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旧文。

中午吃饭，去得迟了些，心想着此时人不会太挤了。果然，排队就餐的人不多。可是好一会，不见队伍挪动，不禁有些纳闷，哦，汤没了，前面的人端着盘子等汤呢。又一小会，两个厨师抬着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汤出来了。

厨师长一边擦着汗一边吆喝着：“最后一桶鸡汤了，好货沉底，后面就换别的汤了。”只这一句话，好家伙，呼喇喇地跑来一群人都围拢了过来，准备着再舀汤喝。

厨师长不禁笑了起来，“每次炖乌鸡山药汤都不够喝，别的汤都不像这样。”

也许，有人认为是份量不足才显得不够，恰恰相反，我们食堂的鸡汤是货真价实，汤里的鸡块和山药满当当的，鸡汤的面上还漂着一层黄油，很像云南过桥米线的鸡汤，大老远地就使人闻着香气，勾起人的食欲。

其实，我不爱吃鸡的，小时候连鸡汤都不喝。到亲戚家吃饭，每逢遇着鸡汤，几个小孩子争抢，我常常被当作楷模——吃相文雅。大人总是带着笑说：“看看你们，干脆，把裤脚子卷起来，跳进去算了，也不学学好的。”我真是有苦说不出，换作我爱吃的，我也乐意卷裤脚子。

对于曹老先生在《红楼梦》里对鸡汤的描述，我却总是犯疑惑。

在宝玉过生日的那一章里，说芳官饿了，问厨房柳嫂要些饭食，于是柳嫂准备了两菜一汤一点心，这汤就是曹老提到的——虾丸鸡皮汤。

虾丸好理解，这鸡皮我就不大领会了，难道是把鸡的皮特意掀下来炖汤，然后把鸡肉拿去陪茄子？这好像也是贾府的一道名菜。还有那小莲叶小莲蓬汤，每当看到此，总也不免使人咂嘴感叹，这有钱人家也是忒讲究了，就连喝的汤都如此精细考究，那别的方面还不知怎么样了。难怪刘姥姥一进了大观园，就阿弥陀佛地念不住嘴，换作你我，恐怕进去了也晕，找不着北了。

因为慕名章含之，特意和朋友去看电影《无穷动》，着着实实地领教了一回当今社会一群名流女性的生活状态。那啃鸡爪的场面，我至今记忆犹新。

在除夕之夜，章妈妈杀了鸡，款待女儿和她的朋友们。上菜的时候，每人的盘子里只有一只鸡爪，除此则别无它物。这时，电影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来展示四个女人啃鸡爪时的不同表情。说真的，我很佩服她们，那种表情和状态旁若无人，让我混淆了：女人到底是水做的骨肉还是真的是死鱼眼珠子。

就像高阳先生在《慈禧前传》里所写的，太后老佛爷身边的太监崔玉贵，他家里也有一位像《红楼梦》中刘姥姥似的老太太，因为听崔太监说起颐和园如何如何，心里便充满了无限的向往之情，甚至萌生了此生若是有幸进去看看，就是死也闭眼了。于是，崔太监找到一次机会，满足了这位姥姥的心愿，而这位姥姥只在后山远远地一观，连前面的大部分景致都不曾领略，就欢天喜地地说：够了，够了，我心愿了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观众永远都对厚重的大红门里的事感兴趣，哪怕仅仅是窥其一小部分，不管是真实的还是含有加工的成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都很知足。但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像《无穷动》大红门里的那一锅鸡汤到底是什么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