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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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宸回过头，看张忻钰就差蹲地上了，皱着眉把人搀到自己座位上，用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把人牢牢裹住，又从热水壶里倒了杯热水递给张忻钰。
沐宸蹲下看着张忻钰，问道：“难受的厉害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张忻钰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的摇摇头，显然是那段住院时光留下的心里印象太深刻了。
沐宸又伸手摸摸张忻钰的额头，小声说：“那……那你在这坐一会儿，呆会我请假，把你送回去。”
张忻钰摇摇头，勉强抿嘴笑了一下，说：“沐哥，不用这么麻烦了。”
沐宸没理他，帮他拽了拽衣服，拉好拉链，然后说：“稍微等我一会儿，听话。”
说是请假，其实就是和年级主任说一声儿，送人总归费不了多大劲，一个小时的事儿罢了。
沐宸八点还有课，现在不到七点，他回到办公室，看张忻钰已经撑着桌子睡着了，他叹了口气，小心把人搀起来，一股浓浓的烟味儿窜进鼻子里。
张忻钰会抽烟，但他没有瘾，沐宸从没在家里看见过他抽烟，那他身上能有这么大的味儿，昨天晚上是掉烟灰缸里吗？
张忻钰其实已经醒了，但他实在懒得走，干脆斜靠着沐宸一路靠着走，沐宸把他扶到车边，打开车门，对张忻钰说：“别装死了，自己上车。”
张忻钰灰溜溜的自己滚上了车。
沐宸把暖气开的很足，又叮嘱张忻钰：“一共没多远，你不许睡觉啊。”
张忻钰一边答应的好好的，一边迷迷瞪瞪的闭上了眼，沐宸一看，这人都睡着了，只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对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但沐宸此刻还没想那么远，他只是琢磨着什么时候有空给张忻钰买几身厚点的衣服，他的衣服，最厚的不过是一件冲锋衣，帅是真的帅，浪也是真的浪。
沐宸把车停到楼底下，轻轻推推张忻钰：“忻钰，忻钰，宝贝儿，起来了嘿！”
张忻钰微微偏过头，撅了一下嘴，哼哼唧唧道：“困……”
困？！困死你活该，让你不回家睡觉！
但沐宸此刻是舍不得说半句重话，只好哄道：“好好好，咱回去睡，回去有床昂。”
其实张忻钰已经醒了，清醒的状态下听这种哄小孩儿的话就格外害羞，他也不好意思扯皮了，也不好意思撒娇了，乖顺无比的下了车。
沐宸着急忙慌的开了门，叮嘱道：“乖乖在家休息，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张忻钰喝的现在还直犯恶心，胃火烧火燎的疼，满汉全席放在他面前都没食欲，于是果断的摇了摇头。
张忻钰平时不是那种特别事儿小孩儿，所以沐宸一看他什么都不想吃，就知道昨天喝的一定不少。
呵，小兔崽子，让你不听话，现在难受了吧……

第二十五章 你是打算气死我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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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沐宸也就在心里吐槽，口头上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就急忙赶回学校了。
张忻钰脑子混沌一片，浑身上下每个关节都跟醋泡过一样酸痛，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睡觉。
他拖着个半残的身子进了浴室。
水开的很热，驱走了他发自骨子里的寒气，水划过他白皙的皮肤，后背上一道一道暗色的伤疤还明晰可见，有陈年旧伤，也有新添伤痕，一道叠着一道，不知当时打的多狠。
热水澡真是包治百病，洗完之后张忻钰觉得自己的胃痛都缓解了不少。
饶是他再洁癖，现在也只是草草一洗，天塌了都不能耽误他睡觉。
老干部生活过久了，偶尔一夜笙歌一次，身体明显吃不消，张忻钰连头发都懒得吹，潦草擦了几把，就滚到床上把自己牢牢裹起来，顷刻间就陷入了深眠。
他再醒的时候是疼醒的，胃里像是有根巨大的针在狠狠地钻拧，又像是一把尖刀在翻滚搅动，尖锐的痛感挑拨着他的神经，他从没想过还有这么一种疼法，揉不到，吹不着，只能生生的受着。
恶心的感觉从胃一路蔓延到喉咙，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跑进卫生间，撑着墙呕的昏天黑地，却也只不过吐了点酸水出来。
他吐的一发不可收拾，生理性的眼泪挤了出来，胃里空空如也，一阵一阵的收缩，疼得越发剧烈。
沐宸进门的时候，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一声一声砸在他心上，他靠着门，把手里的水果放在地板上，长出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十分冷静的请了个假。
那边李主任严肃的说了句：“小沐，你最近事儿有点多啊。”
沐宸低着头，嗯了一声，犹豫一会儿后说：“他——张忻钰，现在住我这，我看他不太舒服，下午带他去趟医院。”
李主任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说这孩子最近怎么消停这么多呢，行，你去吧。”
沐宸挑了一下眉，他果然没猜错，刚来三班时张忻钰的表现一看就是和私交甚笃的熟人说话，他客客气气回答：“好的，谢谢主任。”
挂了电话，他靠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张忻钰背对着他，弯着腰，撑着墙，吐的一塌糊涂。
张忻钰瘦了很多，单薄的背影一颤一颤的，沐宸看的心里不是滋味，自遇到这孩子，他的伤病就没断过，他前十多年是怎么过的呢？沐宸不忍心想。
张忻钰吐了半天，过了这个恶心劲儿，勉强直起身子，扯了点纸擦嘴，一回头，吓得险些坐地上——沐宸端了杯水就站在门口！
看他回头，沐宸凉凉的说了一句：“吐完了？漱漱口，我带你去医院。”
张忻钰：“……”
他真的是佩服自己这个胃，怎么能赶的这么寸？
听这语气，沐宸应该是气的不轻，张忻钰立刻低眉敛目，摆出一副又委屈又不敢多说的样子，嗫喏道：“不……”
他这个“不用，太麻烦了”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沐宸一个眼刀扼杀在了摇篮里。
沐宸冷冷的上下扫了他两眼，看他低眉顺眼不再说话，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衣柜里拿了件自己的大衣出来。
张忻钰胃还是疼，趁着沐宸去拿衣服，赶紧弯腰缓了缓，撑着腿喘了两口气。
沐宸一扭头，就看见张忻钰小脸惨白，可怜巴巴的在那撑着，硬的跟石头一样的心肝脾肺顿时都软了，他拿着大衣，刚迈出一步，张忻钰就立刻站直，假装没事儿人一样，冲他抿嘴笑了一下。
他嘴唇惨白惨白的，额头上全是汗，这一笑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
沐宸叹了口气，大步走过去，有些粗鲁的把衣服给人披上，然后背过身弯下腰：“过来，我背着你。”
张忻钰愣了愣，开口就要拒绝，结果被沐宸一句：“你敢说不用试试”堵了回去，主要他真没什么力气逞强，站都要站不住了。
等他趴在沐宸后背上时，依旧觉得十分梦幻，沐宸衣服穿的不算薄，可张忻钰就是感觉身下有源源不断的暖意涌上来，熨帖着他那颗冻的僵硬的心。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冻僵了的蛇，被一个傻乎乎的农夫放在胸口捂着，他一边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一边又贪恋着这个温度不愿离开。
沐宸这一路一句话都没说，十分不符合他平日毒舌手又欠的作风，张忻钰满脑子都是别的，没注意到这一点，知道要出楼门时，沐宸才冷冷的提醒了一句：“把衣服穿好了。”
张忻钰觉得这句话的温度比外面冷多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沐宸到底有多生气。
沐宸感觉到张忻钰披好衣服才开门出去，车就停在门口，他拉开车门才把人放下，什么话都没说，一言不发的做完这一切，就要绕去开车。
张忻钰情急之下拉住了沐宸的袖子，一向伶牙俐齿的小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沐宸，因为刚吐完，眼睛还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眨啊眨，像头小梅花鹿，格外楚楚可怜。
好在沐宸色心有限，不为美色所动，把自己的袖子拯救出来，板着脸，班主任的威严还没在班里耍过，先在张忻钰着用了个十成十。他严肃的一摆手，“回去再说，上车。”
张忻钰自小到大都还没受过这待遇，手足无措的上了车，沐宸知道他畏寒，把空调温度调的很高，车里的气氛却跌进冰点，只有空调呜呜的声音，弥漫着难言的尴尬。

沐宸把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一路搀着进医院，安顿他坐好才去挂号，一举一动都透着温柔，但脸冷的几乎挂了霜花，张忻钰看在眼里，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像以前一样跟他撒娇，端端正正的坐好，眼睛一垂，格外的委屈无辜。
沐宸看他这样，一边心疼的厉害，一边又气的不轻，这小崽子心里实在是一点谱都没有！
这个冷漠的氛围一直维持到诊室，医生带着口罩，眉眼凌厉，一直盯着电脑。
沐宸看着这眉眼似乎有些熟悉，一个人名呼之欲出，他却没敢认。
医生终于忙完，转过脸，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突然愣住了，抬起头，摘下口罩：“沐宸？”
沐宸也很惊讶：“林哥？真是你？”
林宇笑了：“是，你也回H市了？我以为你会留在B市。”
沐宸也笑：“毕竟是H市人，不像林轩有上进心。”
林宇一哂：“那小子哪来的上进心，他自上学就不如你。对了，今儿怎么来这儿了？这小朋友是……？”
“小朋友”本人内心满满黑人问号脸。
沐宸揽了一下张忻钰，笑道：“我弟弟。”
张忻钰急忙抿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看着像个乖的不行的弟弟。
just看着像。
其实过了这一会儿，张忻钰的胃已经没一开始疼得那么严重，他也稍微有了点底气，没那么心虚。
林宇笑着说：“过来吧，坐着，叫什么呀？”
那些常规问题张忻钰都乖乖巧巧一一回答了，林宇点点头，开始问关键问题：
“好，胃不舒服是吧？有什么症状啊？”
张忻钰声音立刻低了八度，小声道：“胃疼，有点恶心。”
就一点，真的
沐宸在边上冷笑了一声，张忻钰头更低了，说：“吐了一会儿，但只吐了点水。”
林宇明显严肃起来，皱起了眉，问：“是什么疼法？”
张忻钰瞥了一眼沐宸，犹豫着“emmm”了几声，没敢回答。
林宇伸手轻轻的摁了一下张忻钰的胃部，他虽然忍着没出声儿，但还是疼得狠狠哆嗦了一下。
这种生理反应，他抑制不了。
沐宸不着痕迹的在后面扶了他一下，轻轻的抚摸他的后背，不言而喻的安慰。
林宇继续问：“你昨天吃什么刺激性食物，或者，喝酒了吗？”
张忻钰咽了下口水，觉得这医生问问题十分犀利，个个正中红心，他连恩都没敢恩，只是点了点头。
林宇穷追不舍：“喝了多少？”
喝了多少？那一杯又一杯的，谁记得啊！他试探性的说了一句：“额……半瓶白酒。”
绝对比这个多多了，沐宸想。
张忻钰说完，就觉得如芒在背，都能感觉到沐宸的视线在鞭打他。
林宇倒是没管他们俩，继续犀利的问道：“你之前应该有过胃疼的症状出现吧，看过医生吗？吃的什么药？”
张忻钰觉得以自己的资质，编出药名是不现实的，只好老老实实承认：“看过，没吃药。”
说完就觉得沐宸要把自己后背瞪出两个窟窿来。
林宇一挑眉，说：“那你也没做过胃镜？”
张忻钰点头：“恩。”
确实有医生建议他做，但他实在懒得管这些，疼也是在可承受范围内，死不了就行。
他对自己总是带着冷漠，甚至是敌意的。
沐宸听得生气，看林宇问完了，正龙飞凤舞的写着病历，觉得以自己的眼力应该是认不出来，就开口问道：“林哥，我弟弟他怎么样啊？”
林宇漫不经心的回答：“没太大问题，就是缺揍。”
他不知道张忻钰这个人，以为他真的是沐宸的乖乖弟弟，随口开了句半假半真的玩笑，然后正色道：“明天来，做个胃镜，你这个胃有很大的几率已经溃疡了，今天少吃点流质食物，明天早上别吃饭了，十点来做胃镜。”
又转向沐宸：“你弟弟才多大，这胃都脆弱成这样了，以后看着点，别让他喝酒了，他这个胃再发展下去，就是胃出血甚至胃癌。”
沐宸听了也心惊，顿时顾不上生气了，问道：“林哥，那这个有什么办法调养吗？”
林宇摊开手，耸了一下肩，说：“没什么别的办法，就是少吃刺激性的，别喝酒，平时吃的精细一些好消化一些。”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种原则性问题，就别太惯着，要不然将来你俩都得后悔！”
沐宸皱着眉，十分严肃的答应了。
张忻钰：“……”
你们都不打算问问我的意见吗？

真的挺希望各位兄弟姐妹们给我留个言的
小糊文的作者有点心灰意冷
爱你们哟~

第二十六章 你是打算气死我吗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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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宸一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开车回去，张忻钰眼巴巴的看着，他胃不那么疼了，心思就活络了很多，看沐宸冷着脸不说话，他眼珠一转，捂着胃，蜷起身，低低的喘了两声。
沐宸看似不搭理他，实际上一直分出点心神看着张忻钰，一看他难受，立刻靠边停车，焦急道：“怎么了？疼得厉害？”
说着解了安全带，伸手扶他了一下。
张忻钰顺势伸手捏住沐宸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哼唧道：“疼，疼死了，沐哥不理我，心都疼死了。”
沐宸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恨恨道：“疼死你活该，混账东西，泡妞的那点小九九全用你哥身上了吧。”
母胎单身的张忻钰：“……”
他托着下巴，歪头看着沐宸，道：“沐哥，还生气呢？”
经此一役，沐宸也不好再继续冷着他，只好转过头看他：“不是生气，就是……哎呀，回家再说吧，我正好下去买点东西。”
张忻钰解了安全带：“我和你一起。”
沐宸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一点也不疼了是吧。”
小兔崽子！
沐宸进超市，一路奔向卖谷物区，买了点粳米，红枣和莲子，张忻钰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不用猜他也知道这就是熬给他喝的，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沐宸疼他，愿意为他多花心思；忧的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一口不吃才舒服。
不过他立刻就没功夫想这些破事儿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沐宸明明经过了促销区，又倒了回来！
促销区一排色彩鲜艳的鸡毛掸子正无风自舞，向他们摇摆招手，林医生那个冷淡中带着点调笑的语气又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了一下：
“没太大问题，就是缺揍。”
不会吧……
沐宸拿起一个颜色不那么艳俗的鸡毛掸子——这实在不容易——甩了两下，嗖嗖的破风声很凛厉，觉得十分满意。
张忻钰立刻上前，抿嘴一笑，大眼睛眨了眨，小声道：“沐哥……”
沐宸：“……”
这小子撒娇卖萌技能简直炉火纯青。
沐宸扭过头，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张忻钰的额头：“你小子反应倒快。”
然后并不理会张忻钰的撒娇，拿着那根鸡毛掸子一起结账去了。
张忻钰属于心理上无所畏惧，生理上爱疼不疼的那种人，在怎么变着法儿的折腾自己上颇有造诣，哪怕面对他暴虐的父亲，都要忍着身体本能的恐惧，逼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承受那些非人的虐待。
可面对沐宸，他就跟猪油蒙了心一样，明明十分不舒服，他却硬咬着牙说没事儿，明明板子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先未雨绸缪撒娇撒了一溜够。
实在是不明智。

先放一点
晚上还有~

姐妹们
对不起
出了点情况
我明天三点多就得起
然后明天体力消耗会很大
如果我回来后还能拿的动手机
我给大家5K更新
如果不能
那我只好请个假……
对不起各位姐妹了……

接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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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咕嘟咕嘟的煨着粥，袅袅的蒸汽往上冒。沐宸洗了手，从厨房走出来，顺手拿过那根精心挑选的鸡毛掸子，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前面的空地，对张忻钰说：“站这儿。”
张忻钰眨巴眨巴眼，乖乖的站在沐宸面前，主动伸出了手，说道：“沐哥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吧，别生气了。”
先下手为强，占据主动优势，张忻钰这小套路还真是一环套着一环。
沐宸一点也不心软，照着他白白细细的手就是一下，留下一道发白的印子，然后迅速变红。
但是没肿——沐宸没用太大劲儿。
张忻钰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手指立刻蜷了起来，轻轻的嘶了一声。
看着跟真的似的。
然后他抬起眼，直直的看着沐宸，小声道：“疼～”
大多数情况下，沐宸面对这样的张忻钰就直接缴械投降了，一点抵抗都没有，但今天是个例外。
他扭过头冷笑了一声，一把把张忻钰拉到自己怀里——想着他胃疼，没把他按在自己膝盖上，而是让他搂着自己肩膀，两个人就像拥抱一样，然后就这这个暧昧的姿势，抬手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张忻钰对痛觉已经不怎么敏感了，却依旧感受到了这一巴掌的威力——起初的麻的感觉过后，火辣的痛感开始显示威力。
沐宸是真的很生气。
在这个关头，理智的做法是咬牙挨着，投机取巧的撒个娇，让沐宸把火儿撒了还能有点心疼。可张忻钰直接挣扎着要起身，沐宸毫不留情的又抽了两巴掌，比第一下还重。
他有些强硬的说：“老实呆着，再敢折腾你信不信我把你裤子脱了打你！”
这一句话就让张忻钰蔫了，疼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儿，但他不喜欢被这样没脸没皮的责罚。
但他还是试图挣扎一下：“沐哥，你打我手吧，多狠都行，你……你别这样。”
沐宸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然后抛出了一个封建家长训话必备问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张忻钰：“……”
知道肯定是知道，但类似于“不好好照顾自己”这种又肉麻又矫情的话怎么说的出口呀！
沐宸见他不说话，拿了刚刚被他遗弃的鸡毛掸子，一点不留情的抽了一下，恨声道：“说话！”
张忻钰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这一下打的不轻。
可他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沐宸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一句话，终于压不住火气，把鸡毛掸子狠狠抽下去，“啪”的一声，落在了沙发上。
沙发上明显出来一道印——这个力气比打张忻钰时大很多。
沐宸深呼吸了一下，才咬牙道：“你是打算气死我吗？”
张忻钰的心却蓦地软了：沐宸为了他的事儿那么生气，可在气头上也舍不得伤了他。
他低着头，声音冷冷清清道：“我……不该喝那么多酒。”
意料之中的一下抽在身上，张忻钰垂下眸，抓着沐宸肩膀的两只手轻轻捏起了他的衬衫——虽然沐宸控制了力气，但打的过程还是疼的。
以前他无可倚仗，只好挺直了身板受罚，疼得受不住了就扣自己的手，咬自己的手腕，后来沐宸强势的闯进了他的生活，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硬生生的把他从一个随时能背水一战的亡命徒变成了一个有退路有倚仗可以随意撒娇的少年。
现在，他的退路逼着他往前走，他进退维谷，只好站在原地踌躇。
沐宸没有停下责打，身后的痛楚火辣辣的连成一片，而痛苦的制造源还在继续。
张忻钰稍微用了点力捏着沐宸的衬衫，他有些委屈又有点说不出的撒娇，捏出褶子就出吧，谁让你这么用力打我。
沐宸却不吃他这一套，继续逼问他：“想好了吗？错在哪。”
张忻钰轻轻的回道：“喝酒。”
语气像是他们俩刚见面的时候，疏离冰冷。
沐宸是真的不想打了，他没有弟弟妹妹，那点对于孩子的耐心被他拧一拧榨一榨后，一滴不剩都给了张忻钰，因此格外心疼他。
可今天林宇那句玩笑话却给了他一个警钟：张忻钰和一般孩子是不一样的。
他那颗不怎么健康的心桎梏在厚厚的寒冰里——热度确实可以融化寒冰，但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可沐宸不想用那么久的时间，少年的每一天都是弥足珍贵的。
那他只好借用外力把那层冰打碎。
就好像当初的自己。
其实沐宸也没有把握自己这么做就是对的，他在赌，赌张忻钰是个聪明孩子，看得懂他用心良苦。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硬着心肠说：“不对。”
隔着裤子，他都能摸到肿胀的棱子和滚烫的热度，心里愈发生气，他也懒得再让张忻钰猜了，反正总归猜不对，他一手扣着张忻钰的腰，一手扔了鸡毛掸子，直接上手揍，一边打一边数落：“知道自己不舒服就穿这么点儿在外面瞎逛悠，你说你该不该打！”
“知道自己胃不好还往死里喝，喝完了不舒服倒是去医院啊，打死不去！非得把自己折腾成这个熊样，你说你该不该打！”
“最招人恨的不是这些，而是你口是心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就是不当回事儿，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比我都懂，就是不往自己身上用！你就说，你该不该打！”

沐宸巴掌不停，张忻钰从捏着沐宸的衬衫变成抓着沐宸的肩膀，他控制着自己一动不动，好像不知道疼一样，两颗年轻的胸膛就这样靠在一起，彼此取暖。
沐宸说的很对，张忻钰知道如何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的对待他人，也出于生物本能知道应该好好对待自己，但长期畸形的家庭关系让他很难把无条件的爱和自己联系起来。
就好像，他觉得自己不配。
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蛮横的根植于他的思想，无论沐宸为他付出多少，他在感激之余，都会庆幸。
与他来说，这似乎是上天一不小心错发给他的恩赐，他要小心翼翼的保护好，不然被上天发现，就要收回去了。
他庆幸沐宸能这样对待他，觉得能遇到沐宸谁都有功劳，只有自己是不劳而获的那一个。
因为他觉得他不配。
他罪恶的身体沾满血污，他最爱的人因他而死，他的缔造者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他看见的所有笑脸，听到的所有赞美，都是生长在利益那棵大树下病态的花。
他的心就要沤烂了。
然后他突然体验了一把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才第一次明白了害怕。
他拥有的在他懂事之前就都失去了，自此茕茕孑立，孑然一身。他没什么在乎的，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他无所畏惧。
可现在，突然一个恩赐就掉到他手里，在他还没搞懂这是什么，沐宸就已经暖化了他，他发现自己有了退路，也有了包袱。
于是他害怕了。
他害怕这点来之不易的温暖，他才浮光掠影一体验，就转瞬即逝。
其实他和沐宸在一起时并不轻松，他要审时度势的撒娇，把握好一个度然后适度作死，在小心探探沐宸底线的同时又不让沐宸烦他，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儿。
他要把这个揣摩班主任心思的能耐用到学习上，全班第一估计也没刘斌什么事儿了。
沐宸这一番训话如一块石头，掀起千层波涛骇浪，张忻钰趴在沐宸肩膀上，咬紧了牙关，才把眼泪忍回去。
但还是稍微抽噎了几下。
沐宸打也打完了，训也训完了，陷入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的僵局——立刻哄人上药明显不太合适，虽然他很想这么干。
他冷着脸，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没注意到张忻钰的异样，把人从自己身上扒拉起来，往墙边一推：“自己反省反省。”然后起身打算看看厨房的粥。
张忻钰现在情绪本来就起伏很大，比较脆弱，结果沐宸冷着脸把他推开，他绷了这么久的弦终于断了。
他一下拉住沐宸的手腕，说话竟是带着哭音：“沐哥，我错了，你别……”
沐宸完全愣住了。
什么情况！
等他缓过神儿来，他已经把张忻钰搂在怀里小声哄了，他听见自己语无伦次的说：“没，没那意思，就是去厨房看看粥好没有……不是，我没生气，打你也不是因为生气，打完你我也很后悔……好好好行行行，祖宗你可别哭了啊……成成成没哭没哭，我去给你盛碗粥行不？”
其态度之谄媚，其语言之庸俗，简直丢尽了文人的脸。
好在沐宸只是教语文，不然陶渊明的棺材板都要摁不住了。
张忻钰哭这件事儿沐宸没想到，他本人也没想到，以至于两个人十分尴尬，沐宸也不好意思再叨叨，安安静静的盛了两碗粥，一人一碗，沉默的喝着。
迷之尴尬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俩的氛围了。
其实张忻钰一口粥都不想喝，但在胃镜做完之前，他都是“带罪之身”，不敢不喝，于是逼着自己喝了小半碗，剩下的死也咽不下去了。
沐宸瞥了他一眼，看张忻钰都要把粥里的莲子杵碎了，笑了一声，然后似笑非笑的训他：“你看你，一个大小伙子，一碗粥都喝不了，像话吗？”
顺手就把张忻钰剩那大半碗粥拿过来喝了。
张忻钰一脸的不知所措。
沐宸用纸擦了擦嘴，看着张忻钰的表情，又笑了出来，掩饰性的咳嗽了两下，然后说：“你去卧室等着我吧。”
张忻钰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般而言，这种预感都是会应验的。当他看着沐宸拿着药箱进来时，他就叹了口气。
果然。
沐宸示意张忻钰脱了裤子趴到床上，张忻钰其实明白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但临死前还是想挣扎一下，他小声道：“沐哥，我不疼，不用吧。”
沐宸挑挑眉：“不疼？那我更得看看了，以后打你次数多着呢，我得每次都吸取经验教训啊。”
张忻钰：“……？”
什么叫打他次数多着呢？
沐宸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和以往很不同，沐宸眉峰凌厉剑眉星目，长的十分正派，英气逼人，然而做人实在不正经，于是笑里总带着点邪气，十分吸引那些不务正业的扑棱蛾子，但这个笑，他的眉眼都温柔下来，嘴角扬起一个暖暖的弧度，眼睛里有着无限的爱和耐心，他就这么笑着看着张忻钰，声音低沉的说：“听话。”
美色误国啊！
张忻钰认命的趴在床上，裤子他实在没脸自己脱，顶多在沐宸帮他脱的时候抬一下腰，稍微配合配合。
沐宸很轻很轻的摸了一下张忻钰的头发，这个亲昵的动作因为过分轻柔，竟带了点暧昧的味道。
不过沐宸很快就没了心情。

“你平时那么会撒娇，怎么关键时刻不撒娇了。”沐宸看着张忻钰红肿的伤痕，严重的地方已然泛紫，心肝脾肺都颤着疼，十分恨铁不成钢的数落了一句，又心疼的问：“疼不疼啊？”
沐宸问完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打成这样不疼才见了鬼。
没想到张忻钰居然十分郑重其事的回答了，“不疼的，沐哥，我早就习惯了。”
这个小崽子绝对是自带让人心疼的buff加成！
“我早就习惯了”，六个字，说的沐宸又心酸又无奈，他想，疼怎么可能习惯呢？
他看着那个伤，又想，这怎么可能不疼呢？
沐宸想，这么做，确实效果显著，但是……但是他真的心疼，尤其是一想到这些伤是自己加诸那个小崽子身上的，这明明是他想保护的人。
他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忻钰，你跟我实话实说，我这样对你，你……你会不会不开心？”
张忻钰回过头，看着沐宸，眼神亮晶晶的，他微笑着说：“沐哥，你是我哥啊。”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我好，我都知道。
你是我哥，是我的恩赐，我的太阳。

其实……今天的更新不够5K
但我这一章实在没啥可写的了
主要是大纲在电脑里
不在我脑子里
而电脑在家里
唉……
这几天瞎编支线剧情编的我撕心裂肺

实在不行
你们说说你们想看啥
我给找补找补……
爱你们～

啊……
下次更新后不能问问题
不然你们只会关注问题
都不在意我今天写拍了╮（╯＿╰）╭
忻钰都哭了也挽回不了你们

啊……
今天真的是又忙又累的一天
我……
现在还没有回家
争取一下今天更新
不过如果能更也得12点了
更不了明天6K+
爱你们

虽然我实在没脸请假
但我还是得说
今天更不了了
原因无他
卡文了
坐在电脑边坐的崩溃也不知道自己该写什么
胡乱的写了一千多字
自己都觉得不像话
看到的朋友
麻烦你们说说接下来有啥可进展的剧情
给我开点脑洞提供点思路
……
没办法
我是个想象力贫瘠的人
谢谢各位

最近没怎么来
因为……
我……忙着写了写实习和社会实践
现在在离家两千多公里的地方啃着泡面
而且接下来会非常的忙
其实我也有个几千字存稿
但是有一个严肃的问题
我的存稿在电脑里
社会实践这个地方没有WIFI……
没有WIFI
没有WIFI……
你们等我想想办法
再努努力
我一定会写的！

第二十七章 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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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H市的绿植在这场深秋的雨中正式成为了光杆——冬天快要到了。
沐宸中间醒了一次，听着窗外的雨声，迷迷糊糊地想：“一场秋雨一场寒，该给那小崽子买衣服了。”
在睡梦中还被人念叨的张忻钰此刻正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雨滴砸在玻璃上，他没有像个17.8岁模仿**文青的二傻子那样开着窗户站在床边看雨——他怕沐宸揍他——而是抱着被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纷纭的往事在他脑子里穿梭。
他知道，自己是见过沐宸的。
这段记忆刀削釜刻印在了他的脑子里，深刻的就像他那天跑回家，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温柔的眼睛紧闭着，隆起的颧骨，消瘦的脸颊，青白色的皮肤凉的好像能把人冻住，上面还有没褪掉的瘀血印。
这个景象鲜明的印在了他脑子里，脑子里所有关于母亲的印象全部替换成这个样子，似乎随时随地，就能找他索命。
所以他甚少回忆，所以他几乎忘了沐宸。
他在葬礼上冷静的没有掉一滴眼泪。就像他冷静的帮母亲整理好仪容，才打电话通知其他人。
母亲死之前，他偶尔会想：其实死是个解脱吧。不过也只敢在凌晨自己缩在被子里偷偷地想一下，这就是他全部的懦弱。
母亲死之后，他连这点懦弱都不许自己有。一夜之间，他所有的悲愤、绝望、恐惧凝结在一起，成了他走到现在的一腔孤勇。
好在他遇到了沐宸。
想到沐宸，他不自觉的轻轻笑了一下，带着孩子气，沐宸这四年的变化可想到沐宸，他不自觉的轻轻笑了一下，带着孩子气，沐宸这四年的变化可真大啊，和那时阴郁的少年判若两人。他大概也没想到，正如沐宸照亮了他，他也曾那样温暖过沐宸。
晚睡的结果，就是张忻钰第二天格外睡不醒，好在沐宸给他请了假，也没过多苛责——做胃镜有多痛苦他早有所耳闻，现在能惯着就惯着，况且那小崽子昨天还被他不留情面的揍了一顿。但他还是低估了做胃镜的痛苦。
给张忻钰做胃镜的医生不是林宇。张忻钰先是喝了一个口服液，喝完后觉得嗓子都堵住了，当医生拿着管子往他喉咙里杵时，他下意识就要偏头拒绝——他对陌生人的不信任是发自骨子里的。
医生冷冷的说：“不要动。”
张忻钰仰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审视，然后固执的偏过了头。医生把管子往工具盘里一放，语气不善道：“你最好配合一点，不然这个胃镜没法做。”然后扭头出门，把沐宸叫了过来：”病人不配合，你劝劝吧。“
沐宸：“……”
张忻钰嗓子是哑的，说不了话，只好扭着头，表达自己的拒绝，像个在闹脾气的孩子。
沐宸自然是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闹脾气，就问他：“怎么了？不方便说话打字给我看也行。”
张忻钰掏出手机打了字，打完后纠结了一下，还是递给了沐宸：我不习惯把管子伸到胃里。沐宸看完后哭笑不得，刚想劝他，却发现张忻钰的嘴唇惨白惨白，被牙齿无助的咬着。他其实是害怕的。
沐宸突然懊恼了起来，张忻钰再成熟，也不过才18岁，况且这种生理性的恐惧本来就很难避免，可他居然忽视了，理所应当的觉得张忻钰不会害怕。
其实如果没有沐宸，张忻钰就算真的害怕，也会硬撑着做好一切，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儿，独自一人安安静静的舔舐伤口，不哭也不闹，可一旦有人来安慰他，满腔的委屈就再难以抑制。
沐宸转过身问站在门边的医生：“我能陪着他吗？”
医生冷漠的回答：“不行，不符合规定。”
沐宸无奈之下给林宇打了电话，匆匆交代了事情经过，林宇沉吟片刻，本来今天他休息，但沐宸既然开口了，他也不好回绝，便回答道：“行吧，那我给他做，我马上就到。”
林宇家住的不远，十几分钟后就走进诊室，一边又开了一小瓶口服液一边对张忻钰笑道：“小朋友，那么黏你哥啊。”
张忻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沐宸的朋友他又不好意思不理，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沐宸。
林宇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看人家的弟弟！
沐宸和林轩关系很好，和林宇算不上熟，麻烦人家在休假的时候上班实在是不好意思，心里盘算着以后这个人情该怎么还，嘴上笑着说：“唉，孩子娇气，还得麻烦林哥，真是不好意思。”
听着像是无奈叹息，可林宇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母凭子贵”的嘚瑟劲儿，他偏过头笑了一下，把口罩带好，笑骂道：“行了你，别跟我嘚瑟了，去摁着他点。”
规定什么的，在熟人面前，都是可以适当免一免的嘛。
其实沐宸不用做什么，他在张忻钰边上，张忻钰都会努力不让自己过于狼狈，管子插进喉咙的时候，他几乎抑制不住弯腰吐两口的欲望，身体排斥的生理反应挤出了他的眼泪，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都在抖，然后他突然安静了——沐宸小心的拉住他的手，说：“没事儿，哥在呢。”
感觉像是持续了一个小时那样长的胃镜其实不过短短几分钟，结束后，沐宸拿了纸巾小心的给张忻钰擦嘴，张忻钰喉咙间恶心的感觉并没有消散，时不时还想吐一吐，不过那俩人此刻都没心思关心他，都忧心忡忡的想着他的胃。

林宇有些严肃的说：“他这个胃已经有些溃疡了，我给他开点药，今天输一会儿液，但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还是要依靠你去监督他的饮食和生活习惯，年纪轻轻胃就烂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看着沐宸越来越严肃的神色，张忻钰从百忙之中抽出一点脑子来想：“求求您闭上嘴，收了神通吧。”
不过张忻钰喜怒不形于色惯了，谁也没看出他那点不情愿来，尤其沐宸看着这小崽子往那一坐，小脸惨白，蔫蔫的不出声，一副难受的很的模样，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第二十八章 第一场战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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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冬天便悄然而至，凛冽的风呼呼作响，肃杀的席卷一切，偶尔飘几场雪，盖不住遍地的瓷砖和柏油路，也无从滋养它触及不到的土壤。种植的绿化树枝叶枯槁，和钢筋水泥格格不入，等待着几年之后被人为地搬移到另一个地方，继续做一个过客。
张忻钰的衣柜里拥挤很多，新买的几件冬衣占体积太大，把他本就不宽裕的衣柜挤得连衣架都不用就能挂住衣服。
张忻钰一直觉得那几件衣服买的意义不太大，教室车里家里都有空调，他出去打架又不可能穿个长款羽绒服——那不是作茧自缚吗？但沐宸执意如此，所以张忻钰只好每天穿个衬衫，外面套羽绒服，一进教室就把羽绒服脱了，衬衫领口微开，漏出一点白皙精致的锁骨，衬衫的袖子挽起，修长的小臂上还有一两道陈年的伤疤。
有时他还套一件米色薄风衣，**气质十足。
他这个打扮被班里的男生争相效仿，一时间整个三班男生大半都穿着衬衫挽着袖子，看着像大型传销窝点。
班里有个别几个男生免俗，比较值得一提的是李绍希。
张忻钰衣品如人品，走的都是性冷淡风。李绍希则和他相反，穿的都是机车服马丁靴一类，整个人就是行走的桀骜不驯，课间和那几个与他关系不错的男生坐在窗台上抽烟，烟雾从他眉眼间缭绕，又是另一种风景。
好的皮囊真的是有优势，抽烟都能抽出艺术感来。
刘斌向沐宸反映过这个问题，包括大部分人不穿校服这件事，沐宸面无表情的听着，听过后笑了笑，说：“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刘斌敏锐的捕捉到了沐宸的不悦，他早就觉得，自从钱峰代课之后，沐宸对他就不太喜欢，也并没有什么具体表现，对他依旧尽心尽责，但不喜欢这种事是很难抑制的，刘斌心比天高，觉得十分不忿，气哼哼的走了。
其实沐宸也很头疼，他上课时鲜少看张忻钰，偶尔那么一眼就总能看到他在解领口的扣子或者挽袖子，感觉到沐宸的视线时还会露出一个介于邪气和乖巧之间的笑，乍一看觉得又乖又听话，仔细一回味又觉得十分不正经。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出这么富有层次的面部表情的。
“不过，”沐宸揉揉眉头，暗自沉吟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虽然不怎么看琼瑶剧，伤痛文学这类情啊爱啊的东西，但沐宸也是个正经八百活了20多年的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自认为），见过的小套路就跟高考时一分差的人那么多，因此他明显感觉到张忻钰对自己的态度在愈发暧昧，这不是演习。
或许，他应该和张忻钰适当疏远一点了。
下节课正好是语文，沐宸走进班里，看到班里围了一群男生，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刘明洋正和班里一个和李绍希关系不错的男生互相揪着领子，两个人怒目圆睁，急赤白脸，仿佛两只斗急眼的牛。
张忻钰和李绍希也抱着臂站在两侧，冷眼看着一切。
沐宸顿时上了头，虽然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但这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哪怕带着伞也会被淋个精湿。
他默默吸了一口气，拿出并不存在的班主任威严，喝道：“都干嘛呢！”刘明洋反应十分迅速的松了手，那位明显还愣着，手不依不饶的扽着人家领子，显得双手摊开的刘明洋像一只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无辜兔子。
沐宸选择性忽视了之前看到的画面，说：“李扬，你干嘛呢？”
李扬没张忻钰李绍希那么放荡不羁，到底还是个高中生，叛逆也叛逆的有限，对班主任这种生物还是只可远观的，况且刘明洋已经松了手，于是他也十分不丢面的把手放开，假装刚刚只是进行了一场友好的“你捏捏我领子，我拽拽你领子”比赛。
沐宸看了看他们几个，没问什么原因——高中生把“告诉老师”这种事儿看成奇耻大辱，搁古代那绝对是“胯下之辱”级别的，所以沐宸不指望能当场问出啥来，他板着一张脸，拉出老师那副惯用的说辞道：“先上课，下课去我办公室！”
张忻钰一挑眉，去办公室？立刻麻利儿的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白皙单薄的胸口，和古代臭不要脸魅惑主上的狐狸精如出一辙。
沐宸：“……”忘了这茬了！
心虚归心虚，班主任的气势还是要拿足的，沐宸把教案不轻不重的往讲台上一拍，先语重心长的讲了十分钟纪律的重要性以及其延伸出来的心灵鸡汤，把这帮学生们讲的昏昏欲睡生不如死——听得进去才叫鸡汤，听不进去就是泔水味儿的安眠药——其道理之空洞，语言之无味，连张忻钰这只开屏的公孔雀都蔫了，再也没劲头儿去抖露他的花尾巴了。
沐宸目的达成，开始安心讲作文复习课，相对于语法课的味如嚼蜡，作文课显得有意思很多，如果说语法课是人嚼剩下的甘蔗渣，那作文课就是一根鲜嫩嫩的甘蔗，虽然不见得有多好吃，但好歹不是人家嚼剩下的。
课后，沐宸布置了一篇时评类作文作为周末的家庭作业，然后带着两个肇事者以及张忻钰进了办公室——后者是自己主动跟过去的。
可不用在一群小姑娘面前装了，沐宸一进办公室就彻底放飞自我，吊儿郎当的问：“说说吧，怎么回事儿。”然后又一指张忻钰：“你把扣子都给我系上。”

第二十九章 第一场战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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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忻钰自觉莫名躺枪，低头认认真真的开始扣扣子，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儿。
事情其实很简单。
李扬和李绍希坐在窗边抽烟时，嗓子一时有点堵，咳嗽两声咳了一口痰出来，随手拿过了一个女孩子的笔袋，吐了进去。
在这个灰头土脸的校园里，总有些女孩格外艳丽，也总有些女孩格外不起眼，陈淼就是个格外不起眼的女孩，夙兴夜寐的用尽心血学习，想借助高考给自己暗淡的前程加点光亮。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陈淼正从外面走进教室，眼睁睁的看着，却无力制止，她很难看的笑了一下，想假装自己不在意，她知道，这次谈不上针对，恰好而已。
可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一切呢？为什么她要为他们的肆意妄为买单呢？她一边想着，一边捡起被他们踢散在课桌下面的书本，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张忻钰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脸色很不好看。
刘明洋知道以他和沐宸现在的关系，不太方便在学校里动手——况且他自己也十分看不上这种行为——便径直走过去，一把把李扬从窗台上扽下来，咬着牙说：“***干嘛呢？这是个女孩！有种你来弄我来！”他真的是瞧不上这种有事儿没事儿欺负弱者来**的，感觉他们都不配叫人，灵长类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借李扬个胆子他也是不敢找刘明洋的麻烦的，但少年人的尊严不容人挑衅，碍于面子，他也揪住了刘明洋的领子，冷笑道：“怎么，你这么上心，是不是暗恋人家。”
刘明洋火腾的就把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烧断了，他抬手就要打，结果被一帮男生拉手腕的拉手腕搂腰的搂腰给摁住了，他只好骂道：“***会说人话吗？”边上男生都劝他：“洋哥消消火儿啊，大家都是兄弟。”
刘明洋张嘴就骂：“谁和这**是兄弟，干别的都怂的一批，就知道欺负小姑娘。”
张忻钰在一旁抱臂旁观，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刀子，仿佛李扬再敢反驳一句，他就要动手了——反正没人敢拦他。
李扬一时的脑热在这样的目光下渐渐冷却下来，正好沐宸来了，他悄悄舒了口气，算是有了个台阶下。
“就是这样。”刘明洋耸了下肩，看着沐宸。
沐宸没想到人性竟恶劣到这个程度。人的恶意是无穷大的，经过教化有了同情心同理心，愿意惩恶扬善，愿意锄奸扶弱。再不济，也不会落井下石。一个十八岁的男生，所有道理都烂熟于心，却毫不在意的在一个弱女子上释放自己所有的恶意，对这种人，社会对其有一个言简意赅的称呼：**。
沐宸抬眼看着李扬，锐利的目光让李扬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他敲了敲桌子，道：“回家反省吧，让你父母来接你。”
李扬一下就慌了神儿。
他搞不懂，张忻钰一个正儿八经在学校逃课打架的主，校规校纪就是他的行为指南——不让干啥他干啥。他这还安安稳稳的呆在学校——李扬选择性遗忘了那次骇人听闻的事情——凭什么他要回家？
沐宸看着面前男生眼神里翻涌的不甘，他们都还年轻，家里也没那么险恶的环境，没修练出张忻钰那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轻易就被沐宸看穿了情绪，沐宸为人师表，总是停不下那颗诲人不倦的心，平常碎碎叨叨，实际谁都放不下，他冷着脸开口：“李扬，你记得，真正的男人，那副强硬的筋骨都是硬给比自己强大的人看，不是让你用来恃强凌弱的，你有本事就挺着副铮铮铁骨去见义勇为，别一受欺负就老老实实当顺民，只有窝里反时斗得凶。”
说完沐宸就让张忻钰和刘明洋把陈淼叫来，“李扬，给人家小姑娘道个歉。”
李扬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放低姿态，说：“对不起。”沐宸懒得纠正他那莫名其妙连称谓都没有的道歉，他摆出那副面对姑娘时风度翩翩的温柔脸，说道：“陈淼，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或者其他的同学遇到这种事儿，不要担心，来找我。被人欺负不是你的错，你要敢于保护自己，维护自己的权益，在学校如此，以后到社会也是这样。”
陈淼眼圈一红，点点头，眼泪就掉下来了。
沐宸无奈一笑，抽了张纸：“傻丫头，别哭啊。”
他嘴上说着别哭，但还是由着陈淼在这哭了一会儿，这个小姑娘压力太大了。等她心情平复了已经上课好一会儿了，沐宸笑着说：“行了，哭过了可就不许放心里了，回去上课吧。”
李扬站在墙边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性别歧视吧，妥妥的性别歧视吧！
陈淼回到教室，发现自己的笔袋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放了一个新的，她近乎于茫然的四周看了看，大家都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她。
刘明洋暗自瞥了一眼，对这个小姑娘又震惊又感动的表情十分满意，体会了一把学雷锋不留名的快感。
回去的路上，空调温度还没起来，张忻钰就要把羽绒服脱了，沐宸往日都会说他两句，然后把空调开到最大，今天却不咸不淡的问了他一句：“不冷啊。”就由他去了。
张忻钰：“？？？”什么情况？
沐宸这是转性了？
仿佛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般，张忻钰觉得自己没挨他两句数落居然有点不自在。怕不是疯了。

但他又觉得今天沐宸确实冷漠很多，到家之后就蹭到他身边，说道：“沐哥，你今天生气了？”
沐宸不着痕迹的拉远了自己和他的距离，然后说道：“没有，这个事儿你们做的很好。”然后他站起来，“我去做饭。”草草结束了话题。
张忻钰怔愣了一下，面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他能感觉到沐宸在疏远他，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两个人迅速回归了当初礼貌客套的状态，暧昧的小气流荡然无存，彼此之间都是冷漠的彬彬有礼。
沐宸的本意是想稍微疏远一点，没想一下关系回到解放前了，张忻钰似乎很难把握一个关系的度，当他意识到沐宸在有意疏远他之后，他迅速从一个会撒娇的弟弟转换成彬彬有礼的学生。不过好歹张忻钰还住他这，比较听话，在可控范围内，他的初衷还是可以实现的。
只是……沐宸叹了口气，看着张忻钰礼貌的和他说了晚安后离开的背影，他心里也不太舒服。
假如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沐宸苦涩的笑了一下，可是，我不能耽误你啊。
张忻钰关了灯后，一个人坐在床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先维持这样一个中规中矩的关系，他感觉自己应该潇潇洒洒转头就走，却始终没有狠下心。
他才刚刚见识过温暖，舍不得丢掉。
他难得懦弱的想听天由命一次，等着时间给出答案。
哪怕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