：“萧阳，我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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