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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拉西扯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1-16 08:53:30
见不少网友,都自己建个楼,集中发帖子。早就想效法了。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1-16 08:53:30

随手记:车到街头怕无路

起个大早,好去4S店喷漆。买保险时送了两张喷漆卷,再不用就到期了。左旁后门,划痕最明显,就喷它。要最早到,才能当天喷完拿回车,不想拖上两天,麻烦。

路口等红灯,后面那辆车不停鸣喇叭,声音非常刺耳。早几年就禁鸣了,但完全不鸣还是没可能的。我知道对方鸣的是我,我是第一辆车。这是直行和右转车道,直行是红灯,右转闪黄灯,就是说车不能直走,却可以向右转。问题我是直走的呀,鸣喇叭的显然是右转车。差不多一分钟,刺耳的喇叭几乎没断,我似乎从中听到了愤怒。我有点慌乱了,不知该不该干脆右转好让别人,却有些不甘,这也是直行的车道,我也是按交通规则的。见鸣喇叭不起作用,司机干脆探出头来,往我大吼:向前开!向前开!说的是普通话。

也许,他是以为我是右转的。我犹豫不决,更在暗暗担心,对方不会下车和我“讲道理”吧?现在太多“路怒”症了,那人一面横肉黑胖的样子,完全符合路怒症者,你听他的喇叭都要替他喊破口喉了。他真要“讲道理”,我应如何应付?还好,吼了一声后,对方没更进一步的过激行动,可能是知道我不是右转的吧,又或者知道我是不会直走的。松了口气,仍然紧张,见红灯只有十秒了,也就不想了。倒是和我车并排的司机,忍不住扭头向后骂了句:草,鸣什么鸣!

直行车挡住右转车,这样的事,我也常遇上,当时也有小小恼火,不过也没办法,是设置不太合理。我也知道拼命鸣喇叭的人,可能真是很赶时间,哪怕只是一分钟,他也等不及。但要是右转,我就要多一段路,多过两个红灯,时间也花多了。唉,真是两难,过了好一会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到了4S店,我几乎是第一个客人,交接了车,我到对面坐公交回去。刚过马路,就见两辆车靠站,巧得很,都是回家的车。我边跑边挥手,可是车还是扬长而去,只给我留下一屁股黑烟。其实就差十来步了,难道司机没看见,没道理呀我跑起来那么帅,肯定是出于妒忌。这么想,我就原谅了那个司机。

阿嚏!坏了,衣服穿小了,早上天气特凉,秋风一吹,不至于发抖,也直觉得风凉。玉树临风成了玉树寒风,不会感冒吧?凉风中多等了十来二十分钟,第二辆19路才来。我最后一个上车,身无分文,拿手机用微信支付,却不知哪是扫描仪。“放槽里,放槽里,放槽里”司机说。我赶紧放在槽里,还是不行。“放直点,直点,直点”,仍然不行,“亮度不够,亮度不够,亮度不够!”我都快要冒汗了,手忙脚乱把亮度调到最大,还好总算行了。家有小绵羊,公车偶尔也搭,却是第一次用微信支付,竟大出洋相,满车人都看着。摸了个位置坐下,习惯摸了摸头,刚理个寸头,近乎秃顶,这外型再加入呆拙的反应,不会让人以为我刚从“号子”里出来吧?于是对着窗外瞪了瞪眼,装出一个自以为是的凶相来,不知要吓唬谁。

怎么车走的路线不象原来的?四外张望,见贴在车厢里的行程站点图竟是9路车的。不会四个眼睛,也能把9看成了19吧?有不可能,我明明看见是19的。不由忐忑不安,真想问问旁人,却又不好意思问口,末到半百,还不至这样老糊涂吧。最后心一横,且再看看情况再说吧,又不是真的老年痴呆,怎么着也能找回家去,不就麻烦点。到了站点,见站台的站牌,都只有19路,没有9路的,遂心下大定。显然,这车原是9路,现改成19路,旧车程表却没有换新的,工作没做到位。而半年旧路线一直在修高架桥,早就改路线了,我太久没搭,才不知道。突然有点佩服我妈了,八十三了,还能自己搭公车来来去去,自己都差不多不会坐车了。回到家把搭车“奇遇记”和妻子一说,给妻子一顿讪笑:“那你以为自己多聪明呀?”

没多聪明,智商比身高高点还是有的。
2019-11-26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1-16 08:53:30
匆匆

不知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正好翻到朱自清的《匆匆》,请完更是有些怅然。

这是朱自清很早期的文章,写这文章时的朱不过二十来岁,正是大好青春年华,怎会有这样的感慨?也许,正因为青春年少才有这样的感慨,这也是古人说的为赋新愁强说愁也。文章里一味惆怅时光流逝,文字如诗,却真没有多少具体的原因和内容,纯是一种心绪的抒发。这种带点迷茫式的,没有具体原因的闲愁,正是青春的通病。不是说作者无病呻吟,不是这样,是因青春应有为,却不曾有为,更多是一种焦虑感。

我曾经很喜欢这文章,没办法,少年时候就是喜欢这样的情调。就算是现在,人届中年,还是常常无端惹闲愁。有人说,我这是太闲了,要是日日为口奔忙,看你愁是不愁。有一定的道理,也不一定准是,有些事,是骨子里的个性。就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的闲愁是会少些,但还是会有的。

况且,有些事,也不能一句闲愁就打发,比如,人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就是一种。人为什么而活,活着意义何在,而自己有没有实现自我价值,难道这些问题,就不曾涌上你的心头,哪怕只是瞬间。偶尔的迷茫,偶尔的闲愁,甚至偶尔的无病呻吟,是必不可少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贺缺,不可能只有欢合,没有悲离散,同样,会有积极,也有消极之时。只不过,不能让清极常驻,而应积极生活。

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比好多人要好,物质或不富,还算是事少茶安乐,想想还求什么?可能就是觉时光飞逝吧。

说到匆匆两字,我想到一位中学的同学,是我曾经很好的朋友,他家在镇上,离校不远,上下学都是步行。我刚开始是走读,骑自行车,常常放学后先载他去再回家,可见交情。那时流行琼瑶小说,有一本叫《匆匆太匆匆》,他冲口而出:忽忽太忽忽!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读了白字,脸胀得通红,那羞涩的样子,至今还如在目。同学有一妹,比我们少几岁,长得很俏丽,常警告我:别打我妹主意!那时候不同现在,男女同学可以几年不交一言,我确实到了慕少艾的年龄,做过许多桃花梦,曾朦朦胧胧对他妹妹有好感,真没贼心。后升高中,不再同校,交情渐淡。

还记得有天,他偷偷在衣柜里摸出一本《狰狞的夜》塞在我手里:拿去开开眼界,小心点,别让人见着。那时候,《狰狞的夜》可是黄色小说。有没有拿回去看,我记不太清楚了,应有吧,因为我记得这书我看过的。

有次到芙蓉障行山,山径上偶然遇上,我们都有瞬间的错谔,好多年未见,变化蛮多,还是一眼认得,只是名字在脑里一转,才在舌头吐出。我刚来,他要走,只是匆匆数语而别。走了几步我不由回望,见他身影在丛树间渐行渐远,我想到的就是匆匆这个词,还有他那天胀得通经的脸。
2019-11-22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1-16 08:53:30
随手记:秋风吹棉花

寒露早过,霜降亦去,前天还短衫对日挥汗,突而秋风一夜至,早晚觉些微凉,今天尤甚,终于脱去短袖,穿上长袖,心里隐隐有点暗喜。

四季轮换,而春暖夏热秋凉冬寒,是自然规律。可这几年,夏天成了猛士,拼命前冲,秋天却如美人,总是珊瑚来迟。我喜欢秋,“我言秋日胜春朝”,我深以为然。秋如人之中年,最是成熟,也最有魅力。

春固可喜,多逢勃而少沉静。夏炽热却欠散淡,冬的严寒又不留余地。只有秋是成熟却又内敛。少年真诚,壮年热血,也都不如中年睿智。秋所以为秋,秋之魅力,实是有过春的逢勃,夏的炽热。人能四十而不惑,也是有着三十而立的基础。总是要有所经历后,才能把轻的看得轻,重的看得重。这是无办法的事。

都是老生常谈了,自己还在后知后觉。唉,这也是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凉爽的秋风也让人头脑清醒。

除了秋风证明秋天来临,还有路边一个帐篷。这个帐篷也是昨晚才出现,神奇的巧合,让我一度疑惑:是它把秋天捎来,还是秋风把它卷来?一块木招立在帐前:蚕丝棉,380/斤,现场现做。

我印象里,以前的被子都是棉的,记不得何时起有了蚕丝棉。我忍不住穿过马路,特意在帐前经过。帐里灯火通明,几个小伙子正在聊天,这么晚了,当然没人来打棉胎。晚上他们是睡在这里吗?余光扫过木招,发现最下面还有一栏小字:新疆棉,35/斤。

二十年前,我和妻子到百货大厦买结婚用的被子,售货员给推荐新疆棉被。她说的话我还记:“这个最好,很暖和!”,价钱我也记得清清楚楚,270元(可能是八到十斤),比别的棉被贵了近一百元。一盖上,马上就觉得暖和。盖了七八年后,被子变硬,妻子要拿去打一打,我不太愿意,担心这一打,温暖就没了。扭不过妻子,只好再叮嘱:千万得看着。惹来老大的白眼。

妻子没看着,棉被再不是一盖上就觉暖和。后来也买过羽绒被,也打了蚕丝棉,都不如我原来那床新疆棉。到现在,我还在用着,妻子加了二三斤蚕丝进去,暖和多了。然而,我记忆里最温暖的那床被子,毕竟没了,想起就常怅然。

棉花确实是新疆特产。十年前去新疆,刚好是收棉花季节,路边大片大片的棉田,弥望一白,如积雪场。路上不时有拉棉花的拖拉机,或是类似拖拉机的农用小货车,棉花堆得高到离谱,只用绳子勒住,竟然可以堆出正正方方,有棱有角的漂亮模样。后面看,完全见不到车头,巨大方冰一块接一块,在路上滑动,漂亮,迷人,也神奇。那情景,我至今不忘,却忘了要带一床新疆棉回来。

摔掉脑里泛黄的记忆,却不由想:这新疆棉,还象我以前的新疆棉吗?裹了裹衣服,赶急往家里走。
2019-10-27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1-16 08:53:30
闲茶闲趣闲作福


喝茶关于心情。有时,好茶须好心情;有时心情不佳更需好茶。今天,我泡壶好茶。说好茶,只是我个人的标准,别人看来,我的好茶也不过尔尔。

刚喝茶时,喜欢绿茶。但不太喜欢龙井,嫌其太淡,独爱碧螺春,喜其茶汤碧绿,而茶香馥郁。尤偏爱其外型,一般茶叶多是片状,或是针状,它却团卷如豆,视角上先有一种别致的赏受。冲泡时,看茶叶之舒展,常是爱茶之人心喜之事,片片茶叶,悄悄舒展,如看花之绽放,有难言的美感。但舒展之美妙多姿,针片茶叶真不如碧螺春如擅舞的佳人,由盘团起势,慢慢展臂,抬手,仰头,直身,回腰;由圆团而成片,仿佛初春枝头之嫩芽乍破,花瓣胀裂,种种美妙,尽在不言中。

但绿茶伤胃,改喝红茶。先喝正山小种,这是福建名茶,香味不似绿茶之清香,更多是岁月之醇香。可同称小种,茶味差别可以很大,有的是透着松香,有的似有焦味。前者自是沁人肺腑,后者就大觉不佳。无法保证每次的品质,再说,就算是松香,亦不是我极喜欢的香味。后偶尔尝到英红,香气较正山为淡,茶味亦比正山为清,但清香可人,更合我心。英红,以英九红为代表,是新出茶种,比之正山历史名茶,数十年的历史,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但喝茶之道,择茶之道,应归乎脾性,不可只慕名号,否则,就有失品茗之本意。有段时间,就一直喝英红,颇觉称心。

现在,却多喝普洱。普洱茶的妙处,不必我累述,但我至今还没多大体会。喝茶如交友,友谊在不断交往中日渐加深,终成莫逆。既需时间,也要缘分,我和普洱可能是相交日浅而缘分未到吧。姐夫独钟普洱,藏了不少普洱茶,姐姐爱我,常以普洱茶饼见赠。既是心意,又是亲情,茶更是好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再说,不必费心买茶,亦省却不少麻烦。

在之前,曾慕名买过普洱茶饼,价不高,肯定是大路货,茶汤偏黑,茶味稍淡,不是太喜欢。喝茶在我不算爱好,什么茶道,什么茶汤之色香味,未必真懂。这倒不是谦虚,才喝几年茶,喝过几种茶,喝过几种好茶,说懂茶才是奇怪。但茶叶质量好坏,大致还是能喝得出来。姐姐赠的普洱和我自购的,质量不可同日而言,茶色深浓而鲜红,入口甘香而清醇,一杯下肚,真个舒坦,是种漏去清涩,仿佛渗入岁月沉香的滋味与口质。

我常想,我不曾体会都鲁迅说的“能喝上一杯好茶,是一份清福”,一来是自己没喝过真正的好茶,二来还没到心无无挂碍的境界。哪怕最好的茶,饮者若俗念重重,百忧繁杂,茶味再好也断然无感。茶可清心,茶好是一方面人,心本少诟更是一方面,否则如何清心?当然无诟更好,少诟就非凡人可及了,我想我不必过于求全,视乎实际便可。

今天喝的,不是普洱,也不是英九,是产于福建武夷山上的金骏眉,正山之分支,红茶中一种。是上回到长沙,妻姐赠送的。茶名眉,以细嫩之叶芽而造,纤细而长如长者之寿眉,极漂亮。和正山小种同出福建,也许是品种和造茶工艺不同吧,口感与滋味,与正山有别,是我很喜欢的香味。如果说,英红稍稍有点淡(以我喝过的平价茶作准)而略显不足,那么金骏眉就完全弥补英九之不足,香清而甘醇。沸水甫进,茶香遂起,茶色清亮金黄,茶味甘醇,舒坦且舒心。茶叶久泡终始如针,纤豪可见。平时,不敢常喝,唯恐其易尽(再买也怕买不到这么好的,有时价高不一定就好),而且,花看半开,醉喝半醉,留有余地,以待来时,总比尽贪一晌尽欢为好。

幸福来自有余,不在日常之尽兴。心情舒畅,宜作添花之美。母亲华诞八十三,身体力健,米寿实期,百寿有望,清福可享,实为人生之大乐。
2019-11-30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1-16 08:53:30
香二嫂


少时候,妈妈常为香二嫂鸣不平。

香二嫂丈夫排行第二,所以大家都叫她香二嫂。我印象中的香二嫂,还停留在儿时的记忆里,那时香二嫂结婚没几年,还是个年轻的小媳妇,虽然我记不清那时香二嫂的模样,却也觉得香二嫂是村里最漂亮的小媳妇,因为妈妈经常这样说。现在香二嫂近七十了吧,看上去才象五十多,皱纹小,衣着得体,举止大方,不象农村人,倒象是城里人。

也许,我儿时觉得香二嫂漂亮,更多源自香二嫂个性温柔。说话阴声细气,未语先笑,笑容亲切,眼睛闪亮,仿佛是和人在悄悄说体已话,知心话,听的人舒服,说的人也开心。高兴时,也大笑,却不张扬,声音更不高,笑意全在眼里。生气了,只是略带责怪语气,声音依然平静。妈常说,阿香脾气真好。在别人眼里,妈妈就好脾气,好脾气的妈妈却觉得香二嫂脾气比自己好。

我现在回忆,只记得香二嫂到我家对妈妈抹眼泪的事,也是为这事,妈妈常为香二嫂鸣不平。香二嫂的丈夫,个子不高,头短面宽,唇薄嘴翘,眼神阴冷,谁也朝不上眼的架式,一看就是那种比较自以为是,自以高人一等又死要脸子的人。他有个外号,方言的含意就是这么个意思。平时在村里闲谈,他的破嗓门,最为刺耳,论事谈人,总爱说东道西,总之凡人凡事在他眼里不是有这样就是那样的问题,几乎身材矮小的他,是在俯瞰全天下,难道就因为他是工人?

这样的人,多般不好相处,他的自尊其实也混着自卑,凡事竖挑鼻子横挑眼,表示优越还在其次,掩盖自己的不足可能更为主要。他长得矮,相貌也不出众,走起路来,也是挺胸叉臂,盼顾自雄,却颇像鸭行。按理说,他这个模样,能娶到一位漂亮,又温柔的妻子,应是很走运的事,该好好珍惜吧?却不,别人眼里的好妻子,在他眼里,似乎多有不是,甚至不甚如意。估计他这人,最擅长干的事,就是在外面受了气,或者没能表现自己的不凡,回家拿妻子出气,找点补偿。否则,不太好解释,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妈妈为此愤愤不平:“老是打人,看人家好欺负是不?”

我那时还小,不懂事,不知那做丈夫的是如何欺负香二嫂,而漂亮温柔的香二嫂又怎会让做丈夫的不满意。只记得香二嫂确实有几次抹着眼泪到家找我妈,不时低声抽泣。妈妈每回都要骂那做丈夫的,又好说歹说劝解香二嫂,宁拆三庙,不拆一家,别人家事也不好说死,估计无非是说男人都不是东西,能忍就忍吧,谁叫咱们是女人呢。那时是七八十年代,男女地位不象现在,观念也不同现在,离婚对女人来说,是很严重的事,也是很没面子的事。在这种不平等观念下,以前的女性,不知要忍受多少欺凌,敢怒不敢言,有苦说不出。也不知有多少家,家里家外鸡飞狗跳。我有时想,要是搁在现在,香二嫂估计一早就离了吧?

七十年八十年代,香港经济起飞,水往低流,人向高走,遍地黄金的香港对内陆人有着魔力,偷渡成潮。偷渡最普遍也是最常见的方法是由水路游到香港去。一般都在夜上,为掩人耳目,或头顶瓜皮,或披水草一类的伪装。偷渡行为很危险,常听说谁谁谁偷渡时淹死了,或者给香港水警发现,给开枪打死云云。当然有成功者,只是少数,多数人就算有幸游到对岸,通常会给发现,转身就给送了回来,更多可能是中途自动退回,毕竟需要水性好,体力好。但现实的贫困,和想象的富裕,总有人不惜拼命一试。我不知我们村还有谁偷渡过,但我知道香二嫂丈夫就曾偷渡过。

不是无法生存,何必铤而走险,香二嫂肯定百般阻挠,可当丈夫的那会听她的,有天突然就消失了。不必问,偷渡去了。凄凄惶惶的香二嫂又找我妈抹眼泪,这回哭得尤为凄惨。这是我记忆里,香二嫂唯一一次不是捱打而哭泣,也是天数最长一次。再怎么不和,终是夫妻,只要没离婚,不管愿不愿实为一体。偷渡是生死难料的大事,作为妻子,怎能不担心。若真有不测,孤儿寡母的,以后怎办?要是成功了,这样抛妻弃子,又将如何?总之,不论哪一个都不会是好结果,都不是香二嫂想要的,都是她害怕的。
我不和道,做丈夫的,冒死偷渡,是只想自个发财,还是真为了这家,不知动机,就无法评说。结果还算好,偷渡没成功,也没出意外,几天后灰溜溜回来了。人前人后,做丈夫的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偷渡这回事,依然是鼻孔朝天,打老婆的事,也常有耳闻,直到二个儿子长大了,做父亲的才慢慢收敛。

香二嫂常找我妈,除了我妈人好,还因为我们还是亲戚,她丈夫和我是同辈兄弟,所以香二嫂管我妈叫二婶,教少不了几岁的儿子喊我叔。现在偶尔见到儿时两个玩伴,张口就叫:小叔。

想到香二嫂,我就想,旧时代(改革前都算吧)的女性,有多少是幸福的?或者说有多少是独立的?
2019-12-1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1-16 08:53:30
随手记:玫瑰花茶

钟情玫瑰,更倾心玫瑰香,那真是能让我神迷心醉的芬芳,比桂花香还要好闻。

玫瑰是爱情花。却有人不喜欢玫瑰,说颜色红艳,近似艳俗。个人爱恶,本来没什么道理可讲。也许真的大红大紫,不如清雅素淡耐看。但我就是喜欢玫瑰红似心,不知谁染红心彻。其实,我最喜欢还是黄玫瑰,初恋般纯洁清新,其次才是红玫瑰,热炽胜似情人血,前者让人铭心,后者教人刻骨。

再没有别的花,比玫瑰更适合代表爱情,玫瑰还有刺,爱情除了入心入肺的蜜,还有刻骨刻心的痛。不知爱情之痛,有可能也尝不到爱情之蜜,骨髓里的蜜。这样的爱情,确实不在乎朝朝暮暮,是金风玉露。

我想,我的骨子里是有点天真的激烈,所以独爱燃烧的红棉,红艳的玫瑰,当然也喜欢冰雪的玉兰。但总得来说,是热烈多过理智。以爱情论,私意以为爱就得燃绕,哪怕只是燃烧刹那,细水长流应是激情后的慵懒,不,是回味。

一个老大男人,学小儿女态说爱,让人毛骨耸然,还是打住吧。且说说玫瑰花茶吧。有段时间,喜欢喝玫瑰茶,三朵五朵半开半闭,沸水里乍绽,清沏染成胭红,玫瑰特有的芳香,在空间袅袅荡荡。不能久泡,泡久了,花褪残红翻作白,茶色深褐味凝涩,一二次即止。轻呷,清芳先入口,慢咽,热气入腹洗俗肠,遍体舒坦。

古人以红袖添香夜读书为乐,若红袖只是添香而不解书趣,其实其趣不在书而在人,实不如赌书泼茶是至乐。红袖也罢,赌书也罢,都如富贵不可求,倒不如求红茶添香夜读书更实在。此红茶故可作真正的红茶论,也可视为茶汤红色之茶,比如玫瑰茶。

书为古先生,听古先生说掌故,说人物,说闲情,说志趣,人生一大乐。茶作旧知已,心心两相印。茶汤清作新,茶色红似旧,且古人早说人不如故,茶作旧知已不亦宜乎。以诗下酒喝得风流,以茶伴书读出真趣。茶可清心,书可明志;书为古先生,茶作旧知已,大畅平生,足以无憾。

陶渊明采菊东篱,我不羡慕,只想采玫瑰于西园。
2019-11-15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1-16 08:53:30
那对私奔的男女

家里的老屋一直空里,妈妈说没人住更不好,于是贴了招租,没想到真的有人租。

我偶尔听妈妈说,租客是私奔而来的一对男女,男人是广州人,女的是外省人,会说粤语,但不准。还有一个读书的儿子。

这倒引起我的好奇。私奔,这是在小说里,电视里才听到的词和行为,现实中,我没见过私奔这回事,偷情或养二奶什么倒常见。一般来说,私奔不过出于两种情况,一是有父母不同意,二是一方已婚。第一种严格说其实不算是私奔,若是男未婚女未嫁,他们的结合是合法且道德的,只是得不到父母的认同和祝福而已。真正的私奔只有第二种。妈妈说应是男的有家室,年龄明显比女的大二三十岁,已是退休年龄。真的两情相悦,不是可以离婚吗,干嘛要私奔?我有点怀疑妈妈是不是道听途说了,其实人家是再婚而已。不是,大家都说他们是私奔来,男的自己也承认了,妈妈说。不离婚,可能因某些原因,不能、不便、或不愿,就只好出此下策,就只好私奔了。

以前读韩少功的《山南水北》,也说过一对私奔男女住在深山上,无电无气,生了几个娃,都到了上学年龄。他们是叔和侄媳关系,女方还曾是教师,不容于道德,才荒山独居。这对男女没隐于山野,却也藏于农村。本来在我想来,私奔多数是男贪女色,女图男财。可我家老屋,是相当破旧的,租金低廉,这么看来,他们的经济似乎不见得有多好,儿子都有了,女方真的图男的钱财?当然,也可能是奔了好多年,有点坐吃山空,不得如此,也说不准。几次妈妈想加租(不过想每月加几十块),他们都大吐苦水,一会说男的身体不好,一会说儿子读书负担多,一会又说工作不好找,工资又低,如是等等,种种困难和苦处,教妈妈狠不下心,拉不下脸来,一住就是五六年。

妈妈说男的是没工作,天天在家(应该有退休金),女的倒是有工作,日日早出晚归,一下子让人弄不清楚,到底是谁养谁。有一次,女人很高兴告诉妈妈,说他的儿子读书成绩好,得了奖学金,好几千块呢。似乎,他们和普通夫妻,一般家庭也没啥两样,关系甚至要更好。我越发好奇了,也许他们是真因感情而私奔吧。
后来,妈妈说他们拖欠了租金,也好几年没加租了,多少想加一点,就拉上我帮腔。其实,这样的事,二哥才适合,二哥能说会道,我嘴笨,脸皮薄,又心软,对着陌生人就常开不了口。但妈妈叫到,加上我又对他们早有好奇之心,就陪妈妈回了一趟乡下。

我已经好多年没进过老屋了,很不习惯老屋那种潮湿的空气,有些坐立不安。只有男的在家,他招呼我们坐下,自已也坐在对面。我打量了他几眼,大概六十多,头发有点白了,确实是一口广州腔。正说着话,女的下班回来,推着自行车进天井放好,见妈妈来了,就笑着打招呼。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眉宇间有些清秀,没特别打扮,却显然颇在意自己外表,想必年轻时,多少有点姿色。有点姿色是应该的,这才适合私奔这个词,我不知为什么会这样想。女人显然很干练,能说会道,听妈妈说拖欠了租金,就一口咬定早给了,是妈妈自己给忘了。于是,噼噼啪啪说了一大通的情景回忆,既为自己辨白,也为唤醒妈妈的记忆,说得有板有眼似的。

妈妈说是他们弄错了,他们上半年没给,拖到下半年,就给了一次,他们是一次当二次了,其实还差一次。谁是谁非,我弄不清,但在感情上,自然是偏向妈妈。我相信妈妈这点记性还是有的,但我嘴笨,竟然不知说啥好,象木头一样坐着,偶尔插句嘴,也不得要领,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那女人看出我好说话,又对着我一直嘴说是妈妈记错了,他们确实是给了,男的也在一旁不时帮腔。我头都大了,感觉是几张嘴对着我在说。最后,我和妈妈都招架不住那女人的攻势,钱也不算多,虽有不甘,也就算了。

他们客客气气送我们出门。我和妈妈失魂落魄走出了村口,妈妈突然哎呀一声,才醒悟不光租金讨不回来,连加租的事也忘了提。妈妈看了我一眼,有责怪的神色,低声嘀咕了一句:“真不该叫你来!”我也是自责,一点小事,都办不成。更让人气闷是,争辨时,他们还口口声声说可以接受加租,是自己溃不成军,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妈妈一气下,也不想回去再说了。

不知是否心虚,过了半年,他们就搬走了,竟把我家的樟木大柜也给搬走了。气得妈妈跳脚:“我知道他们搬到哪去!这可恶的四眼佬!”但最终也|只是骂一句,也没真去要回那个柜子。
2019-12-2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1-16 08:53:30

“宁馨儿”


村里曾流传着他聪明的故事。

那年他四五岁,和家人上城,不慎走失。找了大半天,影儿也没,父母更是担心得不得了,怕孩子冷了、饿了,更怕有什么危险,甚者给拐跑了,四五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呀。正在大家六神无主,做母亲的更是哭哭啼啼之时,一辆警车悄然驶进村子,门刚打开,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就跚跳了下来,嘴里大叫着“娘,爹!”。众人无不喜上眉梢,这不是那个走失的小家伙了吗?

这到底是怎一回事?小家伙走失了,却一点也不焦急,在城里逛了一大圈,累了,饿了,家人也没找着,这下子会吓得哭了吧。没有,他机灵着呢,知道这世上还有警察叔叔,是帮助人的雷锋,就自个摸到了派出所,说自己走失了,肚子很饿很饿。

那时还是八十年代,通信和交通都不便利,没手机什么的,没办法马上联系到“失主”最重要的是要让小家伙填饱肚子不是。察叔叔带着他到外面吃了一顿好的(他自己事后这样说),吃饱喝足也弄清了大致情况,比如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条村之类,等不到有人来领“失物”,最后派出所就派出一辆警车(那时也没公交车通乡下),在小家伙的指指点点下,左弯右拐的,终于在傍晚时分,找回村子里。听了前因后果,所有人异口同声直夸他聪明,连警察叔叔也摸着他的头说:这小家伙胆子大,够勇敢。

好长一段时间,当家长的都是这样教教训自己的儿女:“你怎这样笨,就不能学学某某,人家四五岁就知道找警察!”。他确实是天生聪明,头脑灵活,更是能说会道,那张嘴用村人的话来说,是能把树上的鸟儿都能哄下来的,姐姐,婶婶,阿嫂,哥哥,叔叔,伯伯,是张口就来,嘴那么甜,就是惹了你你也生不起他的气。上了初中,衣服整洁,皮鞋光亮(那时候还没有校服这回事),一副见惯世面小大人模样。于是村里人又是异口同声说,这孩子准有出息,村干部,或小老板那准是跑不掉的。这些赞美的话,听在父母耳着,更是乐滋滋的,尽管嘴里谦虚着,但样子却是一幅深以为然的得意。他自己呢?也许也这样想吧,打小就有“光环”,再说人家也确实聪明机灵,能说会道。
我们同村,他比我少十岁,流传着他的“事迹”时,我已到镇上读初中,接着又到城里读高中,基本上算是离家离村了。读完高中,我回到镇上住,慢慢又听到他的“消息”,谁想到昔日村人口中眼中的聪明孩子,准有出息的聪明孩子,竟然成了“粉仔”----我们当地对吸毒者的俗称。

他是怎成“粉仔”的,旁人自然也不太清楚,都说他是误交损友之故。他有个同村的表兄,年龄和我差不多,表兄家境富裕又是独苗,改革伊始就颇有些富二代的习气,不爱读书,踏足社会更是变本加厉,滥赌“好滚”(好滚,也是我们的方言,大意是酒色财气之意),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毒品害人,却总有人起好奇心,这位花花公子不知怎的就染上了毒瘾。有人就提醒“宁馨儿”父母:要小心啦,别让你家儿子和他走得太近了。二人年龄相仿,又是表亲,平时多在一起玩耍,也许是孩子大了不由爹娘,也许心存大树底下好剩凉的心思,总之当爹娘的不知太粗心还是太放心:“吸毒?我儿子怎会这么笨呢?”一生悔恨,竟因此而生---有时想想,这到底要怪谁?

“宁馨儿”很快也染上毒瘾。我听母亲说,“宁馨儿”天天向母亲索要五十元毒资(二十年前),不给,就打。毒瘾一起,先是大吵大闹,继而拳打脚踢,做母亲的常常是鼻青眼肿。有好长一段时间,当母亲的都不敢在家里住,只能躲避在外。父母不过一般农民,每天五十元,那时要砸锅卖铁的事。“宁馨儿”还有自己的理论:就我一个儿子,钱不都是我的?早给也是给,真能带到棺材去?

这样的结果,大出村人的意料。那些曾经拿他的聪明骂自家孩子笨的家长,更是暗暗庆幸吧:这样的聪明,是宁肯笨一些了。现在“宁馨儿”如何,我离家后就很少回乡,母亲也早早搬进了城,村里事,就渐渐不知道了。我是二十多年没见过“宁馨儿”了,倒是他母亲还在村里住着,看模样,日子也不怎么难过。也许“宁馨儿”戒毒了吧,又或者已能独立,无须向母亲索要什么了吧?

那表兄下场,我却知道。有天,这位“大少”开车出去,就再也没能回来。好久之后,才找到遗体,九十年代的侦破技术,大不如今,到今还是悬案。但也传闻,杀人的是同村另一位吸毒者,原因不祥,可以肯定的是因毒有关。“大少”死时,才三十出头吧,未婚,生前有座右铭:女人?玩玩而已。传闻是杀人那位,我也再没有在村里见过,听说一直在坐牢。
2019-12-21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1-16 08:53:30
咱们离婚吧


小芳觉得自己蛮幸福的。

虽然只是个小工人,可丈夫是公务员(那是九十年代,可能还没公务员说法),公公是小学的校长,婆婆是在教肓局,说不上书香世代,也谈不上富贵人家,也算是难得的小康之家。姐妹们都说她嫁得好,有个好老公,又有个好家庭,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真要说有什么不理想的,那就是她生了一个女儿。

重男轻女,养儿防老,对也好,错也罢,几千年的传统,早已根深蒂固。谁家要没个儿子,是要让人朝不起的,自家也自觉在人前抬不起头。生不出个儿子,对一个女人来说,常常是种“罪过”。本来,她们年青,要生多少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计划生肓越捉越严,丈夫是有单位的人,生二胎就要丢饭碗。丢饭碗可是大事,这么好的单位,那么高的工资,到哪找呀,一辈子的寒窗苦读,贪早摸黑不就是为了这个?这就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死结。

公公婆婆总是有意无意,在小芳面前谈起东家的大胖子,西家的小鼻涕虫,有时更摸着小丫的小脑袋说,要是个男娃,那该多好呀。丈夫没说什么,每当这时候,总是黑着一张面,让小芳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象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思前想后,有回,小芳趁着丈夫高兴,在丈夫怀里小心提议,要不,你还是离职算了,咱们有手有脚,饿不死,听说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挣的钱比单位的还要多。说着小芳又抱紧丈夫,将脸贴在丈夫胸膛上,声音更低了,就算过穷日子,我也不怨,也不怕,总好过现在左右为难。

丈夫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才慢吞吞说,让我再想想。这段时间,丈夫变得沉默寡言,满怀心事的样子,小芳以为是丈夫心烦此事,对丈夫是越发温柔,只要丈夫能高兴,干什么她也愿意。其实,小芳心里也有淡淡的愁云,就算能生第二胎,就保证是男孩子?生男生女这回事,谁说得准呢。要是第二个也是女儿呢,咋办?每当这个时候,小芳就羡慕那些生儿子的人,人家怎么这么好命呢?唉!

渐渐的,小芳总觉得家里仿佛朦上了一层愁雾,不象以前的幸福。偶尔听到姐妹们说她命好,也不象往常那样得意地笑,还半真半假来句你们羡慕不了!心里只有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不知何时成了小芳的口头禅。姐妹们却为小芳鸣不平,生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是自己的孩子,再说生男生女是女人的问题吗?道理是这样,可是,唉,真是一言难尽。小芳有时会幻想:没有计划生肓该多好呀,想生多少就生多少。

这天,丈夫下班回来,难得笑逐颜开,见小芳在厨房里正忙着做饭,竟然走过来从后面抱着小芳,还在小芳脸上亲了亲。刚结婚时,丈夫常经这样,小芳觉得特甜蜜,仿佛什么劳累都不算劳累了。自打女儿出生,一年多了,丈夫还是头一次这样抱自己。吃完饭,好不容易哄孩子睡下,丈夫急不可待抱着小芳,说生儿子有望了。原来,丈夫单位也有个同事,头胎生了个女儿,想生儿子,又不想丢了金饭碗,他们想出了一办法,假离婚。等女方生了孩子就复婚,这样就不算超生。

小芳又惊又喜,竟有这样的好办法。丈夫又说得赶紧办,怕夜长梦多,出了什么新政就坏了。离婚不是小事,哪怕是假离婚,小芳说服了家人,很快就和丈夫协议离婚。因为是假的,在财产分配上,小芳几乎没提要求,近似净身出户。

结果,结果是小芳怎么也想不通:假离婚怎变成了真离婚了?
2019-12-22

楼主:独庸生

字数:12335

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19-11-29 00:38:08

更新时间:2020-01-16 08:5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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