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璇玑宫的夜神大殿病了，太上老君说，他是因为身上带了伤，体弱却又没有好好打理，加之一路奔波，伤怀太过，才引得发了病。

最主要的是这病虽为外伤引起发烧，但却要按心病医。

除去受伤，神仙生病是很难得的事，尤其是发烧感冒这样的小病。若是旁的仙神，如同夜神大殿这一品级的男神患病，必是要成为天界要闻，被那些无聊但喜欢八卦的仙侍神君口口相传，这一话题甚至有望爬上天界热聊榜单前十。

病态美男子什么的，不要太美好啊！

然而璇玑宫素日里往来的仙神太少，除了邝露与旭凤，也只有给润玉看病的老君知道此事。就连小魇兽也忙着四处寻找美梦吞食，不知自己主子生病了。

但此事，最终还是上了天界热聊榜单前十。因为旭凤往璇玑宫跑得太勤了，不仅如此，他还强制要求锦觅种出老君需要，但却没有的仙草药来。以此让老君专心为润玉治病。

可怜的小葡萄啊，日日被旭凤欺压着种花种草，却不被允许探望小鱼仙倌，把她那个气得吖！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她便找了听、飞絮疯狂吐槽此事。接着，一传十、十传百，夜神生病一事，便爬上了天界热聊榜单前十，并且还有向前冲锋不停歇的趋势。

一时间，各宫前来探病的仙侍，挤满了璇玑宫门口。一向清静的璇玑宫，突然热闹了起来。可这热闹来得快也去得快——因为他们全被守着润玉的旭凤赶跑了。美名其曰，不能让他们扰了润玉的休息。毕竟旭凤只想要单独和润玉呆着一起，要是他们全进来了，他便不能独享润玉。

自然，润玉对此事并不知情。但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谁都明白，夜神大殿性子清冷，又被天后压制，朋友几乎没有。那些探病的鲜少是担忧夜神，大多都是为了巴结火神，或是听个八卦。

随后，火神殿下为夜神殿下暴走一事，也悄悄地爬上了天界热聊榜单前十，一时间与夜神殿下生病一事的热度不分上下。

“我的伤好多了，你不必日日跑来。”对天界八卦毫不知情的润玉此时正坐在床头对旭凤温声说道。

旭凤吹药碗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脸色微沉：“你是要赶我走？”

润玉的手下意识地拽紧衣摆，道：“璇玑宫过于清寒，与火神殿下的体质相冲。”

旭凤将手中的药碗放下，然后道：“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哪也不去，除非你把红绳重新绑上手腕。”

润玉别过脸不去看他：“旭凤，你我……”

“你要丢弃我？”旭凤打断他的话，“我不会让你丢下我。”

“你也该知道，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润玉低垂下头，又加了一句，“天地难容。”

旭凤闻言，直接拽起他的手腕，强迫他看着自己，道：“何为天，何为地？我心悦你，自不会放手。”

润玉眼眶泛红：“我不想让我娘亲伤心，她除了我，什么|都没了。”

旭凤看着他的样子，顿时心痛不已，只能将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妄图以此将自己的体温渡给冰冷的他：“会有的，只要你我一心，办法总会有的。”

润玉看着几步外的桌面上，那根他从手腕取下来的红绳，不发一言。

第十七章
旭凤当晚没有回栖梧宫，而是宿在了润玉的璇玑宫。但他只是静静地陪在润玉身边，什么也不敢做。然而到了后半夜，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又将那根从月下仙人处要来的红绳绑在了润玉手腕上。

润玉醒来时，只觉身体好了许多，却没有见到旭凤。看着床铺早已冷掉没有余温的另一边，还有手腕上那根红绳，润玉只是叹了一口气，掩去眼中的无奈与纠结，换成一如既往的淡然。接着，他唤来邝露。

“邝露，我生病的这段时日，你可有好好排布星宿？”

邝露见他身体好了大半，病态消至不见，顿时高兴地笑说：“回大殿下，这几日星宿排布我都没有落下，魇兽也很乖。”

润玉嘴角挂上他那惯常的浅笑，点头说：“如此甚好，你办事我越来越放心了。”

得了大殿下的夸奖，邝露欢喜得脸上像是开了花，不由得多说了几句：“这几日还多亏了二殿下的照顾，邝露才能放心去守夜，不过今早好像燎原君有事找了他出去。”

润玉只是点了点头，对她说的话没有太多反应，只说他知道了，便又回了屋里。

邝露站在屋外，有些担忧，她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邝露自然想不明白，只好在旭凤办完事往璇玑宫跑的时候，将此事告知他。

旭凤听完后对她点头赞许：“你做得不错，以后大殿下的事只管同我说。”

邝露：“………………”她好像又做错了什么。

旭凤进屋时，润玉正盘腿坐在棋盘前，听到开门声时下棋的动作顿了一下。

“在下棋？”旭凤凑过去，明知故问。

润玉淡淡的嗯了一声。

旭凤坐到他对面伸出一手，食指与中指探向棋盒夹起一子：“我陪你。”

润玉没有拒绝，一局下来，旭凤输得惨烈。但他眼中并没有失败后的沮丧，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走到润玉身旁坐下，直接搂住他，将自己脑袋搭在润玉瘦弱的肩膀上：“你现在可高兴了些？”

润玉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旭凤继续道：“母神所做之事，我自知不对，但她终究是生我养我的母神。你可以为此打我骂我，但你不要因此抛弃我，你一语不发不搭理我的时候，简直比剜我的心还叫我难受。”

润玉抿了抿唇，手紧握成拳复又松开，他终于开口：“旭凤，你知道我不舍得对你动手。”

见他回应自己，旭凤忙道：“所以你不要不搭理我，我可以为我母神赎罪，但你不能抛弃我。”怕他下一秒就说出拒绝的话，旭凤连忙紧紧拽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润玉看着紧握在一起的手掌，还有彼此手腕上的红绳，他轻声道：“好。”

“真的？”旭凤立马精神得跳起，完全不见方才焉嗒嗒的样子，脸上也有了笑容，灿烂得像一朵刚开的花儿。

润玉浅笑：“我何时骗过你。”

旭凤开心得将他一把抱住，就差在床上打滚了。

润玉看着头顶的殿檐，眼神忽明忽暗。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他爱娘亲，也爱旭凤，无论哪一个他都无法舍弃，他要怎么做才能将他们全都守在身边？

第十八章
润玉被旭凤抱着，躺在床上享受着安静而又温馨的短暂时光，手无意识地逗弄着腕间的红绳。

头顶的旭凤突然开口：“明天开始我要去一趟凡间，怕是有段时日见不到你了。”

润玉闻言疑惑地抬头看着他：“去凡间做什么？”

“因为锦觅。”

润玉蹙眉：“锦觅仙子？”

旭凤撑起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润玉，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今早父帝把我叫去才知道，原来……原来锦觅是父帝与先花神的女儿，也就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妹妹。”

润玉听了这个消息瞬间坐了起来，表情很是意外：“你说什么？”锦觅怎么成了父帝与先花神的女儿？

旭凤也是一脸烦躁：“都是父帝从前的风流债，但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本来父帝是想瞒着不说的，结果被母神知道了此事。”

润玉脸色沉了沉，道：“母神，想对锦觅下手。”

天后善妒，得知锦觅的真实身份，怎能容她？锦觅竟是先花神的女儿……润玉突然想到锦觅能种花草的技能，这即便是花界众芳主也不一定会的术法。

旭凤表情有些窘迫，但对着润玉他实在不愿瞒着，只能道：“是。但毕竟碍于先花神与父帝的颜面不敢公然下手，所以便找了缘机仙子，说服天帝与诸位仙神，让她送锦觅下凡历劫，想借此让锦觅灰飞烟灭，再无转世之可能。”

天后当真是狠毒。润玉费力压下心中对天帝风流的怒火，了然道：“所以，父帝便叫你一同入凡尘历劫，顺便护着她？”

旭凤点头，复又叹了口气无奈道：“能怎么办，父命难违，又事关锦觅，我便只能去凡尘走一遭。”

润玉看向旭凤的眼中突有不舍：“那你要小心些。”

旭凤回头笑看着他，示意他放心：“我会小心的，不过……天上一日，凡尘一年，此次历劫，我怕你会想我。”

润玉笑着摇头：“你呀，什么时候都不忘嘴头的便宜。”

旭凤一个翻身，将润玉压倒在床榻，嘴角邪笑：“反正我肯定是会想你的。”

润玉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甚是无奈，拍拍他的头道：“你到时候都不记得我了，又怎么会想我？”缘机仙子送他下凡后，肯定会抹去他的记忆。

旭凤勾起唇角：“因为我最重要的东西落在你这儿了，所以我一定会想你。”

这句话，配上旭凤的动作、眼神，还有那对勾魂的眼，直接让润玉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唯恐他下面来一句，他的心落在这儿了。

旭凤看着躺在他身下，睁着大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的润玉，只觉他这副模样勾魂得不得了，旭凤体内的热血瞬间如同被点燃一般沸腾了起来。

“润玉……”旭凤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眼神变得愈发迷离，吐气也愈发浑浊，他只觉口干舌燥，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旭凤这副模样，润玉早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此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他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但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却紧紧拽着身下的被褥，他的额头，竟渗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第十九章
无论是旭凤还是润玉，他们都没有想到，那晚的缠绵会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段温馨的时光。

旭凤走时，润玉还在沉睡，旭凤心疼他昨晚辛苦，不忍打扰他安睡，便没有将他唤醒，只在他的额头印下一吻。

“我走了。”他轻声道。

润玉紧闭的双眼动了动，但到底是被折腾了一夜，浑身疲累不已，最终还是没有睁开眼。

旭凤穿好衣物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润玉，嘴角不由地轻扬。

我很快就回来。他这样想。

润玉醒来时，一看外面的时间，立马起身穿衣，忍着身体的不适就往旭凤历劫入口跑。到了地方，却只见锦觅未见旭凤。

锦觅见了他很是高兴，忙小步跑来一把抱住他：“小鱼仙倌，我好久都没见你了！”

他扯下锦觅环着他腰的双手，急道：“锦觅仙子，怎就你在，旭凤呢？”

锦觅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笑看着他：“缘机仙子说他要早我一会儿下去，刚走，我还要一小会就也走了。”说完还不忘加一句，“小鱼仙倌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注意到缘机仙子在看着他们，润玉忙收回看向旭凤离开之处的目光，对锦觅仙子道：“此番历劫，你千万要小心。”

锦觅点头：“嗯，我记住了，还是小鱼仙倌最好，等我回来了，马上就去找你玩。哦还有，我送你的花你要好好养着，那花我只送给你一个的。”

润玉闻言浅笑：“你放心，我会守着那花等你回来。”

这边锦觅不依不舍，那边缘机仙子开始催了。锦觅瘪瘪嘴往缘机仙子所指之处走去，走了几步忽又跑回来抱住润玉拍了拍，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缘机仙子看了忍不住打趣：“看来锦觅仙子跟夜神大殿关系甚好啊！”

一直在一旁的月下仙人突然不满道：“机机你事真多！”小玉儿明明就是凤娃的。

缘机仙子顿时也不高兴了：“哎，你这老狐狸说什么呢！”

就这样，两位仙人当场莫名其妙地掐起来了。

润玉笑看着他们，无奈摇头，便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旭凤所在的凡尘景象。只不过历一场劫，他只要等旭凤回来就好，不会有事的。

这么想着，他便往回走，没想到刚刚走出缘机仙子的地盘，便撞见了水神洛霖。

润玉对他行了一礼：“润玉见过水神。”

水神抬手示意不必，他看着锦觅离开处道：“你发间的葡萄藤不错。你与锦觅，关系甚好，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润玉摸了摸发间的葡萄藤，笑回：“我与锦觅，确实认识颇久。”

水神回过头来，突道：“夜神，可是已有心仪对象？”

润玉心中暗惊，难不成水神知道了他跟旭凤……

润玉突然对着水神跪下，双手交叠在胸前，歉声道：“润玉自知幼时父帝便与水神一同为润玉定下亲事，如今我却……”

水神看着他：“你认了？”

润玉闭目点头道：“是！”

润玉其实是在赌，赌水神会看着他用情至深的面上，与父帝解了婚约。谁都知道，水神洛霖与风神临秀之间难有所出。水神向来心善，润玉赌的就是水神会不会心觉愧疚，放过他与旭凤。

果然，水神并未责怪他，只道：“你可知毁约的后果。”

“便是除仙籍、剔仙骨，润玉也甘愿。”

水神微愣：“你当真愿意为她做到这般地步？”

润玉眼中一片清明，只说了一句话：“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水神叹了口气，微微看向远方，那模样似是想到了谁，待回过神时，他道：“没想到，你竟如此喜欢她……可惜，你们之间纲常难容啊！”

润玉呼吸一窒，他又何尝不知，可情之一事，如何舍得下？

水神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摇着头，叹气地走了。

润玉只知水神知道了他的心，却忽略了一点，如今在旁的眼中与他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不止有旭凤，还多了一个锦觅。

第二十章
旭凤走的第一天，润玉想他。

旭凤走的第二天，润玉想他想他。

旭凤走的第三天，润玉……润玉偷偷去凡尘看了他一眼。

这时的旭凤还只有三岁，白白小小的，正被宫人护着在后花园小跑——他现在是王族嫡子。

润玉隐了身，想走过去抚摸旭凤小小的脑袋，却见小家伙含着右手食指主动凑过来，奶声奶气地说：“好看的大哥哥。”

润玉一愣，旭凤看得见他？

这时一旁的宫人与奶娘吓了一跳，忙道：“小殿下说什么呢，这哪有什么大哥哥啊，我们去那儿逛逛。”说完也不顾旭凤反抗，抱着人就跑了。

润玉看着仓皇跑远的一波人，很是无奈，他是神，又不是鬼怪。

旭凤能看见他，确实让他意外，但听他那句话，定是不记得自己。这样也好，毕竟是历劫。

润玉怕被发现私自下凡，没敢呆多久便回了天界。缘机仙子受命保护历劫的二人，听说月下仙人把燎原君也踢下了凡尘，到时候会送到旭凤身边护着他。这么一来，旭凤定不会有事。更何况有天后在，不会有谁敢对旭凤下手。

在天界又呆了两日，润玉终于忍不住去了洞庭湖。

他还是望着娘亲能够原谅他，接纳旭凤。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见到娘亲后怎么措辞，怎样说才能让他娘亲挑不出错又不会生气愤怒。到了洞庭湖时，突然发现湖边有异样。

青衣的彦佑似乎在跟一个黑衣袍的斗法，鲤儿远远躲在一边不敢上前，而他母亲，则正与一白衣袍女斗法。

天后？！她怎么会在这儿？她要做什么？！

润玉急忙下了云层，脚刚挨地便见天后使出毒火击向簌篱。

“娘亲！”润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在大脑思考前便使出一击，挡开了天后的毒火。

簌篱对他吼道：“别过来，快走！”

润玉摇头，飞身上前护住簌篱。

这一下直接让天后更愤怒了：“好啊，润玉，我养你这么大，你竟如此狼心狗肺，眼下竟还帮着这个孽障来对付我？”

润玉拦在簌篱与天后中间，他道：“母神，她毕竟是我娘亲。”

“娘亲？哼！”天后嗤笑一声，满脸鄙夷，“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要跟我走的，你如今的地位又是谁给你的！”

润玉自知有愧，眼下也只能恳求天后：“母神，求您开恩，放我母亲一命。”

“开恩？哼，这个龙鱼族余孽，今日必死！”

润玉闻言立马对着天后跪下，眼中满是痛苦：“母神，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我会与旭凤争抢帝位，可孩儿从未想过要争要抢，孩儿现在只想陪在她身边，哪怕此生不入天界，求您饶她一命，孩儿求您！”

他怕，他怕天后当真杀了他娘亲。天后掌管了诸多权势，若她当真下了杀手，天帝也只会由她去。六界生灵的性命，在他们眼中如同草芥，不值一提。

可他只有一个娘亲！

他可以不当夜神，不入天界，甚至不见旭凤，只要他娘亲活着。

第二十一章
为了他娘亲，润玉可以不顾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以抛弃尊严，当众对天后下跪磕头。即便簌篱在一旁拉扯他，不许他求，他也不管不顾。

可正因此，他才没有看到天后向他袭来的火焰，更没有看到簌篱为了救他，只身挡在他身前……

直到簌篱被击中后的惨叫声冲入他的耳内，直到他亲眼看着自己娘亲在眼前倒下。

“娘亲……”润玉突然不敢大声说话，他跪行上前，将簌篱搂在怀里，他浑身都在颤抖，“娘亲……”

簌篱看着自己儿子，看着这张世间少见的绝美容颜。她缓缓伸手，想要抚摸他，想要张口嘱咐他什么，最后，她的手无力滑落，滑落的速度甚至让润玉都没来得及抓住，她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娘亲！”

润玉痛苦而又绝望的惨叫响彻整个洞庭湖，鱼水皆震。

一旁打斗的彦佑也因此分了神，跟鲤儿一起被黑袍制服。

润玉抱着怀中再也动弹不得，再也不会叫唤他、责骂他的娘亲，只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他的泪一滴一滴比赛滑落，落到地上，全变成了淡蓝的玉珠。

天后愤怒不已：“既然你那么难过，我便送你们母子团聚。”

彦佑见状，对着润玉大吼：“润玉小心！”

可润玉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没有注意天后朝他攻击而来的烈烈火焰。

就在彦佑以为润玉难逃此劫时，那烈烈火焰竟直接被弹开了。此时润玉周身现出一对巨型金翅膀，那翅膀周身散发着耀眼金光，如同母鸟护幼崽一般，将润玉牢牢护在自己中间。那火焰，便是被它弹开的。

不止彦佑等人，就连天后也惊呆了。

“寰帝凤翎？！”天后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对翅膀，“你怎么会有寰帝凤翎？！”

谁也没有发现，此时润玉发间常别的那根葡萄藤，早已没了踪影。

“啊——”确认了怀中人再也醒不过来，润玉红了眼眶仰天痛吼。

而同时，那寰帝凤翎竟化作一根金簪直直刺向天后，天后隔空一挡，那金簪被挡开后突然不见了踪影。寰帝凤翎消失得太快，不止天后，谁也没有发现它去了哪儿，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应龙之怒，可动山河。

润玉将簌篱小心翼翼地放平在地上，接着缓缓站起身，通红的眼眶，用满是杀意的眼瞪向天后。

在他起身的同时，周遭水汽聚起，一颗颗水珠缓缓升起悬浮在空中，润玉置身其中，衣摆、长发随风微摆，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此刻周身只剩杀意。

天后被他那么一瞪，周身气势不自觉就弱了许多，她害怕了。润玉修的水系术法，而这又是洞庭湖，若真的动手，天后绝对讨不了好处。

她怒道：“润玉，你这是要弑杀母神吗？！”

润玉的表情不动分毫，他直接使出一击，万千水珠便如利箭一般杀向天后。

天后奋力挡下一击，对不远的黑袍吼道：“奇鸢，还不快帮忙。”

奇鸢闻言，正要上前，孰料一部分水珠突然攻向他，阻止他前进。

那水珠攻击频率太快，天后见奇鸢无法上前，只能又费力挡下了几番攻击，她的灵力消耗太快，眼看已成败局，润玉却在紧要关头被制住。

是水神！

奇鸢见此，忙将彦佑、鲤儿一起带远，隐了起来。

水珠不再击向天后，天后收回灵力松了口气，她对水神道：“水神洛霖，快替本宫将这孽子处死。”

水神并不搭理她，只是踱步到润玉面前，手搭在他肩上，附耳说了些什么，润玉这才止了杀意，眼睛变得清明起来。

他看向水神，满眼哭得通红，泣不成声：“我娘亲……死了。”

第二十二章　　水神能够理解润玉的心痛，可他只能为了世间生灵免遭涂炭而劝润玉善良。

若他当真在洞庭湖杀了天后，那水族与鸟族一战，必不可免，而天帝，定会为了全天后颜面站队鸟族。届时，水族将遭大灾。

为了水族生灵，润玉只有忍。

此时润玉的状态很不好，水神眼中满是不忍，但簌篱已然丧命，润玉不能再出事。水神不顾天后颜面，将簌篱尸首护好后沉入湖底，接着直接将润玉送回了璇玑宫。嘱咐邝露好好照顾他。

润玉将自己关在屋里，缩在墙角抱着胳膊无声痛哭，任由邝露在门外拼命拍打叫唤。

那种仿若心被生生剜去的痛，那种想保护至亲却无能为力的懦落，紧紧包裹着润玉，让他不敢动弹，不敢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哭得累了，昏睡过去时，突然听见邝露在外面拍门喊着：“大殿下，天后要处死彦佑君还有鲤儿，大殿下，快开开门啊！”

润玉终于动弹了几下，他爬起来晃着身子跑去开门，耳边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

他急问邝露：“你说什么？”

邝露一副着急得快要哭的表情：“是天后，天后抓了彦佑君还有鲤儿，说要处死他们。”

“在哪儿？”

“在天后寝殿。”

邝露话音未落，润玉便飞速赶往天后寝殿，他已经没了娘亲，不能连他两个义弟都护不住。

到了天后寝殿，润玉一眼便看到了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彦佑与鲤儿，还有站在一旁的雷公电母。他想起水神的话，压下心中的恨，走至天后面前，跪下行礼：“母神。”

天后鄙夷地看着他，嘲讽道：“你也好意思叫我母神？你不是要杀了我吗？”

润玉闭目咬牙道：“孩儿一时糊涂，是孩儿的错。”他只能忍，为了水族，他只能忍。

天后心狠手辣，自不会因为一句认错的话便放过他，直逼着他含泪说出龙鱼一族实为余孽，犯上作乱才肯罢休。

就在润玉以为她能放过彦佑与鲤儿的时候，她突然道：“我问你，你身上的寰帝凤翎是不是从旭凤那儿拿的？”

润玉摇头否认：“润玉没有寰帝凤翎。”

“没有？你当我眼瞎吗？若不是寰帝凤翎，怎拦得下我的毒火！”

“润玉确实不知寰帝凤翎。”

天后看他一副确实不知寰帝凤翎的模样，顿时心中生疑，她转而厉声问：“你是不是，勾引我家旭凤？！”

此言一出，在场诸仙神连带仙侍皆是一惊，齐齐望向天后与润玉。

润玉怔在当场，不敢发一言。

天后突然对彦佑出手，她厉声道：“你若不承认，我便当场灭了他。”

润玉急道：“不要！”

“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勾引我家旭凤！”

润玉颤着身子，痛苦的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滑落，他颤声道：“是。”

天后大怒，将彦佑隔空甩开，又一掌击向润玉。她转头便叫雷公电母对润玉行刑。

雷公电母握着法器的手紧了紧，心下不忍：“天后，夜神大殿毕竟是……”

“住口，我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了？快动手。”

雷公电母对视一眼，最后迫于天后的施压，对润玉行刑。

一时间，润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响彻大殿。这一次，寰帝凤翎没有出现。眼见润玉快不行了雷公电母突然心急，天后为何还不下令收回刑罚？夜神毕竟是天帝长子啊！

正在这时，水神突然闯了进来，出手让雷公电母收了法器。

天后毕竟是动私刑，而水神地位颇高，她只能让他们撤了法器，雷公电母这才如同获释一般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汗。

此时的润玉的衣衫早已破败不堪，满是烧灼的痕迹，他倒在地上，鲜血一口一口的吐出来。

那模样谁见了都觉不忍心，除了天后。

第二十三章　　润玉昏过去之前，依稀看见水神拦在他身前，不让天后继续对他下手。

待他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璇玑宫的床上，而床边趴着守着他的彦佑与鲤儿。

润玉手指动了动，彦佑立马惊醒，见润玉缓缓坐起，彦佑那原本茫然而又迷离的眼睛顿时变得清醒，他欣喜道：“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这一开口，润玉便发觉自己嗓子如同被火烤后一般难受，声音也沙哑得不得了。

“已有十日了。”彦佑说着还用手肘捅了捅鲤儿，把他捅醒，使唤道，“快，去给润玉哥哥倒杯水来。”

“是水神救了我？”

彦佑点头：“是他。不过后来天帝也来了，但是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那是来护着天后的，真是恶心的老男人。”

润玉一言不发地接过鲤儿递来的水。不消彦佑提醒，他也知道天帝是个为了稳固自己地位而百般纵容天后的**。

清水入喉，那灼烧感缓解了几分。他眼睛变得愈发清明，润玉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楚权势的好处。

他要主宰他自己的天命，就必须要有护着身边至亲的能力。

润玉伸手抚摸鲤儿的头，轻声但坚定地道：“日后，我不会再让旁的欺负你们。”

鲤儿仰着天真的小脸重重地点了个头：“嗯，我相信大哥哥！”

彦佑闻言看向润玉，那不再含笑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以往温情似水的眼眸也变得冰冷起来，原本周身温润的气质也随着他醒来而褪去。彦佑突然明白过来，润玉变了。

润玉真的变了，他面无表情地选择了天后要他选择的丧服，可待送丧服的仙侍一走远，他便将它狠狠丢弃在殿内的玉石板上。

润玉在天帝天后面前变得愈发乖巧，在他们面前不再为龙鱼族多说一句。可一躲开天后的视线，他总是独自缩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天，彦佑突然进来，递给润玉一样东西——旭凤送的葡萄藤。

润玉停下手中的动作，波澜不惊地接过它：“还以为掉了，怎么到了你手中。”

彦佑看着他道：“那日，我背你回来的时候看到它掉在地上，就捡起来了。”

“怎么现在才给我？”

彦佑双手抱胸：“因为我发现了个秘密。”

润玉蹙眉：“什么秘密？”

“这东西，其实是寰帝凤翎，不知为何被幻化成葡萄藤的模样。”

润玉闻言抬眸：“你是说？”

彦佑叹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我那日亲眼瞧见天后要杀你时是这个东西变成翅膀护住了你，而你在天后那个老巫婆的寝殿受罚时，这个东西正好不在你身边。”

润玉低垂下眼眸：“为何我不记得？”

“你当时跟魂没了一样，哪里会去注意这些。”

润玉显然不大相信，他将葡萄藤放在手心，对着它施下灵力，只见原本的葡萄藤瞬间变成了一枚金灿灿的凤凰尾羽。

这当真是……寰帝凤翎！

——以后还是随身带着好，不会丢的。

——因为我最重要的东西落在你这儿了，所以我一定会想你。

润玉耳边突然回想起旭凤昔日里对他说的话。

寰帝凤翎可御九天真火，可避万丈深渊，刀枪不入，是凤族最高首领的尾羽里最正中的凤翎，也是天界的圣物之一。


润玉握着寰帝凤翎的手突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原来，原来他说落在他身上的东西是寰帝凤翎，只此一支的寰帝凤翎。

天后大婚之时曾将自己的寰帝凤翎送给天帝，当做定情信物。难怪……难怪天后会质问他，原来旭凤早已将最珍贵的东西赠予了他。

可他……可他是天后的儿子啊！

第二十四章
彦佑看着一脸悲痛，不知如何是好的润玉，长叹了一口气：“哎，我猜啊，旭凤是想让它替自己护着你，又怕被天后发现这寰帝凤翎后对你发难，所以才将它变成葡萄藤的样子。这样既符合你低调的个性，又不会被旁的发现。”

润玉看着面前的寰帝凤翎，手不由得紧握成拳听着彦佑继续说着。

“要不是上次天后要对你痛下杀手，估计它也不会被我发现。还好，只有我发现了。

“听说寰帝凤翎一旦被亲手送出，它便会一直跟着新主人，除非是新主人刻意将它安放在某处，或是落在日常起居一类沾染了浓郁的自身灵力之处，否则是怎么也不会掉的。

“润玉，上一次你不小心将它落在寝殿，天后才能没有发觉它被旭凤变成葡萄藤，别在你的发间。虽免了被发现，但却……但却让你受了伤。今后，你莫要再弄掉了，也莫要让天后发现，它能护你性命。”

彦佑说最后一句话时，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吊儿郎当，语气变得严肃无比。

这期间润玉一直没说话，他陷入了沉思。到后来，彦佑走了，整个璇玑宫又只剩他一个。

他决定去凡间一趟，他要去见旭凤。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如今的旭凤早已不再是那个咬着手指说漂亮的大哥哥的小孩了。他已成年，承了王位，坐在王座上不怒而威的样子，当真不负火神的威名。

他的身边，还站着被月下仙人一脚踢下来的燎原君。

只是看到旭凤，润玉便绽出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这笑不似以往的模式化，而是真正发自他内心的，见到心仪之人时的欣喜。

在看到旭凤的那一瞬间，他心中的恨，突然就淡化了许多，周身也少了那份压抑。

夜里，他趁着旭凤独自在书房处理政务，便穿门而过，撤掉了隐身术，悄悄现出人形。

原本低头批阅奏章的旭凤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便看见面前站了一位一袭白衣的美人。他所站之处本无月光，只有星星灯火，却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旭凤一时间看得痴了，等润玉浅笑走到他面前时他也没反应过来，直到润玉轻声唤他旭凤时，他才回过神。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

润玉眼眸微转，故意道：“小仙表字润玉，路过此处见王上专心政务，不由得想过来瞧一瞧。”

旭凤看着他，克制住自己的小兴奋：“小仙？你是神仙？”

润玉浅笑地看着他。

旭凤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道：“我依稀记得，我好像见过你。”

他说这话时，润玉突然心悸，仿佛漏跳了一拍。

——因为我最重要的东西落在你这儿了，所以我一定会想你。

润玉又想起了这句话。他伸出手摊平在旭凤面前，原本空空如也的掌心突然发出微弱的淡蓝色光，仔细一看，那蓝光是从他掌心的某物中发散出来的。

旭凤狐疑地看着他：“这是？”

“送你的，可在凡间保你平安。”

“护身符？”

“这是我……最珍贵的龙鳞，天地间只此一片。你为君王，便是真龙天子，我一向清寒，便只有这个拿得出手了。”

旭凤微惊，果然做神仙的就是不一样，生得这样好看也就罢了，随手送的都是最珍贵的龙鳞，还能护身而不只是用来看的那种。

他伸手接过后，待仔细看清那龙鳞模样时更是被惊艳了一把，虽然他是君王，也从未见过如此好的东西。他忍不住问：“不知仙人所司何职？”

润玉略一转头，回道：“我不过是个……放鹿的散仙。”

旭凤心中了然——神仙就是神仙，就算是放鹿的都这么大手笔。

第二十五章
六界众生，无论你权势多高，是神是魔，都不得干预凡人的生死，哪怕对方是来凡间历劫的。这便是为何天帝让旭凤陪着锦觅历劫，而不是叫他暗戳戳守在一旁的原因。

锦觅……润玉突然想起一同来历劫的还有小葡萄。他记得缘机仙子给他看的命薄里有记载，锦觅此时正在王宫做医女，又想起燎原君，便叮嘱了旭凤几句，叫他好好护着这两人。

旭凤虽不知他为何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他选择相信眼前这位放鹿的散仙。

从见到他第一眼时就忍不住被他吸引，忍不住无条件信任他，自然不是因为他说自己是散仙，而是打从心里的想亲近他。

可惜啊，有些心思只能放在心里想想。

润玉不能呆太久，只同旭凤多说了几句便走了。

看着润玉远去的背影，旭凤下意识地想拽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但理智战胜了情欲，他一介凡人，终究是不敢对仙神下手。

虽然，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动心，可谁叫对方是他身为君王也不敢亵渎的美男仙。

“哎——”旭凤坐回桌案前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他开始思考自己够不够格变成一个散仙。

润玉乘着月色偷偷去看了一眼锦觅，发现她除了天天蒙着脸之外，倒是一切都好。燎原君自不必说，下了一趟凡间，脸色都红润了许多。看他们过得都很好，润玉也就放心地回了天界。

可是，一离开旭凤，重新回到冷清的璇玑宫，那股恨与压抑，又悄悄地缠绕着他。

后来，他时常想，若是他那日没去月下仙人的姻缘府，没有在镜子中看到在凡尘历劫的锦觅与旭凤拥吻，没有听到镜中传来的两人的山盟海誓，他是不是还会继续包容旭凤，是不是还会继续爱着他，而不是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无法喘气？

可万事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总是无法回头。

他不记得他是怎么走出姻缘府的，更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哼着歌的月下仙人。他如同没了神智的游魂一般，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月下仙人看见润玉面无表情往外走的样子很是担忧，但又没敢上前。毕竟这孩子痛丧生母，又被天后动私刑一事在天界早不是什么秘密了，他怕自己穿得一身红会惹他伤心。

叹了口气进屋，除了残留着润玉的气息，倒没有别的异样，但他怎么总感觉屋里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儿呢？月下仙人挠挠头，看了半天也没发现特别的。

月下仙人不甚在意地自言自语：“算了算了，反正老夫的姻缘府除了红绳还是红绳，又没有值钱的东西。还是先去看看凤娃怎么样吧！”

月下仙人的吧的吧地就去镜子面前了，这时他才发现那股不对劲在哪儿了。

“我这宝贝怎么被动过？”月下仙人一挥衣袖，那镜子立马换了个模样，他气道，“谁呀，对我镜子施幻术，要不是老夫太熟悉它了，怕是也要被糊弄过去。”

突然，他想起失魂落魄的润玉，难道是他？不对不对，月下仙人甩甩脑袋，他知道润玉没理由这么做。

糟糕！莫不是他看错了什么？！

第二十六章
月下仙人连忙往屋外跑，唯恐润玉看到了幻术制成的假景象，那他的凤娃岂不是白努力了！他之前操的心也就白费了！

然而他一路跑过去，直跑到璇玑宫都没有看到润玉。伸手逮住正要去找魇兽的邝露，问：“小邝露，你家夜神大殿呢？他去哪儿了？”

听到“你家夜神大殿”中的“你家”两字，小邝露忍不住羞涩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脚丫，她回道：“大殿下去姻缘府找你了呀，说是想借你观尘镜还是什么镜子看看二殿下他们在凡间好不好，推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月下仙人这下直接懵了，直说叫邝露去找润玉回来。

邝露摇头：“大殿下说这几日他都要单独呆着，让我照顾好魇兽，不能干涉他的事。”

邝露一开始担心过，怕润玉想不开，但彦佑说润玉现在肩负着整个洞庭湖水族的生机，不会轻易有事。后来她也留意过，大殿下确实没有过激的举动，便放下心来了。

“那他两位义弟呢？现在在哪儿？”

“他们刚刚回洞庭湖了。”

这边月下仙人急得团团转，那边润玉却遭了暗算。

不消去猜，润玉也知道是谁要致他于死地。

知他失魂落魄，晓他重伤未愈，便趁他只身走于无仙无神的天界小径时从背后袭来，用琉璃净火击向他。六界之中，会琉璃净火而又想置他死地的，除了天后还能有谁？

若不是寰帝凤翎又护了他一次，他哪里还有醒来的机会。

可那毕竟是琉璃净火，即便有寰帝凤翎护着，润玉还是被重击。他使出冰凌隔空挡开却再一次受到重创，灵力散去大半，意识也在琉璃净火的灼烧下变得越发模糊。但在失去意识之前，润玉隐约察觉到寰帝凤翎似乎带着他坠入了某处。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在坠落途中，他彻底失去意识，整个身体都陷入了沉睡，他不知寰帝凤翎带着他坠落到了何处，也无心去想。

好累啊，要是能一直睡下去就好了。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没有了小葡萄作伴的连翘正无聊的晃着秋千，抬头叹气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火球划过水镜结界，掉了下来。

她愣了一下，此情此景，貌似在哪儿见过？

她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突然想起老胡因为冒犯长芳主，此刻正被关在兔子窝里受罚呢！

看来，她只能自己去瞧瞧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她走出院子，看到不远处空阔的花草地里有一对金灿灿的大翅膀，不由得惊呼了一下：“哇，烤鸡翅！”她伸着鼻子使劲嗅了嗅，“咦？这个烤鸡翅看着这么大，怎么闻着一点也不香呢？难道是离得远了？”

连翘皱皱眉，心中感慨，现在的行情喏，连烤鸡翅都不正宗了。感慨完，她还是没忍住小跑过去，想要仔细瞧瞧这个黄金大烤翅。毕竟生为水镜一员，她还是要注意一下外来物种是否有安全隐患的，比如好不好吃什么的。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待她走近才发现，这对大烤翅里竟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她不禁又小小惊讶了一番：“现在的烤翅还带夹心的？！”

第二十七章
润玉是在一片柔光中醒来的，他睁眼时，不仅闻到花香、看到花海，他的身上还飞舞着许多蝴蝶。原本落在他睫毛的那一只，虽被他睁眼的动作惊起，却一直不愿离去，流连在他发间。

这里的光线干净柔和，不似天界白得冰冷，也不似魔界阴暗浑浊，更不似人间烟火气重。

他缓缓撑着身子坐起，伸手揉了揉昏涨的脑袋，一脸茫然——这是哪儿？他好像从未来过。

不知是睡得太久，还是伤太重，抑或是两者皆有，此刻他只觉浑身乏力，脚力虚浮，站起来走不了两步就会摔倒，最后只好坐在原地试着调息体内的灵力。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醒啦！”

润玉此时恰好调节完毕体内的灵力，感觉力气回升了许多，闻言便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模样清秀、浅黄衣衫的姑娘正脸上扬笑地看着他。

润玉忍着不适缓缓站起身，对她施了一礼：“不知这位姑娘是？”

“我呀，我叫连翘。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醒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在下表字润玉。不知，可是姑娘救了我？”

“救倒谈不上，只是我见你昏睡不醒，就把你搬到这圣草堆，有它们的灵力护着，你自然好得快些。”

润玉了然一笑：“多些姑娘搭救，敢问姑娘，我可是睡了很久吗？”

连翘抓抓耳朵：“应该不久吧，我呆在水镜这么久，都没有时间观念了。”

润玉微愣：“你是说水镜？这是花界？”

连翘笑弯了眼睛，点头回答：“是啊！本来我在院子里荡秋千，结果你从天而降。对啦，你打哪儿来，是天界吗？”

润玉突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被琉璃净火攻击的场景，他问：“你是说，我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

连翘点头：“你不记得了？当时你身上还裹了一对金色的大翅膀，可是我伸手想摸摸的时候它就不见了。”说到这儿，连翘脸上露出稍显遗憾的表情。

哎~她还没有确定那对翅膀是不是烤熟了呢！

润玉抬手，触到发间的某物，心中一阵凄凉。寰帝凤翎又救了他一次，他与旭凤之间，到底谁欠了谁多些？

连翘见他走神，忙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不是从天上来的？”

润玉点头：“我确实从天上来。”

连翘突然兴奋起来：“是不是你们天界的神仙都如你这般好看？我看水神仙上也好好看。”

“水神？你认得水神？”

“当然认得，我方才还瞧见水神仙上跟长芳主她们去锦觅的院子了。”

润玉道：“可否麻烦连翘姑娘带我去见水神？”

连翘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说话也太客气了。”

润玉闻言，尴尬得低头浅笑。

连翘带着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惊道：“哎呀，我不能陪你去，要是长芳主发现我肯定要问我修行得如何，我还是直接告诉你怎么过去就好了。”

润玉不好劳烦她，便点头说好。

他虽是第一次来花界，但连翘把方向路径都讲得很清楚，润玉顺着她说的方向走去，果真见到了一个小院子。

第二十八章　　“我还以为锦觅的糊涂劲儿是天生的，不想竟是有根源的。”

“长芳主此话何意？”

屋里传来的说话声让润玉停下了脚步，是水神跟长芳主？

长芳主看着水神叹了口气：“锦觅，并非天帝之女，她是你和先花神的女儿。”

此话一出，不止水神，站在外面的润玉也惊讶得愣住了，他隐去自己周身的气息，往前走了几步。

屋里的几位芳主先是与水神一起追忆了一番先花神往事，接着又谈到了锦觅。

也不知哪位芳主突然来了一句：“锦觅这孩子，没心没肺的，之前跟着那个旭凤去了天界，现在又跟他下凡历劫，那个旭凤可是天后所生，怎么也不像个良配，锦觅可千万别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这句话就好似一张网，裹住了站在屋外的润玉的心，再死死勒住，勒得紧紧的，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本无欲再听下去，想要离开时却听见水神提起了自己。

水神叹了口气，如同一位操心自家女儿找对象的普通父亲那般说：“这倒不必担心，她历劫前，我曾偷偷去天机盘看过她，她与夜神润玉关系很是要好。”

长芳主道：“就是那个应龙夜神？”

水神点头道了声是。

玉兰长芳主道：“我听说那个夜神性格很是温和纯善。”

水神点头：“是啊。那日，我见他亲自跑去送锦觅历劫，锦觅见了他也是一副不愿离去的样子。润玉的头上还别了一根葡萄藤。”

长芳主了然：“锦觅一直以为自己是颗葡萄精，葡萄藤对她而言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定是十分欢喜才送的。”

又有一位芳主问：“那水神可知夜神是否对锦觅有意，他不是有婚约了吗？”

长芳主突然想起来：“我记得，夜神殿下的婚约对象，可是水神长女啊！”

水神闻言浅笑着点了点头：“你们放心，那日 我见他们关系不同寻常，便上前问了夜神几句，他确实也是心仪锦觅的。不然以夜神的身份，何至于在发间插一根葡萄藤。我猜他与锦觅是在之前便生了情愫，后来又被天帝误导，以为锦觅是自己妹妹。”

“那水神可要早些将锦觅认回来，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此言一出，几位芳主竟是笑了。

“那润玉日后知道自己喜欢的锦觅就是婚约上的水神长女，岂不要舒心许多。他们俩的感情呀，可真够曲折。”

接下来的话，润玉再也听不下去，他转身离开，跌跌撞撞地走出水镜，飞回了天界回了他的璇玑宫。

璇玑宫院子里的石桌上还摆有一盘未下完的棋，那是旭凤走前与他定下的约定，旭凤说，等他回来再同他一起下完。

润玉在院子里看着那盘棋看了许久，心中一计悄然升起。

他踱步至棋盘前，捻起一子慢慢落在棋盘上，而后又走到棋盘对面，捻起另一个棋盒里的棋子，落在棋盘上。

这盘棋，他一个神也可以下。

就这样，落了几个子，旭凤来了。

一历完劫回到天界，就往璇玑宫跑的旭凤走到门口便愣住了。

“不是说等我回来一起下的吗？”

本以为对方听到自己声音会露出欣喜的表情，孰料润玉竟直接将棋盘撤去，转身便往屋里走。

旭凤急忙快步上前拽住他的手腕，正想问他怎么了，却在看清他时愣住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润玉看也不看他，冷言：“与你无关。”

他刚历完劫回来，没有被亲亲抱抱举高高就算了，怎么还没凑上来就被送了个冷脸？他怎么又被嫌弃了？

第二十九章
当旭凤看着润玉不仅不理他，反而将手腕从他的掌心抽出，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顺带将门关上后，旭凤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之前润玉虽碍于纲常与上一辈的恩怨特意与他拉开距离，可每次都是他哄几句就好了，从未像今日这般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开。

他上前敲门询问，可润玉在屋里不仅没有回应，反而还从里面将门封了起来。旭凤意识到，问题很严重。

要说整个天界谁能毫无保留支持他追求润玉的，也只有他叔父了。于是，带着满腹狐疑，旭凤去了姻缘府。

润玉在屋内听到门外没了动静，抬起手腕，将那根红线取了下来，烧成灰烬。而后，走到他亲自雕刻的牌位前，对着牌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娘亲，孩儿一定会拿下天帝之位，将您牌位供于众神之首。诛天帝、灭天后，为您、为龙鱼族报仇。”

再抬眸时，润玉眼中一片狠厉，全然不见往日的温和。而牌位后面挂着的画像中的女子，正浅笑着、万般柔情地看着他。

自此，他将毁情断爱，直取天帝之位，重振龙鱼族。

这边润玉心意已决，那边旭凤万分可怜！

“母神竟然做出这种事，这不是把润玉往***吗！”旭凤气得简直要摔桌。

月下仙人也是一脸着急：“你现在生气有什么用，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挽回润玉，你方才不是说他连看你都不愿意了吗？”

旭凤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满脸绝望：“母神这是要把我也往***啊！”

“你现在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说这些丧气话上，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润玉解气。”

“杀母之仇，怎么解气？”旭凤突然嚎叫了一声，直接把月下仙人吓得退到了一边，他满是悔恨地抱怨，“我才离开多久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早知道就不去凡间陪着历劫了！”他气得颤抖的手直接拍在桌子上。

一说到历劫之事，月下仙人突然心虚起来：“凤娃，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旭凤正气得拿脑袋直撞桌面，随口道：“说吧，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让我绝望的。”已经没有什么事比他母神杀了润玉娘亲更让他绝望的了。

“就是……”月下仙人一把事情大概以及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就听到嘭！啪！两声。

他看着自己被劈成好几块的石桌子，还有在地上打滚气得快要哭的旭凤，到底还是闭上了嘴，只能在心底默默心疼自己那块万年难得的宝贝桌子。

“你怎么不看好了你那镜子！”旭凤现在急得又是咬牙又是红眼，眼角那滩叫做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的泪水呼之欲出。

月下仙人蹲在一边捂着耳朵小声解释：“凤娃，这也不能怪我啊，我那镜子一直摆在那儿，小玉儿也鲜少来我这姻缘府，谁知难得来一次就被人用了幻术……”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快要崩溃的旭凤，月下仙人道，“凤娃你可别忘了，叔父可是一直都支持你的。”

旭凤实在忍不住了，他蹬腿从地上跳起：“不行，我要去找兄长，我要跟他说清楚。”

月下仙人闻言立马拦住他：“你要去说什么？你连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看到了什么，我都要去找他说清楚。”

“如果他提簌篱的事你怎么回？或者他连见都不愿意见你呢？”

“那也比在这儿干着急强。”






（一想到在地上打滚的二凤被气得快要哭出来出的样子，我就莫名想笑
不行，忍住
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