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重逢
三楼灯火通明，两边墙上挂着考古系的各项荣誉和教师介绍。

学校为了腾地方，办公楼每层两边尽头都是视听说教室，和厕所紧紧挨在一起，每次去上课总惹得同学怨声载道，但吴邪不一样。他每次去上英语视听说课之前都会提早半个小时起床，用小花推荐给自己的洗面奶好好洗脸，衣服也穿得立整干净，老痒一开始还会笑他是不是看上了教英语的那个大胸女老师，后来也就习惯了吴邪这些奇奇怪怪的小癖好。

包括习惯明明建筑系的视听说教室在四楼，吴邪却每次上下课都要路过三楼走廊的事情。

吴邪想起当年大学时傻兮兮的痴汉行为，忍不住被自己逗乐，笑了起来。

突然，不远处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吴邪吓一跳，刚刚的笑意僵在唇边。敞开的门里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居然是阿宁。

阿宁把头发剪短了，但看上去还是艳丽逼人，隔着几间门就冲吴邪喊：“我听见你上楼都好一会了，在走廊里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吴邪咋舌，阿宁的耳朵还真好使。

吴邪赶紧小跑两步进去，阿宁脚在地上一踮，坐在办公椅上又滑回桌边，示意吴邪坐她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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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汉小吴！

07 重逢（三）
这间办公室还是原来那间，几个辅导员的桌子排在一起，只有一个“U”型沙发和一张玻璃圆桌用作会客的地方，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年轻老师，见吴邪来了，年轻老师为吴邪倒了杯水也坐了下来。

吴邪也不知道阿宁还记不记得自己，想想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吴邪，杨好的朋友。”

阿宁靠在办公椅里笑了一声：“我说吴邪，你是不是惹事儿专业户啊？我当老师来一共也没碰过几次这么大的事儿，每次都有你当家长当朋友？”

看阿宁这意思是认出自己了，吴邪也只好干笑两声。

阿宁下巴冲年轻老师那儿扬了扬：“这是杨好的辅导员，云彩。”

然后又转回来：“这件事儿闹得大，别说院里，学校那帮老头都知道了，她一个辅导员管不住。我这边先跟你把事情稍微交待一下，待会儿张副院长开完会了再过来你们详细谈谈。”

吴邪记得几年前阿宁也是辅导员，才几年工夫听她的话应该是升职当了领导。吴邪也觉得阿宁不适合当辅导员，他每次见阿宁都觉得这个姑娘漂亮得很有些邪气，眉眼里都透着一股坏劲儿。

当然，其实是褒义上的坏。

毕竟她说张起灵要过来。

和张起灵详谈……吴邪的心脏像是被兜头泼下一盆岩浆，紧张而兴奋地蜷缩起来。

“吴邪？”

吴邪突然听到阿宁叫自己的名字，“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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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重逢（四）
阿宁皱眉：“想什么呢？跟你说半天也没反应。刚刚的话听到了没？”

吴邪刚刚一直在想着张起灵要过来和自己详谈的事，恍恍惚惚真没听进去她说了什么。

“我说，杨好他室友情况很不乐观啊。”阿宁把一缕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这都几天了，还在重症病房没出来呢。”

“啊？那怎么办？”

“怎么办？要是人救不回来直接走法律程序呗。要是人能救回来，”阿宁扫了他一眼，“那我还是建议你们赔钱私下了事。就算人没死也得算故意伤害，要真被抓进去关几年，杨好那个家庭情况，他们家人还过不过了？”

旁边一直有些紧张的年轻老师云彩此时开口了：“但是……杨好他们家好像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阿宁瞥了她一眼，对吴邪说：“事在人为嘛，只要家长那边不闹事，学校也不是吃饱了没事非要开除杨好。山里好不容易考上来的，别坏了人孩子前途。”

虽然阿宁话说得有些刻薄，但吴邪也知道情况就是这样，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伤者没死，这件事还能有一丝转机。

阿宁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吴邪眼快，从一瞬间亮起的屏幕上看到了“张起灵”三个字。

阿宁看了短信后摆摆手让吴邪直接去副院长室：“还记不记得是哪间？”

吴邪点点头，阿宁也没说什么就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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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重逢（五）
副院长室吴邪是第二次来，第一次不知道倒没觉得紧张，这次他连敲门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谨慎地敲了三下后才听见里面人说“进来”。

吴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自己的鼓膜都在跳动。

吴邪打开门进去后正看到张起灵在单手松领带，一只手还在翻动桌面上刚送来不久的文件，骨节分明的手在轻轻扯动下露出若隐若现的瘦削锁骨，看得痴汉吴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张起灵刚开完会回来，见吴邪来了就示意人坐下，还是像多年前那样给两人倒了两杯咖啡，只是这次的杯子换了个颜色。

吴邪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恍惚间觉得时空重叠，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上午。

有些情节，总会在心里排练千百遍。

吴邪其实还是希望他能记得自己的，便试探着重复介绍了自己一遍。

如果他能像阿宁那样说，你怎么又来了。那该多好。

但是张起灵只是点了点头：“您好，我是副院长张起灵。”

果然，他不记得了。

吴邪心里刚才还敲锣打鼓的小人立即蔫下去，收拾好自己的锣呀鼓呀凄凄惨惨地退场了。

小人的主人吴邪也蔫吧下来，耷拉着眉眼可怜兮兮地坐在沙发上。

张起灵开门见山：“基本情况，阿宁和你说了吗？”

吴邪点点头。

“我刚刚接到医院那边的消息，学生已经救回来了。”张起灵拿过来几张刚刚传真过来的账单，上面还烙着传真机微微发烫的温度，“这是这段时间的治疗费用。另外家长那边的赔偿事宜还需要见了面再谈，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吴邪接过来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这么多？”

自己本来还想着用这几年开店的积蓄先为杨好垫上，可光医药费就这么多，看来只能腆脸先向家里借一点了。

“因为伤势很严重。”张起灵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另外杨好的家庭情况和这件事的起因我们也调查清楚了，他妹妹和他的学费问题可以申请国家贷款。另外每年开学都会有校友捐赠的活动，但是因为在成绩上有要求所以杨好两年都没有申请上，但今年院里可以和学校沟通，争取在杨好的特例上网开一面。这样他们家的生活问题也可以得到解决。”

张起灵根本不像是在和家长“商量”，而是一切都安排好了直接通知吴邪一样。

“所以现在只要能和对方家长私下解决就没问题了吗？”

张起灵点点头：“嗯。因为伤势控制住了现在病人的病房是开放的，明天我们主动去医院探望病人，带上杨好。他的情绪就麻烦你控制了。”

吴邪连连应下，恨不得张起灵说一句话他就点一下头，以此表示自己的忠心。

张起灵事情都交待完了，见吴邪还眼睛发光地盯着自己看，简直像给他安上一条尾巴他现在就能“扑棱扑棱”摇起来，不由微微一愣。

吴邪怂了七年，好不容易能有个和这人重逢的机会，自然不愿意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我是为了方便联系的，是为了不让杨好的事情出现什么意外。

吴邪给自己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低下头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老师……那，那联系方式……”

我正气凛然，我无所畏惧！

“我有杨好的电话号码。明天早上九点我和杨好联系，在他宿舍楼下接你们一起去医院。”

吴邪刚刚心里升起来的一点希望火苗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

失策，还有一个杨好。

自己还以为能要到张起灵的电话号码或者微信呢。

杨好真烦！

委屈巴巴。

没要到联系方式的吴邪看张起灵起身收拾东西像是要走的样子，还是有些不甘心，脑子一热心一横，直接略过自己害羞的脑子思考那一关，脱口而出：“老师，我们家很远，你送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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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七年终于主动的小吴！
不行了我忍不住了我要让他们加快节奏赶紧谈恋爱谈恋爱！
毕竟七夕要到了嘛！！

08 走访 （一）
没要到联系方式的吴邪看张起灵起身收拾东西像是要走的样子，还是有些不甘心，脑子一热心一横，直接略过自己害羞的脑子思考那一关，脱口而出：“老师，我家很远，你送我回去吧！”

张起灵没接话，站在办公桌后面，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静静看着吴邪。办公室的窗户没关，窗外树影婆娑，晚风吹过时刮进一阵温暖潮湿的植被气味，“沙沙”的树叶摩挲声温柔得像情人间的耳语。

吴邪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激烈的心跳慢慢缓和下去。

自己这是……被拒绝了吧？

突然，张起灵的声音在办公室里低低响起：“走吧。”

“诶？”吴邪一愣。

“送你回家。”张起灵将外套搭在臂弯间，走到门口时熄灭了办公室的灯，“还不走？”

吴邪“哦哦”两声赶紧跟上去，太激动没看路被茶几磕到了膝盖，疼得下意识想抱脚原地跳两圈，但一抬头看到张起灵疑似看傻子的眼神还是咬牙忍住了，像个小媳妇似的局促地搓着衣角低头跟在张起灵身后下楼。

等坐进他车里时还是恍恍惚惚的。

吴邪笔挺地坐在副驾驶位上，目不斜视，乖巧得不得了。

简直像梦一样。

暗恋了七年的人此时就坐在自己身边，要送自己回家。

张起灵问他：“去哪里？”

吴邪报了自己家的地址，其实为了图方便，吴邪的单身公寓离学校并不远，张起灵却也没有拆穿他刚才的拙劣谎言，径直往吴邪家开去。

短暂的交流后车内又陷入一片沉寂。

张起灵开车的时候不开广播也不听音乐，吴邪坐在他身边连呼吸都刻意地放轻。

张起灵突然问：“要不要开窗户？”

吴邪点点头，把车窗摇下来后瞥见后视镜里自己的脸才意识到张起灵为什么这么问他。

太红了。简直像要滴出血来。

不知道的人可能真的会以为是被闷的吧。

但是，张起灵难道在看自己？

吴邪心里好像养了一只小仓鼠，偷偷地伸出小爪子在自己心头一挠一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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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走访（二）
吴邪心里好像养了一只小仓鼠，偷偷地伸出小爪子在自己心头一挠一挠。

吴邪家不远，开车也就十几分钟车程，张起灵掉头要开进小区的时候吴邪本来想说算了吧到这里就可以了，但私心作祟，还是没有拒绝他送自己到楼下。

在吴邪的指挥下张起灵把车停在他家楼下，小区路灯光线暗淡，吴邪有时候自己走在小区路上都会心慌慌的。但张起灵的两盏车灯像是冲破黑暗的麒麟的眼睛似的，这条一到夜里就显得阴森森的路一下变得光明坦荡起来，树丛里没有蹲什么妖怪，路灯下也没有站什么怪谈里才会出现的人。

好像自己就该这么下车了吧。

吴邪心想，但是我还有好多话，都没有告诉他。

七年了，如果再不说，可能这件事过后又和从前一样。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连名字和印象都没有的学生家长。

人这一生，又有几个七年呢？

自己又还能年轻多久呢。

“张老师……”车灯将吴邪的脸照得半明半暗，“其实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告诉你。”

想告诉他。

张起灵“嗯？”了一声，声音低回，在狭小的车内简直像贴在自己耳边说的。

“其实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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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这段时间没有更是因为，百度说我的账号疑似被盗要找回
但之前邮箱密码忘了
弄了很久
抱歉抱歉

08 走访（三）
“其实我……我……”

张起灵在看着自己。

“其实我……我我我我真的很穷！”

吴邪自己说完后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呜呜太丢人了，自己在说什么啊！

明明想要告白的！

张起灵也愣住了，然后看吴邪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都蒙上一层水雾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子，心想原来今晚他这么反常只是因为负担不起医疗费用。

这样啊。

“没关系。”教授很负责，“如果实在有问题，学校也可以帮忙承担一部分。”

吴邪：“……”

对不起，我错了。

吴邪胡乱地点点头，在这种尴尬的气氛里一秒都待不下去，立即拉开车门下车躬身道：“谢谢张老师，麻烦张老师了。明……明天见！”

然后像后面有妖怪在追他一样兔子似的拔腿就往楼上蹿。

张起灵在他身后若有所思地看他逃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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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初体验233

08走访 （四）
搭电梯上楼后的吴邪一进门就喘着粗气滑倒贴着家门坐下，懊恼得不像话。

过了一会又想起来张起灵可能还在楼下，赶紧把鞋子一蹬扑到窗户边巴巴地往下看，只看见张起灵的车正好离开拐过街角，楼下重新笼罩在一片昏暗光线中。

吴邪失望地小声叹了口气。接着又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洗澡脱衣服的时候，痴汉吴邪甚至抱着刚换下来的上衣埋进脸去深深嗅了一口。

好像沾上了张起灵车内的浅淡木香。

好幸福！

吴邪带着这种恍惚的幸福感钻进被子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的自己对着张起灵说了一千遍刚才想说没有说出口的话：

其实我，很喜欢你。

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吴邪头一天晚上睡得好，早上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脸上气色都好了很多。

吴邪今天还打算蹭张起灵的车回家，心机吴觉得这样比较方便增进感情，于是早早地拿了家门钥匙走路出门，在路上顺便买了三份早点想着展示一下自己的贴心。

一看就很适合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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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终于开窍了
接下来是追夫记

09 错事（一）
或许是昨天晚上的梦太刺激，或许是吴邪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多少时间用来继续默不作声地暗恋与等候，他醒来后简直和开窍了一般，一心决定把握这次机会，不管能不能和张起灵在一起，总要让那个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啊。

让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偷偷地看你看了七年，清晨、黄昏与夜晚，晴天、阴天或雪天，心脏的每一次律动，都像是在呼唤着你的名字。

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三人约的时间是九点，吴邪到的早，一到就微信把杨好轰炸下来和自己一起等着，两人坐在宿舍楼附近的长椅上喝豆浆吃油条，活得像两个六十岁的老爷爷。

杨好情绪稳定了很多，还有心情问吴邪撞了什么大运，怎么动不动就傻乐。

吴邪神神秘秘地冲他眨眼：“桃花运。”

杨好看着他嘴边一圈啃油条沾上的油渍，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桃花运”张起灵比九点早了五分钟到，一到就看到两人坐在长椅上，吴邪还特无聊地边晃腿边看手机，手上紧紧攥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杨好眼尖，捅捅吴邪示意他张起灵来了。吴邪一听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乖巧地站在路边等张起灵把车停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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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错事（二）
杨好看张起灵停下来了，叫了声“张老师”就很自觉地要往副驾驶坐，却隐约感觉到背后瘆得慌，一回头就看见吴邪举着油条和豆浆一脸怨念地看着自己。

可能是想和自己一起坐后排？嗯，也是，不应该把老板一个人晾在后面。

纯洁的钢铁直男杨好如是想道。

结果自己刚坐上后排，刚刚还幽怨得像贞子偷渡中国了的老板就立即举着早点献宝似的“跐溜”一声钻进副驾驶：“张老师，我给你带了早点！”

杨好：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张起灵被吴邪眼里的亮光闪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吴邪他总会觉得面前是一只乖巧温顺的大型犬类，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伸手揉揉他柔软的头发。

“待会再吃吧。我开车。”

“我来开吧！”再不吃就凉了，豆浆我捂了好久呢。

“不用。”张起灵接过吴邪手上的早点放在身边，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吴邪微微沮丧地“哦”了一声，乖乖系好安全带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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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错事（三）
“老板，你陪我去医院，店里怎么办？”杨好突然开腔。

吴邪摸摸鼻子：“没事，反正一直也是盟盟在管。”

“比起这个，”吴邪拗过身子很严肃地趴在座位上瞪着杨好，“我不管你和室友之间有什么矛盾，人家父母跟你没有过节，你把他们孩子打成这样就是你不对，今天必须好好和对方父母道歉，听到没？”

杨好嘟囔了一声偏过头去看窗外，吴邪看他这样子恨铁不成钢，伸出手戳戳戳：“听到没？”

杨好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哎呀知道了！”

三人到了医院，一进大楼就是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儿，吴邪鼻子敏感，觉得这味道刺鼻得让人直皱眉。三叔总说因为他爷爷吴老狗养了一辈子狗，因果循环养出了一个狗鼻子孙儿。

室友的病房在七楼，进去后人还在睡着，并没有电视里演的那种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旁边一排滴滴作响的专业机器那么吓人，男孩子只是手上挂着水闭眼睡着，脸上还是有几道没愈合的伤口。

室友的父母认得张起灵，态度还比较好，等到杨好走进病号，中年夫妻脸色一下就变了，两人惊怒地瞪大眼睛，妇人指着杨好手指直抖。中年汉子气得扑过来就揪住杨好的领子把人推搡到墙上去要动手打人，吴邪吓得赶紧扑过去拦腰抱住男人不让他失控，病房里局面一时间变得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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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错事（四）
“孩子还睡着，别把他吵醒了。”张起灵看着这场闹剧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刚刚还激动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瞪了杨好一会后不甘心地放开手，却还是重重地推了他一把才作罢。

除了室友妈妈，其他人都跟着张起灵到了门外楼梯间。吴邪虽说在张起灵面前笨嘴拙舌，但怎么也还是个小老板，先让杨好道了歉再一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听得杨好在旁边都微微咋舌。

自己老板，口才真好。

张起灵在旁边，吴邪一开始还有些露怯，等后来状态上来了说得简直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室友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自己儿子出了这事虽然心疼但也知道杨好的家庭情况，就算把他抓起来关几年也没用，还不如像吴邪说的赔钱私了。

室友家也是小家小户，吴邪承诺除了医药费再赔偿他们家十万块钱，这件事就基本算是定下来了。吴邪看着老实的中年男人听到能得到赔偿一下局促不安的样子突然有些心软，其实这件事算起来，对他们家来说的确是杨好做得混账，但一旦收了钱，受害者父母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说话声音也小了许多。

简直像他们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他们做错了什么呢，自己的儿子差点在学校被室友打死，却因为十万块钱赔偿突然一下连暴喝怒斥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吴邪看他黝黑的脸和汗津津的打折短袖，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施暴者。

吴邪拍拍男人的肩膀，轻声道：“那今天先这样吧，我待会让阿好买些水果补品上来。这件事儿是阿好做得混账，等过几天……等过几天他情况好点了我请你们吃饭。”

男人摸出一根烟来吸，瓮声瓮气道：“不麻烦了。”

吴邪为他点上火：“应该的，这事儿是我们不对。”

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张起灵给男人留了个电话让这边出了什么事再直接通知他，三人便从楼梯间出去了。

去搭电梯的时候吴邪路过那个孩子的病房，他还在沉沉睡着，旁边坐着的母亲边看着他边抹眼泪。

刚才自己停顿了一下，其实是因为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是一个和杨好起矛盾的人，是要自己出面“摆平”的人。

都忘了他还是一对父母的希望，和这件事情的受害者。

吴邪一时间心潮翻涌，莫名其妙觉得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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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醉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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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好的事快翻篇的时候，吴邪又去了一次医院。
他这次去的时候只有男孩的父亲在病房里，说是母亲带着孩子出去散步去了。
大概是因为吴邪态度好，该承担的医药费和赔偿一分不落，男孩父亲再见他也没有那么激动。两人在走廊尽头的露台一起抽了几支烟，抽的是吴邪常抽的黄鹤楼，烟灰落在露台的绿植旁边，吴邪看见，顺手将那蓬松的烟灰用手扫了下去，于是连手指也染上一缕薄薄的烟草味道。
他们聊了两句孩子的恢复情况，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医院窗外夕阳下沉，从这里看出去，这座城市的建筑群被包裹在一片酒醺一般的橘红色光晕里，然后随着暮光一同缓缓熄灭。
吴邪待了两支烟的时间，男孩和他母亲还没有回来。他也就不等了，走前定了一个吃饭的时间，说等孩子出院后一起吃个饭，再正式赔礼道歉。走出医院的时候吴邪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想医院这种地方自己以后还是少来，消毒水的气味，他这样敏感的鼻子实在受不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座高架桥，渐渐隐没的暮色照在支棱着的桥梁上，外头早早亮起的路灯灯光在后视镜里一闪一闪地掠过，吴邪突然想起刚才在露台，男孩的父亲问他为什么要管这件事。他大概从学校那边得知了吴邪和杨好的关系，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要问。
吴邪那时手上的烟灰正好抖落一截，他望着外头的夕阳光，突然低头莫名抿唇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件事，仗义也好，无聊的恻隐之心也好，抑或只是因为能和张起灵沾上边也好，无论是什么，说出来都显得单薄又无趣。于是他淡淡地敷衍道：“就当我是个好心人吧。”
他的心思太复杂，又从来没有试图去厘清，乱成一团空落落的尘灰，不足以为外人道。
请客那天他特地让杨好叫上张起灵，想了想又把人叫回来，对着杨好的通讯录在自己手机屏幕上敲下张起灵的电话号码，他的电话号码选得毫无规律，吴邪看了好几遍才勉强把它背下来记进心里，背完之后又笑，其实存在通讯录里就能随时调出来，何必为难自己。直到夜里他坐在熄了火的车里给张起灵打电话的时候，吴邪还在想这件事，手机里的“嘟嘟”声显得漫长难耐，他没有存张起灵的电话号码，选择用最笨拙的方式将它记在心里，然后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从心里吐露出来拨过去，好像这样才能显得那个人有多隐秘、又多特别一样。
全然莫名其妙的小心思。
电话响了好几声，等到吴邪以为张起灵根本不接不熟电话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却突然开始显示通话计时了。吴邪心里一跳，握着手机开不了口，而那头男人的声音稳稳地传过来，他忍不住再往耳边贴得更近一些，好像这样也能离他更近一些似的。
张起灵说完“您好”后也再没下文，吴邪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特别想喝水，自己一开腔的声音涩得吓自己一跳：“张教授，那个……我是吴邪。”
那边“哦”了一声，张起灵的声音稍有缓和，没有方才那么严肃，带着吴邪的心也落了下来：“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吴邪把想请他一起吃饭的事情一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而那边沉默片刻，张起灵像是翻了一页纸，这才开口：“抱歉，那晚我有点事要处理。”
吴邪的心砸下来，有一点意料之中的怅然，他想张起灵果然拒绝得很客气，起码没有让自己难堪。得到结果后吴邪突然又不紧张了，他强笑了两声：“教授晚上也要加班？”
张起灵说：“不是。”
片刻后他又加了一句：“是私事。”
吴邪的舌头像是被自己堵在嘴里，他“啊”了几声才说：“私事啊，那、那就不打扰张教授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张起灵“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像是再等这头把电话挂断。但吴邪握着手机愣愣地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片刻后，张起灵先挂了电话。
吴邪的手怅然地垂下来，手机被丢到一边，他靠在驾驶位上，无力地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一个成年男性的私事，无非两种，家人或情人。
而有时，情人也很容易变成家人。
吴邪心不在焉了好几天，吃饭那天脸上的郁郁神色也未褪，和被迫一起来赔礼道歉的杨好站在饭店门口，夹在一群聚餐的食客里边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好在成年人该有的社交礼仪并不缺席，一顿饭下来他与对方的父亲从这件事说到大学教育，再从教育说到以后就业，话题跑得八千里远，但酒场上的男人都是健谈的演讲家，吴邪又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顿饭一时吃得宾主尽欢，白酒啤酒开了一瓶又一瓶。
吴邪心里郁闷，杨好又在身边，倒也难得放纵了一把，他酒品好，喝到最后姿态还是得体的，只是一手摩挲着杯沿一手撑着脸，懒洋洋地朝着别人笑。
杨好发现吴邪醉了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一直以为吴邪在笑着听人讲话，直到室友的父亲离席去厕所的时候，吴邪还朝着那个他坐过的空位傻笑时，杨好才意识到坏了。
散场后室友掺着他父亲，杨好掺着吴邪，一米八一的大高个压在人身上也不算轻巧。他拿吴邪的钱包付了帐后让吴邪靠着走廊墙壁站好，他要上个厕所，很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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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10 醉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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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好进去之前还在不放心，回头看吴邪却只看到那人贴着墙在笑，姿势正常，站得很好，要不是脸红成一片，正常人压根看不出来他都快醉傻了。杨好无奈，放完水后匆匆冲了把手就出来，生怕吴邪自己待在外边再闹出什么事儿。
等他出了厕所门，一看到走廊的场景，脑子顿时“轰”一声炸成一片。杨好看见本该好好靠墙站着的吴邪居然撞进了一个人怀里，手扒着那人的衣服不放开，他长得高，软下来时却又显得比那人要矮上不少，正把脑袋抵在那人肩窝里不老实地蹭来蹭去，抓着人衣服的手也在那人后腰上乱摸，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张张张张院长。”杨好结巴起来，跑过去将缠人的吴邪从张起灵怀里拉出来，被强行分开的吴邪显得对此很不满意，也不傻笑了，就凶巴巴地瞪着杨好，好像他们有天大的仇似的。
杨好头疼，忙拦着还要去抱张起灵的老板，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院长解释：“院长，那个……我们是来这里吃饭的，老板他多喝了几杯，喝醉了也不认人，您别往心里去啊。”
张起灵点了点头，看吴邪被挡了几次泄力似的靠在身后墙上直往下滑，眸光闪了闪问：“这是喝了多少？”
杨好刚想答，才发现张起灵是一直望着吴邪的，看起来也不像是要自己答的样子，便讪笑两声没说话。张起灵好像还要说什么，几个房间远的一间包厢门突然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张漂亮女人的脸，她朝张起灵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催他快点进来。
那个女人长得太漂亮，在走廊暖融融的光里显得眉目如画，极具古典风情，让人莫名想起上世纪穿缎子旗袍听留声机的上海小姐来。杨好这才意识到张起灵八成也是来这里吃饭的，和这个漂亮女人一起，他的心思转了两轮也就揣摩明白了，赶紧扶着吴邪和张起灵道别。
吴邪也正盯着那个女人看，抿着唇不说话，走廊壁灯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起灵看了一眼脸色酡红的吴邪，轻声说了一句：“等我一下。”他转身跟着女人进了包厢，留下不明所以的杨好和定定盯着两人背影不眨眼的吴邪，他们等了一会还没人出来，杨好就想扶着吴邪先走——拖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吐自己一身的醉汉，实在是太危险。
这时包厢门打开，张起灵从里面走出来，面色如常地从接过吴邪，而刚才还在杨好背上开始犯困的吴邪此时突然睁开眼，又要蹭到张起灵怀里去。杨好觉得丢人，张起灵却很平静，丢给杨好一串车钥匙让他先去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自己则半拖半抱着吴邪往电梯里走。
出了饭店门有一个巨大的喷水池，也有几阶对醉汉不太友好的台阶。吴邪这次倒乖的很，没有像刚刚在走廊遇见那样抱着他又蹭又摸，只是安安静静地伏在张起灵肩膀上被他带着往外走，要不是张起灵一低头看见他半阖着的眸，他甚至都要以为吴邪已经睡着了。
吴邪安静发呆的时候很像某种小动物，张起灵忍不住想了想，还是觉得他这样有点像一只幼犬——虽然这样想人很不礼貌，但那样的心思一溜出来就收不住。杨好不在，张起灵也就光明正大地拍了拍吴邪的脸，问：“能下楼吗？”
他的动作很轻，吴邪脑子浑成一片正发懵，听见张起灵这样问他顿时来了力气，推开他就要自己往下走，边走边自己得意：“当然……当然行，我又没喝醉……”
逞强的后果就是晕晕乎乎下到第二阶时脚下一软差点滚下去，还好张起灵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回来，这才免了一场皮肉之灾。张起灵难得有点无奈，他平生少与人喝酒，自然没见过多少醉鬼，何况这么能闹又不老实的。
他今晚其实情绪并不好，那个顽固又强硬的男人晚年时像是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这一生少了点什么一样，要来他这里讨一点二人几十年来也少有的父子温情。张起灵知道他要的倒并非什么人间亲情，他只是受不了自己比其他人少这么一点东西，于是才想起来自己原来还有个儿子。
他素来是个自尊心强到病态的人，张起灵将吴邪轻轻靠在饭店门口的柱子边，吴邪立即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好，而他自己则站远了一些低头点了一支烟，然后想，正因为这种自尊心，年轻的时候要拼事业，他就要爬到比所有人更高的位置上去，拼女人，他身边各色明星模特三天两头不重样，拼人脉，他就跟各路人谈笑风生故作慷慨。直到如今这样的年纪，身边同龄的朋友都开始含饴弄孙，他也开始想求一个父慈子孝。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张起灵冷着脸弹落一截烟灰，突然听见旁边吴邪的咳嗽声。他往那边看过去，才发现夜风把自己的烟味刮到吴邪那边去，男人皱着脸咳嗽起来，抖得像一片风里的叶子。
张起灵拿着烟看他半晌，眼中意味不明。片刻后才把烟掐了，拍着吴邪的后背给他顺气，低声向他道歉。吴邪抓着他的衣服又不放开了，张起灵试着拉了几次无果后干脆放弃，陪着他一起在台阶上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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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10 醉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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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吴邪完全是凑巧，他例行公事一样每个月来陪那人吃一顿饭，次次都有他不同的朋友家女儿要介绍来认识。张起灵借口洗手出去透气的时候正碰见站在厕所门口傻笑的吴邪，他才想起来吴邪今天好像也是要请那边家长吃饭的，刚轻轻叫了一声吴邪的名字准备打个招呼，那人愣愣看了他两秒突然就猛扑上来抱住他，怎么拉也不放开，像一条大型犬一样对着人就蹭个不停。
张起灵突然发现，他总觉得吴邪像一只犬。
这时杨好终于把车开过来了，摇下车窗对张起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刚拿上驾照。”
他的驾照还是吴邪催着去考的，说是大学多考点证有好处，一直以来也就开开吴邪那辆小金杯，哪里碰过张起灵这么好的车，刚才坐在驾驶座上都怕不小心把他车上哪个零件碰坏了。
张起灵没说什么，先护着吴邪让他坐进去，这才跟着一起进了后排，淡淡道：“先送你们吧。”
杨好“哦”了一声，说：“那我直接把车开老板家去，待会我留下来照顾他一夜，院长你回去路上也注意安全。”
张起灵不置可否，吴邪自从上了车就很安静，又是那副要睡的样子，靠着车窗脑袋点来点去。
张起灵看不下去，把人拉过来拿了个软垫垫在他脑袋上免得他磕着。吴邪这时突然又像醒了，自以为很隐秘地把脸埋下去，从口袋里摸摸索索拿出一串钥匙来给张起灵看，朝他很得意地笑了一下，用口型悄悄地说：“我家钥匙。”
下一秒他却把钥匙塞进了张起灵手心，眼巴巴地望着他。吴邪的眼睛喝醉后泛起一层朦胧水汽，在昏暗的车里显得很亮，像有星子住在里面一样，闪闪烁烁的，在这时候显得格外好看，
连眼睛也像犬。
张起灵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头发看起来异常柔软，这次终于忍不住用手轻轻摸了一把然后立即撤开。他手心里攥着吴邪硬塞给他的钥匙，上面还带着一点属于吴邪薄薄的余温，张起灵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开口：“待会我照顾他吧。”
杨好回头瞅了他一点，有点惊讶：“这怎么好意思。”
张起灵淡淡道：“我明天没课。”
杨好还不知道他老板什么时候跟素来冷淡的张院长关系变得这么好，不过他很快就笑了：“那也行，明天八点早课呢，我从这边再赶过去肯定得迟到。那就麻烦院长了啊。”
张起灵低低应了一声，偏头再去看吴邪，却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张起灵不免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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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层楼：复更。想法和一年前多少有些出入，还望多担待。

10 醉酒（4）
张起灵半抱着吴邪进门的时候，着实轻轻松了一口气。
虽然吴邪酒品极好，但醉酒后黏人得有些过分，拖着这么一个一米八一的成年男性上楼，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张起灵在门廊墙壁上摸索了一圈，却始终没摸到走廊里的灯，吴邪醉得有些困了，把脸埋在张起灵肩窝里拱了几下，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又咕咕哝哝地要睡过去。他略长的头发扫在张起灵脖颈和下巴的皮肤上，勾连起一片令人战栗的痒意，张起灵护着他的肩膀，无奈地抬了抬下巴，就听见压在自己身上的醉鬼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像小猫黏糊糊的声音。
张起灵是第一次见到醉前醉后反差这么大的人，他只好就着门口走廊的昏黄灯光帮人把鞋脱掉扶进客厅。吴邪家的窗帘没拉紧，外头清朗的月光顺着窗户落进来，张起灵的夜视能力又较常人要好些，很快就找到了沙发，把上头乱七八糟堆着的衣服和抱枕随手扒开，清出一个干净地方来，才轻柔地扶着人的肩膀把吴邪放倒在沙发上。
吴邪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不满地嘟囔了两声，把脸蹭进抱枕里睡着了。
张起灵起身去把门关了，仔细找了一圈才发现吴邪把走廊灯的开关装在客厅里了，张起灵顺手打开客厅里的灯，温柔的木黄色光线从头顶静静地流泻下来，将整个客厅都笼罩在一层令人安心的温暖光晕里。
吴邪家是一间典型的单身汉公寓，走廊连着客厅，游戏机堆在大屏曲屏电视旁，手柄随意丢在灰色绒地毯上，沙发前的茶几上放了零食、饮料、杂志和水杯，甚至还有一只孤零零落单的袜子。
沙发更是重灾区，估计主人把每天进门换下来的衣服都随手丢在上头了，而他自己现在正埋在一堆衣服和抱枕里睡得正香。
张起灵站在沙发前静静看了吴邪半晌，对方也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毫无防备的眉眼却依然清俊温顺如少年。张起灵的视线落在他随着呼吸轻轻颤抖的睫毛上，突然想通了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面善又温和，原来这人的眼角是微微往下撇的，看上去略带些心无城府的无辜。
想完这些，就连张起灵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张起灵没有留宿别人家的习惯，但刚才鬼使神差揽下了照顾吴邪的差事，现在再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堆乱衣服里未免有些太不人道。他去饮水机打算接一杯水，才发现这人家里连一只一次性水杯都没有，只有刚才茶几上看到的那只白色马克杯。张起灵越看那只杯子越眼熟，这才想起来这只杯子是几年前考古系的学生毕业前院里统一定制的纪念品，上头应该还有当年应届生的年级号，但大概是因为主人用得太久，上头印的符号都被摩挲得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印子。
张起灵皱眉，把水杯放回原处。其实毕业送马克杯当纪念品是考古学院延续了几年的传统，后来陈皮阿四退休，黑瞎子当上院长以后觉得送这点东西太寒酸，大手一挥就取消了，改成找品牌定制钢笔，反正考古学院也不缺钱。
他办公室以前用的水杯就是同批定制的同款。
只是他不记得考古系以前还有吴邪这号学生。
张起灵看了那个睡相酣甜的人一眼，月光在他眼眸里掠过，像湖面上泛起的一层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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