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百度贴吧 >  耽美 >  【古风耽美】师父-逐谙篇(杀手×画师)

【古风耽美】师父-逐谙篇(杀手×画师)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6 22:39:34
-《林愿篇》和《苏启篇》在个人主页可以看,不看也不影响,每个故事都是独立的。
-变脸如翻书的戏精情话画师×冷血且深情的少年杀手
-感谢支持
图源网络,侵删。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6 22:39:34
十九岁那年,我被派到天衣坛洛阳分舵担任舵主。
那日适逢乞巧节,大街小巷一派热闹喜气,少年鲜衣怒马,美人笑靥如花。街头巷尾传来一阵阵老汉的叫卖声,尾音被拖得很长——“卖糖葫芦咯——!新鲜的糖葫芦——!”
我独自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街市两旁的晚灯一盏盏亮起来,笼着那些糖铺和首饰摊,让人不觉想起冬日里暖色的斜阳。
身旁的夫妻眷侣耳鬓厮磨,丈夫将雕花的发钗插入妻子的云鬓;姑娘手里拿着新买的胭脂,玉手掩朱唇,笑得眉眼弯弯。我走在他们之间,身旁万千繁华如流水。也不知为何,路过某座拱桥时,原本四下游走的目光突然便穿过拥挤的人群,落到了坐于桥上作画的那个人身上。
那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一袭青衫,眉清目淡,神情却很是认真,一副视外界纷扰于无物的专注模样。
我走上前去,才发现他笔下画的是大片大片不知名的红花——我从未见过那种花,目光却不自觉地被画上那肆意燃烧流淌的红所吸引,一寸也挪不开。
我便一直站在那看他画,直到此幅画毕,他停下笔,我才从中回过神来,恍然惊觉夜色已深,身旁潮水一般的人群也早已尽数散去。
他转了转手腕,抬眸看向我,眼里噙着一丝笑意:“公子似乎很喜欢在下这幅画?”
他的手很是好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一看便是执笔而非执剑的手。
我坦然一笑:“阁下画技超凡,只是在下先前从未见过这画上的花,一眼惊艳,因此不觉才驻足看了这许久。”
闻言,他眼中的笑意又深了两分:“这画上画的是凤凰花,是在下家乡的花,只开在南地,北地是没有的。”
他笑的时候,清淡的眉目便染上了两分旖旎颜色,像是将画上那片动人心魄的红添了一抹在眼角,徐徐晕开。
随后他收好画笔,大大方方地将画纸一卷,递到我身前:“既然公子与这花有缘,这幅画便送与公子了,还望公子勿要嫌弃。”
我尚未来得及推拒,他便颔首道了句再会,独自信步走下了拱桥。桥下的河灯缓缓淌着,火光与月光交相映衬着那人的背影,宛若流金。
我垂下眸去静静看了手中的画卷许久,终于笑叹一声,转身向来路走去。
我原是去杀人的,可我喜欢这花,不想让血腥气弄污了它。
我将画带回去收好,第二日夜里又路过了那座桥。不出所料的,昨夜赠画的那人依旧端坐在那,落笔如行云流水。
待稍走近些,我才发现他笔下的人很是眼熟,上前两步定睛一看,却不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宽阔的画卷上,无数喜鹊展翅排开,羽翼身形聚在一起,汇成一座横亘人世的长桥。长桥的中央,青衣画师执笔作画,紫衣少年目不转睛,神情各有各的专注,却让人无端觉得这偌大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了这两人。
我挑了挑眉看向他,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停下手中的画笔,看清来者后微顿了顿,随后垂首一笑,掩过眼底闪过的一丝尴尬:“画技粗鄙,让公子见笑了。”
月光大片洒在画上,不远处传来两声细碎的鸟鸣。
沉默片刻后,他看着笔下的画,率先开口道:“昨日是七夕,在下与公子又巧桥上相逢,故而作了此画——心念所致,并非有意冒犯。”
我的目光在那画上停留半晌,琢磨着他那句“心念所致”,不由轻笑开来:“阁下此画画得甚好,在下很是喜欢,何来冒犯之说?”
我有意打趣他,便故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还是说,阁下口中的冒犯,另有深意?”
他像是突然被呛到般咳了几声,赶忙摆了摆手苦笑道:“公子就饶了在下吧。
“这画公子若喜欢,一并拿去便是,只是这画上还有两处未曾画完,公子若是方便,明晚再来此处取吧。”
我摇摇头:“无功不受禄,我平白无故收你两幅画,实为不妥。”
“无妨,”他眼中的笑意带了一丝揶揄,“反正这画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纸无用之物,不如拿来博美人一笑,也算物超所值了。”
我不由一愣——先前看他反应,还以为这是个薄面皮的主儿,哪成想刚送出的打趣这么快便原封不动地被送了回来。
于是心下笑叹了一句:真真是人有千面。
“如此也罢。”我从善如流地略一拱手,“只是拿了人的画,却不知作者姓甚名谁,实在不太好。在下逐谙,敢问阁下尊名?”
他笑意如旧:“苏湛。”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6 22:39:34
翌日我再去时,苏湛果然已经等在了桥上。见了我,他弯了弯唇角,将画卷递上前来。我接过画卷,略一思忖后问道:“白收了苏公子送的两幅画,在下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不如今夜我请苏公子小酌两杯,聊表谢意?”
他并未太过推脱,我们便寻了家清净的酒肆,叫了一壶酒,点了两个小菜。窗外夜风微凉,在初秋的夜里倒让人觉得舒爽。
然而小二才刚端了酒上来,我便察觉到了不对,还未及细想,眼角便瞥见一道寒光。
我下意识地将苏湛护到身后,轻声道了句“闭眼”,随后拔剑出鞘,干净利落地向小二脖颈抹去。
电光石火间血溅三尺,角落里的那桌人应声而起,苏湛有些担忧地问了句“怎么了”,我便轻声应道:“无事,你闭眼就好,我会护你周全。”
天衣坛修罗场出来的罗刹,区区杂碎怎能入眼。
我很快解决了那些人,收剑入鞘后拉过他的袖口:“别看,跟我走。”
待出了酒肆我才让他睁眼,带着他一路走出了那条街巷。
“那些人是冲我来的,让苏公子受惊了,抱歉。”
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我,神色晦暗不明:“为什么让我闭眼,不想让我看到你杀人么?”
我摇了摇头,“身在江湖,杀人夺命乃是家常便饭,我不杀他们,便换他们杀我,这有何可避的。”
“那是为何?”
我略顿了顿,抬眸看向他:“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些人死去的模样,不想让你看到那些喷溅的血。”
闻言,他的眼底似乎有一瞬的愕然。
“我是天衣坛的人,十一岁进修罗场,十四岁第一次杀人,可我现在都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那些人死去的模样、第一次看到那些横流血的时候,心底的厌恶与恐惧。
我看着他笑了笑,“苏公子不是刀口舔血的人,那种感觉实在太过糟糕,所以不想让你看到。”
他微微一愣,随后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别有用心?”
我笑着摇了摇头:“你若别有用心,这些话我不说你也会知道,没什么可怕的。”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你若真是别有用心,我会很难过的。”
他便也笑了起来,盯着我看了半晌后回了一句:“嗯,我的确是别有用心。不瞒这位公子,在下接近你,全因垂涎你的美貌。”
我看着他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心道若让这人去演戏,定会是个名角。
四目相对片刻,他又问道:“为什么会进天衣坛呢?”
得,这又变回来了。
我于是反问道:“我自幼便是个孤儿,是天衣坛收留了我,不进天衣坛,我能去哪儿呢?”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良久后,才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许多事乃天意难违,冥冥中注定好了的。”
那夜我们聊了很多,他跟我说起他的家乡,说那里的山水风光,人物风情,还说他家乡有一道名菜,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我尝尝,我欣然应了下来。
分别前,他并未再如之前那般客客气气地唤我公子,而是改口道:“逐谙,若是你得空的时候想看画,或是觉得今日喝酒未能尽兴,便来桥上找我,我每日都在。”
我回首看着他盛满银辉的眸子,轻笑道:“好。”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6 22:39:34
那之后我如他所言,得了空便去桥上看他作画,他画江河山川,画万家灯火,画匆匆众生,有时也画我。
每一幅有我的画最后都被我带了回去,他还是那句话——自己留着也无用,不如拿来讨我欢心。
日子久了我发现这人花言巧语是真不少,还总是那种方才还正儿八经地说着话,转眼便接句不正经的,却意外地不讨人厌。
直到有一日我又拿了他的画往回走,路过夜市时遇了一位姑娘,那人看着我手中的画卷不无讶然道:“公子请留步,请问公子手上拿的,可是苏湛苏公子的画?”
我有些疑惑道:“正是,怎么了吗?”
对方立马便激动了起来,“苏公子的画向来千金难求,便是有达官显贵想要也绝非易事,敢问公子是如何求得一画的?”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很想告诉她:这画是苏湛硬塞给我的,我家里还有一墙的画。
我寻思着事情似乎不太对,原来他口中当废纸送我的画竟这般宝贝,不由觉出两分窃喜来。又不好太过张扬,只得随意敷衍了那姑娘几句,决定第二日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次日,我从他送我的画里挑了两幅背在身上,对着端坐桥上绘着枫叶图的苏湛道:“听闻苏公子的画千金难求,在下心中实在惶恐。”
他停下手中画笔,抬起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我并不理会他,只是继续道:“你的画这样金贵,却被你这般随意地丢给我糟蹋。这画我实在收不起,今日是特来物归原主的。一日带不了那么多,剩下的我过两日再送来给你。”
他将笔放在笔山上,微眯了眯眼睛,“你也知道这画金贵,还这样糟践我的心意?”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突然站起身来与我平视,眼里竟是少有的真挚:“这画于别人而言或许的确是千金难求,但于我而言,也确实是不及你的欢心——我不曾骗你。”
哪怕听惯了他不着调的情话,我的耳根却还是猝不及防地烧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眼角眉梢都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你若真觉得这些画过于贵重,你承受不起,不如以身抵债吧。”
许是猪油蒙了心,我看着他染了旖旎笑意的清秀眉眼,竟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成交。”
说是以身抵债,却也不见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我依然得了空便去桥上看他作画,他依然时不时地画我,时不时地在正经话里插两句情话。
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大抵只有两件事。
其一是四下没人的时候他便会凑上前来讨一个缠绵腻歪的亲吻,得逞后便会像个骗到糖的小孩,嘚瑟得不行。
其二是我终于尝到了他曾说过的那道家乡名菜——木瓜鸡。
苏湛平日里都是独自一人住,有时便会拉着我去他那儿添点人气。一日他从集市上买了两个木瓜半只鸡,硬拉着我往他家去,说是要给我露一手。
我看着他生起灶火,架上汤锅,案板上传来了错落有致的撞击声,接着炊烟缕缕从面前升起,带着木瓜的酸甜和鸡肉的醇香。
织成了岁月静好、人间烟火的模样。
他将煮好的汤端上桌案,盛了一碗放在我面前,随后满眼期待地看着我,就差没在脸上写一句“求表扬”。
我端起瓷碗尝了一口,入口清甜,口感上佳,于是看着他笑道:“倒的确是有一手。”
他便弯起眉眼看着我将汤尽数喝完,高兴之余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好歹也是个天衣坛舵主,就不怕我在汤里给你下毒啊?”
我笑着摇了摇头:“你要真给我下毒,我恐怕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他想了想,随后觉得很有道理般点点头:“不错。”
接着又突然没头没尾地吻了上来。
而我不曾告诉他,我长年累月地服用避毒丹,世上没有几种毒能伤到我。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6 22:39:34
后来他因家事回过几次乡,而我也回临安述过几次职。坛主一直想让我留在总部,却都被我婉拒了。
那个地方实在有我太多不好的回忆,以前不觉得,在洛阳的蜜罐里泡久了,再回想起才觉得惊心。
我自幼就是孤儿,被天衣坛的人收留后送进了修罗场。那年我十一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比我略大两岁的同伴因为弱小而被别的同伴分而食之——那是我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明白何为弱肉强食。
后来我才知道,在修罗场里是没有“同伴”的,所有人都会在你背后捅刀子,如果你不想被捅,就只能捅别人。为了在那个地方活下去,我拼命地训练,连夜里睡觉也缩成一团,紧攥着刀子,无时无刻不活在不安中。
十四岁那年,我第一次杀人。
那人是每天来给我送饭的姐姐,大我三岁,每次来送饭,她都会在身上带着药,在我吃饭的时候顺便帮我给伤口包扎换药——有时候伤得重了,她还会红着眼睛抹眼泪。每次她都会笑着让我多吃点,然后告诉我我一定可以活着离开修罗场。
可我活着离开修罗场的条件就是杀了她。
修罗场中有人知道她待我好,便设法告诉了右护法——修罗场是不允许有感情存在的地方,想要活下去,就只有杀了她一条路可走。
那天她一直跪在地上求我,一双好看的眼睛哭得红肿。大抵是看我天赋不差,不想让我毁在这里,右护法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不杀她她也活不了,自己掂量着吧。
我杀了她,之后吐了一天一夜,把胃里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却还是一闭眼就是她倒在血泊里的惨状。
可是那之后我又杀了很多人,杀了自己的同届,杀了天衣坛的叛徒,杀了他们要我杀的所有人,剑稳稳地握在手里,再也没有梦到过她。
我活着离开了修罗场,成了那一届的最强者——罗刹。
修罗场出来的罗刹,心都是铁打的。
我踩着白骨一步步往上爬,短短两年的时间,我学会了绵里藏针,学会了伪装算计,我看起来与一个普通的少年无异,却已是天衣坛最年轻的分舵主。
我离开临安到了洛阳,然后在那里,遇到了苏湛。
起初我是防备他的,派了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查他的底细,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酒馆遇刺那次也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他若有问题,定会出手相助以获取我的信任,可他只是很顺从地闭上眼,任由我拉着他走。而那日我探上他的手腕时,确信了他是真的没有武功。
我开始有些动摇,兴许他真的只是喜欢上了一个欣赏他画的俊俏少年?
我喜欢他的画,是确确实实的喜欢,他的画里总是有些真心实意的东西,是我先前十九年都不曾感受过的。
因此每次他送我画我都很开心,而他无微不至地察觉到了我的开心,便总是送我画。
后来索性把他这个人也送给了我。
我不曾想过会和他纠缠这样久,竟转眼就相伴了整整十年。
而原先的那些防备、算计都早已在苏湛十年柔情蜜意的浸泡中化为了放在心尖的那点软肉。
他为我作画,为我煲汤,带我去看漫天的星辰和铺满河面的莲灯,将漫长岁月酿出袅袅醇香。
从前从未有人对我好过,而后来我遇到了他一个,便已觉得足够了。
可上天对我似乎从不仁慈。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6 22:39:34
坛主前段时日想要一幅山水画,我便将此事告诉了苏湛。苏湛得知后尽毕生之画功作出了一副大气磅礴而灵秀十足的锦绣河山图,我派人呈了上去。
坛主很是满意,当即便将此画挂在了大殿中。一个月后,坛主与左右护法等一众高层于殿中暴毙,死于毒杀。
坛中上下查遍了都不曾查出端倪,最后终于查到了那副画上。
画有剧毒,毒物无色无味,散于空气中,慢性致死。
怒气填胸的教众要我给个说法,我却已如被摄了七魂六魄般再无力去想其他。
我想到了自己常年服用的避毒丹,甚至不敢让人去验他送我的那些画。
我们相守了十年,人这一生并没有多少个十年。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不是他,他若想杀我,多的是机会。
思及此我却蓦地愣住了——我想起他曾无数次问我,就不怕他别有用心吗?就不怕他对我下毒吗?
他身无武功,我又常年服用避毒丹,他真的……多的是机会吗?
而那时魂魄全无的我不曾想到,身份贵重如坛主,又怎会不服避毒丹。
我尚未来得及再多想,心腹的声音已从门外传来:“舵主,总部那边说……您若再不给出个说法,便要将您当作叛徒论处了。”
他顿了顿,又说:“……属下斗胆请人验了您挂在卧房里的那张鹊桥图……”
漫长的沉默后,我听到一声惊雷在脑内炸响——
“同总部里那幅一样,剧毒。”
然而凌迟还没有结束。
“属下还派人去查了苏湛的家乡……”门外的心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八年前已有了妻室,孩子已经七岁了。”
脑内传来一阵嗡嗡的剧痛,我突然觉得无比恶心,胃部一阵剧烈地翻涌,随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就像十四岁那年一样,我吐得昏天黑地,将胃倒了个干干净净,险些因为脱水而死过去。
就像十四岁那年一样,我吐完之后便又有了一副铁打的心肠,世间再没什么能伤到它。
我走进苏湛的住处时,他刚从厨房中出来,桌上放着一碗刚煮好的木瓜鸡汤。见了我,他眉眼一弯道:“猜到你要来,提前给你煮了汤,现在温度刚好,趁热喝吧。”
我上下打量着他,青衣如旧,眉目依旧是那样清淡的,笑起来依旧很好看,只是鬓间多了一缕霜华。
我走到桌前,与他不过两步之遥,过往十年的岁月里,我曾无数次坐在这儿看着他在厨房里忙进忙出,想着所谓一世长情大抵便是如此。彼时窗外有夏花冬雪,蝉鸣鸟啼,屋内有烟火食香,温软在旁。
可此时我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两步的距离,刚好够我拔剑。
于是我从腰间拔出长剑,对着他的心口刺了下去。
我十四岁开始杀人,至今练剑十五年,剑尖向来是对准了心口的,从不曾偏过分毫。
我看见他低头看着血色迅速蔓延的胸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很是落寞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你舍不得的。”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笑意淡下去,看着他倒在血泊里,一袭青衣被染透,看着他看着他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终归于一片死灰。
我出去的时候瞥了一眼桌子上那碗木瓜鸡汤,凉透了的鸡汤上已经结了一层油。
天衣坛修罗场里出来的罗刹,心是铁打的,向来不懂什么是不舍。
是他先辜负我,我不难过。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6 22:39:34
我一把火烧了他送我的那些画,看到鹊桥上一青一紫那两个人在火海中化为灰烬,这世上终于谁也不剩了。
我突然想起那年送画时,他曾满眼揶揄道:“反正这画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纸无用之物,不如拿来博美人一笑,也算物超所值了。”
我于是很是捧场地笑了笑。
后来我将苏湛的尸体带回了天衣坛,坛内高层大多丧命于那一场毒杀中,我便理所应当地成了坛主。有人疑心其中恐有阴谋,然而木已成舟,也别无他法。
再后来我找到了苏湛的孩子。他的母亲早在一年前就死了,我本想也杀了他,可我当看到那个孩子眉眼里刻着的那个影子,不知为何最后竟没能下得去手。
那个孩子原名苏启,我把他带回了天衣坛,问他,你以后就改名叫苏念,好不好?
男孩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只是因为这名字好听罢了,我也没有在念着谁。
我待那个孩子很好,尽我所能地好。我教他武功,教他认字,带他去山涧捞鱼,陪他去郊外踏青,有时候还会做木瓜鸡给他吃。
他很喜欢木瓜鸡,每次单是闻到味儿便已垂涎三尺。
我常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却缄口不提和那人有关的任何事。
直到苏念十二岁生辰那天。
那天夜里我喝了很多酒,半梦半醒间看着那副与那人七分相似的眉眼,突然想到了什么,痴痴笑了一句:“等你剑法练成了,我就带你去洛阳,好不好?”
我仰起头看着树梢上的一轮明月,将那年酒肆里未能喝尽兴的酒一口气喝了个够,就像自己又回到了十九岁那年的初秋。
“洛阳可好了,雕梁画栋,万千繁华,街上有背着糖葫芦叫卖的小贩,有捏糖人的师傅,还有漂满河面、一眼望不到头的莲灯。
“还有啊,还有,洛阳最好看的就是凤凰花,大红色的,红得动人心魄,像那十里流焰,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了。
“等你剑法练成了,我就带你去洛阳,去看凤凰花,好不好?”
他很是期待地点了点头,眼里是流光溢彩的笑意。
我便朗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拎着酒壶的手一抖,洒了一身的酒,夜风料峭一吹,身子便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洛阳的凤凰花……洛阳的凤凰花在哪儿呢?
我像是做了一场十余年的大梦,这才突然醒了过来。
对啊。
洛阳早就没有凤凰花了啊。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6 22:39:34
番外 苏湛
我叫苏湛,是个画师,父母是江湖上某个门派的元老,因此我也为那个门派效力。
我这一生不曾对不起过什么人,唯一辜负了的,便是家中妻子。
当时家父病重,临终前唯一的期望便是我能成亲。我顺着他的遗愿娶了妻子,却只留给了她一个孩子。
毕竟我这一颗心不过方寸之地,早在她之前就被一个紫衣少年填得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其他任何人。
那紫衣少年名叫逐谙,我原要是去杀他的。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洛阳城内的一座拱桥上。那日正值七夕,华灯初上,纤云弄巧,满城繁华喧闹。我如往日一般于桥上作画,画着画着却察觉到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
我的余光瞥到不远处立着的那个人,对方一身绛紫衣衫,朗眉星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笔下的画卷。
我微微一愣——我来洛阳前曾见过逐谙的画像,因此一眼便认出了他。模样倒是比画上还要好看三分。
他许是看得入了神,一直在那呆呆站到了我画完。彼时夜色已深,人潮退散,我将画笔往笔山上一放,抬起眼来笑看着他,他才蓦然回过神来。
他们都说天衣坛洛阳分舵舵主逐谙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此刻看在我眼里倒竟有两份可爱。
我将那副画送了他,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那画。
我猜到了他第二日还会来,于是备好了剧毒在桥上等他——寻常人便是戒心再重,验毒也验不到一幅画上,且他经年服用避毒丹,大抵猜不到这世上还有专克他避毒丹的毒。
可或许是冥冥中有所安排,那天夜里在酒肆中他将我护在了身后,很轻地说了一句“闭眼”。我原以为他是不愿让我看到他杀人时的模样,还心下暗笑了一句虚伪——却不曾想他只是不想让我如当年的他那般,让满地的鲜血死尸在记忆里划下口子。
我突然就想,也许可以让他多活一段时日,于是在那碗我亲手熬的鸡汤里,我放了解药。
却不想这一念之差,便是十年之久。原本最擅作戏的人,到头来却不知何时就动了真情。
我想起当初送他那副鹊桥图时,他曾笑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还是说,阁下口中的冒犯,另有深意?”
那夜月色如练,洒了他一身清辉。
我这才终于明白了古人所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倒还真是如此。
我不是没有想过给他一生,那十年的光景里,我曾见过他所有模样。
可我只能将余生所有的好都凝练在那十年里给了他,然后呈上了那副锦绣河山图,将余生性命也交到了他的手上。
我觉得自己太残忍,花了十年时间好容易将那一颗铁打的心捂化了,却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将他刺了个万箭穿心。那颗心又回到了钢筋铁壳中去了,或许余生再也不会对什么人露出一丝柔软——所以我受他那一剑,原也是罪有应得的。
可我还是不免难过,余生再也不会有人在徐徐炊烟里给他熬一碗木瓜鸡汤了。
我突然想起上次回乡时,曾有同门问我:“你与他朝夕相伴,当真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吗?他那般信你,你随便找个地方下毒他都难逃一死。”
那时我说他戒心太重,不可操之过急。
其实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6 22:39:34
《逐谙篇》完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6 22:39:34
这篇是圣诞贺文,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楼主:华发未苍

字数:8461

帖子分类:耽美

发表时间:2018-12-25 22:50:00

更新时间:2018-12-26 22:39:34

评论数:31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