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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号监室》 ——看守所真实经历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题记:其实真正了解看守所的人并不多,它不同于监狱,也区别于行政拘留所,它是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嫌疑人,在被判决之前临时过渡的羁押处所。 作者以亲身经历,带你了解看守所的内幕,探究在押人员的内心世界——那些身心的焦灼、亲人的期盼、现实的无柰……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姓名”
“王雨淋”
“年龄”
“35”
……
荷枪实弹的年轻武警战士仔细核对着刑事拘留手续,时而抬头警觉地看看我和我身后年长的狱警。
“咣当”,拦在我面前的铁栏杆被打开,我下意识地快步向前,过道狭窄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经过大约20米的长廊,我和狱警大叔的双脚刚刚踏出室内,身后的铁门便“咣当”一声关闭,冰冷而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我慌忙用目光扫射了一圈眼前的场景:这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子,有十几亩大小,院子整圈都是四米以上的高墙,高墙顶端都有带尖的锯齿状电网,而每面墙上都有一到两个岗哨,每个岗都有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笔直而挺立,一动不动,因为正值黄昏,夜色尚未完全弥漫,虽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隐隐感觉到那双警惕的目光。
脚下是一条弯曲的小路通向对面有几扇小窗且灯光闪动的平房,我知道那里肯定就是关押像我这样嫌疑人的地方。既然已置身此处,即使虎穴龙潭也得坦然面对了,想到这里我挺了挺身躯,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故作镇定地和身后的狱警大叔攀谈起来。
“刘队长,您今年有50了吧?”看着他鬓角的白发,我淡淡地问。
“50多了,过几年就该退了。”
十几年前,我一个表叔当派出所长,那时我二十多岁刚毕业不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里人的建议下,就去了表叔的派出所当了一个临时的小民警(现在叫协警),那时的我体重才110斤,一幅弱不经风的样子,主要负责询问笔录及内勤资料等文字工作,不过因为很多材料需要报送,逐渐也接触了一些局里的小领导和干警。刘队长当时是县局的刑警中队长,但人很和气没架子,也因为我表叔的关系我们慢慢就成了熟人。
“小王,你的事可千万别大意,能早处理完尽早出去最好,这地方可不是好呆的。”
“我知道,刘队长。反正在这儿有您罩着我也吃不了亏是吧?”我生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可罩不了你,这里面有专门的干警管理,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能把你们送进来就走,平时我们想进也进不来的”
正说着,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那一排平房的门口,这时我才发觉这是一个直角拐角的房屋设计,每边各有七八间房间,而我们站着的地方正好是拐角的中心。两边的走廊在这里交汇,而这中间的几间应该是办公或干警们休息用的。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看当时的时间应该是刚吃过晚饭,几个窗口都有人在隔着钢筋使劲地往外张望,到处都是乱轰轰的说话声音,但分贝不大,让我不禁想像这里究竟关押着多少人啊?这嘈杂的气氛又使我联想到上中学时吃过晚饭准备上晚自习时的情景……
“今天谁值班?”
“哟,刘队长啊,我和秦所长当班,其他干警还在吃饭。”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瘦高个,长相俊秀的干警平淡地回答着,然后他看了看我,转身冲着不远处正在拖地板的两个人喊道:“你们俩过来,来新人了,做下检查”
说完,他和刘队长就向正面的一间办公室走去,应该是办理手续去了。这时刚才拖地的两人中年龄较大的那个人已走到我面前。
“快点,把衣服脱光检查,全部脱掉。”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现实版的剃着光头、穿着蓝色且肩上有几条白杠囚服的犯人,眼睛直直地瞪着我,脸上毫无表情。我赶紧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包括内裤和袜子,虽然已经立春将近一个月了,但当时的天气正是乍暖还寒时节,脱光站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忍不住浑身颤抖。
这时,瞪着我的囚犯忽然指着对另一个囚犯大喊:“快拿家伙来,怎么这么慢?”
话音刚落,另一个囚犯从远处迅速跑过来,手里分明拿着一根两尺多长的铁板子,让我心头一惊:“妈呀!这回完了,这是要用刑具啊,是要先打板子吗?”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就在我刚要喊出:“刘队长,救命”的时候,那个年龄大的囚犯低声说:“别紧张,这是金属探测器,让他给你扫扫,看有没有禁止带进来的物件。”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任由这个同样剃着光头,穿着囚服,身材胖胖的哥们儿拿铁家伙在我身前身后扫来了一阵,然后他俩又仔细检查着我脱在地上的一堆衣服。凡是金属的东西例如挂钩、拉链、铁纽扣等统统剪掉,像腰带、鞋带一律抽出来没收,随身物品则是在进院子以前就全部交到外面值班干警登记存放了。在来之前我特意请教过专业人士,所以我穿着普通的呢子褂、休闲裤,脚上是新买的军用布鞋。
很快衣服检查完毕,我迫不及待地套在身上,只是裤子的拉链和挂钩都已被剪去,我只能一只手提着裤子防止滑落下去。这时,刘队长和那个干警也走了出来,刘队长递给我一件深蓝色马夹和一张纸,然后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先这样吧,过会儿小张会帮你安排一下,被子如果太晚可能就送不进来了,你就和里边的人将就一夜,明天你同学就来了,以后的事慢慢再说,我先走了。”
“谢谢刘队长了,等我出去了好好请请你。”我强装笑颜,轻轻地点了点头,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这才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对身旁这位年轻的干警套着近乎:“张所长,给您添麻烦了,还请您多关照!”
“不用客气,刘队长说了要对你特殊照顾,还说了你和我们胡所长是同学,不过这地方比较复杂,主要还得靠你自己。走吧,天也不早了,该送你进号里了。”
转过弯,右手第一个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第一个钢筋铁门更形象),我抬头看了一下门上有个黄色铁牌写着“7号”。张干警摘下背在肩上的一大串钥匙,找到其中的一把,熟练地打开了门上的大铁锁,随着“咣当”一声,钢筋铁门打开了大约45度角,我一看门上边焊着一根很粗的铁链拉着,门最多只能打开到这种程度。
“进去吧。”张干警温和地说。
我一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捏着蓝色马夹和那张纸,微弯下腰,从半敞开的铁门空隙钻了进去。站起身我迅速用目光扫射了一圈室内:大约3米半宽8多长的房间,一个大通炕占了几乎四分之三,边上只剩一米多的过道可供一个人来回穿行,炕的尽头有个半截墙,里面窗台上摆满了牙刷、毛巾之类的,想必是洗漱的地方。高高的屋顶中间吊着一个电风扇,过道的中央墙上高高的挂着一个平板电视机,炕上整齐的一排靠墙倚坐着十几个人,大部分都剃着光头,年龄从十八九岁到六七十岁不等,上身都穿着和我手里拿着一样的深蓝色马夹,马夹的正面和背面都印着不同的白色阿拉伯数字。大部分都在默默地观看着对面墙上电视机播放的新闻节目,也有几个在耷拉着脑袋打盹。看到我进来,几乎齐刷刷地将目光对准了我,其中有几个面相凶狠的眼神冰冷而莫测,这场景让我感觉不寒而栗。
“这个新来的,是胡所长和我的朋友,你们在一起要好好相处,都听到了吗?”门外的张所长锁好铁门,声音洪亮地说。
“听到了。”
“明白。”
……
大部分人都应声附和着。坐在最靠门的一个身材魁梧的从坑上站起身,走到靠近门和旁边同样钢筋的窗户附近弯着腰讨好地说:“张所长,您就放心吧,交给我了。”我心里明白:这个应该就是所谓的“号长”。
张干警微微地点了下头,又转过脸隔着钢筋门对我说:“那就先这样,有什么问题可以摁墙上电视机下面那个红色摁钮。这里都安装着摄像头,24小时监控,明白吧。”
“明白,谢谢你了!张所长。”我急忙答应着。
“嗯。”张干警转身离去。
“快把你的号服穿上,脱鞋上炕,我来给你挨个介绍一下。”号长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说道。
我把手上的马夹抖开,套在我的黑色呢子外衣上,一看上面的数字——“34”。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因为穿衣服,我原本拉着裤子的手松开了,号服是套上了,裤子却滑落到膝盖,露出里面白色的保暖,我赶紧双手提起来。
“杨震,过来给弄个裤带来。”号长扭头吩咐着后边坐在第二位置的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瘦弱青年。
这个叫杨震的小伙儿也不答话,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从叠着的高高一摞被子上边拿出一瓶“冰糖雪梨”,这时我才注意到在屋角处并排挂着两排木头箱子,每排6个共12个,有一人高,站在下边伸手刚好能碰到箱子,里面装着卫生纸、方便面、饮料之类的,每个箱子差不多有啤酒箱这么大。
杨震走到我跟前,熟练地将缠在“冰糖雪梨”饮料瓶上的塑料商标彩纸撕下,在手里一搓就成了一根二十公分左右的小绳,递给了我。
“这么短够干嘛的?”我在心里嘟囔着。
“把最前边两个穿腰带的裤鼻儿系上就行了。”号长嘿嘿地笑了下说。
我抬头从右到左看了一遍炕上靠墙坐着的十几个人,裤子前边都是这样这种装饰。只好照着做了。
系好裤子,我脱了鞋爬上炕,在位列第一的号长对面盘腿坐了下来。炕上铺的人造革虽然光滑,却让人感觉阵阵凉意,空气中掺杂着一种脚臭的味道。我坐在这个位置正好面对监室里的全体成员,可以看清每个人的面目,同时也有种被十几个人审讯的感觉。这时我才发现在队伍的尽头最后两个人头上戴着那种红色的旅游帽,两个人年纪都在五六十岁之间,而最后面的那个人身上穿的竟然是橙红色的号服,显得特别扎眼。
大家都背靠着冰冷的墙,若无其事地观看着电视节目,这时新闻联播已经结束正在播放天气预报。我计算着时间,进来之前外面的干警告诉我如果八点之前被子等物品不能送到,大门将会关闭,所有人都不得出入。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一阵担忧:来之前说好的,为什么还没送来?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既来之,则安之。把你的基本情况说一下,我做个登记。”号长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个本子,像我儿子的做业本一般,发黄的牛皮纸封皮脏兮兮的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问,你回答。姓名、年龄……”
我一一做答,号长捏着半截圆珠笔芯认真的在本上吃力地写着。
“学历?”
“大学。”
“职业?”
“电力材料集团,部门经理。”
“罪名?”
“涉嫌假冒注册商品商标。”
号长看了看我,好像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这时,我才发现面前十几个人都在侧目注视着我,有几个则在低声耳语着。
终于问话登记完毕,号长合上本子笑眯眯地说:“好啊,王大经理,来到这里大家就算难兄难弟了。我也知道你有熟人关系照顾,但这里头的规矩也要遵守,现在都有摄像头监控,没人敢胡来,你也不必有什么担心,耐心等着你的处理结果吧。我给你介绍下这里的情况。”
“我们这个是7号监室,是过渡号,正常情况下刚进来的都要先到这里熟悉监规、接受教育,因为不断的来新人,这里的人也会不断地调到其他号里,到那边都要干点活儿。还有就是这里的看守干警不论官职大小一律都称呼‘所长’;只要有所长来叫到名字都要立正喊‘到’;还有来这里都要背诵二十条监规,就是你手里的那张纸上的内容;还有吃饭、睡觉都有秩序安排;要服从安排;还有我不叫号长,在这里叫‘值班的’;还有我叫徐东,这个叫杨震,这个叫司景燕……”
“这个是李书记。”徐东嬉笑地说。
我看了一眼这个坐第四把交椅的身材不高的中年男子,他也对我微笑地点了点头,我心里暗想:估计是个村支部书记吧,哈!
再接着介绍,邢建平是个男方蛮子,陈忠豹(徐东说他有精神病),刘长伟和李辉都是因为交通肇事进来的……
“按规矩新来的要坐在最后,要戴着小红帽负责打扫卫生,你比较特殊,就排在李书记后边吧。”徐东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说:“最后那个是杀人犯,没事尽量不要理他。”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他的号服颜色这么特别呢!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王雨淋。”
“哎。”我站起身,忽然发现徐东他们都在瞪我,像是在提醒我。
“到。”我慌忙又答。
“你家里送来的被子。”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干警边说边从窗户的钢筋缝隙往里塞着被子角,我抓住一头就往里拽,比较吃力,徐东也站起来帮我拽,一床铺的一床盖的,没有床单也没有枕头,我知道那些是不允许带进来的。还有一个布包,里面是一件毛衣和一条裤子,另有内裤、袜子若干。
干警送完已转身走了。徐东说:“九点开始休息,还可以聊会儿。”“这个过渡号人少的时候有6、7个人,现在已经14个人了,估计这两天就要调号喽。”
“其他号的区别很大吗?”我感觉有很多问题都想知道答案,这样多和号长交流一下也没坏处。
“其他的号里都要干活儿。”徐东于是打开了话匣子,给我一一讲解号里的规矩、干活儿的流程,以及这里面发生的很多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唾沫横飞,旁边的杨震和李书记偶尔也会插上几句。
我偶尔也会转过头看一眼电视节目,主要想知道大约是什么时间了。
这时,门外过道走过去一个人,隔着钢筋门还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认出这个是刚才用金属探测器给我扫描的那个年轻的胖小伙儿。看他走远了,我忍不住问徐东:“他们是什么情况?还挺自由呢!”
“他们是自由号的,也叫劳动号,一般都是已经判处几个月拘役,剩余刑期不足三个月的,就在这里服刑了,你没看到他们穿的都是囚服吗?”徐东顿了顿接着说:“他们几个专门关在一个号里,白天干警会放他们出来,干些打扫卫生、帮着打饭等杂活儿,最多在院子里转转,等过一会儿休息时间到了也会把他们再关到号子里去。”
“他们去院子里主要是喂狗,顺便可以看看天空,所以他们会抢着去喂狗。”李书记忽然插了一句,引得一阵轰然大笑。
忽然张干警走到门口,看了我们一眼,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他也不说话摘下钥匙就开门,随着“咣当”一声,铁门半开,弯腰走进来一个人,这人年约二十五六岁,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皮肤白净,不过光着脚,下身只穿一条蓝色内裤,上身只一件蓝色马夹号服印着56,还敞着怀,露着胸口和肚子,站在那里浑身哆嗦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胆怯地窥探着我们。
张干警锁上门转身走了。
“叫什么?”徐东开口问道。
“王飞。”
“为什么进来的?”
“吸了点冰。”
“你的衣服呢?”
“还在地上检查着呢,说一会儿给拿过来。”这哥们儿操着一口正宗的东北腔。
“溜冰的啊,和你半个同行,哈哈!”徐东转过脸对着坐第三位置的司景燕笑着说。
司景燕只是苦笑了一下也不答话。接着徐东就开始一条条的规矩教育起这个新来的成员,我心想这号长业务可是很熟练啊。过了一会儿自由号的哥们儿把王飞的衣服一件一件递进来,他穿上了还是依旧打着哆嗦。
“休息时间到,安排好值班的,其他人可以睡觉了。”随着电视机自动关机,张干警和另一名干警出现在门口,接着一道厚重的大铁门被关上,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钢筋门外面还有一扇全封闭的大铁门,看来白天是敞开的,到晚上睡觉时关闭。
这时徐东开始指挥:“从李书记往后都下炕,可以抓紧时间方便下,今天咱们号里人比较多,每人睡觉的地方会很小,都将就着点吧,估计这两天就要调人了。哦,今天值班我分好工了,新来的不用值,我念念值班表都给我听好喽……”
值班的概念刚才徐东已经给我大体交待过了,我知道在这里很多事情尽量少打听。大体意思就是号里的人睡觉的时候要每班两个人轮流站着看别人睡,主要是防止意外发生,据说这也是很多看守所借鉴的经验。
号里这时候忙活起来,杨震、司景燕和李书记把炕上叠好的被子一床床地拉开,有次序地逐个铺好,每个人大约有五十公分宽的空间,看上去躺下想翻个身都很困难。徐东的空间却很大,相当于别人两个人的大小,不仅如此,杨震和司景燕的也比别人大一些。我被安排在了李书记后边,也就是第五的位置。
铺被子的同时,坑下面的人都在轮流小便,阵阵的尿骚味不时传来。我看都去的差不多了,我也需要方便一下,顺便熟悉一下地型。我走到过道的尽头发现里面是个不足两米宽的空间,一面是比炕高大约二十公分的半截墙,里面则是一面焊着粗钢筋的窗户并排是一个全封闭的大铁门,空间的里面有个小水缸上面还有个塑料盆,自来水管在不停在往缸里灌水,我解开“腰带”往前走了两步就往脚下的便坑里撒尿,然后系好裤子学着别人用塑料盆舀满了水往便池里冲。我转过身忽然发现在墙角的最上方居然装有摄像头,而且上厕所的过程中总会有个人站在摄像头下方监督你。这就是徐东说的无死角监控和一举一动必须有人监督。唉!在这里就不要谈什么隐私了。
接下来是脱衣上炕睡觉,我本身有慢性肠炎害怕着凉,这水泥炕本来就发冷,于是我就脱了外衣穿着一身保暖内衣钻进了被窝。这时号里已经安静下来,除了徐东偶尔安排几句“工作”。
我这时扫视了一下,十几个脑袋大部分是光头并排朝外排列着,下边站着两个头戴红帽的老同志,其中穿着桔红色号服的那个站在里边,一动不动,双眼盯着对面墙壁。我费力地侧了下身,想着心事,一时难以入睡。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我的成长经历算不上曲折: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上学时比较瘦小,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大学主修的工商企业管理,刚踏入社会在公安机关服务一年多后,有幸通过应聘到县里当时名气最大、效益最好的国企改制的龙头骨干企业任职。在生产一线短暂磨炼后,被慧眼识英才者发掘,提拔至总部重用,本人也不负重望,发挥所学特长,敬业刻苦,努力进取,事业小有成就。从秘书到副科长,到主管再到部门经理,也是踏踏实实地留下了一串串闪光的足迹。因为行业的原因,公司鼓励全员营销,况且公司几十年的品牌在国内也是小有名气,于是工作之余,也学别人联系销售公司产品,几年下来也做成了几单小业务,赚了点外快。虽然没从根本上将生活质量推向上层社会,但不断改善了个人的消费水准,比较早地购置了房产和私家小车。也由于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乐于结交各类朋友且出手大方,这些年也没积累下多少积蓄。总之,这小半生总的来说还算比较顺畅,再加上家庭和睦、妻贤子孝,也应该知足长乐了。奈何,人生总有些无法预料的小插曲,让人猝不及防!按现在比较时尚的说法——“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话说这一年的春天,一个灿烂明媚的季节,我和朋友相约来到美丽的鲁东半岛一个神奇而迷人的沿海城市,经过一上午的激烈竞标,我代表公司终于在七家强有力的同行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唯一的中标者,在一阵热烈的喝彩声中我代表公司与采购方签订了购销合同。谁能预料,就是这份合同将使我的人生发生重大改变。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不好意思,这几天工作太忙,明天周末了有时间补上了,谢谢阅读!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在返回的高速上,我惬意地开着小车,坐在副驾上比我大一岁的哥们儿张长全,这个我认识了十一年的哥们儿认真地计算销售价与成本价之间的利润。
“如果我计算没错的话,这批货我们不仅不挣钱,连运输费用我们都得搭进去。”张长全十分无奈地说。
当时竞标只顾拼价格,一再地降价,根本没来得及细算成本。现在好了,合同签了,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做赔本的生意吧,还有其他办法吗?”我看了一眼张长全。
“办法倒是有一个,可能会有些风险,把合同交给销售办事处的汪中晗,让他发货。”
“他有那么大本事?”
“他自有他的办法。”张长全狡捷地冷笑了一下。
“那也只好这样了。”
后来我们以公司的名义出具了一份授权,委托下属销售办事处负责发货,客户也表示同意。再后来办事处汪经理给对客户送货,货款也按合同约定到位了大部分,汪经理保证我们不会赔钱,等全部供货完毕,对方结清全部货款后,就给我们结算利润。一切都似乎都进行的有条不紊,直到有一天突然接到客户的电话。
“是王经理吗?我是黄金集团采购部老杨。”
“您好杨总。”
“你们办事处第二批送来的货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
“上次和你竞标的那个孙总可是来了两次了,说你们的产品质量有问题,还说看合格证不像是你们公司的。”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您别听他瞎扯,竞争对手相互抵毁,这您还不明白吗?”我轻描淡写地应答着。
“好吧,我也希望没事最好。”
挂了电话,我赶紧给汪中晗和张长全通电话,问倒底什么情况?他俩都表示没事,让我放心。可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事情的复杂。
接下来,事情以我想像不到的速度迅速恶化。对方所在当地工商局接到实名举报,说我们送的货物涉嫌假冒,随后工商部门查封了货物,对方客户代表及律师来公司问责,我们公司领导态度非常明确:谁惹的祸谁自己承担,谁拉的屎谁自己擦腚。公司保留进一步追究责任的权利。
对方客户见公司不担责,联系办事处也找不到人,一怒之下封了公司账户里的80万元余额,并扬言要移交公安经侦部门立案查处。公司领导说为了保护我和办事处人员不被对方经侦带走,抢先在我们当地公安机关以涉嫌销售假冒商品商标罪立案,汪经理和我于是成了犯罪嫌疑人。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刚开始公安的朋友告诉我们:“没多大的事,拿点钱把客户摆平,这边撤案就是了。”没过几天又说:“不好办啊,可能在批拘留手续,免不了进去呆几天了。”
这时的我们早已经坐不住了,请了一位资深的大佬帮助分析事件,以期找出解决问题的途径。该大佬酒过三巡,对整个事件进行了全面的回顾和客观的分析,最后指出:“老汪,这其中的假货是你调来的,别管王经理知情还是不知情,你是逃脱不了的直接责任,你也没必要把人家王经理扯进来,干脆就爷们一点儿,好汉做事好汉当,进去呆几天,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了,里面都安着摄像头,都老实的很。我们一起找关系花钱把事情摆平。”我用余光瞄了老汪一眼,看他表面上“好,好”地答应着,眉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眼神流露出胆怯和不安。
果不其然,这姓汪的一看事情不妙,竟悄无声息地玩起了失踪,人也找不到,电话关机。办案民警无奈把目光转向了我。在接到多次传唤电话之后,我在个别“好心人”的警告下,万般无奈地暂别了亲人,选择了背井离乡,出去“躲一躲”。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先去告别了父母,撒谎说公司安排我出差半个月左右,爸妈都六十多岁,都是企业退休,他们站在门口目送我开着小车渐行渐远,我轻轻摁了一下喇叭,在后视镜里看到爸妈花白的头发和牵挂的目光,强忍着泪水……
回到家里,妻子已为我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自从出事以来,这个女人一直劝我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一切总会过去的。两年前我们的女儿出生,因为是计划外的二胎,在计划生育新政策尚未出台之前,为了不连累企业分管领导和签了责任状的同事,妻子决然地办理了离职手续,离开了那个工作了近十年的国有上市企业。那时我们一子一女,已经凑成一个“好”字,我抱着女儿给妻子和儿子保证:都给我听好了,挣钱的事交给我了,你们都等着快乐地享受人生吧!
儿子上学还没回来,女儿正在熟睡,我亲了亲那可爱的小脸蛋儿,嘱咐妻子几句后便出了门,踏上了我的逃亡之路。离开家第一件事,我去了一个远房的亲戚家,拜会一位表婶子,因为她是一个“神婆”,听人家讲,她年轻的时候身体特别瘦弱,有一次得病差点没死喽,不过好了以后就有了特异功能,整天神神叨叨的,能观香看事,还会“过阴”,据说看得还挺准,逐渐有了些名气,来观香问事的人络绎不绝。俗话说:家里有病人,不得不信神。而当人遇到难处或者重大变故的时候,都盼望神灵能给个指引,寻求个心理安慰。
见到表婶子,我恭敬地上了香,虔诚地给神灵磕了头,然后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结果,只见表婶子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时而睁眼看一下燃着的香,一直等到整柱香即将燃尽的时候,表婶子终于睁开双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孩儿啊,你这是起财了啊。”我大惑不解:“起财是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求财出了事呗。”表婶子笑吟吟神秘地说道。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那怎么办?有法子破吗?”
表婶又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但又不停地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说:“不行啊,你这事变数太多,一时半会儿看不到头,有小人,不过也有两个贵人相助,一个在正南方,一个在西南方,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辞别了表婶,我开车上了去省城的高速公路,去投奔省城的一个亲戚,一来暂时躲避一下,二来省城的关系可以帮我找找上层领导,帮助协调处理一下。路上我接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内部的哥们儿,说已经把老汪和我列为网上追逃人员,注意联络方式,不要被抓到,要实在不好协调不如尽快投案自首。
“我这一点儿破事,还成了正儿八经的逃犯了,又不是我调的假货,找我干嘛,还有天理吗?”我咆哮着,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卡取出打开车窗扔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住在省城的亲戚家,百无聊赖,偶尔拜会个亲戚朋友,诉说一下我的遭遇,希望能寻帮助,却一筹莫展。闲暇时光,就徒步行走在省城的大街小巷,游览名圣古迹,却无法排遣内心的郁闷。
转眼临近春节了,家里传来消息说老汪已投案自首,在看守所呆了不到一个月后,交了20万保证金取保候审了。还说他可能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说是受我指使。我成了主犯。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经过几个“明白人”的集体讨论,结果认为我应该去投案自首,只要咬死了对调货环节毫不知情,完全是销售办事处的行为,从法律角度上是不可能构成同案犯的。这样我在看守所里最多呆37天,只要不批捕就得放人,然后这件事情与我再无牵连。退一步讲,如果万一批捕了,我也学老汪交20万保证金取保候审,出来以后再从长计议。
我一时也没有了主见,总之厌倦了几个月以来的逃亡生活,又不是穷凶极恶的悍匪,却东躲西藏如丧家之犬。既然总有这一劫,不如勇敢地去面对。再说,我有个同学在看守所上班,想必也受不了多大的罪。这么决定以后,我悄悄地潜回家里,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和父母妻儿度过了春节,年后又频繁地与朋友聚餐、参加同学会,我知道即将去面对什么,内心有抑制不住的恐惧和不安,所以想通过热闹的气氛和酒精的麻醉来放松自己。其间父母和个别要好的朋友还是看出了端倪,问我是不是遇到难处,需不需要帮助,千万不要冲动。我却轻描淡写地表示:“没事,花了点钱,都摆平了。”
转眼已出了正月,这一天我又特意去看望了爸妈,并又撒谎说要出公差,大约二十天回来,请二老保重身体,不要挂念我。爸妈满腹狐疑,问我是不是有事瞒着他们?我说真的没有,上次的事都已经花钱处理完了。在父母牵挂的目光中我挥手说:“回去吧。”却转身泪湿眼底。
中午,老婆专门买了我爱吃的煮羊脸,记忆中那顿饭真叫个香,那份煮羊脸真的是最好吃的一次。对于我的决定,老婆没有太多的评论,知道我也是艰难地做了这个决定,不想再让我不高兴。但还是安慰我说:“别硬扛着,实在不行就让你同学捎信给我,我想法给你凑齐二十万把你保出来。”
“嗯,我心里有数,但你也别听别人忽悠,随便就把钱给我交喽。”
其实我了解家里的经济状况,除了固定资产,要凑齐二十万恐怕要把亲戚朋友借个遍。我现在更像是在赌一把。
儿子上学去了,我又逗了一会儿女儿,告诉她我要去出个门,回来给她带个大飞机,在家要听妈妈的话。两岁多的女儿特别的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吃完饭就要妈妈送她去奶奶家玩了。等老婆回来,我已经换好的行装,老婆开车把我送到公安局门口。
“上班去吧,不用挂着我,我能照顾好自己,记着一定把孩子照看好。”
在我多次催促后,老婆才打转向灯缓缓地开车走了,车子转弯的一瞬间我透过车窗玻璃分明看到她抹了一把眼泪。
接下来我就去了经侦大队跟负责我案子的民警说:“我来自首,你们看着办吧。”后来他们就带我到县医院做了体检,再填完手续就把我送进来了……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6213820 2018-10-15 14:15:46
看起来,楼主应该是真是进去体验过,这细节不进去是描写不了这么细致的,不像有的标题党一看就是编出来的故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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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一看便知!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这一夜,躺在看守所的大通炕上,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循环播放着,想着过去的一幕幕、现在的处境和未来的种种可能,我几乎整夜没有合眼,一直到窗外天色微明,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阵阵的鞭炮声吵醒,我揉揉疲惫的双眼坐起身,发现炕上有一半以上都醒了,或打着哈欠或伸着懒腰。炕下边依旧站着两个人,早已换过岗了。
“哦,今天是二月二哩,怪不得这么热闹。”号长徐东一边翻了个身趴在被窝里,露出一截赤裸的上身和粗壮的胳膊,右臂上有一块青色的纹身,一边打着哈欠小声地说。
我脑海中短暂浮现了往年二月二在家的场景,想像了一下亲人们现在和今天的活动内容。感觉一阵内急,便披上我的呢子上衣下了炕,踏上军用布鞋走到便池旁边就开始小便,因为肠胃不大好,这些年我形成了个习惯,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排大便,但现在我发现身后站着个头戴红帽的人正盯着我,只好暂时忍耐一下。我用塑料盆舀了两次水冲了下便池就匆忙上炕钻进被窝里了。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电视机下面的小喇叭孔里突然传出了音乐,竟然是非常熟悉的《涛声依旧》的旋律,给人一种舒缓的感觉,我正想沉醉其中,却被老大徐东一个大嗓门打断了:“起床了,都给我动作快点。”哦,原来这音乐是TMD起床号。
只见大家都匆忙地穿衣服,由于春寒料峭,气温还很低,大部人都还穿着军大衣、羽绒服等,徐东却是一身运动装,显得强壮且利索。但不管你穿什么,在套上蓝色的号服以后,就都没有什么分别了,就好比再衣冠楚楚的人到了游泳池里脱光了基本都一个样。
穿好衣服的人都站在炕下边过道里,排队地上厕所、刷牙、洗脸,炕上还是那三个人认真地整理着被褥,一床压一床,码得整整齐齐,最后将半人高的被子用一个蓝色床罩扣上,看上去整洁利落。
徐东当然是第一个洗漱完毕的,此刻正坐在炕沿的一头悠闲地哼着小曲,看着窗外劳动号的囚犯打扫、忙碌的身影。我看着里面的室友排队洗漱、轮流排便包括在他人的目光中蹲下大便,监室内飘过一阵阵臭味。
“冲,使劲冲,臭死了。”徐东大声嚷嚷着。
那头蹲着的人一边大便,一边伸手用塑料盆一盆接一盆地冲着屁股底下的便池。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雨中飞翔2018 2018-10-30 20:22:46
不错,终于养得有点肥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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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关注! 有很多加我的却是问我需不需要顶贴,原来那么多没看出来有亮点的小说就是这样被顶起来的。 我不需要,我只想写出我的真实经历和真实感受,只要有人看,我就继续写。 请多提宝贵意见,谢谢!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我看着差不多了,号里的人基本都已洗漱完毕,就疾步走过去,不再顾忌他人的目光,解开裤子蹲下就开始大便,因为实在憋不住了。旁边的一位正认真地刷着牙,看了我一眼后就扭过头去继续刷牙。
解完大便,浑身轻松了许多,精神气爽,我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洗了洗手,又捧着洗了把脸,看了下四周摆放整齐的牙具、毛巾,我小心地撕了块卫生纸擦了擦脸扔进便池里。这时候都一字排开端坐在炕沿上,我漫步从这头走向那头,感觉像检阅卫队一样,走过王飞时,发现他目光呆滞,头发蓬乱。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我过去端坐在第五的位置上,刚和李书记聊了两句,就听见大铁门打开,外边一位老大爷用小推车推着一个大铁桶停在门口。
“开饭了,快递家伙。”徐东一声令下,号里的人都忙活起来,在门口的一摞塑料板凳从前往后传,传到后面才发现板凳不够,后面的四个人只好站着。大伙儿都在炕沿下面的洞里摸出自己的塑料饭盆和筷子、咸菜等,在炕沿上摆了一大排,接着门外边从钢筋缝里递过来一摞馒头,个头不小就是黑乎乎的,每人一个。然后每个人依次到门口伸出饭盆,门外的大爷用勺子往盆里加汤,说是汤,其实就是开水掺了点面粉,上面偶尔飘浮着几片白菜、波菜叶子。我没有餐具,徐东让别人递给我一个饭盆和一双筷子,说是前几天刚放走的哥们儿留下的,先将就着用,可以再申请领取新的。我看着大家一个个馒头就咸菜吃得香的很,也勉强啃了两口馒头,喝了几口面汤,算是吃过早餐了。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接下来,大家挨个洗刷餐具、打扫卫生,有人扫炕、有人扫地,还有人跟在后面撅着屁股用抹布擦地,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其他不干活儿的人也不能乱动,端正地坐在炕沿上。我看着半趴在地上擦地的室友,忽然很有兴趣地问徐东:“听说以前进来号里第一件事就是擦地,那可不是这种擦地,是吧?”
徐东笑笑,漫不经心地说:“我也只是听说,那时候没有监控,管理也松,新人进来就要先把地擦干净,就是这样趴在地上擦,到了谁跟前谁就打,连踢带踹,谁要是下手轻了,号长就下令连他一起打。一般人擦完两遍地以后就遍体鳞伤,没一点脾气,老实听话了。这叫规矩。”
这时我看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的,从我往后的人都坐得笔直,没人交头接耳,这规矩也挺严的,还有那个王飞,好像在微微地发抖。
“那看守民警也不管吗?”李书记问。
“那时候谁操心管啊,只要打不死人,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东顿了顿又接着说:“现在不一样了,这监控摄像头市里、省里都连着网呢,一举一动都能看见。”
看来真要感谢新社会、新时代啊,我们在这个年代进来真是够幸运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这爱聊天善沟通的优点又爆发出来了:“我还听说,在老看守所还没搬过来的时候,曾经在号里打死过一个。”
“你知道的不少啊,我也听说过,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我一个表叔那年在看守所都快要退休了,他告诉我的,说那天他刚交完班,关进去一个老头,这家伙心眼多,指着外边一个干警说‘你们别欺负我哈,那个是我侄子。’谁知那个号长接着就问那个干警说‘这里有个人说是你大爷,你看认识不?’那干警一听立马急了,说哪里来的死老头子,还敢到这里充大辈,给我狠狠地打。号里的人一听所长发话了,那叫一个争先恐后啊,看谁下手重,不一会儿,看老头不动了,一摸没气了。后来那个号里找出一个下手最重的判了无期,其余的人都一个不少的加了刑期,当天值班的所有干警都受了处分,那个直接责任干警被开除还判了缓刑。”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王雨淋”
“到”
我答应着然后下意识地站起身,一看是我那姓胡的同学,只见他消瘦的身材,严肃的表情,麻利地打开钢筋门,我钻出门外,他给我戴上手铐,又锁上门带着我走进隔壁的一间办公室,关上门让我坐在椅子上。
“我说胡大所长,可把你盼来了。”
“你说你不会等我今天值班再来呀,昨天没事吧,没受惊吓吧?”
“没有,早晚都要过这一关,早来早走啊。”
“虽然之前听你说过这事,我还劝你好好考虑,既然要来,你好歹先吱一声,我给同事安排一下啊,昨晚你媳妇打电话我才知道你进来了,真是有自己的老主意。不说这个了,我们这里是值一天班休息两天,我也不能天天看着你,这里面的人龙蛇混杂,形形色色,你自己好好掌握,没人欺负你就别多事。还有你也别太自信了,满37天不批捕就放你走了,如果万一批了呢,你也得做好打算。”
“多谢胡兄,小弟心中有数。另外,给支烟抽呗。”我调侃着。
“你平时也不大抽吧,在这里面烟可金贵着呢,号里烟瘾大的,你给他抽两口,他恨不能喊你爹,出去办公室,都是监控,再想抽可难了。”说着,拿出一盒“泰山”烟,给我一支点上,我用戴着手铐的手夹住香烟,享受地抽了起来。
楼主:二十九日飞  时间:2020-07-09 21:16:56
接着又闲聊了几句,等烟抽完,胡所长站起身说:“行了,得送你进去了,时间长了,我可就是违反纪律了。”
我们出了办公室,他忽然想起件事:“我可听说你们那公司的老总他妹夫是检察院分管批捕的副检察长,人家要是想趁机治你,可够你受的。还有,法律规定的羁押24小时内,办案民警必须提审,等一会儿会有人来提你的。”
说着话,已经到了7号监室门口,打开门我钻进去,他锁上门,我再把双手伸出钢筋门外让他给我打开手铐。我们相视点了点头,他就转身走了。
我坐回炕沿上,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的眼神里有些羡慕的成分,知道我和这同学关系可是实打实的,我忽然间有了些许骄傲的感觉,估计在这号里是没人敢欺负我了哈!
这时,坐在第三的司景燕忽然在我身上闻了闻说:“还抽烟了,牛逼,下次想着给咱哥们儿也带支呗。”
“行,没问题,下次我要几支,大家都尝尝。”我看着司景燕那满是巴结的眼神,还有后面几个人有的双眼也在放光,我又忍不住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都把监规拿出来背背,背的不熟的要上点心啊,新来的三天内要背下来。”号长徐东发话了。
于是大家都把进来时给的那张纸拿出来,认真地背诵起来:“在押人员应遵守如下规定:一、遵守法律法规和看守所管理规定,服从看守民警的看管……”
“王飞”
“到”
忽然间杂乱的背诵声被打断,门外站着一个中年民警,漫不经心地打开钢筋门。那个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的王飞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走到门口,民警示意让他先伸出双手,戴上手铐,又喊了声“报告”,这才被允许钻出钢筋门蹲在门口,等民警锁好门挥手让他在前面走,他俩才一前一后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这才恍然大悟:这才是出门的规矩,之前胡兄提我没严格按程序来,怪不得他们看出对我的“优待”呢!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王飞才被送回,一边走还一边抹着眼泪,身后的民警边开门边训导着:“你说你吸那玩意儿时间长了还有好啊?还有你家里没送东西来,可能还不知道你出事,你不能就想着没人管你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寻死觅活的,有点爷们儿样行吧?”
锁好门,民警又交待坐在门口的徐东:“看好他,安排专人盯着他。”徐东连连答应着。
我问司景燕:“这吸冰毒,就是你们说的溜冰,是不是得很费钱啊?”
“那当然,一般家庭有个两三年就能吸光喽,不过,大部分溜冰的都是兼着贩卖,以贩养吸。”司景燕一副老江湖的沉稳模样,其实年龄也就不超过25岁。
约摸到了半晌午,门外一个年轻的民警喊了句:“王雨淋,有人来提审你。”我答应着,戴上手铐,钻出门外,发现刘队长站在办公室门口。

楼主:二十九日飞

字数:61112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10-08 01:58:34

更新时间:2020-07-09 21: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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