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好了没，需不需要哥哥帮忙啊？嗯？”
大清早，顾妄呲着牙捂着肩膀靠在厕所门口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冲厕所的水声，然后门被拉开，池寒站在门口看他：“不需要。”
“啧，手给我看看。”
昨晚他虽然拉住了池寒，可做手术的那只手还是被池寒挣扎的裂开了，虽然叫了医生，但顾妄还是有些不放心。
池寒把胳膊递过去，看向他的肩膀，眨眨眼又垂下去。
“还有点出血……”
“没事的。”
“嗯？”顾妄挑眉，瞅着池寒又想打人。
“不疼。”池寒抬头看他，对着沾血的纱布一脸云淡风轻。
“习惯了。”
池寒又低下头，挣脱顾妄的手。
池寒那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前眨啊眨，像扇子似的扑棱着，莫名的，顾妄有些心疼。
“……以后疼了要说。”半天，顾妄哑着嗓子憋出句话。
因为伤口裂开，顾妄又要求多住院一个星期，然后消失了一个星期，除了每天晚上的一个电话让池寒有些烦外都很好。
半个月后，池寒出院。
顾妄把他那辆扎眼的黑色柯尼塞格开了出来，池寒抽抽嘴角，默默地上了车。
“小崽子，你都不问问我这几天干什么去了，让我很伤心啊……”顾妄开着车窗，眯眼叼着烟，头发散着，衣领微敞，怎么看怎么像某个夜场放纵过度出来的公子哥。
“……”池寒转过头，上下嘴皮一碰：“你干什么去了？”
“……！”没精神的顾妄迟钝了两秒，夹着的烟抖了两缕烟灰下来，带着火星子，烫的他手背一抖。
小崽子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
“没干什么，帮你报仇去了。”顾妄勾着嘴角，发动了车子。
“……”
他就不该问。
自觉问了废话的池寒靠向座椅，开始闭目养神。
顾妄开车很稳，稳到他开始犯困。
突然，车子猛甩了下，撞到了池寒的头，池寒一下清醒了。
“你…！”池寒捂着头，发现后视镜里有两辆黑色的轿车一直跟在后面。
一下子意识到不对的他沉下脸：“有人在跟我们？”
“嗯。”顾妄简短的应了声，眉宇间有平日没有的冷静沉着，还有一丝蔑视。
池寒往后看了看，发现两辆车跟的很紧，丝毫不怕撞上来，或者说，就想撞上来。
“那两辆车，改装过，这些人还真是豁出命的想搞我！”顾妄冷笑，把着驾驶盘，插进了前方两辆大卡车前。
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飞出的火星子莫名让人兴奋。
“后面的车追上来了。”池寒唇角一扬，眼底折射出冰冷冷的寒光。
“小崽子，我怎么听着，你很高兴？”
顾妄抽空看了眼池寒，正巧看见池寒微勾的眼尾，被烈阳的光染的勾魂摄魄。
“前面有辆货车。”池寒转过头看他，眼底的光毫不掩饰的四射，射的顾妄有些心慌意乱。
一阵停顿，顾妄以极其危险的距离擦过前面那辆货车，幽灵一般从货车侧窜出去，下了高速。
“既然要玩，那我就陪他们好好玩玩儿。”
一个甩尾，顾妄故意放慢了速度，等两辆车跟上后开始转向郊外。
“手撞到了么？”顾妄眼睛盯着前方，余光却顾着池寒。
“没有。”
池寒压抑着那股快要冲破胸膛的兴奋。
“你会赛车？”这辆车他曾在一个地下赛车场见过，作为奖品，可惜那个时候他只是匆匆瞥了眼就被人带走了。
想到这，池寒目光转向窗外模糊的景色，眼眸微沉。
“当然。”顾妄声音里带着恣意。
“教我。”
“呵……”顾妄哼笑一声，突然猛打方向盘，上了一条盘山公路。
池寒因为惯性撞上后座，不慎碰到左手手肘，一股剧痛爬上四肢。
池寒死死咬住牙根，看了眼后视镜：“他们加速了。”
“呵，找死！”车头车窗外一黑，他们进了个隧道，然后车身猛转。

第十三章 下
池寒耳边刮过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他感觉顾妄掉了个头。
果然，车窗外出现一丝亮光，就着将暗不暗的光，池寒看到对面的两辆车对准了他们，加足马力冲了过来。
这是要他们死！
顾妄疯狂转着方向盘，眼里充满兴奋的赤红。
车甩身后退，一阵天旋地转，池寒脸色一白，胃里开始翻搅。
“砰”的一声，池寒感觉到他们被撞了，车子踉跄滑了出去。
池寒胳膊再次被撞到，疼的他脸都扭曲了。
“妈/的！”池寒听到顾妄低骂了声，然后车子翻了起来，几道刺耳的声音由近及远，直至彻底湮没。
“呕……”
贴着悬崖的盘山公路上，顾妄一边拍着池寒的背，一边满脸阴沉的看着池寒滴血的胳膊。
“你他/妈是真不会叫是不是？！”憋了半晌，顾妄还是没忍住。
池寒抹嘴，揉了揉还抽抽的肚子，试着捏紧左手，却只动了手指。
“疼麻了。”
“我他/妈……操！”顾妄右手拽过池寒的衣领按在车窗上，左手抡起了拳头，最后还是没下手。
“教我学赛车吧。”
池寒咳了两声，拽住顾妄。
“小流氓，你别挑战我的耐心。”顾妄点了根烟，从后备箱拿出一个药箱，粗鲁的替池寒包扎左手。
“啊……”池寒疼的一缩，额头开始冒汗。
顾妄瞪了他一眼，放轻动作。
“我想学赛车。”
“危险。”
“我想学。”
包扎完，顾妄吸了口烟吐出，就着烟雾看池寒，嗤笑着：“好啊，想学就叫声哥哥来听听。”
池寒认真的看着他，眼底闪着嗜血的光芒，郑重其事的开口：“……哥。”
远处是被撞出豁口的围栏，他们所处的是静谧的能听出鸟叫的半个山洞隧道。
顾妄吸烟的手微抖，他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胸腔里横冲直撞的跳动。
该死的，他怎么感觉这小崽子叫哥杀伤力那么大？
“哥……”池寒的声音有些颤抖，拽着顾妄的手有些失力。
顾妄回神，发现池寒滴血的左手抖动着，小崽子脸色也越来越白。
“池寒！”顾妄连忙抱住池寒。
“哥，我疼。”池寒一只手废力的抱着顾妄，颤动着嘴唇低喃出声。

第十四章
顾妄报了警转身就开着车子扬长而去。
半个小时后，静谧的隧道响彻着令人心慌的警报。
顾妄是在医院接到顾建国怒火冲天的电话的。
彼时池寒正在进行手术，他的手被撞了几下狠的，缝合的伤口都裂开了。
“你他/妈都给老子闯了多少祸！警察都找到家里来了！”
顾妄一手夹烟，一手把手机远离耳边。
听顾建国怒吼完了，才道：“我也没干什么，就是干了你想干的事而已。”
“……”那头沉默了一瞬，压抑着怒气开口：“你赶紧带着池寒回来。”
然后挂断电话。
顾妄略烦躁的抽完一根烟，手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他没事吧？”
“没事。”池寒睁眼，苍白着脸看他。
“我要回顾家一趟。”顾妄掐了烟，离远了一步。
“我和你回去。”池寒抿唇。
“小崽子，手不想要了是吧？”顾妄冷笑，下午的惊心动魄还清晰可见。
这小崽子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了。
池寒不说话了，那冷冰冰的眸子敛了锋芒，湿漉漉的，就那样盯着他。
顾妄有些受不了这眼神，绷着脸道：“不行！”
“哥……”
池寒轻叫出声，那清冽的声音里带了两分嘶哑，就像街边流浪的奶狗哼唧的声音，可怜的很。
“操……我去问医生！”顾妄摔门，追着刚离开的医生离开。
池寒右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看着顾妄离开的背影扬了扬嘴角。
过了十分钟，顾妄沉着脸回来了。
“起来，穿衣服。”
“好。”池寒乖巧的起来，自己拿着衣服往身上套。
左手的麻醉还没过，池寒压根提不起胳膊，只套进了半边。
顾妄抬头看到，顺手给池寒套了进去，边套边说：“有点心理准备，我爹今天火气很大，一回去你就上二楼，左手边第三个房间是我的。”
“嗯。”
“今天很乖嘛，小崽子。”穿好衣服，顾妄顺手揉了揉池寒的头，把乖顺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走吧。”池寒眯眼，在凌乱的头发上抓两下，低声说了句。
十分钟后，顾妄带着池寒一路窜回家。
路上顾妄脸色不算好，难看的擦过几辆豪车，引来一阵骂声。
池寒微白着脸，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转过头闭着眼。
胃里的翻江倒海在顾妄车停下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推开车门的他在顾家大门的绿化带里吐个昏天黑地。
“……”顾妄拍着池寒的背，总觉得自己额头青筋突突的跳，烦躁的摸出根烟。
一个两个都那么不省心。
进了顾家大门，池寒就听到一声低声的抽泣，抬头一看，王雪艳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顾建国在旁边哄。
在看到进门的两人时，那脸色差的差点没忍住。
“池寒啊，你妈妈有话和你说，你和你妈妈先上二楼。”
池寒抿唇，看了眼顾妄，没动。
倒是顾妄动了，拍拍他的肩膀推了下，低声道：“你先上去。”
脸色很阴沉。
王雪艳红着眼，过来看着他受伤的胳膊又开始掉泪，对上池寒的眼睛，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池寒，妈妈才知道你住院快一个月了，怎么受伤了都不和妈妈说……”
“……我们上楼。”池寒眼底的情绪千回百转，最终化为惯有的平静率先上了楼。
“疼不疼？妈妈没用……”上了楼，王雪艳又开始要哭。
“残不了。”池寒皱眉，莫名的情绪萦绕心头，连脑子都是嗡嗡的。

第十四章 下
王雪艳被池寒冷脸的样子吓的咽了哭，磕磕绊绊的道：“要…要不回来…住两天？养…养伤？”
“不用。”池寒回眸看她，对上那双温柔的能掐出水的眼睛，一股酸涩的麻感传遍全身。
身侧的手微颤，池寒移开眼睛，手握成拳，惊觉自己竟然好几天没吃过药了。
还是顾妄把他的药拿走了。
当时说的话还清晰的印在他的脑子里。
“我听说这药吃多了脑子不好使，以后和我待一起尽量不要吃，明白？”
顾妄说这话的时候把药揣进包里，轻佻的样子有股说不出的认真。
“池寒……”
池寒回神，深吸口气，笑了笑：“你以前，都是叫我寒寒的。”
“可你长大了……”半晌，王雪艳怔怔的说出了句。
“……所以，您可以不用管我。”池寒刷的起身，红着眼摔门。
客厅里已经没了顾妄顾建国的身影。
二楼右手边倒是传来微弱的争吵声。
池寒摸过去，恰巧看到一个房间半掩的样子，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你做这种事情之前就不能和我商量商量！你知道公司损失了多少吗！啊！”顾建国拍桌，一张脸气成猪肝色。
而站在他对面的顾妄眉宇阴冷，挑眉：“我弄了顾利，顾建宁不就分心了，你就能顺理成章的把整个公司夺过来了。”
“你他/妈以为顾建宁是那么弱的人？他要真是弱……能在自己儿子出事的时候去搞别人的儿子，还联合其他公司卖资料来对付你老/子？！”
顾建国拽着衣领，像是想到什么，那双沉稳沧桑的眼睛带着不明的情绪。
“爸，这种事情你对付不了？”顾妄嗤笑，又道：“您到现在都动不了顾建宁，岂不是辜负了我妈的牺牲？”
啪！
几乎是一瞬间，顾建国的巴掌落在了顾妄的脸上。
顾妄半边脑子仿佛炸开了烟花，嘴角一股血腥味蔓延，顾建国说什么他都不大听清了。
“你心虚了？”好死不死的，顾妄又挑衅了一句。
顾建国整个人气到发颤，指着门口喊：“滚！”
顾妄冷笑了一声，拽开书房的门，对上一双赤红锋利的眸子。
那双眸子在对上他眼睛的那刻柔化了两分。
“哥。”
“……别跟来。”余光瞥到王雪艳，顾妄舔舔嘴角的血，迫使自己不去想池寒和王雪艳之间的关系，最后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掠过池寒。
池寒瞳孔跟着一颤，转过头去看顾妄的背影，手想去拉顾妄的衣角，没拉住。
“池寒，你……”王雪艳有些担心，她在池寒身上看到了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第十五章
“没事。”池寒嘶哑着声音，往左手边第三个房间走去。
顾妄的房间有个很大的阳台，光线很好，池寒上前拉上窗帘，就着手抵在窗帘上，深呼吸几次，还是有两滴泪滚下来。
他从衣兜里摸出两颗药，吞了下去，没有水，干涩，很苦。
这是顾妄放在他衣兜里备用的。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感到恐惧，仿佛他从未离开地狱，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把装着药的塑料袋放回衣兜，他摸到了一个挂坠。
是那个小黄狗挂坠，顾妄送他的。
池寒抚摸着小黄狗吐着舌头的脸，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哭了。
“哥……”他呢喃了句，掏出手机拨打了顾妄的电话。
铃音响了很久，没有接通。
揣回手机，池寒捏着挂坠坐在地毯上。
那边的顾妄，刚出顾家大门就被两个蹲守的警察拉去警察局做了半天笔录。
顾妄实话实说，表明这两人是想谋杀，他带着个残疾人士飙车才躲开，最后跟车的两人自己没控制住，冲出围栏掉下悬崖，也不知道死没死。
不过顾妄走的时候听到了爆炸声，估计死了。
负责办理案件的警察查了监控，发现顾妄说的没错，头都要大了。
蓟市出现这样明目张胆的谋杀，不是把他们不放在眼里？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往悬崖上领？还有你说的那个残疾人士是谁？这些人为什么要谋杀你？”
顾妄感觉像听到了笑话：“不往人少的地方领，你想死更多人？我说的那位残疾人士正躺在医院，险些没命，至于这些人为什么要谋杀我，不是你们的事吗？”
问话的警察顿时被噎住，脸色不是很好。
最后是翟阴来保的顾妄，原因是顾妄进警局之前给翟阴发了条信息。
“来的够晚的。”
“你叔叔找到我这儿了，要我给顾利翻案，给了我多出你三倍的价钱。”黑衬衫的翟阴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说出的话形成强烈的对比。
“顾建宁要是知道就是你送顾利进去的，估计也不会放过你。”顾妄嗤笑，解开衣领的口子，去摸手机。
屏幕一亮，未接来电池寒一行字让他的心猛颤。
很快，他就打了过去。
铃声响了一阵，接通了。
“……”那边的呼吸有些重。
“小崽子，等我回来。”
“嗯。”那边的呼吸轻了些，整个人仿佛松了很多。
“送你回顾家？”旁边的翟阴开口。
“不回，先去blade。”他不太想带着一身戾气回去找小崽子。
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又在压制什么，同时又很困倦，他知道小崽子可能情绪受了影响，但应该是吃了药的。
在blade，顾妄和翟阴干了一架，两败俱伤，谁也不得好。
顾妄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房间里的摆设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除了床后面冒出来的半颗脑袋。
顾妄跨步上前，发现池寒抱着本不知道哪里找的画本在画画，周围已经散了几张纸。
顾妄捡起一张，上面是一只断裂的手在掐着一个只有半张脸的骷髅头，那完整的半张脸睁着眼睛，瞳孔全黑，没有焦点，空洞又阴暗。
地面上的几张，都是差不多的风格，看的人不适。
“池寒。”顾妄轻声叫了句。
池寒抬头，眼底有股兴奋：“哥。”
触及他脸上的伤，那股兴奋变成了戾气：“谁打的？”
“我去blade了。”顾妄抹了下嘴角的血，一屁股坐在池寒旁边，“和翟阴打了一架。”
“哦。”池寒收回目光，继续手中的画作。
画的是正在分裂的黑色海岸，一只黑色爪子捅破了硕大的月亮，那银灰色的月光倾泻如瀑布，有种诡异的美感。

第十五章 下
顾妄看的皱眉，抢过画本：“别画了。”
“还我！”池寒突然去捏他的手，那力气大的恨不得掰断他的手腕。
顾妄拽住池寒的手一拉，少年撞到他的怀里，猛一抬头，四目相对。
这时，顾妄才发现池寒在抖，整个人都在抖，那眼神也不一样。
“池寒，乖一点。”顾妄抬手覆上池寒的眼睛，低声哄道。
熟悉的气息让池寒整个人立马松了下来，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哀求：“哥，还我，我怕。”
他怕他一下控制不住，伤害顾妄。
顾妄突然后悔，扔了画本，抱住池寒，把人按在怀里：“对不起……”
他不应该丢下小崽子一个人的。
“哥……”
不要丢下我……
池寒的手拽的紧紧的，紧的硌人。
顾妄感觉到他手里有东西，伸手去扣了出来，发现是那小土狗挂坠。
心内一颤，顾妄捏紧了挂坠，把池寒整个人提起来：“小崽子，你他/妈看着我！”
“我不会丢下你，明白吗？”那天橱窗前池寒的眼神，顾妄想他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就是一只未长成的豹子被抛弃的眼神，他感同身受！
“嗯……”池寒盯着顾妄的眼睛，突然笑了笑：“哥，你不能背叛我。”
他最讨厌背叛了。
“好。”顾妄揉着池寒头，柔声哄，然后把他丢到床上：“现在心情好点没有？”
“好了。”
“好了就去洗澡，瞎激动什么？让不让我省心？”顾妄扫了眼满地阴暗画风的纸，边数落边收拾。
“嗯。”池寒爬下床，脱了上衣。
那满背的伤痕又暴露在顾妄面前，有些像是烟头烫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小黑洞，看起来头皮发麻。
他改天让人去找找去疤的药。
洗完澡，池寒就穿了个裤衩出来了。
如果说池寒的背千疮百孔，那池寒的前面就是一块纯然天成的美玉，深陷的锁骨，紧致的腰腹，沟壑分明的四块腹肌，头发湿而凌乱的搭在头上，黑黑的眸子里闪着光：“哥，我饿了。”
顾妄喉咙滑了滑，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热。
“哥？”池寒走到他面前。
顾妄回神，瞄了眼池寒要垮的裤衩，突然拿过毯子披在池寒身上：“我给你弄点吃的。”
关上门，顾妄叼了根烟平复心情，低头看了眼自己支起的帐篷，一股浓浓的负罪感袭来。
他怎么能对那小狼崽子有那种心思？

第十六章
顾妄知道自己取向还是在三年前，那时的他大概太过桀骜不驯，为了气顾建国故意找男人，结果发现自己对于男人比对女人更有兴趣……
然后……就认识了翟阴，干了一些外人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导致顾建国关了他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幼稚到开始闹绝食，顾建国又在志愿的事情上退让，两人的关系就算缓和了。
回神，顾妄低头失笑，他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
熄了烟，端着张妈准备的一碗面上楼。
结果推开门，小崽子蜷缩在被子里正睡的香。
得，面白做了。
顾妄把面放在床头柜上，给光着背的池寒拉上被子。
第二天，顾妄睡的迷迷瞪瞪的就听到有人在敲门：“小妄，池寒，醒了没有？上学要迟到了，早饭我都做好了。”
顾妄把脸埋进枕头，想再睡会儿。
“呃……！”结果怀里好像有颗头突然顶了他一下，心头疼的他立马清醒了。
眯眼低头，池寒那颗毛绒绒的头正往他怀里钻，右手从腰插/进去抱住了他。
薄薄的被子缩到两人腰际，尤其池寒的腿还搭了上来，顾妄也光着上身，怎么看怎么有伤风化。
嘶……
池寒那紧致的若隐若现的腰腹露了半边，淡淡的光晕打在上面，就像渡了层月光的美玉，顾妄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气，收回了目光。
大清早的，火气太旺可不太好。
动动胳膊，顾妄才发现一只胳膊被池寒枕着，好像已经没了知觉。
无奈，顾妄探出另一只手去抬池寒的后脑勺。
“唔……”顾妄的手刚插进池寒后脑勺，池寒眼皮就动了。
然后，四目相对。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池寒收回手，收回……？
腿动了动，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滑落，顾妄的一柱擎天毫不掩饰的立着。
顾妄捂脸，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丢人的一次。
然而丢人的还在后面。
大概是顶不住池寒这样淡漠又异样的目光，顾妄来了句：“每日例行，看哥大吗？”
池寒眉角抽动两下，下床捡起被子给顾妄盖上：“挺大的。”
心怀鬼胎的顾妄耳朵立马涨红。
池寒费劲套上衣服，回头看还一柱擎天的顾妄：“要迟到了。”
“嗯……”顾妄立马掀被子进了浴室，关上门靠在门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池寒的问题有问题。
池寒是那种会认真上学的人？
还有，小崽子昨天不是挺黏他的吗？
等顾妄弄好出来，房间里多了个人，是王雪艳。
“嗯，我会的。”池寒接过早餐，脸色不明的应了句。
王雪艳张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对顾妄笑了下，转身离开。
“她说了什么？”
池寒收回盯着王雪艳背影的目光，把早餐递给他：“你爸发火了。”
言辞简短，顾妄却从里面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想想，左右说的就那么几句。
一直到池寒洗漱完，然后上车，两人都没说几句话。
顾妄眼前总是晃着昨晚池寒和他说肚子饿的情景，乖顺的像只小猫，怎么今儿就爱答不理的了。
烦躁的摸出一根烟，旁边池寒转过头：“你在开车。”
顾妄一呛，扬起嘴角：“小崽子，你管的有点多啊。”
“危险。”池寒歪过头，看向窗外的风景，眉目略微柔和。
“啧，叫声哥就不抽了。”顾妄挑挑眉，空出一只手去揉池寒的脑袋。
“……”池寒推开他的手，回过头送他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
“你昨天可不是这态度……”
莫名的，顾妄心中的烦躁更甚，连着超过几辆车。
“哥，我昨天发病了……”池寒抿唇，垂下眸子。
他不知道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他昨天能记得的，就是顾妄说，不背叛他。
不背叛……
很遥远的词了。
或许，也不算遥远，是他觉得遥远吧。
顾妄却理解成是因为昨天发病才那么黏他，心中莫名一股火起，转着方向盘一个猛转头。
池寒窜了一下，抬头去看顾妄的侧脸，发现那根烟又被他叼起，那下颌绷得紧紧的，是在生气？
车子猛一停车，顾妄吐掉没点火的烟，冷声道：“到了，下车！”
池寒皱眉，推开车门，突然又缩回脚，朝他摊手：“还我。”
“什么？”
“挂坠。”池寒冷脸，又清晰的说一遍：“小黄狗挂坠，还我。”
“那他/妈是老子买的！”顾妄气笑了，示意半开的车门：“迟到了。”
“送出去的东西就不是你的了！”池寒的手依旧摊在他面前，态度强硬的毫不退让。
顾妄火冒三丈，捏住他的手掌推过去，顺势关上车门，将池寒逼在狭小的空间里，掏出吊坠在池寒眼前晃：“什么叫我送出去的东西？嗯？看清楚了，写你名字没？”

池寒的目光从吊坠落到顾妄眼睛里，那眼里除了怒火剩下的都是他，久违的，池寒心头一颤，突觉鼻头有些酸，服了软：“哥，还我好不好？”
顾妄一愣，被他压在身/下的人软了下来，黝黑的眸子敛了层水光，带着哀求的语气与平时判若两人，招人疼的很。
狭小的空间一下安静，安静到顾妄能听到自己脉搏的跳动，顾妄立时心慌意乱，忙把吊坠塞到池寒怀里，从他身上下来坐回座位。
“……放学了打我电话。”
“嗯。”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开车门走了。
“操！”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17章
池寒绕过影大附中保安室，从后门墙根处翻了进去。
此时第一节课已经快过去了一半，再从正门过，怕是要背处分。
做完一系列的动作，池寒提着画本和吊坠站在墙根处，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想了想，池寒从教学楼的后方爬进了小树林。
那里据说是影大附中艺术班美术老师常上课的地方，池寒一愣，这话是顾妄在来的路上说给他听的。
影大附中除了文化生，艺术生也很多，毕竟影大是主表演和话剧的。
“主上啊，在你治理这城邦以前……”
刚要走出树林，就传来了一个夸张的声音念着台词，似乎还是话剧。
池寒停住步子转身，远处是一帮学生在上课，几十人围成一个圈，几个学生在中间夸张的表演着。
他脑子里突然想到那天在视频里看到的顾妄的表演，突然觉得，顾妄那个也不算神经病了。
看了一会儿，池寒盘坐下来，拿出笔开始画。
这场夸张的表演演了多久，池寒就画了多久，可画中间的那个人，却是顾妄的脸。
画里那双眼睛带着无奈又烦躁的情绪，就像平常顾妄看他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池寒怔怔的看着画本，捏着画笔的指腹微微发烫。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池寒只感觉一抹细微的麻从指尖爬到心里，刺的他眼眶有些热。
他没挡住，那滴滚烫的泪就落在了顾妄的脸上，模糊成一片。
很久没这样的感觉了。
合上画本，池寒擦了泪痕靠在树干上，呼气缓和着刚才那股翻涌的情绪。
“你是哪个班的？”
头顶突然压上一层阴影，池寒睁开眼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儒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池寒认得他，他是刚刚那群学生的老师。
“逃课出来的？”男人推了推眼镜，满脸严肃。
“嗯。”
池寒起身，转身就要走。
王赟还是头一次见到逃课还能在老师面前这么嚣张的学生，惊讶了一瞬，就去拉人，结果把对方手里的画本拽掉了。
摊开的页面被风掠过几张，每一张画都带着极其浓重的阴暗色彩。
王赟捡起画本，随手翻了几页，肃正的眼底出现惊艳。
画上一些生硬的处理一看就是没学过的，只不过构图，线条都很有个性，张狂凌厉，挣扎颓废。
“还我。”修长的手指伸到他面前，王赟推推眼镜抬头，对上池寒蒙着层暴虐情绪的眼睛。
再翻开一页就是顾妄那张。
像是怕被暴露什么似的，池寒抢过画本。
“你是艺术班还是文化班的？”
“关你屁事。”池寒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
一路上，顾妄开车的手一直在泛麻，心头萦绕的情绪烦躁的他想抽支烟，可是小崽子说开车的时候不能抽烟。
……
他是入魔了，眼前又晃过小崽子求他时可怜见的模样。
现在是整个人都开始酥麻了。
嘟～～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顾妄随手划开，放到耳边：“什么事？”
“事情完了，顾少爷总要给钱的吧？”
顾妄一挑眉，冷笑：“你那事务所穷到这地步了？”
“没办法，谁让顾少爷忘性大。”那头严肃的声音冷了两分，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顾妄心情一下转坏，找了路边把车停下，拿着手机开始转账。
结果屏幕上却弹出他卡被冻结的提示，他又试了另外几张，同样都被冻结了。
这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顾建国干的。
这把戏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
顾妄打开车窗，叼根烟，打通了白铎的电话。
“把我账号里的分红提二十万送到翟付律师事务所。”
头一次顾建国用这种招数的时候，他就和白铎合作开了个娱乐公司，说是娱乐公司，其实就是搞网红主播的，一切事务都是白铎在负责。
开始顾妄以为没多久就关了，结果还真被白铎搞的有声有色的。
“你卡又被冻结了？这次是为了什么？”
那边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道。
“那么闲？”顾妄吐出口烟，眯了眯眼，弹掉烟灰，目光落在窗外。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
没有以往那股烦躁的心情，反而还有些雀跃。
“白铎，你喜欢过人吗？”
“啥？”电话那端沉默良久，白铎本来想挂了，突然听到顾妄的一句问话，眼里的瞌睡一下没了。
”你喜欢谁？！”白铎突然就炸了，“你是不是喜欢那小黄毛？！”
顾妄抽完烟，直接挂了电话，把白铎炸毛的声音隔绝。
他，好像是喜欢上那小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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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池寒回到教室的时候是第二节课刚打铃。
这节是英语课，一进教室池寒就感觉到后背像是被一条疯狗盯上的感觉。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钟由带着不悦的目光。
池寒勾了勾唇，转身回到座位上。
钟由被这堪称挑衅的态度惹到头顶生烟。
“咱们班里有些人就是仗着自己家大业大作威作福，把学校当作自己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简直就是没有教养！”
池寒拿着笔的手一顿，动了动被吊着的左手，还是有些使不上力，还有点疼。
没事儿，他右手还能动。
池寒眼皮一耷，画本封面吊着的土**坠就落到眼里。
烦躁的情绪一下敛住，他抓起吊坠塞进了袖子里，小心的把吊坠扣子别在手腕不起眼的银链子上。
“你在做什么！上课时间还有心情涂涂画画！文化班不想待就说！让你家长换班就好了！”
面前的桌子被拍的震响，吓了周围人一跳。
池寒还算柔和的眸子刷一下蒙上冷光，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吊坠。
“说你呢！整天干些不正经的事，啊，这都是什么，你现在就***！”
看池寒没反应无视他的样子，钟由就一阵火大，拿起池寒的画本就扔在地下。
池寒眼睛跟着画本动了动，右手一动，拽着钟由本来就没几根头发的后脑勺往桌上撞去。
“谁让你动我东西了？”
地上的画本恰好被翻到池寒今天新画的那一页，整张纸被钟由摔的撕了一半，顾妄模糊的脸也被分成两半。
池寒冷清的眼睛一下蹿红，提着钟由的脑袋又撞了两下，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上来拉人。
顾妄接到池寒电话的时候正在酒吧卖唱，底下一片粉丝尖叫的声音都快刺穿人的耳朵了。
用白铎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儿去酒吧卖唱，纯属就是闲得慌。
“哥……”电话那头的人突然顿住，声音冷了下来，“你在哪儿？”
顾妄跳下舞台，来到后台，钻进厕所，才说：“酒吧呢，怎么？想哥哥我了？”
“我把老师打了，在校长办公室。”那头的人说出这话的时候冷静的就像平常说吃饭了一样。
“咳咳……”顾妄一下被口水呛住，也没问什么：“等我过来。”
只是心里还没缓过来，小崽子这也太猛了。
下一秒又想那老师是怎么惹小崽子了，平常小崽子可从不拿眼睛看人。
顾妄刚到附中门口，就看到池寒的班主任满头血的被抬上救护车，周围的学生指指点点，场面尤为壮观。
顾妄心里咯噔一下，直奔校长室。
“这次的情节很恶劣！你竟然敢打老师……”
后面的话顾妄没来得及听完，就踹了门，一口气冲了进去。
众人被他惊了，除了站在中间处变不惊的池寒。
那一刻，顾妄居然生出池寒才是来拯救苍生的英雄的错觉。
最后顾妄动用了八百年不用的顾家关系来打压校长，又守着电话知道了钟由没什么大事，就是头上缝了几针，顾妄出了笔钱直接料理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多了个人。
“我看了你很有绘画天赋，考不考虑来艺术班，每年考进影大的人也很多的……”
王赟的劝导还在继续，池寒的眼睛却已经看向他这边。
“哥，死了吗？”
旁边推眼镜的王赟差点没站稳，心里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要这个学生，看起来很不正常的样子。
“没死，就缝了几针，他怎么你了？”顾妄摸着烟，想了想还是克制了，走到池寒身边看了几圈人，发现人没事，就放心了。
“他动了我东西。”池寒低头，抱紧手里的画本。
“咳……”王赟咳了声，提醒还有自己那么一个人：“池寒同学，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你还是很有绘画天赋的。”
就那么一两秒的功夫，王赟也想明白了，这附中里有问题的学生多了去了，不差池寒一个，但是有天赋的好苗子不多，他能抓一个是一个。
“是挺有天赋的……”顾妄皱眉，想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画。
“如果你不想，就……”顾妄看池寒紧紧抱着画本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毕竟小崽子看起来就是成绩不好那种。
“嗯。”池寒点头。
“画本抱那么紧，是不是藏着什么呢？”
顾妄才反应过来，池寒打人是因为怀里的画本。
“没。”
“给我看看。”顾妄伸出手。
池寒看了眼顾妄，把画本递了过去。

第十九章
前面几张都是顾妄熟悉的画风，直到翻开最后一页。
那被撕破的画纸滑了出来，顾妄翻页的手一下顿住。
上面的人脸模糊，可眉间肆意张狂的气息浓的他自己都知道是自己。
顾妄咽了口唾沫，捏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
末了，才转过头看池寒：“小崽子，画我干什么？”
“管我。”池寒把画本从他手里抽出来，看向王赟：“直接转班就行。”
“好，好……”王赟摘了眼镜抹抹眼镜，这俩孩子终于注意到他了。
“唉，小崽子，话还没说明白呢？跑哪儿去？”顾妄拎着池寒的后领给拽了回来。
池寒被他拽的卡住脖子，脸色憋红伸出右手去拉顾妄的手，奈何画本禁锢住了他的动作，只伸得出两根纤长的手指去勾顾妄的手腕。
手腕的银手链被带了出来，还有挂在手腕深处的小吊坠。
那只小黄狗吐着舌头，在池寒颇具骨感的手腕中间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
顾妄被晃的心神荡漾，更不要提那吊坠躺在池寒手腕有股禁欲的气息。
顾妄转手捏住池寒的手腕，把那银链子和吊坠一起握在手里，才觉心底那股酥麻的感觉没那么强烈。
可池寒踉跄了一下，整个后背直接靠进他的怀里，紧贴他的腹部。
顾妄呼吸一重，这感觉比刚才的酥麻更不好。
“……解释解释？”顾妄没舍得放开，哑着嗓子，像是低喃的诱惑。
池寒微颤，垂下眼眸：“……突然想到就画了。”
“你——”
“哥……”池寒突然转过身把他按到墙边，右手环住他的腰身，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让我抱会儿……”
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来的让他猝不及防，让他害怕。
池寒没能控制住自己，眼泪不停的往外冒，很快就打湿顾妄胸前的一片衬衣布料。
池寒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顾妄敏感的抓到池寒应该是想到了不好的过往，又或者说，是两人刚才的感觉突然一下刺激到池寒。
大概是带着心思的人都比较敏感，发现这一点后，顾妄郁闷烦躁到又想叼烟。
那个能让小崽子变成这样的人到底是谁？
突的，顾妄对池寒以前的生活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好点没有？”顾妄探手揉了揉池寒的后脖子，低声道：“我腰被你撞的有点疼。”
池寒抬头，擦了眼泪，和他拉开距离。
“嘶……”顾妄转过头去看，发现硌着他腰的是没埋好的线路，有那么一小块凸起。
那他后腰的地方肯定青了。
小崽子那么大力气。
结果一转头，池寒脸上泪痕没有了，除了眼眶的红，就剩下过于沉静的眼睛。
“你这翻脸比翻书都快啊，嗯？”
“没有。“池寒抽抽鼻子，带着些许鼻音：“你不回去？”
“还回去干什么？都结束了。”
今天的顾妄和以往有些不同，白色的衬衣被换成了酒红色，还骚气的解开了上面三颗纽扣，露出的锁骨上搭着一枚子弹形状的银链子。
此刻被顾妄拽的又开了些，那紧实的胸膛若隐若现，看起来比以往多了几分流气。
池寒别开眼，紧抱怀里的画本：“你去酒吧干什么？”
“去……”顾妄转头，见池寒紧绷的侧脸，突然起了逗人的心思：“你说一花花大少去那里还能干嘛？”
“……”
池寒摸了**坠，眉眼敛了半边：“是吗？”
“啧，走，哥带你去瞧瞧。”说话的间隙，顾妄没看明白池寒的表情，只觉得后脊莫名凉嗖嗖的，郁闷的摸出根烟就去搭池寒的肩。
和刀锋不同，顾妄带他来的这个酒吧相对清净很多，他们到的时候台上是另一队乐队在唱歌。
只不过没有顾妄他们在台上的时候热闹。
池寒扫了眼就收回目光，静静的看着顾妄跟来来往往的人打招呼。
“小崽子，想听歌吗？”正打招呼的顾妄突然回头，把他拉到舞台边，按着他的脑袋贴着耳边大声说道。
实际池寒还没点头，顾妄单手撑着舞台，就爬了上去。
顾妄上去的那一瞬间，全场沉默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不过是女人的声音多些。
池寒往台边挪了挪，仰头看顾妄，恰好对上聚光灯全部聚拢过来。
池寒脸一白，想后退却被后面挤上来的人推着动不了。
他抬头寻找顾妄的方向，却发现聚拢在顾妄身上的聚光灯熄了一半，酒红色的衬衫全部扣上了扣子，被顾妄规规矩矩的收拢在裤腰里，额头有一缕头发垂下，拿着话筒，整个人像是镀了层温柔的光。

第20章
池寒眯着眼看着台上的人，心底的恐惧似乎就在此刻慢慢散开。
台上的人捏着话筒开口，没有众人想象中的狂野不羁，没有以往的放浪形骸，反而有股子说不出的颓唐和温柔。
黎明后积极地运载
夜里清醒的掩埋
时间的皱褶，都是空白
……
耳边的声音缱绻沙哑，犹如低喃般向他耳语着，霸道的撕扯着他心里的阴暗面。
池寒捂着心口，克制着那翻涌波涛的情绪，头抵在舞台边，深一口浅一口的呼吸着。
他没有听过这首歌，却被唱这歌的人牵动着情绪。
直到多年以后，池寒发疯的把这首歌听了一遍又一遍后，才发现他想听的只是顾妄唱的。
无关其他，只要是顾妄。
连顾妄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唱那么一首和自己风格不搭的歌，只是在转身看到池寒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就蹦出来了。
反正今天的歌也没唱，正好补上了。
末尾的旋律一完，台上的光乍起，顾妄立马去找池寒的身影，却瞧见一只手死命的扣着台边，头抵在台边很痛苦的样子。
操！
肯定是小崽子发病了！
顾妄扔下东西跑过去把池寒拽了上来，发现人紧闭着眼睛，整个人颤抖着往他怀里躲，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
靠，台下是有什么妖风吗？
把他好好的人儿给弄成了这样？
顾不得许多，顾妄抱着池寒往后台冲，靠近一个聚光灯时，池寒猛然咬牙，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胳膊。
顾妄顿时反应过来，那天医生说了，可能还会有创伤性反应障碍，池寒是被那天的吊灯砸的，砸的时候灯还是亮着的，所以对于类似的东西应该会很害怕。
他怎么想不到这些？！
感情妖风是在台上！
到了化妆间，顾妄没敢开灯，把人放在凳子上，摸索着擦池寒脸上的眼泪：“衣兜里的备用药带了没有？”
“我不吃。”池寒抓住他的手把脸埋了进去，“苦，我不吃。”
末了，又拽着他：“没发病……就是……”
后面的话像磁带卡带了一样，池寒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害怕吗？
也不尽然全是，就像是搁浅的鱼，看到快卷上来的海浪的那种渴望又压制的窒息感。
池寒重重的叹出口气，伸出手揽住顾妄的腰，低声道：“哥，你唱歌很好听。”
“废话，不好听能有那么多粉？”顾妄顿时哭笑不得，心里的大石也随着池寒这句话放下了。
“……嗯，你，喜欢唱歌？”
池寒离了顾妄的手掌，伸手去摸，发现全被泪水打湿了，去兜里掏了掏，发现没带纸，就直接扯了袖子去擦。
顾妄被他这系列小动作挠的心痒痒的，手掌一缩，就包住了池寒捏着袖子的手。
池寒整个人顿时僵住，熟悉的恐慌再次席卷，然而下一秒，顾妄的手就移到他的肩膀，语气漫不经心的道：“不喜欢，喜欢演戏，来酒吧唱歌就是为了增加曝光度，然后有人签约。”
黑暗中，顾妄松了口气。
池寒的反应他察觉到了，怪他刚刚没控制住。
慢慢来，不着急。
“哦，那你有多少粉了？”池寒抽回思绪努力的回忆了下，发现关于这类的记忆寥寥无几到只有初一那会儿，几个小姑娘抱着海报手机又哭又笑的样子。
那样看起来很傻。
“几十万吧。”他的微博都是白铎在打理，只不过他感觉也没什么用，找他签约的都是小公司，这些小公司都扛不住顾建国折腾。
池寒低头看着画本，没有说话。
头一次，池寒发现，两人是不一样的。
至少，顾妄还有喜欢的东西。
顾妄抽了口烟，有些烦躁的去看池寒的侧脸，却发现这里光线实在太暗了，暗的看不清池寒的表情。
一时间，化妆间安静的只有顾妄夹着的烟的火星子在跳动，气氛压的顾妄有些喘不过气来。
“哥，我想学赛车。”黑暗里，旁边的黑影突然一动，熟悉的冷冽气息向他凑近了些。
顾妄眯眼，觉得脑袋有些嗡嗡的不清楚，轻声应了句：“好。”
他大概是抽烟抽傻了！
扔了烟头，顾妄拉着池寒从酒吧后门出去，适应了好一会儿光线，他才发现池寒低着头，侧脸白的像纸一样，唇抿的紧紧的。
到嘴边拒绝的话打个璇儿又被咽了下去。
“转到艺术班，以后怎么办？”小崽子好像成绩不行，艺术班也是有文化课的。
“……没想好。”
没想好还是没想过？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小崽子已经开始转移话题了。

第21章
一望无垠的场地里，除了几道蜿蜒的草地和赛道，就是一个个快到模糊的车影。
池寒唯一能看清的是赛道上模糊的颜色。
但旁边停着的一排排摩托车，告诉他这不是赛车，这是摩托赛车。
“赛车危险，这个还好。”顾妄揉了揉池寒的脑袋，手指在细软的发间穿梭。
心里觉得好摸的同时又想着，摩托还不是照样危险。
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
说话的间隙，两人站着的吊桥下飘过几个人影，刺耳的声音就过了遍脑子，就飞逝了。
池寒兴奋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黑暗，让他很期待，很激动。
可惜他没抓住，倒是抓住了顾妄的手腕，触感灼烫，池寒一下就踏实了。
顾妄看了眼池寒抓着他的手，就转望别处，低声道：“你手还没好全呢，不能玩。”
“嗯。”
回答倒是回答了，可是抓着他的手一点劲都没松。
顾妄没动，心里却痒的烦躁起来，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小崽子的手那么嫩那么细。
哦，好像指腹还有薄茧，像小猫的舌头带着倒刺似的，软又能刮的麻麻的，简直要了命了。
“哥。”池寒手离了顾妄的手腕，掏出顾妄兜里的手机，“有电话。”
“啊？”顾妄回过头，怔怔的接过电话，接通放到耳边才回过神。
“小妄，周末有时间和池寒回来一起吃饭吗？”对面是王雪艳的声音。
顾妄刚才旖旎的心思一下子飞的干干净净，整个人冷了下来：“这种事情阿姨不是应该先打电话给池寒吗？”
“……我忘记问池寒的号码了。”那边回过来的话有些心虚，却没有一点愧疚的心。
顾妄低头去看池寒，发现对方的兴趣全部被前方赛道上飞到模糊的影子吸引，那眼里的亮光，璀璨的像星河。
那边的人还在说，顾妄却听不清，就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那样的光永远存在池寒的眼里。
“知道了。”那边叫了他两声，顾妄烦躁的很，直接挂断电话，摸出烟，一手去揉池寒的脑袋。
心却木木的疼。
他没妈疼，池寒比他惨，有妈很没妈一样。
还真他/妈有点同病相怜。
“周末回去啊？”池寒收回目光，心情很好蹭了蹭顾妄的手掌。
“小崽子，感情你都听到了！”顾妄还神伤呢，结果被池寒突然的这么一蹭给冲淡了。
“嗯，拿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池寒歪头笑了笑，像是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看起来心情很好啊。
由于某个小崽子看到的赛车会有股莫名的兴奋感，周末之前，只要池寒上完课，顾妄都会带人过去待着，还时不时塞点吃的。
然后，顾妄就发现小崽子好像长高了。
“别动。”顾妄扯了下池寒，把他在自己面前稳住，比了比，发现这小崽子的个头已经快到他的鼻尖了。
“好了没有？”池寒有点不耐烦，目光从顾妄的下巴扫到喉结。
那凸起的地方滑动了一下，像藏了个跳球，池寒眨眨眼，他的好像还不太明显。
“最近吃的太好了，个头都快……”顾妄愣了。
喉结被人摸了一下，还被捏了一下。
顾妄深吸口气，目光灼灼的盯着池寒：“干什么？”
池寒回神，望着自己伸出的手有些楞。
“我……不知道。”那黑黝黝的眼睛里懵了一瞬，懵懵懂懂的像小猫儿似的。
顾妄抓着池寒的手捏了捏放开，转过头稳住心神：“哈，长高了，快有我高了，嗯。”
池寒好半天没说话，看了眼被顾妄捏着的手，嘴角扯了下。
一股酸涩的滋味由心底蔓延，久远的记忆被撕扯开，满地的血腥，刺耳的鸣笛声，还有别人异样的眼光。
不……不……
他不能这样……
池寒颤抖着绕到顾妄面前，眼里藏着翻滚的情绪，竭力的控制着自己：“哥，我……有点怕。”
顾妄抬头，扔了烟，把人拉到怀里抱住：“带药了吗？”
“没。”
“你怎么了？”顾妄有些着急。
这是小崽子和他一起后头一次发生这种情况。
嘶……
下一秒，顾妄还来不及思考，池寒抬头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直到衬衣上渗出血，也没松开。
“小崽子……”顾妄额头冒着冷汗，疼的眼前有些发晕。
“哥，你走……走……”池寒松开顾妄，推着顾妄，又笑又哭的。
时间久了，久的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人。
他就是个爬不出污秽的人，还妄想自己能正常吗？
还妄想……
池寒一甩头，想丢掉刚才一瞬间爬上来的滋味。
那滋味儿太美好，他怕他控制不住。

第22章
顾妄忍着疼，把人给拎了回来，捏着胳膊按在墙上，强行把人抱在怀里。
顾妄忍了半天，咽口水低吼：“想什么呢！小崽子，你他/妈以为到了老子身边想跑就能跑？”
说着把池寒黑黢黢的头抱进怀里，心里才有踏实的感觉。
他这辈子就没怎么喜欢过人，喜欢上了就不可能放手。
就算面前的小崽子很危险，那又怎样。
他何尝是个好人？
都是要命的人。
谁又比谁好。
池寒挣扎过后，听清了顾妄的话，好半天，才缓住那漂浮不定的心，下巴搁在顾妄的肩上，哑着嗓子：“哥，对不起，我错了。”
他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
脑子里残存的画面，被脑海里的黑色小人儿一下抹清，池寒眼底微冷，抱紧顾妄重复刚才道歉的话：“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顾妄闻不可见的松口气，顺了顺少年有些凹凸不平的背，才记起前阵子说是要找白铎找找去疤的药，到现在也没问。
“老/子身边……”顾妄侧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埋进了池寒的发间吸口气，才说：“谁都可以走，你不能，明白吗？”
“嗯。”池寒乖乖听训，嘴角也跟着往上扬了扬，跟哭红的眼睛一起看怎么看怎么诡异。
“那走。”
“嗯。”
两人的表情都挺平淡的，顾妄看起来更冷一些。
两人都知道要回顾家。
顾妄和顾建国还冷着呢。
顾妄想肯定是他冻卡那么久都还没有去求顾建国，人急了，又抹不开面子，所以才让王雪艳打电话。
他又是哪里来的脸觉得他会给王雪艳面子？
低头看了眼平静的池寒，顾妄挑眉，好吧，他给的是小崽子的面子。
临近傍晚，顾妄带池寒看了两场赛车才回的顾家。
“你还知道回来，你知道不知道你阿姨做饭快等了你们两个小时！菜都凉了！”
刚进大门，顾建国中气十足的怒吼就传了过来。
“凉了不是还可以热？”顾妄挑眉，此时此刻，他还分得出余光去看小崽子的表情。
顾妄觉得自己可能是升华了，连气顾建国的心思都淡了很多。
“老/子！”
“好了，他们人回来了就好了，再说，曦曦还在这里呢，等会儿给你吓哭了。”
王雪艳在一旁不高兴的说了句。
池寒这才发现顾建国的旁边还坐着个粉嫩的女孩子，五六岁的样子。
小女孩正撇嘴要哭，顾建国看见了立马放软了去哄，一副慈父的样子。
顾妄就扫了眼，早就习以为常，倒是更关心池寒的情绪。
最近他家小崽子的情绪不稳定的很啊。
刚被哄好的顾曦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像电视剧里变态杀人犯的人盯着她，刚稳定的情绪一下崩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哇～好可怕，变态！”
顾建国抬头，正好看到池寒收敛回去的眼睛。
正要说话，就听池寒冷冷来了句：“她也太脆弱了。”
就是看了一眼而已。
操？
正想出头的顾妄楞了下，他家小崽子这么刚的？
下一秒，他又反应过来。
是的，只要不面对他的时候，小崽子一直很刚。
“池寒，你怎么做哥哥的，她还那么小。”
王雪艳蹙眉，说了池寒一句。
顾妄心里咯噔一下，就听旁边池寒拿餐具的声音停了。
池寒摸了**坠，抬头，笑了笑：“我没有妹妹。”
也没有妈。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这两样东西。
“你……”王雪艳一生气，立马红了眼睛。
“好了好了，孩子嘛，慢慢来。”顾建国忙安抚着王雪艳，看池寒的时候却带着打量和警惕。
他看得出来，这孩子不好控制。
一顿饭味同嚼蜡的吃着，大家的脸色都不好，顾妄想不明白顾建国这是什么毛病。
大概是控制欲了。
饭吃完，王雪艳跟着佣人收碗的时候突然看见池寒手腕上的挂坠。
脸上的神色突然变的柔和：“这个吊坠你还留着呢？我以为，会不见了，池寒……”
“这不是你送的，是顾妄给我的。”池寒直接打断王雪艳的话，顺手取下吊坠放进兜里，一脸平静：“别想太多。”
“啊……”王雪艳有些尴尬，又很无力，每回她想和池寒改善关系的时候，总是被堵回来，她也很难受的。
顾妄莫名有点不爽，揉了揉池寒的脑袋，问：“累不累？要不上楼休息？”
“对了，池寒，我让佣人们收拾了一间房出来……”
“不用了，他睡我的房间。”
池寒低着头，没有意见。

第23章
“小崽子，我要去一趟书房。”
房间里，顾妄刚给池寒找出一件睡衣，就要开门。
池寒伸手拽住他，提醒着：“你别激动。”
“他不激动，我就不激动。”顾妄一声冷笑，目光落到池寒手腕上的银链子：“吊坠别弄丢了。”
怎么着也算是定情信物，怎么能丢。
虽然这东西让他有点膈应。
池寒拿出吊坠，突然又塞了进去，抬头看他：“哥，你重新送我一个吧。”
“还学会要礼物了。”顾妄笑起来，拉开衣柜的最下方，从满抽屉精致的包装盒子里挑了个。
打开，里面是个子弹头的吊坠，看起来有点旧，是池寒见过的。
“这个可是象征着你哥所有荣耀的东西，送你了。”顾妄给池寒戴到脖子上。
银色的链子，银色的子弹头挂在少年的胸膛上，添了股说不出的嚣张诱惑。
顾妄舔了舔唇，眯眼：“你就没有回礼？”
池寒盯着他，摸了摸子弹头，想了半天把手腕的银链子戴到顾妄手腕上。
这条链子是收缩的，被顾妄撑到了最大，扣子那里是一条曲着身子的蛇。
顾妄对着光看了看，发现这链子还暗暗发红，有几分嗜血的味道。
“哥，戴上就不能取了。”池寒盯着那手链的目光移到顾妄脸上，微红的眼角扬起，笑了笑：“你还能后悔哦。”
顾妄偏头，恰好能看到池寒那股子阴沉危险的模样，莫名觉得一股燥意升到心头。
他的小崽子啊，危险的很呢。
“不后悔，等我。”顾妄笑了声，开门离开。
池寒眨眨眼看关上的门，歪头笑出声，捏住子弹头进了浴室。
扣扣。
刚洗完出来，池寒又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
这门，除了王雪艳，家里没谁敢敲。
池寒套上睡衣，拉开门：“有事？”
王雪艳被堵在门口，拿着的一杯牛奶差点洒了。
“池寒，先让妈妈进去好不好？”王雪艳放低了身段，甚至语气里都带了乞求。
池寒抿唇，直接关门出来。
“有什么事在外面说。”
“这牛奶给我的？”不等王雪艳说话，池寒目光又落到那杯牛奶身上。
“对……唉……”
王雪艳刚应了声，池寒就拿起那杯牛奶仰头喝了。
味道……没有想象中好，甚至有些腥。
池寒想过王雪艳走后再见的很多场景，但从来没想过是以那么可怕的样子见面。
甚至没有记忆里的温暖，王雪艳对他很客气，很生疏，那些片段就像错觉，留给他的仿佛就是一场梦。
第一次见面，池寒就知道记忆里的王雪艳是回不来了，所以他尽量不打扰，不奢求。
池寒抓住二楼的栏杆，心里有些不甘，有些麻木的难受无所说起。
此时此刻，他很想见顾妄。
“寒寒……”
“不要叫这个名字。”池寒抬头，语气漠然，“很久没听过了，挺别扭的。”
“都是妈妈的错，要是当年不抛下你，你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王雪艳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哭了起来。
池寒皱眉，又听王雪艳继续哭道：“今天看你还留着那个吊坠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想着妈妈的，妈妈明明知道当年留你在那里会发生什么，可是……可是妈妈没有办法，妈妈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所以，你是来忏悔的？”捏着栏杆的手突然收紧，池寒抬头，眼尾艳红了些：“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生我？”
“当初……”池寒去掏兜，发现穿的是睡衣，一下就慌了，眼眶一湿，他哑着嗓子质问：“哪怕当初把我随便送人都好啊……为什么呢……”
“寒寒……”
一声称呼，让池寒眼前出现了昏黄的灯光，破烂的房间，女人哀戚的哭声，孩子的哭闹声，男人的打骂声，一切都那么清晰的出现他的脑子里。
他是清楚的，王雪艳没有错，她就是想过正常，好的生活，谁都没有错……
“你走！”池寒吸了口气，颤抖着手指着楼梯处，低吼，“走啊！”
王雪艳被吓到，倒退了两步：“寒寒，不管怎么样，妈妈都是爱你的……”
“爱我？呵……”池寒抹掉泪，红着眼看王雪艳笑：“你如果爱你的孩子，怎么会跟那样的男人结婚？怎么会生下孩子？你看看你，现在哭着，不是为了良心好受点吗？”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妈？”王雪艳泣不成声，大受打击，吼出声：“你以为我是自愿想生出你的吗？！你以为……”

第24章
“滚！！！”
在书房和顾建国谈着的顾妄突然听到一声嘶吼，脸色一变窜了出去。
顾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池寒。
少年抖着，满眼通红，眼尾艳丽而妖冶，瞳孔里滚着滔天的恨意和泪水，他指着女人的身后，一遍遍重复“滚”字。
顾妄心猛然揪起，上前抱住少年，转头对那个不知所措，满脸泪水的女人说了同样的字眼：“滚！”
他从来没这么厌恶过这个女人！
“池寒，我们先回房间。”
顾妄去拉池寒，不料池寒掰着他的指头，眼神冷的厉害：“滚，都滚！”
“池寒！小流氓！”顾妄吼了句。
掰着他手指头的人楞了楞，回了点理智，怔怔的喊：“哥？”
“小崽子，是我。”顾妄松了口气，把人带进房间。
一进房间，顾妄就开始找药，房间的灯却突然被全部关了。
顾妄皱眉，下意识去找床边的池寒。
最后他在床沿找到了池寒，就像最初那样。
顾妄陪着坐下，不管不顾的拉着池寒的手。
“哥……”池寒回握，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哽咽：“那个女人……是被强/奸的……”
“不要说了。”顾妄捂住池寒的嘴，却摸到满手的泪水，冰的他忍不住一抖。
“所以，我不该存在，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池寒喃喃，脸上还有泪水滴在顾妄手上。
“不是这样的。”顾妄一口气梗着，咽了口唾沫，伸手抚上池寒的脸，靠过去抱住人：“不是你的错……”
“哥……呜……”池寒突然呜咽了声，抱住顾妄哭了出来。
顾妄任由池寒哭了会儿，拍拍背：“……是那个男人的错，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那么痛苦，最没有错的是你，小崽子……”
说到最后，顾妄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多少次午夜梦回里，那个他忘不掉的场景，被池寒的哭声一下拉的清晰。
那个躺在满地凝固了血液的蓝色睡衣的女人，恬静秀美的脸上是解脱的笑意，美的依旧像大荧幕上女主人翁凄美结局的话剧。
他的母亲，连离开都是那么美。
他想不通顾建国为什么会放着这样的女人不要，反而去要那样平庸，什么都不会的女人。
“小崽子……”顾妄失声，侧头埋进小崽子的颈窝，任凭湿意打湿对方的皮肤。
池寒抖了一下，哭声收了收：“哥……”
猛然清醒的他感到手被捏的快要断了，伏在身上的男人抖着，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脖颈的湿意告诉他，这个人在哭。
抹了把脸，池寒手插进顾妄后脑勺的头发里，低声：“别怕，谁要是敢伤害哥，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夜，黑的就像一只吞噬的野兽，残存的月光被撕扯着，余出的光艰难的穿过半掩的窗帘，笼罩在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身上。
过了良久，顾妄仰头，放开池寒，笑道：“小崽子，你看，你哥我现在都被你带的爱哭了。”
月光下，池寒通红的眼睛微敛，笑了笑，伸手擦掉顾妄脸上的泪痕：“哥只能在我面前哭，在别人面前我会生气的。”
“呵，要求还挺多。”顾妄嗤笑一声，胸腔被掏空的感觉让他迫切的想要去填满。
刚摸出烟盒，手背就被覆上一只纤长的手：“分我一根。”
“你一未成年，抽什么烟。”
“那也不准你抽。”
“皮痒了是吧？”顾妄笑着，还是分了根给池寒。
零星的烟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顾妄舒了口气，想松开拽着就没松过的手：“明天，带你见个人。”
“好。”池寒应了声，探手插进顾妄要离开的指缝里。
顾妄夹着烟的手一抖，飘落零星的几缕火星子。
像触电似的，那心底密密麻麻的缠绵着。
“小崽子，你在玩火。”
“哥不是一直在玩火吗？”池寒闭眼，抖着唇，那深处可怕的记忆被撕扯着，湮灭着。
从那条银链子开始，他就认定了，不会让旁边的男人逃离。
他不会给机会。
顾妄扯了扯手，发现紧的很，不由翻个身，半跪着把人圈在怀里：“还清醒吗？小流氓？”
池寒仰头，两人间几乎没了距离，两股气息交缠着，碰撞着，暧昧横生。
“是哥不清醒了。”池寒开口，清冽的气息擦过顾妄耳畔，险些让顾妄把持不住。
“你……”顾妄深吸口气，准备离开，可池寒的手突然松开他，移到了腰上，脸凑了过来，蜻蜓点水的吻上了他的唇角。
“所以，哥想的是我想的那样吗？”池寒前倾着身子，几乎是贴着顾妄唇畔说出的话。
那股热气交缠着，顾妄撑着池寒一旁床沿吻了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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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山间很静谧，飘着层薄雾，穿着外套依旧有点冷，偶尔还能听见两声不明的鸟叫。
池寒心里却很热，热的手心冒汗也不肯把手从顾妄兜里抽出来。
“哥，能给我看看……她的照片吗？”
“瞻仰瞻仰你未来老公的妈？”顾妄捏了捏池寒的手，挑眉笑的开心。
“要点脸。”池寒翻了个白眼。
他只是想……画一画这个女人。
她应该是个很好的母亲，才会让哥一直惦记。
顾妄从兜里拿出那款女士钱包，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张黑白照片递给池寒，“拿去，记得做份瞻仰心得。”
照片里的女人依旧恬静柔美，池寒眯眼，伸出手摸了摸，然后还给顾妄，“所以哥手里的女士钱包是她的？”
“嗯。”顾妄装好照片，转头盯着池寒眨眼放电：“说起来，这个钱包还是哥哥我和你的月老呢。”
简直是真.他/妈天赐的良缘。
谁知，池寒竟然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淡笑：“是啊……”
那眼里的星光过于耀眼温柔，顾妄一低头，吻了下去，只是短暂的一瞬，那眼睫拂过的地方化作细雨，拂的他都感觉自己温柔了。
“下午别逃课了。”乘着风，顾妄抬起头抚着池寒的眼脸。
心底惊奇着自己的清心寡欲。
肯定是小崽子太干净了。
等车窗口灌进来的风变得有些暖和了，池寒才觉得这座死城活了过来。
车停在影大附中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两人在对面的餐厅吃了午饭，临出门时顾妄突然拉住池寒，“你以前约过会吗？”
“嗯？”池寒仰起头，撞上顾妄颇为严肃的脸。
“要不我们约个会？”
“哥，要怎么约？”池寒挑眉，莫名有些期待。
顾妄摸了把头发，咳嗽一声：“我们去看电影吧？你看。”
池寒顺着顾妄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张巨大的海报，最前面的是一身戏装和军装的两个男演员，不由额角微抽：“苦情……文艺片？”
“抗战片，虽然结局惨，但是那两人演技好。”顾妄眨眨眼，觉得有点尴尬。
第一次约会小崽子好像有点不开心啊。
“……你看过？”池寒眯眼，重点放在了结局惨三个字上。
“我看过小说！”顾妄反应过来，笑着摸了摸池寒的头发：“怎么，吃醋了？那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
“看，哥喜欢的我都想去看。”池寒一笑，摸了摸子弹头，想着下回要不要拉顾妄去看犯罪片。
他可以告诉哥片子里的罪犯怎样作案才不会被逮捕。
“啊……时间在晚上八点半，你先上课，我到时候买了票来接你。”顾妄莫名有些心虚，恰好看到附中门口学生不多了，就先把人推进了大门。
池寒回头看了他一眼，随着学生大流走去。
顾妄叹了口气，他什么时候那么怂了。
那个片他跟着白铎看过，看的时候白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在令他印象深刻，也跟着看了两眼，意外的发现两个男演员演技不错，感兴趣的他后来还去翻了小说看。
想着，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顾妄掏出来一看，差点扔了手机。
“喂。”
“卧槽，老/子没得罪你吧？语气这么冲？”
“什么事，说。”顾妄冷哼。
“学校来了个剧组，说是挑男三，你要不要来看看。”
“等着。”
……
池寒刚踏进教室，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上的是美术类的艺术班，放眼望去，除了画板颜料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背影，唯一能看见正面的就是老师。
很不巧，他看到了王赟。
一看到这人，池寒就想到那天在小树林看见的一幕，只是没想到这人教表演的同时还教美术。
王赟也看见了他，老家伙严肃着一张脸，但还是对他笑了笑，还是有两分慈祥在里面的。
池寒收回目光，开始提笔。
这里他不太喜欢，但比起文化班就好很多，至少安静。
池寒没有听讲，一提起笔，他的脑海里就不停的闪现那个恬静的女人，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纸上落笔了。
他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记忆里的女人画了出来，却没发现，身后多了个人。
王赟早就发现池寒在开小差，本想提醒一声，结果转到池寒后面他就不想出声了。
池寒下笔凌厉，画出来的女人却柔美恬静，和班里大部分人的用法都不一样。
慢慢的，慢慢的，他竟然看出一股写实漫画的味道来。
“你还要看多久？”池寒收了笔，回头看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的王赟。

你们的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