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岁月溯流，我只为君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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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特别篇
《为君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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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啊，该相遇的，无论离别多久，总是会重逢的。”

鹏飞千万里，始于南冥，归于南冥。

任岁月溯流，我只为君温酒。

经年之后，命定之人，必会重逢。】

这座桥上天天都盛满了面如土色的各色人等，或贫或富，或美或丑，无论上桥之前多么雍容华贵，亦或者是幸福美满，走上桥来便全换了悲哀或呆滞的面孔。

我坐在桥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基本上都会在我这里歇歇脚，喝两口热茶或者热汤再走，坐下来也不说话，木偶般地移动着四肢，拿碗放碗，行云流水，死气沉沉。

我习惯了，看的这种人太多了，所以我也慢慢变得木讷僵硬，索性窝在一旁当石头。

这桥上桥下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偶尔在桥缝里会窜出几朵小红花，艳丽而危险，不会有人采。

多半时候，就是黑白配色的背景，和黑白配色的人，如同镜头慢放一般缓缓流过桥面。

这样的光景也不是天天如此，偶尔会有例外，当然，这种偶尔很难得。

那个小伙子窜上桥来的步伐明显和别人不同，他的眼里闪着光，却不是眼泪，锐利而明亮，像星星一样。

他看到我了，和其他的人一样在我的棚子边儿坐下来，讨口水喝，我给了他一碗，他却不直接喝，而是拿着碗，朝我先笑了一下，问:“有酒喝吗？”

我觉得他这话说的很可笑，一个没钱的穷小子，来这儿破棚子讨酒喝?

但我确实是有，可我又不愿意直接给他，于是我对他说:“我太无聊了，你坐这儿，给我讲一个故事，换你的一碗酒。”

他坐在桥上的青砖上笑了:“我给你讲两个，能先预留一碗吗？”

我看了看身后久久未开过封的酒坛子，点了点头。
·

他讲了两个人，主角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哑巴。

哑巴让疯子等了十年，疯子没白等，用这十年铲除了所有的敌对势力，把这世界为哑巴而生的棱角全部抚平，让岁月再偿哑巴一个美好的余生。

但这些疯子什么都没有告诉哑巴，唯一能证明这一切苦辛的，只有他脖子上的一刀，和手臂上十七道伤疤，那是哑巴名字的笔画。

疯子在一个气温渐起的日子，带着一帮人去接哑巴，长白山上雪很冷，路很长很远，山路危险而崎岖，他们遇到了很多危险和不测，无数次在绝望和希望中颠簸，如同热锅上蹿下跳的蚂蚁。

但苍天有心，他们最后还是如愿以偿了。

疯子在青铜门前接到了哑巴，哑巴还是那么年轻，走过来笑笑，对疯子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老了。

疯子没告诉别人，那一刻他差点就哭了，但是他忍住了，如同这十年间每时每刻他的隐忍一般，忍住了。

他一滴眼泪也没掉，他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伤疤，走过去，说带哑巴回家。

哑巴又笑了。
·

杭州颐神养性，疯子和哑巴去看了雷峰塔，登了楼外楼，吃西湖醋鱼，在湖里乘小舟漫游……古董店里的伙计去找了新工作，幸而疯子和哑巴留下来也能轻松维持着，他们就这么相视着陪伴着，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后来呀，他们回了长白，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哑巴说了第二句让疯子内心迅速躁动的话，他说，

【年轻人此时停了一下，接着轻轻地笑了。】

“我爱你很久了。”

疯子没回应，只是跟着他笑。

那时候他就知道了，这长白山，这一次必定是要留下一条灵魂的。

疯子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哑巴，还是笑，这时候哑巴不笑了，哑巴眉毛皱起来，哑巴问他什么意思。

疯子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哑巴，很久才轻轻地说:“这一辈子就算了吧，太短了，不值。”

疯子想了想自己早就垮掉的身体，想了想自己剩下不多的年岁，想了想失去嗅觉，终日浸泡在毒素里的鼻子……他想了很多，他发现自己也想和哑巴在一起，但是他算了算啊，他觉得不应该。

那个人太好了，这辈子他不配。

疯子很聪明啊，他以前做的事情，拿出来都能得到一片的叹服，唯独这一次，他做错了。

他死前也没明白，为什么一向不谙世事的哑巴会哭成那个样子，他经历过的离别，明明比这悲惨而宏大许多。

后来啊，走在黄泉路上，疯子明白了。

明白和没明白，说透了，都是舍不得。

·

“这只是一个故事，”我摇摇头，“你还欠我一个。”

小伙子笑着站起来，眼里含泪:“下一个故事正在进行，疯子今天一碗酒一碗汤，哑巴来的时候，惟愿孟婆手下留情，给他两碗汤喝，就说是吴邪给他温的酒。”

我摆摆手:“来往鬼魂人兽皆一碗，不给多了，这一碗酒倒半碗，再盛半碗汤，权当给我老人家省事儿吧。”

小伙子愣了一下，长长一揖，拿起混着酒的孟婆汤仰头一饮而尽，摔碗，转身离去。
·
后来，奈何桥上，我见到了那个哑巴。

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那个小伙子，当我把疯子托我捎的信告诉哑巴的时候，哑巴不喝汤也不喝酒——

他摔掉了自己的碗，踩着碎瓷头也不回地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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