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夜幕从大地上拉起，我坐在窗前看着幽蒙蒙的天空，突然开始想，我走了这么久的路，怎么还没有个尽头呢。
这种感觉用文艺点的话来说就是阅尽沧桑，通俗来说就是差不多已经是个废人了。我真的无心丧失了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意气，只想与闷油瓶过种菜养鸡砍柴的小日子，却偏偏在一个又一个局里越陷越深。
最后一次了，我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为了对闷油瓶的一个程诺。良久之后，我起身随意打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闷油瓶的房间前，敲了敲他的门。
闷油瓶还未睡下，他刚洗完澡，在擦头发。说起来他以前没有这样的好习惯，还是我会教他冬天要把头发擦干净，否则容易生病。
他会生病吗，我不知道。
“小哥，我有个计划。”关上门之后我坦言，张隆重这人并不是什么好货色，他心里有贪念，我怀疑他对不死之草动了心思。
如果是平时，他想追求长生不老，我也只会清叹一声可惜，活了这么久还没活明白。但今非昔比，我比他要贪心，我有不得不执着地活下去的理由。
当然，我也不高尚。
“什么。”闷油瓶静等着我说。
我坐在床边，将我的计划娓娓讲给他听，闷油瓶的记忆除了在某些时候，是非常靠得住的，所以我只讲了一遍，他没有中途打断我，也没有作任何回应。
又开始了，从这一刻开始，我们所有人又会被卷入一场错综复杂的罗网中，交缠着进行骨和血的博弈，而无论我用多么令自己厌恶的手段，最终我会赢。
最后我问闷油瓶，“如果我杀了张隆重，你会不会怪我。”
他很安静地看着我，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但我用目光逼视着要他做出一个回应，他刚想握我的手，却突然死死抱住了我，捂住我的嘴，就像在疗养院那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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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闷油瓶的绝对信任使我从一开始就顺从了他的动作，马上噤了声，这时他缓缓松开我，对我低声道，“是张海客他们。”
他潜意识里这么提防，在心中已经将张隆重划成了敌人。不过闷油瓶的意思是外面还有其他人，和张海客在一起的，很有可能就是张隆重派来的，借着劝谏的名义来探听消息。
我不能让他们进来，至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和闷油瓶在密谋什么。
“小哥，没事，我们继续。”我的语调中带了一丝戏谑的味道，如果要玩的话，不如玩得大一点。
我将闷油瓶压倒在床上，听床板在他的身体倒上去时吱的一声，然后吻上闷油瓶的唇，唇齿间尽是杂乱的吐息。
他的唇很软，可并不能勾起我什么怜惜的心理，倒是从肺里窜上来一股痒，痒得心乱如麻，脸上身上弥散开来一种催人发疯的热。
得承认，虽然是做戏，我动了心。
这种情况下，我撑着胳膊趴在他身上，一条腿半跪在他双腿之间。闷油瓶仰着脖子和我亲在一起，脖颈间的弧线优美而流畅，他的吻技很生涩，我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门外的人没有推门进来，他们大概猜到了我们在做什么，但闷油瓶用眼神告诉我他们还没有离开，这场戏还得再演下去，我就不信一墙之隔听我.干.他们族长，他们能忍得下去。
“我进.来.了，你忍一忍。”虽然我们俩人衣服都整整齐齐搭在身上，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老脸一红，幸亏闷油瓶没有理睬我，他仍然是那副看不清悲喜的表情。
他不配合我也没有办法，干脆撑着床头跳起了摇滚，想起以前在某部谍战片里看过这样的一幕，不就是摇床吗，我脸皮厚一点就当自娱自乐好了。
闷油瓶看我自己在那儿晃得不亦乐乎，或许也觉得好笑，我看他的表情柔和了很多，甚至带了些笑意在里面。当然他可能纯粹觉得我好玩。

第六十八章
我睁开眼，晨光皎洁如清辉，天气反常的一片大好，就连空气也有了点温暖祥和的味道，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刚度过了怎样疯狂的一夜。
闷油瓶不在这里，窗帘倒是拉得严实，不过光还是从四面的窗户进来，很是敞亮。我私以为闷油瓶是不适合这样的房间的，不适合做他私底下舔伤口的庇护所。但张海客的这个安排深得我心。
我试图走下床，昨夜的记忆还残存在我的身体里，甚至有一瞬间我觉得应该休整一天，可惜我暂时不能。
门被人推开，闷油瓶端了一碗粥走进屋里，迎着我的目光，然后将粥轻轻放在床头。
“小哥，你回来了。”我斟着笑意问他，任凭那碗粥的温热上升到空中，将近年末 ，空气中有些凉。
闷油瓶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无声地挑动我心里的不安，有那么一刻我想继续昨夜的那种抵死交缠，咽下最后一口粥之后起身吻他，我的嘴里甜腻，他的味道清冷。
就当那条线越来越细直到要崩断的前一秒，闷油瓶按住我的手，然后很坚定地摇头。
“你不应该这样。”他说。
我的脑子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了，一瞬间竟想不明白他说的是昨天还是现在，或许两者兼有。我沉默着，若无其事地起身，掀起床单半拖半抱着丢进洗衣机，按了开关，机器开始嗡嗡作响。
早上我才发现，上面蹭上了我的血。昨天晚上做的太忘乎所以，我惊喜地发现原来他这样的人还会对什么有欲望，那么当然是他爽不爽比我疼不疼更重要，直到我痛到面部痉挛四肢发冷，我也只庆幸黑暗掩住了这一切，身体上的不适合心理的满足拖着我越陷越深。
我抱着他用介于撕咬和亲吻之间的力度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印记，他极小心地用唇碰了碰我侧颈上的伤疤。
结束以后我浑身脱力，任凭他放了温水后将我泡了进去，浴室的灯光不很刺眼，迷迷糊糊中我记得自己说了一句，“小哥，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一切都如清泉温水，顺其自然。我不知道早上起来闷油瓶看到床上的血迹是什么感觉，大概他会怪我为什么要将这么一场性进行下去，以及为什么难受却不和他说。其实他是在责怪他自己。
我没办法跟他解释倒计时开始了，这是第六十天，曙光升起的那一刻我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包括死亡和人间失格。第六十一天的事留在了那天晚上。
可我没想到的是，闷油瓶坐在我身边，像是斟酌了很久后开口道，“吴邪，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单方面的索取，如果两个人不能同时获得快感，我们以后就不做了。”
我暗自叹气，不就是搞得狠了一点，我又不是不让，“没事，以后多磨合几次就好了。”我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希望结束这次讨论。
闷油瓶果然没有接话，但他的沉默一点一点侵蚀着我，我心里有了种隐约的疼痛。
“小哥，我很害怕。”良久之后我终于有了力气说这句话，“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有很多遗憾，我想挣扎着活下去。”
“但我怕我失败的话，连跟你道别的时间都没有。”我抿着唇，视线几乎是没有聚焦。
我以为闷油瓶会安慰我，至少给我一个有力的拥抱，结果他非常直男地按住了我的肩膀，“我不会让你死的。”接着他凑到我耳边，非常轻地说了一件事。
蓦然间我就觉得一身轻松。多年以来我习惯了自己抗下所有事，却没想到将心里的积郁说出来会这么畅快。我当然可以让闷油瓶跟我一起承担。
“我相信你。”我笑得很真诚，一如十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