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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恶报

严寒的冬季已然过去，正是初春，气温回暖，沈之恒提着咖啡走进办公室，心情极好。

他害过许清尘一回，以为这个人会永远消失在自己和弟弟的生活中。没想到许清尘回来了，不仅勾引自己的弟弟，还妄图和楚景行重归旧好。

许清尘凭什么?

沈之恒啜了一口咖啡，看向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那时，父亲健康强壮，还没有身患癌症；母亲笑容明媚，不似因抑郁症跳楼自杀时那样绝望；弟弟清亮的眸子里全是对未来的期盼；还有自己刚刚考上重点大学时的春风得意。

他们家并不富裕，连沈之恒的学费都是东拼西凑交齐的。沈之恒进入大学，过得卑微而谨慎，他利用课余时间打了三份工，只为减少家里的负担。那时他最羡慕的就是许清尘。

一个成绩优异，为人开朗的人，一个不用精打细算，大方请客吃饭的人，一个众星捧月，闪耀至极的人。

那时他也只有羡慕，甚至幻想可以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可……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沈之恒的回忆，他看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赶紧接了起来。

“情况有变！楚景行不知道查到了什么，要找你问话！”

“什么?”沈之恒略一思索，“我做的一切都没有留下证据，他不可能查到。”

“你忘了许清尘吗？”

沈之恒嗤笑一声:“他?他可能放下一切，把这些事告诉楚景行吗？”

“也不知道楚景行给灌了什么药…总之，我已经先帮你拖住楚景行了，你快走吧！”

沈之恒挂了电话，在大脑一片空白中努力找回理智。

怎么可能?

他精心筹划安排了这么多年，眼看大仇得报，许清尘却重生了，又轻而易举地毁掉他这么多年的步步为营。

不！还没有完全毁掉！

沈之恒跟在楚景行身边这么久，自然藏了很多后手。他将大衣裹得严严实实，一面给沈之易打电话，一面绕开摄像头往公司大楼外走去。

而此时，外界舆论已经在沈之恒的引导下全面爆炸了。许清尘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模特，短时间声名鹊起，还经常罢工和耍大牌，近日爆出的几组与其他模特的亲密照片，还有深夜密会神秘男子，引发了公众的激烈讨论。

许清尘坐在化妆椅上，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遮也遮不住。他满脑子都是困，王文此时的念叨更如同催眠曲一般。

“舆论已经控制不住了！你现在是被全网黑啊！公司公关力度根本不够！记者发布会…得开记者发布会，你去道个歉就没事了！许清尘你在听吗？”

许清尘抬了抬手，说:“行，可以，听你的。”

他昨天与楚景行坦白后，楚景行有些失魂落魄，只是抱着他不松手。而是他却逃也似的离开了，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许清尘想着，自己这般矫情又傲娇的性子，能主动开口跟楚景行解释已是不易了，他还是别扭着等待楚景行来跟他解释的。当然，若楚景行来找他，也定是回绝几次的，不然会显得自己很在乎这些解释。

虽然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开个记者发布会。

晚上八点，汇报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摄影师架起长枪短炮，记者们开始调试话筒和录音笔，众人都翘首以盼着许清尘的出现。

许清尘在电梯里眯着眼背了一遍稿子，尽量平稳地往大厅走。王文先进去镇场子，助理也去给许清尘拿水了，此时许清尘一个人站在门背后，突然觉得有些凉嗖嗖的。

他低下头，紧张地默念着稿子，有种学生时代上大会发言前的无措。眼前光滑的地砖突然笼上了一层黑影，许清尘神经本就紧绷，被这么一下反射性地叫出了声，然后嘴巴就被捂住，他以为遇上了绑匪，连忙挣扎起来。

“是我。”楚景行的声音低低地从头顶传来，然后他放开了手。

许清尘骂道:“你有病啊！你来这里干什么?”

楚景行不知怎么了，也很没耐心:“你开记者发布会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啊！”许清尘推了推楚景行，往后退了几步。

楚景行上前走了几步，扣住许清尘的手腕将其压在墙上，质问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又准备一个人面对吗？你……”

“接下来，我们有请许清尘亲自跟大家解释说明情况。”

门被倏地打开，相机的闪光灯愣了一秒，随即狂风骤雨般闪烁起来。

新年快乐啊

第四十一章 助理

楚景行在一片白光中凌乱了。他身为公司总裁，公关部对他的面容隐私保护得很好，平日里只进行文字采访，有他出席的活动，录像一定会打码。于是面对这么多镜头，楚景行少见地愣了一下。

还好许清尘反应过来，迅速推开楚景行，整理好领带后露出完美的微笑，大步迈上台去，还顺手把门关了个严实。

“……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对公司和合作方造成的不便和困扰，对于消极怠工，工作态度不端正这种原则性错误，我表示抱歉……”

门缝里传来许清尘生硬的朗读声，明明知道这是背稿子，楚景行听了，心里某处还是不痛快。

凭什么让小尘跟他们道歉?

于是他把耳朵又贴近了门缝一点，恨不得整个人直接钻进去。

接下来是媒体问答环节，那些个没良心的记者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许清尘见招拆招，倒也圆过去不少，直到一个记者尖酸刻薄道:“请问您和公司同事孟屹然是什么关系呢？之前那份大额转账记录是真的吗？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全场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翘首以盼着他的回答。此时入口处的大门传来一丝响动，许清尘挑了挑眉，突然想起门外还有个楚景行。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如大家所见，我和孟哥的关系的确很好，但……”

说到一半，许清尘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至于那笔转账…是那晚和孟哥在一起时不小心弄破了他的衣裳。虽然不是有意的，可毕竟还是要赔偿。”

大厅里的气氛剧烈地发酵，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这些暧昧不清的气息。王弈站在台下，大脑已经停止转动了，他分明记得流程里没有这一段，他僵硬地看向台上侃侃而谈的许清尘，有一瞬间想让他被从天而降的外星人带走。

“我和孟哥…”

就当许清尘准备继续搞事时，大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男人手里紧紧攥着矿泉水，大步流星地走到许清尘面前，然后将水重重放在桌上，最后用带着威胁意味的眼神到扫视了整个大厅。

这阵势，不知道的以为这人是来寻仇的，可许清尘知道楚景行是憋不住了。

他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然后轻笑道:“我助理给我送水呢。”

台下有眼尖的记者认出这是方才在门口把许清尘摁在墙上的人，开始小声讨论起来，会场的主题也从八卦转变为工作。

“有什么样的艺人就有什么样的助理…”

“不一样…火了就是不一样…”

眼看今晚的大戏就快成功，结果被楚景行搅黄，许清尘回头瞪了人一眼，可楚景行只是站得笔直，连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

殊不知台下的王弈已近晕厥。

还好许清尘接下来正常起来，不知是感到无趣还是身后站着个楚景行的缘故。王弈拍了拍晕眩的脑子，努力看清手表上的时间——接近九点了。为了防止许清尘再干出什么事，他冲上台结束了今天的记者发布会。

“今天就到这里，感谢各位记者朋友的到访，感谢大家的支持……”

许清尘鞠了个躬，在掌声和闪光灯中优雅地走下台，优雅地推开门后，门后正站着他的小助理——真正的小助理。

“你杵这儿干嘛？”许清尘质问道，“刚刚闲杂人等进入会场你也不拦着！”

小助理急得都要哭了，说话的声音也开始颤抖:“我……我本来是去拿水，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进去了，然后门口……门口有个人正在偷窥！我我我本来想叫保安的…可……”

许清尘瞟了一眼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的楚景行，给了一个小助理肯定的眼神:“你接着说。”

“可……就是他！他抢了我的水，还叫我小声点，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进去了…许哥，我是真拦不住！”小助理不敢看楚景行，只敢往许清尘身后躲。

欺负自己就算了，还欺负自己的人?许清尘一时难以咽下这口气，可墙背后全是记者，也不好打起来，他只能拉着小助理到别的地方去诅咒楚景行。

王弈走出来时就看见楚景行望着许清尘离去方向，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不过一想起今晚的事，他赶紧扯着楚景行的袖子道歉:“楚总！楚总今晚真是……”

“助理一个月工资多少?”楚景行突然问。

“啊？”王弈小心翼翼地开口，“像刚刚那个实习生，一个月也就五千左右，您是想……”

楚景行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清晰地说道:“从今天起，我就是许清尘的助理。”

第四十二章 嘤嘤嘤

许清尘和小助理蹲在电梯旁的垃圾桶，开始洗脑工程。

“所以说，你是招惹上一个……”小助理在听了许清尘生动形象的描述后，小声地凑近许清尘耳边，战战兢兢地说出三个字，“神经病?”

许清尘不住点头，眼角泛起若有若无的泪花:“嗯。我过得…真的很不容易。你能明白吗?旷工，罢拍，真的不是我故意的，我承受了太多太多……”

小助理看许清尘的眼神更加崇拜了。他大学一毕业就被分配到这大红大紫的模特身边做助理，最先干那些脏活累活他还会抱怨，可现如今了解了许清尘的处境，他才发现自己经历的不算什么。

又要认真工作又要摆脱神经病的追求，太不容易了。

许清尘重重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小助理的肩。小助理以为他又有什么发人深省的话要说，期待地看着他。

许清尘沉默了半晌，最终缓缓说道:“腿蹲麻了，扶我起来。”

小助理立刻把他扶起来，毕恭毕敬地等待着许清尘的下一步指示。

“我想想...”许清尘靠着墙，躬下身子一手揉着发麻的大腿，又腾出一只手按了电梯，“我上去拿车钥匙，回去睡觉吧。反正这几天舆论爆炸，上面应该不会安排我抛头露面...”

小助理点点头，无意间瞥了一眼许清尘身后，却发现那个“神经病”正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他急忙拍了拍许清尘的肩，颤抖着小声说:“神经病来了！”

大腿那股麻意还未褪去，许清尘只是专注地揉着腿，头也未抬一下：“什么神经病？公司没保安吗？”

直到一个黑影投射在眼前的瓷砖上，许清尘才极不情愿地抬起头，斜眼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楚景行。

经历过刚刚的事情，小助理一句话也不敢说，缩在一旁，而许清尘也懒得说话，楚景行也就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场面一度尴尬时，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了门。

楚景行抓起许清尘的手腕就往里走，小助理本想跟进去，被一个眼神堵在了电梯口，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同时，小助理只听到一句话悠悠地飘出来：“你被开除了。”

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你倒有本事。”许清尘盯着楚景行漆黑的眸子，无奈道。

这是公司内部的电梯，楚景行能在一夜之间打入公司内部，也确实有点手段。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只要楚景行想要，就没有什么他得不到的。

许清尘酸酸地想了一会儿，又发现自己还被楚景行牵着手，立马甩开了。楚景行僵了僵，走到终究没有反握回去，只是低低地开口：“你和孟......”

“真的。”许清尘立马开口。

“真的？”楚景行皱了皱眉，“可...”

“没什么可是，真的假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许清尘冷冰冰地打断。

楚景行知道许清尘最想听到什么。关于沈之恒，关于过去，关于那个解释。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电梯到了许清尘的楼层，他快步走了出去，身后的楚景行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许清尘在化妆桌旁找到了自己的车钥匙，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被跟着的感觉，一个回头把楚景行吓得退了几步。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清尘没好气地开口，“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不缺助理！”

整个楼层空无一人，许清尘的声音便在空旷的空间里不断回响，楚景行仿佛找到了某种共鸣，上前一步将许清尘揽入怀中。

许清尘做好了吵架的准备，这突然起来的拥抱让他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楚景行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脖颈边，还有那低沉深情的声音：“别动，让我抱抱你...”

那触电般的感觉传遍全身后，许清尘才发觉今晚的楚景行有些奇怪。他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肩头一片湿润。

楚景行这是哭了？

许清尘赶紧偏头去看，只看见楚景行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泪痕未干的脸，他正想开口，怀里的楚景行又自己站了起来，恢复了一贯了冷静，转过身对他说：“我们走吧。”

第四十三章 勾引

当这辆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驶出地下停车场时，公司门口还有很多记者在蹲守，企图挖出更多料。车内的许清尘将口罩又拉高了些，一旁专心驾驶的楚景行蹙着眉。

两人都有很多话想说，却都不知从何说起。许清尘百般无聊地拨弄着手机，看着＃孟屹然 许清尘＃的话题飚到了热搜榜，心情极好地笑出声。紧接着他又收到了孟屹然的微信，看着诸如“我跟你有仇吗？”“我欠你钱！你是大爷还不行？”的字眼，想象着手机那头气急败坏的模样，许清尘笑得更大声了。

“咳。”楚景行清了清嗓子。

许清尘立刻噤了声，叹了一口气后又转头说道：“现在怎么办？”

楚景行说：“我这几天会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不用担心。”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许清尘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算了，当我没问。”

“沈之恒跑了。他在公司这几年，积累了不少资源，是我小看他了。当年...”楚景行顿了顿，“等我解决好这一切，小尘。”

许清尘不解地看着楚景行，他不明白这其中的欲言又止代表着什么。现在事实如此明了，沈之恒就是罪魁祸首，那楚景行又在犹豫什么？

“小尘，等我解决好这一切。”楚景行将许清尘送到楼下，又严肃地重复了一遍。

楚景行没有跟着许清尘上楼，或许是出于愧疚。许清尘站在18楼的落地窗前，注视着楚景行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许清尘反应过来，将灯灭了，楚景行才离开。

或许不是出于愧疚，是出于保护？楚景行在保护什么？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许清尘在家里窝了几天，等舆论热度渐渐下去，又在楚景行的定时定点接送下去各个拍摄现场。

论照顾人，许清尘之前的助理确实没有楚景行心细。无论是那杯温度刚好的半糖拿铁，还是突然下雨时的雨伞和鞋套，许清尘虽然不怎么给楚景行好脸色看，但这样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不少。

“诶你说，人身价千亿的总裁不做，跑来做这个月薪几千的助理干嘛？”王文坐在正补妆的许清尘身旁，满脸都写着疑惑，“其实我可以把我这个位置让给他，我去当总裁哈哈哈！”

今天是内衣广告的拍摄，虽是初春，但是只裹一条浴巾还是有些冷，许清尘不断嚷嚷着要把暖气开大点，作为生活助理的楚景行索性直接走上前把外套披在许清尘身上。可当他看到几乎一丝不挂的许清尘时，眉头还是抽了抽。

“一定要这样拍吗？”楚景行问道。

周围的人都憋着笑，王文也是压下笑意，解释道：“是啊！待会还有个女模特搭档呢！”

楚景行脸色僵硬，一低头看见窝在化妆椅上的许清尘早已笑得花枝乱颤，就更没心情呆在这里了。

又不能凶。这是小尘的工作。

正巧来了电话，他为了缓解尴尬赶紧接了起来。

“什么？找到了？”

……

“我现在过来。”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楚景行有些着急地离开了。但离开之前，他还是温和地对许清尘说：“我五点来接你，别一个人走。”

可楚景行没走多久，内衣广告就拍摄完了。许清尘换好衣服，正想乖乖坐在办公室里等楚景行，可坐了一会儿，他寻思着自己也没必要对楚景行言听计从。

想起上次小区对面的蛋烘糕，香嫩可口，但一般是推着车卖，不到五点就卖完了。正好今天下班早，他可以犒劳犒劳自己——顺便给楚景行也买一份。

许清尘给王文打了招呼，带好口罩就坐了电梯下楼。没曾想门口还居然停着楚景行的车，他瞟了一眼车牌，一模一样。也没多想，他走过去拉开车门。

第四十四章 真相

“哐当”

重物砸在头上的声音在整个天灵盖回响，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带着刺鼻气味的手帕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堵到了嘴边，黑洞洞的车顶转了几圈，最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

疼……

后脑勺的剧痛让许清尘想叫出来，可嘴里塞了个又脏又臭的布，再动动双手，同样被反捆在身后无法动弹。视线渐渐清明起来，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的，照得许清尘一阵头晕目眩。

“许清尘，又见面了。”

光圈中心，一个男人拖着椅子朝他靠近，最后坐在了他面前。那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可许清尘还是听出了这是沈之恒的声音。

能这般不顾一切将他绑到这里来的，除了沈之恒还有谁呢？

许清尘瞪大了眼睛，想表现出自己并不怕他。

“可惜了，你这张能言善道的嘴不能说话啊。”沈之恒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许清尘的脸，挑衅道，“怎么？很恨我？”

许清尘自然是恨不得将他丢到海里喂鲨鱼，可眼下也只能在喉咙管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咒骂。

“我也恨你啊，许清尘。”沈之恒眨了眨眼睛，声音如同缥缈在山间般空灵，让人听得那么不真实。

“你说你活得那么光鲜亮丽，有时间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家里并不富裕，甚至算贫穷。可是我考上了大学啊，我父母就拼命攒钱，好不容易将我送进了大学，第二年我弟弟也考上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父亲得了癌症。”

沈之恒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当时我们家都房子卖了，能借的亲戚都借了，甚至连我弟弟都想放弃读大学了…可这怎么行呢？当时大学里发了一笔课题奖学金，不是小数目，我拼了命去研究，写论文，最后奖学金还是在你许清尘手里。”

“当时全家对我有多失望你知道吗？我的母亲患上了抑郁症，我的弟弟为了挣更多钱被所谓的星探骗去陪睡！可你用这笔钱来干了什么呢？去赌球！输光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沈之恒情绪陡然激动，全身剧烈地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掐死许清尘。可转瞬间他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里有不被人察觉的难过。

“我认了，这是命。可后来，我父亲因治疗无效去世了。你在干什么呢？哦，对了，那时候学校里的扶贫捐赠，是你自作多情地报了我的名字。我父亲还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连块墓地都买不起时，你张罗着同学来医院看望我们。”

“我母亲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受不了打击，没过几天就跳楼自杀了。我的弟弟本来聪明过人，最后不得不在那些油腻的男人跟前讨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所以我会一点一点地从你身上讨回来。”

沈之恒的声音虽然平静而清晰，可含义确实那么晦涩难懂。许清尘只是呆呆地望着沈之恒，那些复杂的信息堆积在他脑海里，他不愿意也不敢去解读。

不是这样的！

许清尘想吼出来，却只能无济于事地流泪。

不是这样的。那笔课题奖学金，他没做多大努力，只不过跟楚景行提了提，莫名其妙地就落在了他的头上；那场捐赠活动，是他当时听了些风言风语，只是觉得沈之恒太可怜，但并不知道当时沈之恒的父亲已经死了。他从来就没有想害沈之恒！

“后悔了？感到愧疚了？”沈之恒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许清尘，仿佛突然得到了快感，嗤笑道，“呵。既然你这么愧疚，那不如让你再愧疚一点。”

“你知道当年楚景行发生了什么吗？”

第四十五章 偿还

许清尘脑子彻彻底底地空白了。他拼尽全力想阻止沈之恒接着说下去，可沈之恒还是轻松自如地开了口。

“当年你们不是大吵了一架，然后你跑到KTV来借酒浇愁，说胡话吗？我把他录下来给楚景行了。他好像很伤心，我就知道，想要报复你，楚景行绝对是一个突破口。”

“我以是你同学的名义接近他，事无巨细地照顾他，顺便说点离间的话，再加上你时不时地赌气吵架，楚景行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可是我没想到，你是真的狠，法国说去就去。”

“就在那晚我才知道，楚景行家里也出事了。他父亲因为商战被人暗算，死于高速追尾，他母亲见股东纷纷撤资，也立刻改了嫁。楚景行那时要以一己之力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小公司，还要照顾情绪不稳定的你。”

“那晚上楚景行喝了很多酒…什么都给我说了。说他有多爱你，多不想让你走。他说从小到大他坚信不疑的人和事都改变了，他能抓住的只有一个你。结果，下一秒你就要去法国！哈哈哈哈，真是讽刺。”

沈之恒看许清尘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怜悯。

“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你好。楚景行这么优秀绅士的人，怎么会为了你变得连形象身份都不顾。他不想看你皱眉，所以就什么都不告诉你。”

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父亲的死不告诉自己？那条丝巾是他母亲的也不愿跟自己解释？

许清尘脸上的泪痕几乎要被风干，可眼睛酸涩难忍，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他无法想象，那个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人，是如何扛起这一切，又是怎样的深爱，才为了保护他而什么都不肯说。

而他却看不到楚景行眼里的悲伤，他只会无穷无尽的索取和要求，甚至还想直接离开。

或许楚景行只是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句轻声细语的安慰。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做错了。不该爱上楚景行，不该争夺那笔奖学金，不该自作多情地帮助别人，不该恃宠而骄地撒泼，不该一时脑热地申请去法国！

连他的重生也是错的，他就该在那个雨夜里彻彻底底地死去。

沈之恒很满意许清尘这幅呆滞的模样，他慢条斯理地欣赏完许清尘的痛苦后，轻轻扯出许清尘口中的布条，说道：“现在还想说什么吗？”

许清尘的双唇张了张，最后勉强发出几个颤音：“对不起。”

“啧。”沈之恒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觉悟。你对不起的人，又不仅仅是我，不如现在去偿还了？”

许清尘的大脑已经当机，自然无法理解沈之恒所谓的偿还。他被强硬地捏开嘴，灌了一瓶不知是什么的药水，然后被拎起后领摔在一旁的床上。

药水带着强烈的芬香滚入肚中，许清尘此时神志不清，身体逐渐变得燥热，眼前沈之恒的身影层层叠叠，声音仿佛带了回声：“你就好好偿还吧。”

许清尘努力撑开眼皮，突然很想见楚景行一面，他合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竟真有个楚景行的重影。许清尘的双手得了自由，此刻直接搂上“楚景行”的腰，那冰冷的身躯奇迹般地缓和了他身上的燥热。

“小尘……我在呢……小尘……”

“楚景行”的声音有些奇怪，可依旧是魅惑十足。许清尘将嘴唇送上去，便整个人都彻底陷入了这滚滚浪潮中。

第四十六章 心声


许清尘再清醒过来时，视线里只有平整的天花板。橘黄色的灯光让他的眼睛不至于太过酸泛，可喉咙处的干涩让他忍不住张了张嘴。可就这么微微一动，全身上下便如同散了架一般。

“小尘醒了?”

不知伏在床头多久的楚景行听到动静，神经反射般得抬起身。床头柜上放了温热的蜂蜜水，他急忙将许清尘扶起来，将吸管递至嘴边。

“你都睡了两天了。”楚景行轻柔地擦去许清尘嘴边的水渍，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中带着自责，“我那天就不该先走。”

甜得醇厚的蜂蜜水一点点唤醒了许清尘的记忆。他想起了那天沈之恒说的话，想起了他曾经做过的一切。

眼前这个男人，给了自己世界上最甜蜜的幸福，同样给了自己世界上最残忍的囚禁，可一切水落石出后，他……

许清尘突然环上楚景行的脖颈，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挂在楚景行的身上。他能隔着衣料感受到体温和心跳，可楚景行颈窝处久违的温度让他的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老楚……”

许清尘哽咽着，将这几年所有的委屈都融在这声呼喊中。

“老楚……你怎么……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楚景行的后背湿了大半，而怀中的许清尘早已泣不成声。他端着蜂蜜水的手僵在原处，好一会儿才想起要把蜂蜜水放回去，可他只稍稍动了下，许清尘就将他抱得更紧。

“你家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那时明明有我啊！”

凌乱绵软的拳头和滚烫的泪滴落在楚景行身上，就像烧了一壶开水，浇在他心尖上最嫩的那处上。

楚景行哑道：“都过去了。”

半晌，他最终流着泪：“是我对不住你。”

许清尘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那日沈之恒说的那些，对他的打击太大，他以为经历了生死，什么问题都能看得开一些，可一听到关于楚景行的事他就被打回原状，只能窝在人怀里像个小孩子一般因无助而大哭。

等许清尘的手稍微松了些，楚景行才找到机会将水杯放回去，转而将许清尘搂得更紧。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楚景行抚着许清尘的背，替人顺着气，“当时我在旧工厂找到你，你就那么躺在地上，什么意识都没有，我真的怕…”

楚景行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要是你再出什么事，我也不用存在在这世上了。”

其实兜兜转转，许清尘还是在楚景行身边。

次日，公安机关接到自首电话，沈之易主动暴露自己与沈之恒的行踪，两人被迅速捉拿归案。念其年轻，又主动自首，被判8年有期徒刑。

那日是楚景行接到梅勇的电话，说是找到了沈之恒的踪迹，楚景行才急匆匆地离开的，结果恰好给了沈之恒可乘之机。可将许清尘绑了去也未曾造成什么伤害，还害得楚景行担心好久，又是照CT又是化验。

楚景行站在监狱探视的玻璃窗前，看着里面身形消瘦的沈之恒。那个曾经在狂风巨浪中拉了自己一把的人，现如今被囿于这牢笼中，却还是微笑着看着自己。

沈之恒缓缓拿起通话筒，轻声说：“我还有一份礼物要给你。”

站在他身后的沈之易不知怎么了，突然一拳打在沈之恒脸上，两人迅速厮打起来，然后在争吵中被狱警分开。

楚景行看了一会儿，很快离开了。

第四十七章 礼物

沈之恒想不明白。

当他将这几年一直隐瞒的真相告诉沈之易时，他的弟弟竟能反应得如此平淡。

“路是我自己选的。”沈之易不断摇着头，“我不后悔。”

而沈之恒又说：“当年害你上不了大学，逼死父母的，是你一直追求的许清尘！”

沈之易这才瞪圆那双漂亮的眼睛。他不是没有想过在大学里舒舒服服地学习，他也想忘掉那些丢掉自尊讨生活的日子，可眼看自己哥哥事业有成，自己也声名鹊起，日子正一点点地好转，他索性只想着怎么将未来过得更好。

直到沈之易遇到许清尘，他才发现小心翼翼地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美妙的事。沈之易不愿许清尘有自己同样不堪的过往，所以拼尽所能护他周全。而沈之恒现在一番话和那些“重生”“仇人”的字眼，就将这一层万分呵护着的喜欢悉数捅破。

“我不能！我不能这样！”

沈之易被沈之恒推进一个房间，他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正意乱情迷地躺在床上。

“这是他欠你的！”沈之恒笑得狰狞，“你不是一直想得到他吗？去啊！”

沈之易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燥热，他一阵慌张后愤怒地看向沈之恒，而后者只是将他重重地推在床上。早已躺在床上的许清尘辨认不清眼前的人，只是用滚烫的双手不断抚摸沈之易来获取安慰。

“小尘?..小尘你清醒一点！我在这呢！我是沈之易啊！”

而许清尘什么也听不见，甚至将冰冷的唇覆了上来。沈之易身体里的燥热倏地被点燃，他忍不住想配合许清尘的动作，可理智就像一双巨手牢牢地框住了他。

这是他长这么大最喜欢的人，不管是谁，小尘也好，许清尘也好，他绝对不能这样做！

沈之易死死咬住舌尖，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剧烈的痛感让他麻木的神经有了反应，可只是一会儿他的身体便又不受控制。他一边护着许清尘的头，一面在模糊的视线里寻找，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一个柜子。沈之易用尽全部力气，一头撞了过去。

而后，等沈之易清醒过来，他毫不犹豫地报了警。

然而他不知道沈之恒录了像，还传了出去。

其实小尘根本没爱过他吧？其实哥哥从来恨的都是他自己吧?

沈之易缩在监狱里一角，看着一旁鼻青脸肿的沈之恒，突然勾起一个笑容。

没关系，至少他不后悔。

春日的阳光总是带着柔软的温度，楚景行的脱掉大衣，提着咖啡走进许清尘的拍摄片场。

正是中场休息时间，许清尘被一堆人围着补妆换衣服，可一见楚景行来了，就都又自动散开。

“你去看沈之恒了？说了什么都？”许清尘自然地接过咖啡，又旁若无人般牵起楚景行的手。

楚景行将许清尘的手握得紧了些，温柔道：“没说几句话，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许清尘全然不顾周围妹子们块突破天际的姨母笑，将头凑到楚景行耳边，轻声说：“那你跟我呢？”

“自然是…”楚景行顺势搂上许清尘的腰，轻轻掐了一把，“在晚上说。”

许清尘讪讪地坐回椅子上品起咖啡，自从和好以来，楚景行仿佛是要把这几年缺少的✘生活一次性补齐，每天晚上都将他折腾的够呛，还故意留下些痕迹，惹得第二天拍摄的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都有几分异样。

“不过，沈之恒倒是给我说，要给我个礼物。”楚景行坐在许清尘身边，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

许清尘眨了眨眼，恍惚间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在……”

“小尘！”

他握着咖啡的双手颤抖起来。

第四十八章 视频

“老楚！你干嘛呀？…放我下来！别闹了！……楚景行！”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许清尘跟楚景行回家时，几乎是被一路扛回去的。这一天他基本上都在胡思乱想，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跟楚景行说这件事，就被莫名其妙地趴在了楚景行的腿上。

“什么？”楚景行按了按许清尘的腰，试图让腿上胡乱挣扎的许清尘安分一点。

敏感无比的腰际感受到楚景行手指的温度，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可一想到这个部位也被另一个男人这般触碰过，他一瞬间就变得无比烦躁：“我……我今天不想做！”

楚景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然后选择暂时尊重许清尘的决定，将人提拎到自己腿上，面对面地坐着，语气温柔：“怎么了？前几日不是嚷着要将我掏空吗？我这不还没空呢。”

室内的光线昏暗，衬得楚景行的眸子更加明亮，还有从衬衫上散发出来的古龙香水味，和说话时不断滚动的喉结。许清尘愣了愣，试图将脑海里那些肮脏的画面剔除，可楚景行越发撩拨，那些画面就越发清晰。

许清尘艰难地别过头：“来日方长。”

“可是…”楚景行突然严肃起来，“你今天为何屡屡躲着我？”

许清尘知道自己那点情绪在楚景行面前根本无法隐瞒，解释再多不过会更加引起楚景行的怀疑。他只是暂时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还有沈之恒所谓的“礼物”，这颗时刻会爆炸的炸弹，就在他颅内冒着火星滚来滚去。

“…”许清尘紧张地捏了捏手心，话题一转，“我觉得今天跟我搭档的模特挺好看的，得让他知道我是单身啊！”

“？”

楚景行哼了一声，立刻又将许清尘摆回趴在腿上的位置，朝那高翘着的两团肉挥了几巴掌，惹得腿上的许清尘连连叫出声。

“啊！你干嘛啊？”

“你单身吗？”楚景行又挥了几巴掌，威胁道。

“那可不是……唔？你疯了？楚景行你别碰我裤子！”许清尘本想随便贫几句，可身后突然一凉，他就觉得大事不好。

身后白皙挺翘的皮肉上稀稀拉拉印了几个巴掌印，楚景行又是十几巴掌下来，响声清脆，然后这两团肉就均匀地红肿起来。

也不知楚景行是从哪里学来的霸道蛮不讲理，许清尘思绪本就混乱，被他这么一揍，更是疼得什么都思考不上。可身后的巴掌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许清尘只好咬了一口楚景行的大腿，试图让巴掌停下来。

显然，效果很好。

“你咬我？”楚景行将泪眼汪汪的许清尘揪着后领丢在床上。

“是啊！就许你揍人，不许我咬人啊？”许清尘看着面前的楚景行开始解皮带，又有些急了，“你你你……有本事你咬回来！”

楚景行看着趴在床上缩成一小团的许清尘，那张红润的小嘴正因为害怕被揍而喋喋不休着。

既然要咬回去，不如从这里下手。

……

两人折腾到大半夜，许清尘自顾自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愣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可楚景行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还能将瘫在床上的许清尘抱到浴室洗澡，仔仔细细清理干净后，又抱了回去。

楚景行在许清尘额上留下浅浅一吻：“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许清尘此时神经本就衰弱，这般喧吵他更是睡不着。楚景行扶着他的腰一次次冲撞的模样，仿佛能跟那天的人重合在一起，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而那些淫靡的叫声又传入他的脑海里。

“叮～”

地上散落着楚景行的外套，一声轻响和一点微光从缝隙里传出。鬼使神差地，许清尘探出身子拿出了楚景行的手机。

楚景行所有的密码都许清尘的生日，没费多大功夫，许清尘便解锁了手机。

邮件里有一封匿名传输的文件，他点了下载，握着手机焦急地等待着。进度条读得很快，繁琐地解压后是一个5分钟左右的视频。许清尘吸了一口气，颤抖着点了进去。

“小尘……是我……我在”

第四十九章 背叛

楚景行披着浴巾出来时，许清尘侧身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他尽量轻柔地掀开被子躺进去，可刚一躺下，一双颤抖的手就揽住了自己。

“老楚……”许清尘的脸紧紧贴着楚景行的背，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不随之流下，“你说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跟别人发生关系了，你还会要我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楚景行抚上许清尘颤抖的手，一点点地与之十指相扣。

“你回答我啊！”许清尘觉得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又低声道，“我就是问问…”

楚景行轻笑一声，翻了个身与许清尘对视，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你是我的，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动你？若真的有，便把胆给他挖了便是。”

怀里的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楚景行又道：“怎么？你是心疼你的情夫了？”

自从确认了许清尘的身份以来，楚景行无时无刻都在监控着许清尘，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别人发生关系，许清尘目前还没有这个本事。

许清尘的眼睛里有波涛翻滚，难以启齿的真相卡在喉咙里，他不忍心将这刚刚建立的爱情重新毁掉。末了，许清尘也只是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是啊，贼心疼了。”

“你只能是我的。你的全部都是属于我的，没有人可以碰。”楚景行将许清尘搂在怀里，一字一句道。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楚景行还是扮演着那个温柔完美的情人，那份不堪的文件也已经被许清尘丢进了文件粉碎机，这场天作之合的爱情，正轰轰烈烈地续演着。

可许清尘还是常常梦到那些过往，那些故人。他也会问楚景行关于沈之恒的事，也会问打听梅勇的下落，可故事听罢，心底某块地方却越发空落落。他甚至耳边会突然蹦出一个声音。

“回去吧。”

回哪里去？回到跟楚景行的过往吗？可经历了这么多，又要如何坦诚相见呢。他宁愿继续这样欺骗自己。

直到梅勇的一个电话，彻底毁掉了这样的生活。

许清尘正一个人坐在家里。今日拍摄任务少，楚景行公司里又有事，他刚打开微博准备刷一刷，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您是哪位？”许清尘听着对面沙沙的电音，正准备挂掉时，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我是梅勇。”

“没用东西？”许清尘思绪一滞。其实从头到尾这么多事，许清尘七七八八也能猜出来梅勇做了什么，只是他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你不感到意外吗？”梅勇顿了顿，“许清尘，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什么聪明人。”

许清尘“嗯”了一声，十分平淡，而心中最后一根防线却如山崩地裂般，将他的脑子撕扯得一片空白。

“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什么聪明人。”梅勇又重复了一遍，“我得不到那些高深的知识，可我真的太爱钱了，你能理解吗？”

“所以呢？”许清尘的轻笑通过声麦准确地传到梅勇的耳朵里。

“所以？许清尘，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吧？”梅勇笑得更大声，更嘲讽。

“我只是想提醒提醒你。”梅勇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你别想一个人过你的好日子了。我听说你到处在找我呢？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已经因为那个视频被楚景行折磨到死了呢。”

“可是楚景行似乎没有收到这个视频，鉴于你我多年的交情，我又重新给楚景行发了一遍，这会儿，他应该能看到了。”

那个匿名，是梅勇！将楚景行引开的是梅勇，将自己骗到酒吧的是梅勇，一次次笨拙地撮合他和楚景行的人，也是梅勇！原来沈之恒和梅勇早就达成一致了。

“为什么？”许清尘尽量平静地问道。

第五十章 自杀

“为什么？”梅勇的声音突然大起来，“许清尘你不是那么聪明吗？你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活在你的阴影里面，我从小到大都是你的跟屁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跟我这样一个又矮又丑的人做朋友，是不是才能衬托出的你的高大啊？”

梅勇重重叹了口气：“我现在跟你回忆这些干嘛呢？你说我是你朋友，可你有把我当成朋友吗？后来我才发现，只有钱是最靠谱的朋友。”

“我恨你！”许清尘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控诉道。

“恨我有什么用？我对你做了什么啊？只不过拿钱办事，现在还顾着情分来提前通知你一声。你看看楚景行对你做了什么…”

“你闭嘴！不要说了！”许清尘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

“楚景行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你真以为他是温柔绅士了？你看看这次，许清尘，你这次又想怎么逃啊？你哪里也去不了。”

梅勇的话如同鬼魅般在许清尘耳边不断重复着。

怎么逃？要怎么逃？

受了梅勇言语的挑拨，许清尘一把将手机摔碎，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行李，找齐证件往机场赶。

他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能相信楚景行一次？

可当他颤抖着双手给海关递上护照时，得到的却是“无效证件”的回复。而这些证件，从来都是楚景行在保管。

心里那处空落落的地方被填满了。原来他和楚景行折腾一年多营造出的假象如此不堪一击。他爱的人，一心只想着占有，他曾帮助过的人，恨他入骨，他当做朋友的人，可以为了金钱背叛，他所坚信的一切，不过都是用自己血淋淋的心去修筑的，如今这一切都崩塌了。

机场人头攒动，春阳明媚，飞机有着流畅的身形，在轰鸣声中跃入蓝天。

许清尘想，如果他死在了那个雨夜，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还是会恨着楚景行，不用带着不安和愧疚再去爱他；之恒也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青年，不会因为仇恨而面目全非；梅勇还是那个虽然有些笨可踏踏实实的兄弟，不会因为金钱而迷失本心。

如果他真的死了就好了。

许清尘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他随便走进了个便利店，买了把水果刀，又打了个车回最初的那栋公寓。

听人说，在热水中会感受不到疼痛。而他是最怕疼的，挨顿巴掌都能哭上半天。许清尘看着源源不断的水流将浴缸填满，他又想起了那晚上楚景行洗澡时的水声，就像这个世界给他最后的送别。

水将他的衣服沾湿，黏腻腻地贴在胸口和腹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溢出来的水顺着浴缸沿一滴滴往下落，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浴室外砸门的声音让许清尘觉得聒噪。

上一辈子过得很失败，这一辈子也是。其实无论重来多少次，结局都不会改变，还不如一次性做了了断。

许清尘拿起水果刀，在左手手腕处轻轻一划，血就流了出来。那些血在热水里就像一条条红色的小鱼，愈游愈远，愈游愈多。

真的，一点也不疼呢。

砸门声和叫喊着“小尘”的呼声在许清尘的思绪中越飘越远，他开始听不清声音，也睁不开眼睛，最后连呼一口气的力气也没了。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海中，他想挣扎，想抓住眼前楚景行的手，可再也没有这个力气了。

有奖竞猜了
大家猜猜结局呢
还有 女神节快乐呢

第五十一章 大梦

“滴……滴……滴”

声音信号通过神经元传递到大脑皮层，突触释放的神经递质让刺激蔓延开。

许清尘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混沌。血管里流动的液体将那股熟悉的感觉输送到全身，就像一架生锈废弃的机器得到润滑，他的身体又按着执行过无数次的步骤运行。

即使有些陌生。

床边的仪器突然发出急促尖锐的警报声，还有沉闷的拍玻璃的声音。还有缥缈如烟的人声:“医生！他醒了！医生！”

此时思考对许清尘来说还太过困难，他脑里只能慢慢浮现出一个人躺在满是血的浴缸里的画面，而后那个人又变成了他自己，他能看到瞳孔里倒映的血色。

许清尘又昏睡过去。他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病人的情绪还不稳定…我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请家属先在门外等候…”

男子温和的声音传入许清尘的耳朵，他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清明。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清澈明媚，风温柔地卷着白色的窗帘缓缓地摇晃着，栀子花的芬芳取代了刺鼻的酒精味，让许清尘忍不住多嗅了几口。

但他不是已经死了？

飞驰而来的大货车……满地猩红的浴室…….

“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你的全部都是属于我的……”

“我给我的老婆打个电话……”

“我对不住你。”

许清尘头痛欲裂，正欲停止回想，可那些纷杂混乱的记忆却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地涌上，他极其难受地想捂住耳朵，可那手又不像自己的一般，只是无力地瘫在床上颤抖。

“嘿。”一个医生模样的人突然握住了许清尘的手，温柔道，“放松……调整呼吸……对……”

平静下来后，许清尘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能从喉咙管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医生轻轻按揉着许清尘的手臂，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泛着浅浅的水光，仿佛在哪里见过。

察觉到许清尘的手臂逐渐停止颤抖，医生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四年前，你经历了一场车祸，虽抢救及时，活了下来，却陷入了深度昏迷。”

许清尘苍白的嘴唇张了张。

医生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在我来之前，所有的治疗方式都无效，楚先生找到我时，你已经进入了第三层梦境，要拯救你，很难。”

医生的话像泉水般透亮平缓，刚刚晦涩猛烈的记忆此时却因为这番话变得温和，像一块块逐渐完成的拼图，梦里的图景一点点浮现出来。

“你的执念很深。我在梦中找到你，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的身份是你最信任的那个人。所以为了你醒来，加上楚先生的帮助，我将整个事情的真相通过各种方式告诉了你。”

许清尘愣愣地看着医生的眼睛，确实很像梦里那双一直盯着他的，梅勇的眼睛。

“可你没有醒来。”医生下意识地紧紧扣住许清尘手，“你想永远生活在那个梦里，那里没有伤痛和误解，你想逃避，你内心深处的理想催生出另一个人格，除非你选择面对，否则你永远也醒不过来！”

假的！

都是假的！

楚景行痴心守候是假，那本日记是假，那些情意是假，沈之恒，梅勇，都是假的！

因为这些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闭嘴！！”许清尘不住地流着眼泪，强行撕开嗓子让他的声音变得喑哑难听，“不要再说了！我不信！”

若不是医生提前握住了他的手，估计许清尘早就剧烈挣扎起来。

“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你选择了死亡，所以你才脱离了梦境，你回来了。”

医生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许清尘不住地摇着头，想将这个声音从脑子里赶出去。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要毁了他的梦？连这刚刚开始的美梦都要毁掉！他们要他活着，又要他死。

“没关系，梦会很快忘记的……”医生扯出一个微笑。

第五十二章 牢笼

许清尘又从梦中惊醒过来。

偌大的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浅浅的月光铺了一地。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似乎想找到什么疤痕，可那处平滑如初。

许清尘想起刚醒来的那一天，他在崩溃中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那时他满脸泪痕，半跪在床上比划着要来纸笔，试图记下那些正一点点流逝的记忆，可僵硬的肌肉让他握不住笔，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更是将他的脑海搅得一团乱。

如同流沙一般。

而他刚刚为什么要看手腕呢？

许清尘拼命睁大眼睛，试图看出什么端倪。过了一会儿他就放弃了，与其跟空白的记忆作对，还不如好好睡一觉。现如今白日里有医生来做心理辅导，下午是复健训练，离开了这个世界整整四年，他一时竟不知如何适应。

那个医生的眼睛很好看，让他想起梦里那个幽深晦暗的湖。许清尘喜欢看着医生的眼睛，听他温润的声音，那样焦躁不安的心会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可医生迟迟没有提到“楚景行”。那三个字留在心里的烙印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正渐渐淡化。最初内心的挣扎和抗拒，也成了无可奈何。还恨楚景行吗？他恨不起来，记忆的空缺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四年前，他被楚景行囚禁，最后不堪受辱，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逃了出来，却被一辆货车撞倒。

这便是他的记忆了。而那张时常在脑海里闪过的陌生的脸，却像风一般吹过，他眨眼就忘了。

困意袭来，许清尘合上眼，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病房外的栀子花香味愈发馥郁，从落地窗向外可以看到青绿色草坪上走动的人群和晃动的光影。许清尘想起昨晚的失眠，转头对医生说：“我可以出去坐坐吗？”

医生似乎很惊讶，但旋即答应了：“当然可以。”

“我不需要人陪...”许清尘垂眸，扶着墙一步步地往外走，“我就想一个人坐会儿。”

从病房到草坪不过几百米，许清尘走完却已是满头大汗。他坐在草地的长椅上，先是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室外的新鲜空气，又贪婪地用力呼吸了几口，最后他闭上眼睛，平静地聆听孩子们的笑声和小鸟的鸣叫——他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的声音。

再睁开眼睛时，楚景行就已经半跪在他身旁，正静静地望着他。

许清尘眨了眨眼，想确认这是不是梦。他依旧记得最后一次见楚景行，那个高大冷漠的背影和钻心刻骨的语句，还有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恨意。可此时许清尘内心深处却是一片柔软，仿佛楚景行的到来融化了什么东西。

明明是陌生的眉眼，明明是陌生的声音，却填满了记忆的空缺。

“小尘，是我。”楚景行开口，那低沉的声音，穿越了四年落在许清尘耳朵里。

许清尘看着眼前的楚景行，看着那个身形在记忆里盘旋然后重合，最后破碎无影无踪。心突然空了一下，然后剧烈地疼痛起来，泪水模糊眼前的人影，许清尘下意识地想逃避，双手却被楚景行紧紧握住。

就像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了一根木头，许清尘逐渐平静下来。随即脸上的泪也被温柔地拭干净，视线恢复清明后，许清尘咬着下唇，眼眶通红，默默地别过头，不再看楚景行。

“小尘还在怪我吗？”楚景行温柔地开口，“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意气用事。”

楚景行细致地观察着许清尘的神情，他记得医生的嘱托，他不敢超过那条线，不敢将这个易碎的玻璃打破。就像在那个雨夜，他把车停在路边，只敢远远地看着落地窗前站着的许清尘，却不敢靠近说一句话。就像当他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冲到马路上，他一刹那的犹豫。

他不能再失去小尘了。

许清尘没有说话，眼泪却静静地流下来。

“我错了，对不起，所有的事...等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好吗？”楚景行恳求道。

这四年他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知道小尘在梦中又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看着面前瘦弱的肩膀一起一伏，看着大滴的泪水滑落，仿佛什么都难以弥补他对小尘做过的事。

可至少最后小尘还在他身边啊。

楚景行强忍眼底的湿意，微笑着看向许清尘：“小尘，你回来了，不是吗？”

许清尘木讷地转过头，眼神飘忽，时而看向远方，时而紧紧盯着楚景行，似乎在回忆什么。

“你回来了。”楚景行握着许清尘的手，“我还在，小尘，我永远陪着你。”

许清尘从心底腾升起一股寒意，转瞬间又被浓浓的温暖所取代。他认得，这是他记忆里的声音，那片空白，伴随着这些温柔的声音，逐渐化成声声回响，波动着最深处的柔软。

能再相信他吗。

许清尘点了点头。

春光正好，栀子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鸟鸣声清脆动人，棉质的病服因阳光而变得柔软，浮尘在光影里飞舞。

楚景行站起来，轻轻搂起许清尘的腰，贴在他耳边说道：“小尘，你永远都是我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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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写完一篇啦！！！就，这篇是个偶然的脑洞，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结局来写，导致中间写得很艰难。很感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不然我很难坚持下去，感谢每一个看过我的文的小天使！请你们挥挥翅膀，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可爱！（md都结文了还潜什么水）咳咳，撒花，撒花。

番外1 入梦

下了飞机，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我不断催促着司机，想要更快赶到医院。

医生说每天陪小尘说说话，刺激听觉神经，也有助于恢复。即使希望十分渺茫，我也坚持每天陪在小尘身边。只是我犯下的错误，我必须自己来偿还，哪怕小尘这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到了医院，隔离病房外还坐着很多医生等我，消毒换防护服的间隙，我紧张地问心理医生今天小尘做了什么梦。离那本日记植入小尘梦境也有一段日子了，我本希望小尘会有一点转好，可这几天的梦都不尽人意。

心理医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缓慢地说道：“还是老样子。他能选择面对事实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接下来还得循序渐进。”

可我不想等。我皱着眉，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满：“这都几年了？再这么循序渐进下去，小尘等得起吗？”

说罢，我又有种负罪感，分明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现在却反过来责怪其他人了。我没再停留，朝病房内走去。

黑暗中，沉睡着的是小尘的轮廓，我却碰不到他的灵魂。

身边各种仪器发出有规律的声响，小尘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无论见过这个模样多少次，我仅仅看这么一眼就会心疼到极点。

这本该是我搁在心尖上的人。

“小尘...”我一开口，鼻子就泛酸，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很抱歉这几天没有陪你，我去了法国里昂...你最喜欢的城市，你知道吗？冬天的里昂很美，教堂顶铺满了雪。”

这几年我不断地在绝望与希望之间挣扎，我走遍世界只为找到唤醒小尘的方法，我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崩溃过，愤怒过，可当我握住小尘的手，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等你醒过来，我们去法国看雪好不好？不，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醒过来，我一切都听你的。”

我抬手极快速地擦掉将要流出的泪水，哽咽道：“你今天做的梦里有我吗？你应该恨我...至少这样你还记得我...不要在梦里见我，醒过来，我就在你身边...”

或许是太多失望的累积，我看着毫无反应的各种仪器，竟有些泣不成声：“我好想你...小尘...一切都是我的错，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一开始我还能整晚整晚地陪着小尘，回忆我们的过往，描绘我们的未来，可这些深情都没有任何回应。我渐渐开始怀疑自己，怀疑那些医生，可我没有也不敢怀疑小尘，我不敢怀疑小尘是真的永远醒不过来。我只能轻轻握着小尘的手，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枯坐到三点，我看见玻璃窗前站着的心理医生在向我招手，我依依不舍得放开小尘，往病房外走去。

“你想进入小尘的梦境吗？”医生开门见山，看着我惊讶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你可试着进入他的梦境。”

“我想！多久可以？现在吗？”明白了医生的话，我那颗几近绝望的心又开始重新跳动。

“现在他的梦境很平和，很好进入。但这对我很容易，对你的伤害可能会很大。”医生解释道，“各种意义上的伤害，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会有一定风险......”

我打断了医生的话：“别说了，现在就去安排。”

“可您坐了飞机，很累了，我怕您……”

“现在就去！”我不觉提高了声音。

医生随即点了点头，给我倒了杯热水，让我先缓和一下心境，不出一会儿，他就把我领到了一间纯白色的屋子，又给我倒了一杯水。

“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坚持不了很久，如果中途有什么不适，请一定及时脱离梦境，不要陷入其中。”

我躺在沙发上，和医生那双深邃的眼睛四目相对，那温润的声音从耳朵流入大脑：“现在...想着你最想见的人...想着许清尘...想着...”

他的眼睛里有着错综复杂的银河星系，而我跌进了那一个个黑洞中。

番外 入梦2

机械停表笨拙的声音与来自灵魂深处的轰鸣共振，我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和逐渐发麻的头皮，我似乎在极速上升，又似乎在极速下降，在失重中和超重中我几乎快找不到自己的存在，直到我看见前方有一束光。

那些痛苦至极的感觉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我看见满身是血的小尘，双手环膝蹲坐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全身不停地抽搐着。我心一紧，很想迈出步子去抱住那个破碎残缺的躯体，可是一瞬间小尘又移至我的面前，他的眼睛空洞，血不断从中涌出，苍白的脸上不断滴着血，他的声音也变得喑哑难听。

“你为什么要囚禁我？为什么！”

小尘似乎是想抬起手臂来扣住我的肩膀，可他的袖管里也不住地流出血，每移动一下就发出皮肉脱离的嘎吱声。

我知道，这是我做过很多次的噩梦，可其中的恐惧和心疼分毫未减。医生说了，如果遇到噩梦不能乱了心智，我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一会儿，脑内那种撕扯的痛感又重复出现。

我要见到你……小尘……

让我见见你好吗？

焦灼的疼痛中突然涌进一股清冽的泉水，每一处撕扯都流淌过苏爽。我再睁开眼睛时，自己正站在一个上升的电梯里，光线昏暗，我很费力才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人。

是和小尘完全不同的人。

这个完全陌生的梦境让人头晕目眩，我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医生告诉过我梦境的梗概，也说过进入梦境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小尘。

可眼前这个人，有着完美的身型和皮囊，却从里到外散发着我所不熟悉的气息。在电梯里这么久，他甚至没有转过来看自己一眼。

小尘真的这般恨自己吗？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里，他都不愿与自己亲近？

我费力将涣散的目光集中到小尘身上，想开口说话，却无论如何也难以说出半个字。

医生说我奔波了几天未曾好好休息，再强撑着进入梦境意识也难以维系，可能无法开口说话或做出动作。

可就这般看看他也是好的。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小尘自顾自地走了出去，我不顾脑内的桎梏，强迫自己往外走，可是我能感觉到每走一步我的意识就越发模糊。我好不容易走到小尘身后，那个承载着我的朝思暮想的背影层层叠叠，我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完全陌生的声音呵斥着我。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不缺助理！”

我看着那张脸，我想着这是我的小尘，那个我最爱的人还真实地存在着，还站在这里埋怨我，虽然在梦中……

我颅内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断了，我突然想永远待在这个梦境了，这样我就可以永远跟我的小尘在一起。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高楼的砖瓦也开始脱落，而面前的小尘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还是生气地看着自己。

我拼尽最后一点意识，紧紧地抱住了他。有温度，有呼吸，有心跳，有淡淡的香水味……我不肯放手，我一辈子也不肯放手，可有什么正不断地将我向外拉扯。

就像撕开结痂的伤疤般钻心，我说话时喉咙里如同渗着血：“别动……让我抱抱你……”

仿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的肩头，我的身体霎时间变得冰冷，只有那一点温暖，还在不断地消散，最终我的意识也随着这点温暖消散了。

“楚先生……楚先生！”

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药水……医生焦急的声音……

扶着我疲惫地坐起来。

“您精神状况实在不适，我必须让您脱离梦境！……您……您流鼻血了？护士！”

我抬手擦了擦脸，除了有温热的血还有些冰冷的液体。护士和医生拿医药药冲进来想扶我，可我一把推开了他们。

梦里面的事醒来很快会忘。

我怎么能忘了你呢？

“我抱到你了……”我跌跌撞撞地走到窗边，“我抱到你了……小尘……”

有血不断地涌出，我的双眼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在一片吵闹声中，我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