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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温柔豢养by卡比丘

楼主:一只黑化的蘑菇  时间:2018-12-29 00:21:08
①长佩首发
②标签:破镜重圆/有虐有甜/卡比丘
③一句话梗概:失忆萌受被后悔攻发现带回家豢养着酱酱酿酿的故事。
④cp:霸道攻【谢致】×失忆乖巧软糯受【周裴景】
一楼带撒比娆坐豪华大沙发@安素娆
二楼勿占。




楼主:一只黑化的蘑菇  时间:2018-12-29 00:21:08
授权+备用。


楼主:一只黑化的蘑菇  时间:2018-12-29 00:21:08
1.
江依美带着谢致穿过一条脏脏的巷子,走进一家小饭店。
“这家店虽然看着脏,味道很好的。”江依美拖着谢致的手,仰头看他。
谢致还没来过这种小苍蝇馆子,很不习惯这样脏乱的环境,一个等位的人朝着店外面吐了口痰,正吐到他脚边。谢致有点受不了,抬起腿想走,低头瞟了一瞟江依美的眉眼,又不作声了。
晚上六点多,正是小饭馆最热闹的时候,两人等了二十分钟,才有一桌客人吃完了。服务员迅速清空了桌子,用滴着脏水的抹布擦擦桌子,回头跟老板娘喊:“老板娘,2号桌收好了,两位。”
老板娘哎了一声,把谢致和江依美领进去,给他们一张纸和一支笔:“自己勾。”
“火辣的吻,穿过你的心的我的手,酸酸甜甜恋爱滋味,这都是菜名吗?”谢致念着纸上的菜名,忍不住皱起眉头。
江依美平时常来吃也没觉得怪异,这些菜名还上过美食杂志呢,被谢致这么一念,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有点上不了台面,脸不禁热了一下:“我来点吧,你有没有什么不吃的?”
谢致摇头。如果不是因为江依美,他一分钟也坐不住了。他近几年洁癖愈发严重,为了跟小姑娘约一个会,也是快妥协到极点。
江依美刷刷点了单,叫来服务生。
这样跑量的小店上菜很快,不一会儿就上了满满一桌,想到刚才擦桌子那块滴着脏水的抹布,谢致并不想动筷。
“我是不是不应该带你来这种地方?”江依美看出了谢致的不满,局促地开口,“平时你总是带我去高级餐厅,我也想让你了解的生活,我就是在这种地方吃饭的女孩子。”
她知道谢致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吃饭,但她没料到谢致会把嫌弃表现的这么明显,因为谢致一直是内敛的,她就以为带谢致尝试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能够让他们更加贴近,却没想到让事情陷入了这么尴尬的境地。
谢致听了她的话,便笑了笑,礼节性地夹了一筷青菜放进盘子里。
谢致是江依美公司的客户,她负责谢致公司一款产品的宣传画,半个月前,谢致无意中见了她一面,就开始频繁地约她。江依美公司的女同事知道了这事儿都酸的很,说江依美也就一双眼睛能看一看,谢总不过是是美味佳肴吃多了想吃点清淡的,才来玩玩江依美的。
江依美虽然不知道谢致怎么会对她上心,相处起来也是冰冷有礼不越雷池半步的样子,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拒绝谢致呢,她想,如果是谢致想要玩平民恋爱游戏,哪怕只有一天,她也愿意奉陪。

十分钟过去,谢致夹的那筷青菜还是没放进嘴里,江依美也不想试图劝谢致吃东西了,草草吃了几口,也停了筷。
谢致伸手想招人过来买单,江依美连忙制止他,朝最近的服务员喊了一声:“这边结账了!”
“好的,一共,一共……十五块!”一个身影冲过来,拿起桌子上的单子对他们说。
“什么……”谢致抬起头,呆住了,江依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一愣。
这个男孩子,脸的上半部分,跟她好像。她脸上就是眉眼好看,下巴有点方,嘴也长得突兀,但这个男孩的脸型很尖,皮肤比她还要白不少,黑色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看样子得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了,神情举止却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好像……是个傻的。
可惜了这相貌。
“小虎!你出来干吗?你给我进去!”老板娘听到声音跑过来,推搡着男孩,“谁让你出来的?”
她的手腕突然被用力抓住了,是谢致,他脸色很差地抓开了老板娘的手,握着男孩的肩,脸凑近他,近得简直要贴在一起:“周裴景。”
男孩有点害怕,用手捶打谢致,可是谢致牢牢地钳着他不放,固执地对他说话:“周裴景,你去哪里了?”
老板娘看这样子不对,挥手示意服务员都过来,客人们也纷纷看向这边。
“这位先生,我们到里面说话好吗?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老板娘使劲想把他拉开,谢致纹丝不动。
江依美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小声劝着谢致:“谢致,有什么事情去里面吧,这样太不好看了。”
谢致看了她一眼,紧紧抓着男孩的手臂,像是怕他逃走,对老板娘道:“你带路。”

老板娘把他们到了点餐台后面的一个小休息室,加上两个给她壮胆的服务生,一共六个人,堵得房间里很拥挤。一个服务生关上了门,外面嘈杂的声音被隔掉大半。男孩子想把手臂从谢致的大掌中解救出来,一直推他,嘴里还说“你走开,你走开”。谢致觉得这样不行,放开了手,男孩立刻要跑去老板娘身后,又被谢致一把搂住,低声在男孩耳边说:“裴景,你乖乖的,我带你去玩。”
男孩子惶惑地抬头,瞄了谢致一眼,又想了想,问他:“去哪里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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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被这个弱智男孩诱拐现场气得直翻白眼:“先生,请不要这样好吗,小虎随便骗骗就骗走了,可是我不是傻的。”
“谢致,到底怎么回事啊?”江依美在一旁看了半天,不知谢致突然发什么疯,好不容易场面平静下来,担心的问他。
“这个人,是你们哪里雇来的?”谢致没有回答江依美,他掏出钱包,把所有的现金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都告诉我。”
老板娘看着桌子上厚厚一叠人民币,伸手想拿过来点,被谢致拦住了:“钱就在这里,我不动,你先说。”
“小虎是我老公伯父伯母收养的小孩,十来年前在山下捡到的,他脑子有问题的,”老板娘点点自己的脑袋,“去年我老公伯父伯母死了,我跟他回老家吃素酒,看小虎一个人可怜,生活都不行,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了。平时叫他在后面洗洗东西,多教几次,洗得还满干净的,就留下来了。”
“十多年前?有具体时间吗?哪里的山区?”谢致攥着小虎的手看起来更紧了。
江依美看着他青筋凸起的手臂,心烦意乱地想:小虎的衣服这么脏,全是油渍,这会儿他倒是不嫌弃了。
“我老公是江省人,深山老林里的,再具体点就要去那边问了。”
谢致又问了问小虎身体的情况和一些别的,老板娘都不是很清楚,说一会儿等她老公来了可以再问问他。谢致想想,开口:“这个人我带走,多少钱你开个价吧,我不是要跟你买他,是谢谢你把他带出来。”
老板娘想了想,说:“先生,你到底要把小虎带走干什么?我是喜欢钱,但是卖一个弱智给来路不明的人,这种亏心事我不做的。”
“我不是弱智呀……”男孩在一旁,瞧瞧谢致说话,瞧瞧老板娘说话,半天就听懂了这么一句,不高兴地嘟起嘴。
“我会找医生帮他治脑袋,帮他找到他的亲生父母,”谢致掏出了名片,交给她,“如果你不放心,我给你地址,你随时可以来看他,我叫谢致。”
老板娘看着名片上的一连串称谓,惊呆了:“小虎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谢致俯下身,把额头贴着男孩的额头,男孩好奇地睁大眼看他,“他叫周裴景,是我的学弟。”
最后老板娘没要谢致的钱,但要求谢致先等着,等晚上生意结束之后,她要和她老公一起,跟着谢致去他的房子。谢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拉着周裴景在沙发上坐下来,盯着周裴景眼睛也不眨,像是想将他生吞了。
周裴景拿着老板娘塞给他的一个魔方,扭来扭去,玩得入迷。
江依美这下算是知道谢致为什么要约自己了,心下有点生气,也有点无奈。
事情说清楚之后,老板娘出去招呼客人了,房里只剩他们三个人。谢致才把江依美想起来,准备找司机把她送回家,江依美摇摇头:“我就住在这附近。”
“今天抱歉了。”谢致对着她的时候,还是冷漠的表情,道歉倒是诚恳的,好像在想措辞,“我其实……”
“谢先生,我已经懂了。”江依美识趣地接上。
谢致点点头:“这次真的要感谢江小姐。如果以后工作或者生活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江依美走出门,见到自己刚才点的那桌菜还没人收,走过去坐下来,愤愤吃了个精光。这些有钱人都有病!专门浪费别人感情!

谢致目送江依美关上门,立刻把目光转回到周裴景身上。
周裴景按说已经二十一二岁了,这些年在外面也应该吃了不少苦,看起来却还是刚成年。谢致拉过周裴景的手,他的手样子漂亮,骨节分明,摸着却粗糙,留有洗碗水的湿气和油烟味,已经不是那双拿画笔的手了。周裴景手叫谢致捉住了,不能玩魔方,抬头看他,水波粼粼的大眼睛,带着天真的残酷,也再不是从前的眼神了。
“你是谁?”他问。
谢致像是承受不了周裴景的眼光,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哑声道:“你叫我谢致吧。”
“哦,谢……致……”周裴景调皮地拖长了语调,“是哪个谢,哪个致呀?”
谢致放下了手:“你认识字吗?”
周裴景嘴角垮下来:“我不要写字,我替你洗碗。”
“那就不写字,也不洗碗。”谢致摸了摸他的头。
“哦。”周裴景不说话了,继续和他的魔方奋斗,他不会玩魔方,但是这个花花的东西能转来转去,好玩极了,怎么都玩不腻。他喜欢这样,就像所有的普通七岁小孩一样。
谢致看他这里转转,那里转转,毫无目的,越转越乱,就手把手教他。

到了快十点,老板娘总算忙的差不多了,她老公也从另外一家饭店赶过来,跟她一起走进休息间。
“你把这个这样转过来,就好了。”谢致包着周裴景的手,完成了最后一次转动。周裴景高兴地大笑:“颜色都一样了!”
“恩,一样了。”谢致跟他一起笑,嘴角弯起来,非常温柔。他抬起头来看来人时,笑意就淡了下来。
老板和老板娘看着谢致,有点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小虎虽然长得好看,不过人是傻的,智商像个小孩子,他们把他从山里面带了出来,却没真正关心过他,突然来了个人把小虎当宝贝似的供着,让他们有点心虚。生怕哪里出了什么错,谢致要来怪罪。
“那我们走?”谢致淡淡地开口,“我让家政给裴景收拾了一个房间。”
谢致今天开了一台双门跑车,他叠起了前座,看老板和老板娘笨拙地爬进后座,然后把周裴景安置到副驾上,给他系好安全带。周裴景东摸西看,好奇的不得了。
谢致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发现周裴景一直在按调节座位的按钮,已经比他后了半个座位,后座上的老板娘腿快被座位和椅子夹住了,也不敢骂周裴景,只能把脚抬起来。
谢致哭笑不得地把他调回到前面,教他:“这里不要动,你顶到老板娘了。”
周裴景喏喏了几声,眼睛左右看,一副被抓包的心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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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从饭店所在的城北经济开发区到市中心,道路通畅也要半小时,车开了没一会儿,周裴景就睡着了,闭着眼靠在座椅枕上,嘴唇微张,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谢致有一搭没一搭问老板话,老板很早就从山里出来打工了,后来跟老板娘结婚,定居海市,过年才回老家去,知道的也不比老板娘多多少。
“我伯父伯母一直没孩子,十年前捡到了小虎,当亲生儿子养的,”老板回忆,“我老娘给我说,小虎是从山上摔下来的,被我伯父去砍柴捡到的时候,好像浑身都是血,头上一个大大的包,小虎脑子可能就是那时候摔坏的。”
“很可能,我会尽快带他去做检查。”谢致道。
“谢先生,小虎到底怎么会跑去山里的啊?”老板娘问,“他那时候才那么小。”
“……是我不好。”谢致简单说了四个字,车里就陷入了沉默。

那时候谢致高二,而周裴景初一,他们同在杭城一间全封闭寄宿制的私立学校上学。
学校地处偏僻,设计的时候就是全封闭模式的,为了保证大部分学生愿意住校,学生宿舍造的很讲究。参照国外的学宿形式,两个学生住一套双卧的居室,两个卧室都有各自的洗手间,浴室公用。学校从初一到高三共六个年级,学生只收了三千多个,宿舍楼倒是造了四栋。
周裴景入学那年,学校的分寝系统把周裴景和谢致分在了同一个套间内。
谢致得知这件事时很不满意。
他有轻微的洁癖,不喜与人同住,父亲是董事会一员,知道他的臭毛病,特别交代校方给谢致安排了一个整居室,所以他进校以来一直是一个人住。
可是这年学校扩招,通校生又减了量,每个房间都排满了还多出来一个学生,无奈之下,只能把谢致的房间也利用了起来。
等谢致知道的时候,周裴景已经大包小包搬进来了。谢致进门见一个小孩端端正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有个阿姨模样的人在打扫卫生,还问小孩儿什么东西该放在哪里。谢致和小孩儿对视了一眼,退出去看了看门牌,号码没错,在谢致的名字下面又多了一个周裴景,谢致又望望里边,小孩对他羞涩地笑了一下。他当场就摔门走了。
他去总务处冷着脸地要求换寝室,安排宿舍的女教师知道他是大股东的孩子,为难地查了半天电脑,说真的没有空房了。
出了行政楼,谢致一肚子闷气,刚好哥们儿李皓然问他在哪儿,网吧游戏去不去,谢致就直奔网吧了。
开着黑,李皓然问他今天怎么看着被狗日了似的,他简单把事情叙述了一下。李皓然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道:“这多简单啊,你就给挤兑走不就得了,不就是个傻逼小孩儿吗。”
谢致具体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那个霸占他一半房间的小孩,但当他回到房间,看到沙发都被换了个朝向,窗边放了一块很大的画板和颜料架,电视机边上放了一个大柜子,里面全是石膏模型的时候,他就气炸了。
周裴景坐在高脚椅上,像模像样地拿着油画笔临摹莫奈。谢致走过去,动手推翻了他的画架。
小孩吓了一大跳,手里还握着笔,傻傻地看着谢致面无表情的脸,半晌,弱弱地问:“你干什么啊?”
“客厅是公共区域,你随便改动,经过我同意了吗?”谢致咬牙切齿道。
“啊…………”周裴景的声音细细软软,很顺从的样子,“那我找人给你搬回去。”
谢致一脚踏在他的画板上:“搬你妈,信不信我全给你砸了?”
周裴景没碰到过这样的场面,也不知该说什么,吓得眼睛都红了:“你怎么这样啊。”
谢致恶狠狠地看着他,刚想说话,周裴景使劲把画笔扔向他,跳下了高脚凳,往自己房间跑,谢致的白衬衫上染上了一长条灰色的油墨渍,他冷笑一声,向前跨了两步就抓住了周裴景的后衣领,周裴景反手想跟他对峙,被谢致一把放倒。
谢致身高一米八多,按住个一米六的周裴景简直轻而易举,他扣着周裴景的手,一用力就摁到了地上。谢致俯视着周裴景拼命挣扎的可怜样,施虐的情绪涌上来,凑过去低声吓唬他:“脾气挺大啊?你知道上一个让我不高兴了的人现在在哪里吗?”
周裴景惊恐地看着他。
谢致咧开嘴笑了笑,在他耳边说:“在残疾人康复中心,装着假肢学走路呢。”
然后他放开了周裴景,看周裴景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咔哒”一声落了锁。
还挺有意思的,谢致想,先留着玩玩吧。

接着几周,有意思的周裴景过上了风声鹤唳的生活。他第二天就找人把客厅恢复了原样,柜子和画架都搬进了他自己的房间,每天除了洗澡,几乎都待在房间里锁着门不出去,就连洗澡也是趁高中部还没放学的时候洗的,洗完还要跪在地上把水渍全都擦干净,如果留下一点他用过浴室的痕迹,谢致就会发飙。
第一天晚上谢致掀了他的画架之后,周裴景等到了半夜,偷偷摸摸溜出来洗澡,洗了一半被谢致切了热水器。散着蒸气的热水突然变得冰凉,从他头顶浇下,他冷的差点哭出来。亏得是夏天,如果是冬天,周裴景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光景。
而第二天,他洗完澡回到房里,九点多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周裴景,我知道你在,”谢致阴森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给我出来把浴室擦干净。”
周裴景缩在床里不敢动,片刻后,门外那人又说:“现在你出来,我不把你怎么样,要是你不出来,明天你就别想再出这个门了。”
周裴景娇生惯养没干过活,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家里的保姆擦地的时候他也是有叼着薯片路过的,于是他根据并不清晰的回忆,老老实实地出来,拿了抹布趴在地板上一下一下笨拙地刨地。
谢致抱着手臂靠在浴室门口监督他,看了一会儿,走过去踩住了周裴景手里的抹布:“你就打算一块抹布擦完整个浴室?”
周裴景还跪在地上。其实他能找到抹布就很好了,哪里会知道擦一会儿还要冲洗干净。周裴闻言景顿了顿,拽着谢致脚下的抹布想拿去洗,却拽不动。
“把我鞋底也擦干净。”谢致抬起了脚。
周裴景仰起头,只能看到谢致的下巴,他无奈地伸手握住了谢致的脚踝,用力地给他抹了几下拖鞋底。
“怎么,不乐意?力气这么大,泄愤啊?”谢致凉凉地说。
周裴景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没有……”
周裴景短短几天就深刻理解了谢致恶劣的性格,他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反正打也打不过,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于是接下去的日子,周裴景都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努力不去触及谢致的逆鳞,谢致倒是也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一看到他出现就会使唤他做这做那,再嘲讽几句罢了。
第一个礼拜结束回家,母亲在校门口接了周裴景,带他去吃饭,问他新学校怎么样,同学室友是不是好相处。
周裴景犹豫了很久,也没有敢抱怨。他是单亲家庭,母亲是一个女强人,工作忙得很,他觉得自己升学就是该长大了,不想再给她增添烦恼,他宁可自己忍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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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除去不甚乐观的室友关系,周裴景还是很喜欢新学校的生活的,他的同学人都不错,老师友善,课业也不难,他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一天中午,周裴景跟叫做夏菲菲的同桌女生聊天,知道了她姐姐在本校高中部,便旁敲侧击打听谢致,这才知道谢致在学校里很有名。
“他长得那么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夏菲菲双手捧心,一脸花痴,“不过你们男生也会讨论谢致呀?肯定很嫉妒他吧。”
“……………………”周裴景不说话了。
“而且我姐说他家世也很好,爸爸还是学校的大股东,所以他一直是一个人住一个寝室的,好霸道哦,”夏菲菲继续说,“去年年底我们学校跟十二中的那场篮球赛你知道吗,他也是主力,超帅的,怎么这么完美啊……”
周裴景随口应付着夏菲菲,心里只却听进了那句“一直一个人住”——或许是因为谢致以前一直独占房间,突然被周裴景这个外来者入侵私人领地令他很是反感,所以他才这么捉弄自己的吧。
周裴景忧愁地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他又自我安慰,如果努力做一个安安静静的没有存在感的室友,等到下学期申请换宿舍,说不定也可以和谢致井水不犯河水地度过这大半个学期呢,至少这几天,谢致看起来已经有所好转了。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他当天晚上就在食堂碰到了前呼后拥的谢致。
学校有三个食堂,中餐厅,日韩餐厅和西餐厅,分别在一二三层,中餐和日韩餐厅都是选餐,只有西餐厅可以现点现做,因此谢致一直是去西餐厅吃饭的,而周裴景爱吃中餐,初中部又比高中部早放学半小时,所以大体上周裴景能和谢致完美地错过。
但首先这天月考试卷刚发下来,周裴景在教室多留了半小时和前后同桌讨论题目,其次谢致突然想去吃中餐厅,于是两个人就在食堂遇上了。
周裴景先看到了热热闹闹被围着的那个谢致,赶紧低下了头。
“哎呀,谢致!”夏菲菲小声惊叹。
周裴景的后桌男生俞笑看了一眼,不屑的说:“也没有多帅嘛,就是高一点。”
后桌女生林卓君性格奔放,用力打了一下俞笑的头:“我看你就是嫉妒!”
俞笑长长地“嗷”了一声,小半个食堂的人注意力都被这声长啸从谢致的身上吸引到了周裴景他们这边。
周裴景的头快埋进自己衣领里了,躲在俞笑身后,拉着他拼命往点餐窗口走。
这边俞笑还在说:“我嫉妒个屁啊,你没看大家都在看的那个人是我吗?”
“你快别丢人了。”林卓君很尴尬,被学长看到了自己暴力的一面,她明明是个淑女。
“我觉得学长好像看了我一眼呢。”夏菲菲红着脸说,被俞笑切了一口,说她做梦。
这顿饭周裴景吃的食不知味,低头戳着盘子里的番茄炒蛋,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还是第一次在公共场合看到谢致,谢致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高大帅气,鹤立鸡群,跟身边的人都不一样,又带着很浅的微笑,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看起来还挺正常的。谁会想到这个帅气的学长性格那么差呢?
“周裴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林卓君用力敲敲周裴景的碗。
周裴景倏地抬起头:“啊?”
“我问你,你跟谁一个寝室?”
周裴景立刻警惕地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全班只有你一个人住C楼啊,”俞笑道,“你根本完全没听我们说话嘛。她们想问你有没有在楼里碰到过谢致。”
周裴景含糊地说:“大概有吧,没注意过。”
“怎么可能没注意啊!”林卓君道,“不过好奇怪,初一男生都住在B楼,为什么就你被分到C楼去了。”
“这个问题,我真的也很想知道。”周裴景哀怨道。
几人没再追问周裴景,话题很快转移到了高中部的俊男美女身上,周裴景继续发呆到上完晚自习。
每天晚上,回宿舍的路总是特别寂寞,也特别的短。周裴景心里很矛盾,拖拖拉拉地不想回去,又怕回去晚了碰到谢致,洗澡的时候频频走神,于是在他一边发呆一边擦地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关门声。
如果周裴景是一只猫的话,在门响的那一刻,他浑身的猫毛一定都炸成了一个刺团。
完了!周裴景暗恨自己的磨蹭,把最后一滩水渍擦掉,猫着腰踮起脚,拎了自己的洗浴用品想趁谢致在玄关换鞋溜回房间。
走到客厅中央,周裴景就被谢致的大长腿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和做贼一样?”谢致的手搭在周裴景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周裴景缩缩脖子,看见谢致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
“今天在食堂,你装作不认识我?”
周裴景面对谢致就会很紧张,喏喏道:“没有啊……”
谢致高深莫测地看他一会儿,挥挥手,让他走了。周裴景心里反而更没底了,回了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早上起来脸上挂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去晨跑。
周裴景精神不好没睡够,周三跑的又是1200米,不一会儿就掉队了。俞笑发现周裴景不见了,就放慢速度,终于在队尾找到了他。
“你怎么了,大姨妈啊?”俞笑在他身边跑,逗他。
周裴景无力地瞪了俞笑一眼,七上八下地喘气,想说话,鞋子在塑胶跑道上绊了一下,差点跌跤。
“你小心点,”俞笑扶了他一把,猜测道,“看你一张通了宵的脸,难道昨晚是去偷窥谢致了吗?”
听到谢致的名字,周裴景差点跳起来:“你别提他!”
俞笑也被周裴景吓了一跳:“做什么一惊一乍的,他抢你女朋友啦反应这么大。”
周裴景不理他,困意被“谢致”两个字吓醒大半,甩掉俞笑猛地发力往前跑去。
几天过去,谢致什么都没做,周裴景的心慢慢地放回了原地。

楼主:一只黑化的蘑菇  时间:2018-12-29 00:21:08
终于到了周裴景最为期盼的十一假期,开学一个多月以来,他基本上没有度过一个安心的夜晚,想到终于可以脱离谢大魔王七天,周裴景心情好的飘起来。
三十号下午一放学,周裴景就犹如一只被放生的小兔子,快乐的奔回了家。
假期里,周裴景先是陪着母亲去了山里呆了几天,度假写生,到了五号,母亲临时出国谈生意去了,周裴景一个人回到家里,玩的天昏地暗,几乎忘了谢致的存在。一直到了最后一个晚上,在家理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才想起明天是面对谢致的日子了。周裴景坐在床上唉声叹气,心想不知放了个假回去,谢致会不会更变态一点。
果然,好心情不会持续太久,他一进屋里,就发现自己房间的门锁坏了。
谢致一早坐在客厅里翘着脚等他了。周裴景换了拖鞋,一声不吭低着头走到房间门口,看见门开着一条缝,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伸手转了转门把,没有阻尼感,怎么转锁扣都纹丝不动。
周裴景回头看了一眼霸占了大部分沙发的谢致,鼓起勇气对他说:“我的门锁是你弄坏的吗?”
谢致理都不理他,看似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里的转播篮球赛。
周裴景见他不说话,又没有再问一次的勇气,想去楼下找宿舍管理员来修,路过谢致的时候,被他拉住了。
“去哪儿呢?”
谢致力气很大,随便一用力就很痛,周裴景手腕纤细,骨头软,这么一来感觉自己腕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周裴景是假期玩乐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就迎来了这样的打击,大喜大悲之下情绪变得很不稳定,加上手又被抓得生疼,看着谢致眼泪就下来了。
谢致诧异地盯了他一会儿,松开了手:“怎么还哭上了?”
周裴景揉着被谢致捏的发青的手腕,哭得停不下来。
他是受够这样的委屈了,抽噎着控诉谢致:“你不想和我住,我也不想和你住啊,那我去住杂物间吧!”
小孩儿生气崩溃都细声细气的,放在别人身上,谢致一定会觉得是个扶不起的娘炮,可是周裴景这样,他就觉得好玩之余又有点可怜。
周裴景房间的门锁倒不是他弄坏的。
高二的国庆假期只有四天,李皓然在英国上高中,不知怎么的今年学校还不开学,就在某个晚上溜进了学校找谢致玩,看到周裴景紧锁的门,出去找了个扳手把周裴景的门锁给暴力破坏了。开了锁,李皓然进到屋里,还饶有兴趣地翻查了一圈,把周裴景房间搞得一团乱,随手撕了几本周裴景的画册,扔的到处都是,还对初一年级统一发放的床上用品评头论足:“你这个室友太娘了,床单居然是这种少女的颜色。”
幸好周裴景还没进门,不然他一定会哭得更惨的,谢致默默地想。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点不想让周裴景看到他房里的景象。
于是谢致挪了几步,站到了周裴景房门口,堵住了门缝。
周裴景哭了一会儿,看到谢致还拦在他面前,更加伤心欲绝,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拿起行李,要往外走。
谢致心下有了计较,拉住了周裴景,放低了声音跟他说:“行了,别哭了,不知道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你就是虐待我了!”周裴景还想走,泪水糊了一眼,长长的睫毛湿淋淋地粘成一簇簇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谢致看见他这样,也心软了,他伸手把周裴景的行李提过来放在沙发上:“服了你了,一个男孩子哭成这样。我跟你道歉行了吧,走吧,我请你吃饭赔罪。”
周裴景沉浸在悲痛中,被谢致拉出校门,进了一家餐厅。
谢致先问服务员要了湿巾,周裴景呆呆坐在椅子上,任谢致别扭地给他擦脸。擦完了脸,谢致说出去一下,留周裴景一个人在包厢里,周裴景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觉得既尴尬又丢脸,自己居然在谢致面前哭成那样。
谢致到门外,打了个电话叫家政赶紧去把周裴景房间收拾干净,叫她找人把门修好,想想觉得憋气,又打给李皓然把他一顿骂,李皓然目瞪口呆在电话里被谢致骂了个狗血淋头,挂了电话都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狗脾气。
谢致走回去,点了菜,跟周裴景吃了相顾无言的一顿饭。周裴景吃饭细嚼慢咽,乖乖顺顺的,从谢致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脸颊一鼓一鼓地动,像个小动物一样。
吃的差不多了,谢致叫人买单,问周裴景饱了没有。
周裴景点了点头,起身跟着谢致走出去。外头天色已黑沉下来,起了不小的风,看是要下雨了。两人出来的早,吃完就卡着堵车的点,街上一辆空出租都没有。周裴景只穿了一条T恤,被风吹得发抖,抱着手臂缩成一团。
谢致低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你这个样子,真像个女孩子。”
周裴景想瞪谢致,但谢致余威仍在,弱弱地低下了头小声说:“一点也不像。”
“小小白白的一个,还爱哭。”谢致突然伸手把他圈进怀里,他的胸膛隔着两层布料贴紧了周裴景的背,滚烫的气息萦绕了他,“像我这样抱着你,别人一定会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周裴景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你你你——”
还没想出要怎么反驳谢致,谢致先一步放开了他,朝马路上伸手,拦下一辆空车。转头看到周裴景红着脸的样子,拉开车门把他推进了后座。
“那我还能在我房间住吗?”车子开了一会儿,周裴景问他。
谢致靠着车子椅背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淡淡地瞥了瞥周裴景:“住吧。”
车窗开了一条缝,风吹进车厢,吹动谢致的头发,轻柔地贴在额角上,侧面弧线有一种带着侵略性的俊美。周裴景盯着谢致看,盼望谢致一直别睁眼,也别说话,保持这样平和的姿态,他想把谢致的眉眼记下来,画到画板上去。谢致也不是一个好学长,更不是一个好室友,可是周裴景从未这么想作画。
也不知道自己长到十八岁,会是什么样。周裴景转开了目光,胡思乱想,等他十八岁,希望能和谢致一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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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回到宿舍,周裴景发现门锁已经修好了,回头问在餐台边倒水的谢致:“你叫人修的啊?”
“嗯,”谢致承认,又加了一句,“免得你又跟我哭。”
周裴景进了门,想了想,还是落了锁。环顾一圈房间,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谢致这边喝着水,不知为何,原本心情还不错,听到周裴景那里又是“咔哒”一下把锁落上了,眉头皱了起来。
他走到周裴景门口,敲门。
“怎么啦?”周裴景立刻在里面回答他。
“你把门打开。”谢致不耐烦地说。
周裴景在里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打开了门,细了很小一道缝,转着眼睛朝外边看:“怎么了呀?”
谢致猛地拉开门,周裴景扶着门把,毫无准备地被带了个趔趄,扑到谢致身上,又急忙后退两步站直。
“这个锁是我找人装的,”谢致用食指扣了扣门锁:“所以你不能锁门。”
“啊?”周裴景不确定自己理解的是不是谢致那个意思。
谢致缓缓地重复一遍:“我说,这个门锁是我的,你没经过我同意,就不能锁门。”
周裴景呆住了,还有这种说法?
他腹诽几句,勉强点了点头,说:“哦。”
反正有门锁没门锁都一样,总比坏的好。谢致见他同意了,就抬腿要走,周裴景突然叫住他:“那个……我好像有几本画册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啊?”
谢致想到被李皓然撕烂的那几本书,心虚了一秒,立刻冷着脸道:“当然没有。”
“没有就没有嘛……”周裴景小声嘟哝着关上了门,重新翻找了一遍还是不见,仔细回忆了半天也想起来到底拿没拿回家,就打算周末再回去找找。
结果没过两天,他收到了一个邮包。俞笑和班里另外一个男生去校门口拿快递,顺便给他扛了回来。周裴景打开一看,里边全是画册,从萨金特到雷诺阿足足三十多本,唯独没有他缺的那几册。周裴景合上纸箱,心中气愤地大喊,我就说是谢致弄坏的嘛!还不承认!难怪这几天谢致都没影,弄丢了我的画册心虚呢!
他也不想想谢致欺负他一个初中生的时候都不带不好意思过,怎么会为了几本书心虚。
俞笑扛箱子扛的气喘吁吁,搭着周裴景的肩道:“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书,快累死我和陆峰了,必须请我俩吃西冷套餐。”
“好啊吃,”周裴景把箱子推到桌子下面,问,“可是西冷套餐是什么?”
夏菲菲闻言转头:“西餐厅最贵那份套餐呀,我也没吃过呢,周裴景我跟你说,见者有份啊,吃独食可是会中毒的!”
“什么?吃什么独食?”林卓君上完厕所回来,就听到了最后一句,敏感的问,“谁敢瞒着我去吃东西?”
周裴景脸垮了下来:“好嘛,都有份。”
中午下课,五个人浩浩荡荡去了三楼西餐厅。

西餐厅吃饭的老师比学生多,因为老师有饭卡补贴,在教师食堂用不完,就常常来三楼打牙祭,幸好餐厅的卡座都是半包的,入了座如果不从卡座前路过,谁也看不见谁,让学生们少了许多顾忌。
坐下点了餐,夏菲菲和林卓君就在一旁嘀嘀咕咕,不时发出窃笑声。
“说什么呢你们?”俞笑不满道。
“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小琪老师和肖老师走过去,我跟菲菲说,他们肯定在谈恋爱。”林卓君解释。
小琪老师叫做朱小琪,是她们的数学老师,肖老师则是班主任,两人都很年轻,朱老师长得好看,性格温柔,很受学生欢迎。
“什么?”俞笑和陆峰同时大喊,把两个女生吓得一愣。
“你们干嘛这么意外?”夏菲菲道,“我觉得他们很明显呀。”
“我的女神……”陆峰哀叹。
俞笑大力点头,附和他:“小琪老师是我的梦中情人啊,怎么可以谈恋爱呢。”
于是,几人热烈的讨论起了谁喜欢谁的话题。
初一是一个很奇妙的年纪,介于儿童和少年之间,既是无忧无虑的,又充满对于爱情与未来的憧憬。懵懵懂懂的以为自己喜欢上了谁,因为一知半解、无知无畏,经不起诱惑的或是早熟的孩子就早早伸出了被家长称作早恋的触角,我给你写一封情书,你给我打一个电话,就是在谈恋爱啦,一点点的争执都像是要天崩地裂了似的,不成熟又不理智,但可爱也珍贵。
周裴景抿着嘴笑着看他们打打闹闹,听他们说话,觉得很有趣。主餐上来,几人边吃边聊,聊到激动处还要挥动手里的刀叉。
“哎呀,周裴景就好了,看起来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夏菲菲突然感慨道
“我不懂什么啊。”周裴景正在低头切盘子里的牛肉,被点到名,茫然地抬头,不知怎么话题就到他身上来了。
“你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嘛,”陆峰比了比身高,他虽然才初一,却已经长到一米七十五了,可以预见以后一定是个大高个,“才到我这儿。”
周裴景气道:那是因为我比你小两岁啊,我五岁就上学了。”
“我两年前也比你现在高,”陆峰耸肩,又伸手把周裴景圈进怀里,“主要是你白白小小的,看起来特别小孩。”
陆峰的动作和形容一下让周裴景想起了返校那天,谢致从背后搂着他,说他们像男女朋友的话,脸瞬时烫起来,手忙脚乱地把陆峰推开:“别动手动脚!”
“哈哈哈哈哈哈周裴景还会害羞呢!”俞笑大笑,从桌子对面趴过来作势也要抱周裴景,周裴景伸手推他的头,俞笑突然自己静止了。
另外三个人也噤声,看着周裴景身后。周裴景转身一看,谢致和他的几个朋友在对面卡座坐下了。
周裴景他们选的卡座僻静靠边,为的就是嬉笑打闹不影响别人,却没想到对面来了一尊大神。周裴景迅速地与谢致对视了一眼,可能是平时被谢致吓得够呛,看到谢致的瞬间,周裴景反应很快地回过了身,背对谢致,做完这个动作才想起,上次在食堂碰到谢致的时候没有打招呼,回房里被谢致发难的事,但现在再转过去说你好,岂不是更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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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裴景考虑了一下,决定继续装作不认识,身后似乎传来重重的放盘子声,周裴景缩了缩脖子,像鸵鸟一样埋进了甜点里。
俞笑也坐了回去,忽略夏菲菲和林卓君拼命擦干净勺子照背后的学长的脸的动作的话,还是很静谧的一桌。
周裴景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继续舀起一勺焦糖布丁送进嘴里。这台手机唯一的作用就是和母亲还有家里保姆司机联系,这个时间收到消息,十有八九是垃圾短信,周裴景并不打算看。然而没过一会儿,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犹疑地擦了擦手,拿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信。
如果说第一条“还是不打算跟我打招呼吗”还算有礼貌,第二条的口气就是暴君般的颐指气使了:“回头。”
周裴景想了想,回了短信:“画册是你给我买的吗?”
谢致很快回信了:“不是。”
“可是我丢的都不在里面,我丢了安德鲁怀斯,还有三本穆夏。”
“三天不打上梁揭瓦了是吧?”
陆峰费劲地吞下最后一口牛排,抬起头,发现他们中出现了一个叛徒,周裴景不但没有尴尬地进食,居然还在发短信,并且笑得很诡异。
他站起来一手夺走了周裴景的手机,淫笑道:“小裴景看什么东西呢,笑成这样,让哥哥看一看。”
周裴景气急败坏地想拿回来,往陆峰身上扑,用力去够他的手,无奈身高差距太大,连陆峰的手腕都摸不到。陆峰站双手举高,仰着头要念短信,一个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手就空了。他转过头,谢致拿着周裴景的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围变得一片死寂。
“周裴景在看我给他发的短信,要我给你念吗?”谢致开口。
陆峰呆滞地摇了摇头。
谢致把手机递给周裴景,俯下身靠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对周裴景说:“下次再把手机放到别人手里,我就让你在浴室过夜。”
周裴景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谢致的不高兴,可他不明白的是,谢致为什么要生气。
很快他就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因为两个小时后,经过几个人绘声绘色的形容,整个年级都知道了A班的周裴景和谢致住在一个寝室里的事,A班的门槛都快叫来凑热闹的人踏断了。
周裴景在拒绝了大概二十个女孩子拜托要带情书和礼物给学长的要求之后,身心俱疲地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他都没想好回去怎么面对谢致那张死了妈的脸,还带情书呢,带遗书好不好?
他毫不怀疑如果谢致心情不好,今天晚上就能把他锁在浴室里过夜。
“裴景。”夏菲菲趴到了他边上,软声软气地叫他。
周裴景竖起一只手掌挡在夏菲菲面前:“不说谢致。”
“恩,不说不说,我要跟你说别的,”夏菲菲连忙点头。
周裴景这才缓缓地从手肘里露出半个脸,看着夏菲菲:“那你说吧。”
夏菲菲手托着下巴,歪头想了一会儿,“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可说的,能不能还是来说谢致啊?”
“……………………”
周裴景正襟危坐写起了作业,任身边风雨飘摇,他自屹然不动。

下了自习,俞笑和陆峰想偷偷摸摸跟着周裴景回C楼,被带着眼镜的宿管大爷拦住了:“你们几个不是我们楼的吧,给我回去,不准串楼!”
两人只好摸摸鼻子,灰溜溜的走了。
周裴景窜进房,随便冲了个澡,把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又窜回了房间,躺进被子里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谢致回来了,谢致去房间里了,谢致出来洗澡了,谢致洗完澡了。
周裴景起先还神经紧绷地监控着屋外的情况,慢慢地就困了起来,毕竟已经到了他以往睡觉的时间了。当他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能吃能睡的啊,周裴景。”谢致走到周裴景书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去,双脚架在周裴景床沿,轻轻踢了一下周裴景的腰。
周裴景腰上感觉到压力,揉着眼坐起来,定睛一看是谢致,霎时间清醒了。
“有事吗?”周裴景往床里边靠了靠,离谢致的脚远一点。
“你很怕我?”谢致闲适地拿了一本周裴景的习题,翻了翻。
“…………”这个问题周裴景无法回答,只好沉默不说话。
“我想过了,”谢致开口,“你住进来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我不应该迁怒你。”
周裴景愣愣地看着谢致,不敢妄自猜测他的意思。
很快,谢致又继续说道:“所以我不会再刻意针对你,也希望你提早打通校或者换宿舍申请,如果下个学期开学我还看见你在我房间出没——”
谢致合上周裴景的习题册,站起来,倾身与周裴景对视。周裴景在他眼里看见的尽是冷漠和威胁:“你可以试试看。”
“懂了吗?”看着周裴景呆愣的样子,谢致没耐性地用本子拍拍他的脸。
“……懂了。”
听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回答,谢致就离开了周裴景的房间。
周裴景靠在床头,久久无法入睡。他不理解谢致从前的恶意,也不理解谢致现在的冷漠,以及他带自己吃饭,送自己画册的意图,也有他全然无法揣测的动机。
在别人眼中,谢致光芒四射,优秀无比,总有人前仆后继想要跟他扯上关系,被他高看一眼,可又或许,这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才是真正的谢致。
周裴景闭起眼,不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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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期中考将近,高中部的晚自习又多加了半小时,周裴景很少能在房里遇到谢致了,即使见了面,谢致也只是淡淡地对他点一下头,没有挑刺和戏弄,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十一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周裴景考完最后一门英语,高高兴兴回宿舍拿书包要回家,在沙发上捡着了一个发着烧的谢致。
一开始,周裴景甚至没注意到沙发上躺了个人,他在房间里收拾了衣服,拎着行李袋走出来,看见茶几上放了个杯子,就想洗了再走,因为谢致肯定是不会碰的,等他周日回来,杯子里都得长草了。
一过去,就看到谢致皱着眉横躺在沙发上。谢致人高马大,头枕在沙发这头的靠垫上,一条腿就已经悬空在外,还有一条腿干脆挂到地上。
“谢致?”周裴景以为谢致睡着了,轻声喊他。
谢致动也不动。周裴景小心地靠近他,观察了一会儿,谢致紧紧皱着眉地呻吟了两下,好像是身体很不舒服。周裴景手搭上谢致的额头,倏一下收回来,确定谢致在发高烧。
本来嘛,周裴景是想去给谢致找退烧药的,可是谢致这幅罕见的病弱模样煞是好看。他手脚修长,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T恤下的肌肉起伏连绵,充满野性的美感,像极了一副名画。周裴景看得邪念顿生,手痒至极,毕竟他很早就想画谢致了,眼下谢致还病得任人鱼肉,周裴景蹲着看了一会儿,确定谢致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居然真的恶向胆边生,回房间搬出了画板。
周裴景的铅笔才在画纸上勾勒出一个雏形,谢致就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周裴景赶紧放下了笔去扶谢致。
谢致摔醒了,软绵绵地搂着周裴景的肩膀想站起来,周裴景跪在地上,被谢致沉重的身躯压得喘不过气,他有点心虚,咬着牙把谢致支起来,放回沙发上,道:“你是不是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
他急急忙忙跑回了自己房间,在备用药箱里翻出一板退烧药,又去烧了一壶水,倒了热水喂谢致吃下药丸。
谢致斜睨他一眼,虽然烧的慌,思维还是敏捷的:“你刚才在干什么?”
“搬了画板要去上油画课,看到你滚了下来。”周裴景睁眼说瞎话。
谢致心里有些不信,但他没精神想那么多,拉着周裴景不放:“上什么课,留下来照顾我。”
“啊?”周裴景为难地皱起了脸,“我老师很难约的,你找别人照顾你吧。”
周裴景这话半真半假,他的绘画老师是国内的油画大家李荣海,前段时间去国外办画展,算来得有几个月没给周裴景授课了。不过大师心理到底还是惦记这个小徒弟的,刚回国就跟周裴景约定了时间,周六下午在他的工作室见面。
这天才是周四下午,因为期中考完,学校大发慈悲提前放假了。
“我手机丢了,找不到别人,不然我为什么拉着你?”生病的谢致比往常要像个一个大男孩,缠着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学弟都不会脸红。
周裴景手臂被谢致拉着,低头看了几眼谢致,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的老师叫他带上最满意的画过去,他一张满意的作品也没有,他最近唯一想画的,就是谢致。
“那我留下来照顾你,不过你能不能让我画一张画啊,你躺着不动就可以了!”
谢致挑挑眉,他早就注意到支在电视柜前边的画架和码的整整齐齐的颜料,周裴景一说他心下就了然了,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周裴景:“刚才我要是没摔下沙发,你恐怕已经画完走人了吧?”
周裴景没想到会被拆穿心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胆子挺大啊,”谢致磨着牙,抓起周裴景,“你说,你是不是想看我烧死在房间里?”
“不是的……”周裴景被谢致压到了身下,惊恐万分,“我就是稍微画一下……”
“稍微画一下?”谢致的脸在周裴景眼前放大了,“那我稍微揍你一下,也没事吧。”
周裴景簌簌发抖,埋怨自己刚才怎么就胆大包天地扔着生病的谢致开始画画了。
谢致一番动作,头又有些晕,退烧药的药效像是上来了,十分想睡。
他松开周裴景:“你想画就画吧,给我盖床被子。”
周裴景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了,谢致手肘撑起来,躺在了他旁边。
“不过画要送给我。”谢致侧过头来,对他轻轻一笑。

周裴景的确完成了他最为满意的一幅作品。
画里的谢致优雅地躺在床上,手脚微垂,如同一只蛰伏的猎豹,窗外的光影复杂的笼罩在他深刻的眉目间,光与暗、沉静与张力矛盾地共生于同一平面,周裴景是一个诚实的记录者,一笔一画都勾勒地清楚恰当。
谢致看见这张画的时候,周裴景已经失踪了四年多。谢致在海市上大学,也开始管理家中在海市的产业。
李荣海恰巧在海市开了一场画展,谢致路过商场,见了画展的广告牌,想起来这是周裴景的油画老师,便买了票去看。这幅画挂在画展的角落,简介上介绍道,这是学生周裴景交给李荣海的最后一张画作,他曾说要拿去送朋友,托老师找人帮他裱起来,画裱完后,周裴景却没了音讯。不论发生什么,希望还能再见这个学生一面。
谢致站在画前,一直到艺术馆闭馆。
随后,他联系了李荣海的助理,打算买下这幅画,李荣海当然是拒绝,谢致便花天价拍下了李荣海自己的一件作品,以约他见面。
李荣海觉得这买家还挺有趣的,爽快地应了约,叫人在拍卖会场附近的一间茶楼里定了座,请谢先生喝茶。不过当谢致穿着风衣推开雅间的门时,李荣海就呆住了。
半晌,李荣海开口:“其实只要告诉我你就是小裴景的那位朋友,我自然会将画送还给你——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李大师这幅《海口晴日》我很喜欢。”谢致点了一壶碧螺春,不紧不慢地喝。
“我还记得裴景把画给我看的时候,他很高兴,”李荣海回忆,“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不太爱说话,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说起来也惭愧,我那天见到这幅画,几乎是嫉妒的,我十一岁的时候画不出这样的画,甚至不及他一半。”
谢致安静地听李荣海说周裴景,听得入迷。
周裴景五岁就跟着李荣海学画了,站的还没有他画笔拿的稳,字也不会写,落下笔去,却是一看就与常人不同。
谈话间,李荣海的助理取来了周裴景的画,装在防碰撞的盒子里。谢致打开来看,画不大,笔触生动,画布的左下角有周裴景的英文签名和绘画日期。
谢致隔着玻璃,抚摸周裴景的签名,回想那天周裴景给他盖上被子,一边哼歌一边画画的模样,还有以为他睡着,溜到沙发边偷偷想掀起一些被角的样子,一时之间,竟连呼吸都感到苦涩难当。
“谢先生,裴景……”李荣海犹豫了片刻,道,“我还有希望见到他吗?”
“他会回来的。”谢致的目光依然停滞在手中的画上,语气是不可错认的坚定。李荣海觉得他并不只是在回答疑问,也是在说服自己。
他看着眼前低着头的青年,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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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裴景完成了画,拿回房间书桌上晾着。客厅里,谢致还沉沉地睡着,窗外已经彻底黑下来,周裴景一看表都六点半钟了,食堂即将关门,赶紧留了一盏廊灯,抓了钥匙和钱包去买饭。
他在剩了没几样菜的柜前挑了半天,给谢致打包了一份白粥,又路过医务室,配了消炎药,买了一根温度计。
回去给谢致一量,烧退的差不多了,就是昏昏沉沉一直想睡觉,周裴景叫他起来喝粥,他动也不动。
“你先喝一点粥,然后去床上睡吧。”周裴景劝他。
谢致抬起眼,瞪了周裴景一下:“我刚才出了一身汗,你让我去床上睡?”
周裴景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关系吗,不过谢致爱在哪儿睡他也管不着,他给谢致掖了掖被角,自己去浴室了。
刚洗完澡还在擦头发,只听外面又是“咚”的一声。
周裴景又好气又好笑地跑出去看,谢致果然又掉下来了。这次比刚才好一点,谢致有了点力气,已经可以扶着茶几坐起来了,就坐在地上被靠着沙发腿发呆。见周裴景衣冠不整、匆匆忙忙地踢着拖鞋出来,点出一根食指指责他:“周裴景,缺乏教养。”
周裴景看着谢致有气无力的样子,心想,谢致生个病,跟变智障也没什么两样,真希望他一直别好起来。
“我的粥呢?”谢致问,又对周裴景招招手,叫他过来扶自己。
周裴景想归想,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去搀起了谢致,扶他去吧台喝粥。谢致摔了一下,困意消了,精神也恢复许多,已经有了走路的力气,却偏偏要压在周裴景身上,让小孩儿艰难的半背着他走。
客厅到餐台十来步路,走了得有大半分钟。
周裴景看谢致脸色比下午时好多了,就想回家了,开口试探地问他,“你的手机怎么掉了啊?你记得里边存的号码吗,我帮你叫家人过来照顾你吧?”
谢致粥喝了一半,原本舒展地眉头又皱了一下:“要走就走。”
“也不是……”周裴景小声解释,“那你就不跟家人说了啊,有人找你怎么办呢?”
“关你什么事?”谢致放下碗,转头看他,周裴景被他冷厉的神色吓了一跳,“你今天很闲?”
周裴景百口莫辩,拉着他不放要他照顾的人是谢致,现在过河拆桥嫌他多事的也是谢致,总之他做什么都是错。
好在周裴景早习惯了谢致这被狗啃过的脾气,选择终止不愉快的话题,起身去浴室擦地了。周裴景原本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自从跟谢致住在一起,什么家务都学会了,像个穷人家的早熟儿童般,以十一岁一米六多的年幼身躯,承担起六十平米房子里几乎所有的活,也是挺不容易的。
过了一会儿,周裴景干完活回房间吹头发,谢致听着吹风机的声音,大约是回过了神,也觉得自己这么欺负一个照顾了他许久的小孩儿不大地道,就走进了周裴景房里,想随便跟他说几句话,把刚才的事情糊弄过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让周裴景做呢。
周裴景做什么事都专心,吹风机声音又很响,就根本没注意到谢致走进他房里来,一抬头看见镜子里谢致站在他身后,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吓得大叫一声,反射性地把手里的吹风机砸向谢致。
“你怎么回事,”谢致耳膜都被那声喊给震痛了,他一把接住吹风机,“怎么这么不经吓啊?”
“你才怎么回事呢!”周裴景心情还没平复,靠着墙喘气,他还以为闹鬼了呢。
谢致顿了顿,决定简短道个歉:“刚才……抱歉。”
“啊?哦,没事儿,那我一会儿回家了啊?”周裴景反应过来,摆摆手。
“不行。”谢致板起了脸,“这周末我待在学校,你也要待着。”
周裴景如遭重击:“可是我礼拜六下午真的约了老师!”
谢致微微一笑:“所以刚才说晚上约老师是骗我的?胆子不小嘛。”
“不不不!”周裴景的反抗被暴力镇压了,谢致拎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周裴景还是第一次进谢致房里,第一印象是空。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书架,干干净净的没什么人气。
注意到周裴景打量的目光,谢致用下巴指指椅子:“坐。”
周裴景不知谢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坐了下去,有种被老师约谈的错觉。
“今晚你给我守夜。”谢致说。
“什么?!”周裴景跳起来,“什么守夜?!”
谢致理所当然道:“我生病了,半夜再烧起来怎么办,你得在边上看着我。”
生病的谢致简直不可理喻。周裴景呆了呆,软绵绵地讨饶:“你叫你的朋友们来给你守夜嘛,每次吃饭都围着你的那些,应该也有住c楼的吧?。”
“他们不是我朋友,”谢致冷淡的说,“平时跟着我我是没办法,怎么可能主动联系他们。”
周裴景委屈的努嘴,他到底是个小孩子,并没有在椅子上睡过整夜,也不想吃这样的亏。
“你不愿意?”谢致眯起眼,叫周裴景想起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不想在椅子上睡觉。”周裴景诚实地说。
“那是想睡床?”谢致问他。周裴景不敢点头,也不愿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最终谢致大手一挥,允许周裴景回房间抱出他的备用床垫,在房里打个地铺过夜。
事实证明,谢致并没有在半夜再烧起来,他身体好的很,如果不是前一天自虐打了一下午篮球直接冷水冲澡,出来又被西风一吹,也不至于烧成那样。
倒是周裴景,窝在谢致床底下,地板硌得他翻来覆去大半夜,早上被神清气爽的谢致摇醒过来,一巴掌扫过谢致的额角,脸埋进枕头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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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谢致病愈以后,对待周裴景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比如他让周裴景中午回宿舍替他抄写语文作业时,就是从“中午回来替我抄作业,抄错一个字就让你三年写不了字”,变成了“小不点儿中午记得回来,我给你准备了一礼物”。
“谢致哪是什么好人……”当林卓君和夏菲菲又一次故意在周裴景面前聊起谢致,企图让周裴景加入她们的话题时,周裴景终于上钩了。
因为他刚刚才收到谢致的信息:今晚带一个有奶油的蛋糕回来。
周裴景问他:明天不可以吗?
不多时,谢致回答:你饭明天吃可以吗?
周裴景在手机上打出了:我愿意明天再吃饭,今天不买蛋糕了行不行啊。然后又逐字逐句删掉,打上了“我试试看吧”。
“谢学长哪里不好了,不许你污蔑他!”林卓君身为谢致脑残粉,立刻站出来捍卫偶像。
“谢致是不是有点凶啊?”陆峰心有余悸地问周裴景,“上次吓死我了。”
岂止是有点凶……周裴景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陆峰。
夏菲菲道:“你想多了吧,我姐姐跟他一起上过体锻课,说他人很好的呀。”
“别说他了,你们知道学校哪里有蛋糕卖吗?”周裴景转转眼睛,转移话题,“有奶油的那种。”
“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林卓君狐疑地看着周裴景。
“突然想吃。”周裴景低头摆弄手机,想着要不然让家里司机送一个过来。
“西餐厅的早餐就有奶油蛋糕啊,”夏菲菲说,“味道还不错呢,你现在去可能还会有哦。”
“那帮我带一块!”林卓君举手。
“我也要!”“我也要!”
周裴景无奈地趁课间操时段偷偷溜去了食堂,顺利地在三楼包下了剩下的十七八块奶油蛋糕,餐厅负责人见他买了这么多,热心的帮他包装的妥妥当当,还从前台搜罗出一包蜡烛当作赠品。
回到教室,蛋糕被同学们瓜分掉大半,还有不知情的同学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一边祝周裴景生日快乐,闹他不好意思极了。最后,他只偷藏下两块最好看的,在中午带回了房间里,放进冰箱。
周裴景很少在中午回房间,转了一圈没事干,就打开电视机看会儿电视,广告间隙,掏出了手机给谢致发了信息:“蛋糕我放在冰箱里啦。”。
中午电影频道开始播一部有趣的外国喜剧电影,周裴景看得起劲,里边的主角疯狂的往嘴里塞着吃的,周裴景中午吃的少,这会儿就馋得慌,东翻西找的也没什么东西吃,索性又从冰箱里拿了一块蛋糕,用勺子挖着吃。
蛋糕不大,圆圆小小,像古早时候的满月礼蛋糕,口味也很质朴,用料实在,的确挺好吃的。
吃了一半,门开了,谢致走进来,周裴景正挖着蛋糕往嘴里送,呆滞地转头看门口,被谢致抓个正着。
谢致挑了挑眉:“你就是冰箱?”
周裴景脸一红,狡辩道:“我买了两个呀,这个是我的,你那个就是在冰箱里。”
谢致径直走到冰箱前,拉开门,仔细将包在透明塑料盒里的蛋糕端详了一番,评价道:“这难道不是西餐厅的早点吗?”
“你要蛋糕干什么啊?”周裴景左顾右盼,不接他的话。
谢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今晚的自习请假吧。”
周裴景跟不上他的思路,瞧着他,不说话。
“陪我吃蛋糕,”谢致走到周裴景身边,摸摸他的头,“好吗?”
谢致征求周裴景意见的次数屈指可数,周裴景抬头看他,谢致温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头顶,俯视自己。谢致是人群中心,校园偶像,可是周裴景见到的谢致,却总是孤独的。
周裴景有些不忍,便点点头,笑着回答:“好呀,要点蜡烛吗?老板送了我一大包呢。”
谢致也笑了笑:“点。”

周裴景吃了晚饭晃荡回寝室,过生的室友已经在房里等他了。
谢致在踢实况,电视机里不断爆发出掌声与哨声。周裴景并不喜欢对抗性很强的运动,乖乖坐在一旁看书。谢致踢完了一场,放下了手柄,示意周裴景去拿蛋糕。
周裴景捧着蛋糕放上了茶几,道:“要点几根蜡烛呢?”
“一根吧,意思一下。”谢致凑到他边上,取了一根,插在蛋糕上。
“今天真的是你生日啊?”周裴景看着谢致,认真地问。
“是啊,怎么?”谢致发现没有点蜡烛的火,起身去房里拿打火机,顺便拿了一包烟。
这边他刚刚点燃蜡烛,那边周裴景就关上了灯,拍拍手,哼着生日歌轻快地向他走过来。
小孩儿的眉眼精致漂亮,像个洋娃娃一般,还没有变声的嗓音也清朗可爱,在蜡烛昏暗的光芒下,温暖而又柔软,周裴景温顺地走向烛光,走向蛋糕,也走进谢致心里。
“好啦,快许愿,然后吹蜡烛!”周裴景催促谢致。
谢致吹灭了蜡烛,屋里就黑了,窗帘拉开着,外边是满月,依稀有银光浅浅地照进来。谢致点起一支烟,沉默地抽着。
“生日快乐啊,学长,我一件有礼物要送给你。”周裴景跑回房间,不一会儿捧一个盒子出来。
谢致烟抽一半,也没想到周裴景会给他准备礼物,他走过去开灯,摁灭了烟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周裴景给他抄完的语文作业,顿时愣住了。
周裴景乐的笑倒在地上,不意外地被谢致一顿蹂躏。
但他们都明白,彼此的关系,同以前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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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2月一到,天气彻底冷下来了,谢致周一三五晚上都要去校外上SAT和托福的培训班,到十点才回学校,不时给周裴景带夜宵回来,周裴景被他喂得胖了两斤,他一胖肉就长脸上,本来削尖的脸圆润了一些。
谢致一边嘲笑他胖成一颗球,一边还变本加厉地给他投食,让周裴景非常不满。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给我带吃的回来了啊?”周裴景看着桌子上的一盒蛋挞,好声好气地谢致商量。
“为什么?”谢致一回来就把周裴景从床上挖出来,逼他吃夜宵,闻言敲敲桌子,“我排了五分钟的队,你现在跟我说不吃?”
周裴景戳了戳盒子里的蛋挞,浓郁的香气无耻地勾引着他,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要忍不住了,苦恼地抱怨:“我们初中部圣诞节有活动,我在那个节目里本来要被人抬起来的,再这么吃下去,我只能就去抬人了啊。”
“什么节目?”谢致听说周裴景还有表演,便饶有兴致地问他,“你之前怎么不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周裴景的注意力全在蛋挞上,闷闷地回答,“就是集体节目嘛,你说我只吃一个会不会胖啊?”
谢致上下看他一番:“你吃一口都会胖。”
周裴景想了想,吃一口也是胖,吃一个也是胖,那还是吃一盒吧。
吃完蛋挞刷了牙出来,谢致还是坐在客厅里翻书,周裴景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开口:“你还不睡呢?”
谢致头也不抬:“什么事?”
“你圣诞节要不要来看初中部的演出啊?”周裴景问他。
“表演什么?”谢致问,“你要是反串我看。”
周裴景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扮女生?”
谢致终于抬起了头。
周裴景解释:“我们班表演英语话剧,《仲夏夜之梦》里的第三幕,我演海伦娜。”
谢致忍不住笑他: “狄米特律斯和莱塞德也是反串吗?”
“不……只有我。”周裴景苦着脸说。
英语老师是节目的总导演,在女孩子里挑了半天也挑不出合心意的海伦娜,这个不够娇俏可爱,那个口语不好,正在脑海里搜寻有没有别班的女孩子能来友情客串时,一眼瞟到了正在和陆峰聊天的周裴景,从上面四十五度看周裴景,倒不是说雌雄莫辩,只是那长睫红唇看得人心头一痒,老师突然一拍讲台,全场瞩目,定下就是他了。
周裴景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让他演一个女孩子,不过还是顺从地同意了。
“行,”谢致抬手看看表,拍拍身边的位置,叫周裴景坐,“圣诞前夜?”
“嗯,那我到时候拿票给你,”周裴景很高兴,坐到谢致身边,抱着枕头对他笑,“你们高中部没有活动吗?”
谢致和周裴景隔着一个手臂的礼貌距离,没有靠近的意思,也没有离开,闲谈似的问他:“怎么叫我去?”
一开始周裴景也没想让谢致去看。圣诞晚会是凭票入场,除了全初中部的同学能观看,每个有节目的人也能额外拿到一张或两张票,可以邀请校外的人来。周裴景原本是很想让他母亲来看他节目,后来想起自己是反串,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卓君口语很好,演赫米亚,得知周裴景还没想好邀请谁来看晚会,就死缠烂打地逼他邀请谢致。
周裴景想到要谢致来看自己演女孩子,第一反应是很排斥的,谢致本来就说过他不像男的了,演完了海伦娜,还不得被他嘲笑到天上去。
可是周裴景最终还是同意了,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林卓君也是不能强迫他的,他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发现自己也有所期待,所以他开口问了,而谢致同意了。
不过周裴景可不会承认,他转转眼睛,反问谢致:“那你为什么要叫我陪你过生日呢?”
谢致被他反将一军,倒对他刮目相看了,伸手把周裴景的头捞过来,距离一下子被缩短,两人额头几乎要碰上了:“让我来看看是谁把你教坏了。”
周裴景推开他的手,笑得咯咯响,大声说句晚安,踢踢踏踏跑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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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周多,谢致如约出现在了学校体育馆里。
体育馆的篮球场被改造成了一个舞台,四周的观赛看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初中部的学生,篮球场北边一半是舞台和后台,舞台两边是大大的两块LED屏幕,学校为了对得起学生交的巨额学费也算是下了血本。篮球场南边一半是演员的坐席和观礼位。
晚上七点钟,场地顶上的白炽灯光减弱了,龙门架上的镭射灯缓缓转动,音响里播放着轻快的乐曲,是表演开始前的暖场音。
周裴景给谢致的票是观礼票,在篮球场最靠前的区域,边上就是周裴景他们节目的演员座,但他们的节目在第三个,所以早早的去后台准备上台了。
谢致进来的时候他那一排是空的,后边坐的基本都是学生家长和亲友,激动的交换着自己子女的信息,谢致恍然间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乱感。
前两个节目都是歌舞类,谢致兴趣不大,但后面家长叽叽喳喳讨论着,他本就显得不合群,也不大好意思看手机,看着舞台上歌舞升平就走神了,等他回神,周裴景的节目已经开始了。
四周啪地一声,像断电一样黑下来。悠扬的大提琴声蔓延在场馆内,一道追光灯打在一个身穿精灵服的身影上。
“我手中有爱情的汁液,是女王恩赐这两位年轻人的礼物,”精灵用英语说道,“我要将它滴进这个坏男孩的眼里,”
说完精灵向前俯身,又有两道追光打下来,照着躺在地上的两人,一个身着中世纪大摆裙,一个穿着燕尾服。
音效传出了水滴的声音,随后,海伦娜率先醒了过来。
“痴心的追赶使我精疲力竭,我予取于求,他却拒人千里。”周裴景背对着舞台,只有声音响起。
为了避免意外,话剧的配音都是提前录好的,周裴景在台上只要做做动作就可以。他的声音虽然还没变声,但一听就是个男孩子的声音,于是整个体育场馆哄然大笑。
“这个是男孩子,”后面一个家长大声说,“我儿子演那个什么赛的,好像就是躺在他旁边的那个!”
“怎么挑了个男孩子啊……”
周裴景转了过来,LED屏上清晰的特写他的脸,窃窃私语声和笑声都停了两三秒,然后又炸开了锅。
接下去十分钟,谢致基本听不清音响里在放什么,镜头师似乎特别偏爱浓妆艳抹的海伦娜,总围着他打转,观众们也是举起了手里的相机手机平板电脑,不停往台上打闪光灯。
最后谢幕的时候,全场掌声如雷,几个小演员都懵憧地互相对视,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普通的短剧会这么受欢迎。
过了二十多分钟,初一A班的七八个小演员们脱下了礼服,摘掉假发,回到座位上。周裴景跑的气喘吁吁,看到谢致坐着,率先猫着腰钻到前边,在谢致边上坐下,歪头笑眯眯地看着谢致,好像在等他夸奖。
周裴景还没卸妆,只扯掉了压得眼睛难受的假睫毛,照了照老师递过来的镜子,又拿纸巾抹了抹看着瘆人的大红唇,妆还是很完整。
正逢有一个节目结束,周围安静下来,谢致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叶嘉许,谢致同班的一个跟他关系还可以的男生,他又看了看正眼巴巴等他表扬的周裴景,不紧不慢地接起来。
“谢致,你是不是在初中部圣诞夜?那个海伦娜是不是你室友?我们都看到照片了,我草,太骚了,”叶嘉许兴奋地说,“什么时候带来给兄弟们爽爽?”
这一刻,谢致感觉很不舒服。谢致自己平时一不高兴说话也会不怎么干净,何况这个叶嘉许一向来出口成脏,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但听到叶嘉许最后的那几句话,谢致还是萌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他瞥了一眼正开开心心跟同学讲话的周裴景,爆了一句粗口就挂了电话。
见他放下手机,周裴景凑过来,得意的问他:“我演的好不好啊?下面掌声好响啊……”
周裴景的同学们都兴奋的看着谢致,想要搭话又不敢,林卓君就坐在周裴景旁边。因为来观礼的人很多,椅子排的密密麻麻,她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看到过谢致,紧张的心砰砰跳。
她紧紧盯着谢致的下巴,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见谢致搂住了周裴景,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就站起来,离开了现场。
留周裴景坐在椅子上,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别人叫他他也不回应,萎靡不振地垂着肩,过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周裴景进了房间,没看到谢致的鞋,他松了一口气。因为谢致刚才在他耳边说的是:“好不好没看出来,是挺带劲的。我朋友刚才电话里跟我说想玩玩你,你猜我有没有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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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谢致出了体育场,一吹冷风,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想到刚才对周裴景说的话,也有点后悔。他并不想泼周裴景冷水的,周裴景的表演很用心,口语好,仪态也好,他至少应该告诉周裴景,还不错。
可是叶嘉许的话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他心里,就仿若自己的珍宝被人惦记住,一股阴暗的反感油然而生。谢致年纪轻,脾气也大,看着周裴景还是天真快乐的模样就来气,嘴巴没了遮拦,脱口而出就是些难听的话。
这时候,发小赵茂来了电话,说他和李皓然刚下飞机,问谢致有空没有,哥们儿几个出来吃个宵夜,他就答应下来。走到校门口,还被门卫拦了一道,谢致直接打给了校长助理,也是他父亲原来的二助,说自己有事要出校门。校长助理赶紧让他把电话给门卫室,叫他们开了门,还问谢致要不要找司机接他。
校门口正巧有人下出租,谢致坐了上去。
五个发小找了家火锅店,边喝边聊。谢致有点沉默,赵茂就打趣他,谢哥哥是不是为情所困了?
谢致接过李皓然递给他的烟,点了一根,骂了一句。
“谢致你说你这人前都人模狗样的,脾气太差了,”李皓然感慨,“你们知道吗,我上次突然被他打个电话骂了半个小时吧得有,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干嘛骂我。”
赵茂附和:“他从小就这样啊,跟不熟的人衣冠楚楚,一熟就是衣冠禽兽。”
任元凯和谢致同校,比他低一届,这几天爸妈不在家,索性装病躲家里玩了三宿游戏,叫了三天外卖,终于出来吃顿好的,正吃得起劲,听他们围攻谢致,也停了筷,吐槽:“你们还没见过谢致在学校里那个冰山样,他那些低年级小粉丝们大概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呢。估计也就你那个长得跟小姑娘似的室友知道你的真面目吧。”
“好端端你提他干什么?”谢致皱起了眉头。
“我日,长得是真的不错啊,”任元凯自顾拿着手机给另外几人传阅,“今天晚上学校群里都传疯了,你老实说,有没有弄过人家?”
“你有病?”谢致用力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可李皓然他们不是谢致同学,不会轻易放过他:“到底有没有,你别说,还真挺好看啊。”
“你对男的有兴趣你自己上,瘦的前胸贴后背,我硬着都能看软,好吗?”谢致闷声道。
“好了好了,”最会看脸色的林之庭出来打圆场,“你们都别说了,谢致马上要兽化了。”
谢致阴沉的扫视一圈,几个人见好就收,互相客气地招呼“你吃!”“你也吃!”。

周裴景在房里左等右等也没见谢致回来,晚上演出高兴的情绪全都消失了,只剩忐忑不安。睡的也不安稳,朦朦胧胧间总觉得会有人推门进来,想爬起来锁门,动动手指,复又昏睡过去,早上起来头很是疼,浑身发冷,洗漱之后喝了杯热牛奶,才感觉好一些。
上午课间,周裴景去教师办公室问一道数学题,问完刚要走,被班主任叫了下来:“周裴景,你等一下,总务处昨天通知我,下学期有几个学生通校,有宿舍空出来,你填一份换宿舍的申请吧,明天前交给我。”
他在电脑上找了一会儿,打印了两份学生宿舍更换申请表给他:“表格最后你和你的室友都要签字。”
周裴景攥着表格回到了座位上,心烦意乱。
“裴景,你要换寝室呀?”夏菲菲见他一直盯着手里的纸看,便也瞧了几眼,看到表格抬头上印着的几个字,吃了一惊,问他,“为什么啊?”
周裴景摇摇头,把表格放了起来。
这天他心里放着事情,频频走神,中午下了课也不去吃饭,窝在教室不知想什么。
他和谢致……这是谢致的授意吗?
每每当他觉得看懂了一部分谢致,事实就会告诉他,他并没有懂。脑海里一会儿是谢致温柔的叫自己陪他庆生,一会儿又是在自己耳边恶意地说话。他也不是别人对他不好还会腆着脸贴上去的性格,周裴景愿意忍受谢致,是因为他觉得谢致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坏。
不过表格既然给到了他手上,周裴景想,那就还是填一填吧。
申请换宿舍的表格很简洁,要填写申请人的个人信息,换寝事由,还有同寝两人的签字,接下去就是学校意见和盖章了,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周裴景卡在了更换事由上,他拿笔支着自己的脸颊,苦苦思考该填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谢致站在教室门口,提了袋东西看着他。
午餐时间,教室里除了周裴景,只有两个减肥不吃饭的女生在小声讨论习题,见谢致过来,不约而同噤声了。
周裴景愣了一下,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有事找我吗?”他问谢致,感到身后的两个女生的目光钉在他背上,就拉着谢致到走廊上。
谢致低头打量了他几眼,道:“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周裴景不说话,心想我才十一岁,长高不是必然的吗。
“给你的,”谢致把袋子给他,表情比昨天柔和一些,“我有急事要去香岛一周,这几天你一个人住,别吓哭啊。”
“什么东西呀?”周裴景往手提袋里张望,“你现在就走啦?”
“回去再打开。”谢致东西给了周裴景,抬腿要走,周裴景想着表格明天要交,就喊住了谢致,叫他等一等。
他跑回课桌,拿了笔和表格过去,递给谢致:“这个表格,你也要签名。”
谢致接过表格一看,眼角的笑意立刻消失了,他冷冷看向周裴景:“什么意思?”
“不是你叫我打申请的吗?”周裴景努力回忆当时谢致说的话,“你说下学期不要再看见我出现在你房里,什么什么的。”
谢致沉默了,他也想起来自己当时似乎还威胁了周裴景,顿了顿,他说:“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
周裴景看出谢致对表格也不知情,就轻声解释:“不是的,是总务处叫班主任给我这个表格的,我还以为是你——”
“你自己是怎么想?”谢致不耐地打断他。
周裴景呆了呆:“我……我不知道。”
谢致把手里的纸撕作两半:“那这事就别提了。”
“……”周裴景还是傻傻看着他。
谢致把纸团起来,丢进了垃圾桶,又抬手看看表:“好了,我赶飞机,你乖乖等我回来。”
周裴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才想起忘记问昨晚的事。不过谢致又是过来找他,还送他东西,想来应该是随便说说的吧。
周裴景掂了掂袋子,走到教室门口,又改变了主意,往寝室楼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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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周裴景没有等到谢致回来。
谢致很久都不敢回忆这一段经历,因为这段回忆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无声控诉他的轻率与无能。
他抵达香岛时,接到了李皓然地电话,电话里,李皓然问他是不是有一张限量的游戏光碟,谢致说是。
李皓然就说他新约倒个妹,非闹着想玩那个游戏,那游戏都出了大半年了,他上哪儿给她找这玩意儿,突然想着谢致好像买了,就跟他要。
谢致说等他回来去拿给他,李皓然不愿意:“老子今晚非得睡到她,你放在哪儿,老子自己去拿。”
“就在我学校房间的书柜里,你要是进得去,就自己去拿,反正你有钥匙。”谢致想起来以前放过一把备用钥匙在李皓然那里。
谢致挂了电话,想到周裴景,就想再叮嘱李皓然别去招惹周裴景,可是再打过去,就成了暂时无法接通了。
不过本来周裴景就要老晚才回去,也碰不上李皓然,想到这点,谢致放心了一些。
谢致这一次来香岛是因为他满了十八岁,按照母亲的遗嘱,他成年后就能继承她所有遗产,而她的不动产大多在香岛,律师也在香岛,谢致就索性飞了一趟过去,打算将事情一并了结了,顺便探望一下外公。
到了香岛,签完所有条条款款的东西,谢致陪着外公吃了晚餐,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不知不觉,回到房里已经是十点有余。
周裴景应该是已经睡了吧,也不知道李皓然拿到了光碟没有。
谢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拨了李皓然的电话,这一次很快就接通了,李皓然在那边气喘吁吁,声音低沉沙哑:“怎么?”
谢致一听就知道他刚进行完某种活动,厌恶地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你今天去,没碰到周裴景吧?”
“谁?哦,”李皓然突然暧昧地笑了,“那小孩儿啊,碰到了啊。”
“……”谢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心脏骤然一紧,追问,“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啊——操!”李皓然突然闷哼一声,他身边有什么人发出了一声低吟。
“我操你妈李皓然,你在干什么?”谢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深夜十点半,他在李皓然的手机里听到了周裴景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你这么紧张干嘛,死不了人,”李皓然不当回事,“玩玩而已么,我又没怎么样他。”
谢致快疯了,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部,脑袋里好像有烈焰在灼烧,从头顶烧进胃里,他紧紧抓住手机,努力缓解把房间砸烂的欲望。他一向知道李皓然是个什么玩意儿,精虫上脑就会毫无分寸,在英国招妓差一点被抓了遣返的货色。谢致本身不热衷于欲望,但他和李皓然关系铁,理所当然是护短的,从未觉得哥们儿这样有什么不妥。
直到听见周裴景声音的这刻,他才是真的恨不得杀了李皓然。
“哎呀,我操了,这小孩儿好像发烧了啊,”那边李皓然突然手忙脚乱了起来,“我也没怎么他啊。”
谢致喘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他才开口:“到底怎么了。”
李皓然好像把手机放一边了,一阵响动过后,才又拿起了手机:“我就是进门的时候看他刚洗完澡出来,像个小白兔似的——”
好像意识到谢致的紧张和愤怒,李皓然的声音弱了下来:“我真没怎么他,我又没和男的做过,而且他才几岁啊……”
见谢致不吭声,他缓了缓,考虑了一下措辞,又继续说:“我本来就是替你吓吓他,不过他那个样子真的挺……哎你懂的,我就按着他摸了我几下。”
李皓然说不下去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谢致挂下了电话。
他一边订机票,一边出门,去外公的车库取了一台车,开去了机场,踩着油门把时速提到一百五十码的时候,他的灵魂好像是飘在空中的,俯视着这个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的狼狈的人。
在机场登机前,李皓然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周裴景发烧了,他给带去校医室了,让谢致好好跟香岛呆着,不用担心。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谢致在警方的问询里,慢慢拼凑出来的。
李皓然给周裴景量了体温,上了三十九度,他良心发现把周裴景抱去了校医室,周裴景一打上吊针他就赶紧翻墙走了。
校医守了周裴景一会儿,看他睡得熟,自己去值班休息室睡觉了,等凌晨三点多,校医室的门被谢致踹开的时候,病床上早已空无一人。
周裴景的手机关机了,人哪里都不在,不在学校,不在家,不在酒店,监控拍着他离开了校医室,向学校北边的围墙过去,而后就进入了视频监控的盲区。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周裴景只是离校出走。校方少了个学生,自然要报警。警察在学校附近的荒地里找到了周裴景一只鞋,确认附近区域有打斗痕迹,甚至找到了血迹。
周裴景母亲来了学校,一个端庄优雅的女人,像疯了似的要和谢致拼命。谢致父亲也被惊动了,了解事情原委之后,震怒地把谢致关在家禁足,谢致懒得想这是父亲的保护还是别的,他只关心周裴景的消息。
一天天过去,警方的专案组都撤了,周裴景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渺无音信。
谢致在利物浦的一间酒吧里找到了躲着不敢见他的李皓然,他掐着李皓然的脖子按进洗手间的水池,李皓然呛了水,回身反击,他们像两只正在决斗的猛兽,不要命地互相撕扯,只是谢致是为了发泄,步步紧逼,而李皓然是为了自保。
“谢致,你是不是有病?”到后来,李皓然被谢致按着打得眼球都内出血了,实在撑不住,也撕破了脸,扯着难看的笑容讥讽他,“如果不是你那个恨不得弄死他的样子,我敢动他?现在他不见了,你又当他是个宝贝了,你可不可笑啊?钥匙不是你给我的,游戏不是你让我拿的,那小孩儿不是你说他讨厌的?我什么德性你不清楚吗,你他妈哪儿来的脸怪我啊?”
听着酒吧外的警笛声,谢致停了手,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是啊,这该怪谁呢,难道是李皓然的错吗?
李皓然并没有说错,他有什么资格推卸责任呢?发生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他但凡留心哪怕其中一点,也可以避免,他没有。
谢致是始作俑者,他亲手将周裴景溺进深渊,他才是凶手。

楼主:一只黑化的蘑菇  时间:2018-12-29 00:21:08
10.
谢致把车停进了车位,踩下脚刹,周裴景顿了顿,睁开眼睛。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疑惑的看看谢致,拉了拉胸前的安全带。
他一松手,安全带啪的一下弹在他胸口,周裴景觉得很好玩,又拉开来弹了一下,转头跟谢致分享心得:“这个会跳!”
后面的老板娘差点脱口叫周裴景闭嘴,被老板用力地捏了一下手。
谢致看起来很感兴趣地靠过去,看周裴景又玩了一次,也拉了一下自己的带子:“我的不会跳。”
“只有我的会跳!”周裴景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谢致低头给他解了安全带,问他:“跟我回家好不好?”
周裴景的手捏着安全带的金属扣子不放,努着嘴摇摇头:“还要玩。”
“玩什么玩,快点下车了,谢先生,你现在这样顺着他,以后有的你受的,他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老板娘忍不住在后面说,她还要赶着回去盘点呢。
“明天再玩,嗯?”谢致依旧淡淡地询问周裴景的意见。
周裴景看了看老板娘,不清不愿地点点头,跟着谢致下了车。

谢致的房子在海市最贵的楼盘,一套顶楼的江景跃层。家政阿姨走的时候留了玄关的灯,灯光很柔和,不影响视线,电梯门一开,目光能够穿过跳了两层楼的客厅落地窗,看见江对岸的星星点点的灯光。
老板和老板娘被客厅六米多的悬空层高震慑得后退一步,很拘束地问谢致拖鞋在哪里。
“不用换鞋,进来吧。”谢致打开了灯,房子的全貌展现出来,装修是极简的黑白北欧风,缺少人气。他牵着周裴景在沙发坐下,又起身给老板和老板娘泡茶,老板连连摆手:“不用了,我们只是来看一看,这就走了。”
“走到哪里呀?”周裴景奇怪的看着老板。
“你不走。”老板娘跟他说,“你好好呆在谢先生这里。”
周裴景立刻不高兴了:“为什么啊?”
“你不喜欢这里吗?”谢致低声问他。
“想玩弹弹的带子。”周裴景两只手搅在一起,很着急的样子,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缩了一下,道:“你看我干什么,乖乖呆着。”
谢致想起了房里有些东西,或许能让周裴景安定下来,便让老板娘两人先坐着稍等,上楼到书房里取了两本相册。
“来,”谢致把一本相册放在周裴景的腿上,替他翻开,第一页俨然是周裴景的小学毕业照,“你看这是谁?”
老板娘也感兴趣地凑过来:“哎呀这这这,真是小虎啊!杭城Z大附属小学……”
周裴景愣愣地盯着照片好一会儿,对着谢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呀!是我!”
谢致像是被他的笑容迷惑了,伸出手,想碰一碰周裴景的嘴角。他还没能从失而复得的狂喜里缓过来,如果不是还残存一丝理智死死地牵制着他,他一定会表现得很不堪,虽然事实上,他也够失态的了。
可谢致还没触及周裴景的皮肤,对方已经转过了脸,翻到下一张。
整本相册,都是谢致找他的时候一张张收起来的,他雇的人找人都不怎么样,周裴景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倒是摸的一清二楚。这些照片,谢致不知看过多少遍,可现在周裴景坐在这里了,他就觉得照片全是失真的,没有什么能比二十多岁的周裴景更吸引人的了。
不一会儿,周裴景看完了相册,看着谢致身后的另一本,明知故问:“还有我吗?”
“还有,可是要明天看,”谢致见他上钩,便继续诱骗他,“你住在这里,明天就可以看。”
周裴景咬着下唇,很是矛盾的思量了一会儿,同意了:“好吧。”
老板娘颇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那你住着,我们走了。”
老板站在老板娘后面,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谢老板,如果小虎找到家里人,你也跟我们说一下吧,毕竟一起呆了两个月,也有点感情的。”
“好,不放心的话,你们也可以随时来看他。”谢致点头道。
得到谢致的承诺,两人就离开了,谢致的司机在楼下等他们。
出了房子,老板娘立刻跟老板说:“前几天我小姐妹在网上领养了一个奶猫,捡奶猫那个人条件一堆,还要微信回访,我本来还不理解呢,现在可算懂啦。”
老板笑了笑,听老板娘瞎猜起谢老板和小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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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只剩下周裴景和谢致了,他倒不怕生,坐在沙发上抱着相片看了又看。
谢致送了客走回来,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催周裴景去洗澡。
周裴景有些人来疯,坐在客厅地板上打滚:“不洗澡!”
谢致扛起周裴景就上了二楼,把他放在客厅的床上,鼻尖对鼻尖跟他对视。
“干什么呀?”周裴景先转开了眼睛,打量着客房。
“洗澡吧,要我帮你脱衣服?”
谢致在车上跟老板了解过周裴景的情况,周裴景基本的自理能力是有的,就是思维说好听是天马行空,说难听就是智力障碍,放他在哪里他也能活,但活成什么样,能活多久要看他造化。
老板回老家给伯父上香,看伯父唯一的养子身披着白色的孝服,被山里的野孩子欺负推搡,大大的眼里流出泪水来,心里很不忍。又想起自己的伯父小时候把他扛在肩上带他去集镇的场景,还有为数不多的见到小虎跟着伯父伯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他翻来覆去了一夜,才跟老婆提出想把小虎带出来的要求。本以为老婆会很反感带个拖油瓶,没想到老婆点点头,说她也这么想。
周裴景摇摇头:“不行,自己洗。”
谢致带他去浴室,给他调好了水温,才记起家里没周裴景能穿的衣服。
可能是营养不良,也可能是周裴景本身就长不太高,他二十一岁了,身高将将175,比谢致矮了大半个头,谢致的t恤他还能穿,裤子是肯定不行。
谢致想了想,让他先洗澡,然后回房里找了条t恤,又拿了一条新内裤。
到了客房,他没听到水声,就敲了敲门:“裴景,我衣服给你放在床上了。”
里边没动静,谢致又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声音,他手放在门把上只停了一秒,就按了下去。打开门,他愣住了。
周裴景赤身裸体躺在浴缸里,兴高采烈得在玩浴泡。
“不是说会洗澡吗?”谢致走过去,垂着眼看他。
周裴景见谢致进来,连忙讨好地对他笑:“你好。”
谢致拿下花洒,在浴缸边缘放水,用手背试温度,他刚才只教了周裴景淋浴房的花洒开关,但周裴景显然对浴缸更有兴趣。
见周裴景好奇的摸摸流到他脚边的水,谢致开口解释:“我怕你一个人在浴缸里洗澡不安全。”
他没看周裴景的身体,把注意力集中在调温上,好像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那么严谨。周裴景看他这么认真,扑过来,一只手抓着谢致的手臂,另一只手放在谢致试温的手旁边,学他的样,整个人软软得拱在谢致面前,谢致能看见他细软的头发,和洁白纤细的脊背。
周裴景太瘦了,脊椎骨一节一节从他背上突起来,他跪在浴缸里,皮肤白的近乎和浴缸的陶瓷融为一体。溅起的水花凝在他背上,他轻轻一动作,水珠就向下滑去。
谢致窒了窒,退开了一些距离。
水温差不多可以了,他关上出水口,倒了一些入浴剂,让水渐渐填满浴缸。
“这样洗过澡吗?”谢致问他。
周裴景用手划齐到他腰上的白色泡沫,划一划,又拍一拍,抓了一把在手里,抬头给谢致看:“棉花!”
谢致认命的用浴泡给他擦洗身上,把水放掉,想拿花洒把他冲干净,他动作又急又快,周裴景不满意,他还没有玩够呢。
他推开花洒,搓着身上还没洗掉的泡沫,说:“小虎是一个碗。”
“以后就不可以再叫小虎了,”谢致纠正他,“周裴景,裴景,小景,你喜欢哪个?”
这个问题好难,周裴景陷入了沉思,任由谢致把他抓出来,裹上干燥的浴巾擦干。
谢致给他套上T恤,暗暗松了口气,这时候,周裴景还在纠结为什么不能叫小虎,还有选哪个的问题,眉毛拧在一起,苦恼地看着谢致。
“为什么不能叫小虎啊?”他问。
“因为小虎听上去很蠢,”谢致把内裤递给他,让他自己穿。周裴景顺从的穿上,站直之后,内裤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胯骨上,谢致帮他把皱起的T恤边缘放下来,遮到大腿根,“行了,今晚就这么穿吧。”
周裴景跟他确认:“蠢吗?我不蠢的。”
谢致带他去床上,塞进被子里,也不问他了,替他做了决定:“小虎蠢,你不蠢。那就叫裴景吧。”
周裴景反应不过来,张张嘴,说:“哦。”
“睡吧,”谢致调暗了床头灯,看着在他家里,穿着他衣服温顺看着他的周裴景,倾身非常克制地抱了抱他,“晚安。”
出了客房,谢致打了生活助理的电话。
这时候都是凌晨一点了,助理白天发现自己有感冒迹象,吃了药,正睡得迷迷糊糊,接到老板电话,挣扎得掐了自己几下才清醒过来,保持精神听老板嘱咐,挂下电话记进了手机的语音备忘录,倒头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听着备忘录,他被震惊了。
他听到自己有气无力说道:“boss要新衣服,175,还有内裤,早上送去。”
这四个断句信息量太大了,一直被传性冷淡的boss泡了一个175的妹子带回家还把衣服撕烂了!不能再穿!夭寿!

谢致身体该有些疲惫了,闭上眼睛,很多事在脑海里盘踞着,好不容易睡着,却梦见了十年前的事。
他看见了十一岁的周裴景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而自己坐在床边,白炽灯的冷光得照在小孩儿苍白的睡脸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吊针快滴完的时候,周裴景突然睁开眼,他空洞的目光直直看着谢致,拔掉了手里的吊针,鲜血从他手上的针孔溢出来,落在地上,晕开深红色的圆点。
梦中的谢致是冰冷的,他无法控制自己,依旧坐在床边,冷眼旁观周裴景走出去。
谢致喘着气醒来,看看表,他只睡了半个小时,他下了床,快步走到客卧门口,轻轻进去,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他一低头,看见周裴景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脚边。
谢致的四肢又被灌入了力气,他走到周裴景身边,跪下去轻轻摇晃他的肩:“怎么睡在地上?”
周裴景被谢致扶起来,歪倒在他肩膀上,依旧睡得深深沉沉。
谢致看了他一会儿,才把他抱上床,躺在他边上,侧身搂着他,嗅着周裴景发间的香气,一夜无梦。

楼主:一只黑化的蘑菇  时间:2018-12-29 00:21:08
11.
谢致觉得有东西在挠他。
一下一下软软得挠着他的肩膀,不重,但有点痒,他翻身一握,压到了一个人,他支起手臂低头看。
周裴景做坏事被抓包,正蠕动着想要逃走。
谢致按着他,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放松手臂,压在周裴景身上,周裴景笑得尖叫起来:“哎呀!”
“醒了?”谢致问他,“昨天为什么睡到地上去?”
周裴景不解地看着他。
谢致换了个问法,拍拍床,又指了指床脚:“怎么不睡床,要睡到那里去?”
周裴景哦了一声,说:“不行,阿德睡床,小虎睡地板。”
谢致心下了然了,是之前在饭店干活的时候睡在群租房里,周裴景给人欺负,不让他睡在床上。
“以后周裴景睡在床上,阿德睡地板。”谢致跟他说。
周裴景被谢致的说法逗乐了,也重复了一遍:“周裴景睡床上。”
谢致把周裴景推进盥洗室,让他洗漱,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门铃响了。
他下楼开门,男助理助理正略显羞涩地拎着粉色的一大一小两个购物袋站在门口,见谢致开了门,他是很想踮起脚尖,穿过谢致高大的身躯,看看门里边的情况,可是随即,他发现老板的脸色很臭。
谢致指着两个袋子,问他:“这是什么?”
“衣服啊……一七五?”助理回答。
谢致伸手,从大购物袋里捻起一条连衣裙的蕾丝袖子,没有任何温度地陈述:“我让你带男装。”
生活助理呆滞了,他刚才还在意气风发地想一定要成为公司里第一个见到老板娘真容的人,眼下却已站在被解雇的悬崖边,摇摇欲坠。
谢致身边突然探出了一颗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欢迎光临!”
谢致立刻挡住了周裴景,不让他出来,周裴景不肯动,他看到了袋子,问:“这是什么?”
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助理都不敢看周裴景,低着头开口补救:“我现在马上去买,半小时到。”
助理刚迈开脚步,袋子被周裴景从谢致手臂下面钻出来的手拉住了,周裴景认真的跟他说:“给我看看嘛。”
助理无助地用眼神跟谢致求救,老板的朋友好像不太正常啊,谢致大发慈悲地替他解围:“这不能看,看了会变成女孩子。”
“女孩子?”周裴景转头谢致。
“对,看了小鸡鸡会掉。”谢致边说,还换了一只手拦着门,背过去正对周裴景,扫了一眼他的下半身。
周裴景闻言,缩回了扯着袋子的手,还嫌弃地看了一眼,走回了房里。

谢致关上门,叫周裴景在餐桌旁坐着别动,简单给他做了早餐,自己煮了一壶咖啡。
他把三明治递给周裴景,又去给他热了一杯牛奶,走到餐台边,低头给特助发了一个信息,让他找出杭城信合会计师事务所周艳女士的私人联系方式发过来。
周艳是周裴景的母亲,也是那间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她原本常驻在别市的分所,周裴景失踪后,她就回到了杭城。或许也是担心有一天周裴景终于回到了家里,却找不到自己,即使希望渺茫,留在原地守着,便总是有一个盼头的。
特助比生活助理效率高不少,谢致信息发出没半分种,就回信说收到,已在查。
谢致的咖啡煮好了,他倒了一杯,坐到周裴景对面。
周裴景吃相很好,小口咬着面包,安安静静得咀嚼,让谢致想起他第一次带周裴景去外边吃饭,在秋天,晚餐,回程的计程车开得不快,夜风吹着他们,谢致忘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好像抱了周裴景一下,也好像没有,因为的确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他收回了走远的思绪,习惯性地敲敲桌子,周裴景抬头看他,谢致道:“今天想做什么?”
“要去上班了,”周裴景说,“要洗菜。”
谢致说:“今天不洗,去做点别的。”
周裴景摇头:“每天都要洗菜的。”
谢致就今后都不用洗菜也不去饭馆工作了的问题和周裴景沟通了半天,终于说服了他,周裴景认可了谢致,努力把刚才学到的话讲出来:“变成了周裴景,要干大事了,不洗菜。”
这时候,生活助理也把衣服送到了,是谢致常穿牌子的年轻副牌,款式很简单,谢致带周裴景上楼,叫他自己换衣服。
站在门外等,谢致的手机响了,是特助的来电。
“谢先生,周女士的联系方式我发给您了,但我跟她事务所了解了一下情况,她最近在非洲一个小国家做审计,通讯时好时坏,不一定能立刻联系到她,”特助简洁的说了情况。
“非洲?”
“本来是不需要周女士去的,但是那边似乎出了比较紧急的问题,事务所负责人只有周女士有空,上周三飞就过去了。”
谢致考虑了一下,道:“我会给她打电话,你也帮我拟一个邮件……”
特助把邮件的内容记录下来,说拟好了发给谢致过目。
谢致看了信息,拨了手机号码,果然是无法接通。
他又试了几次,依旧没有拨通,周裴景在里边呆了得二十分钟,总算出来了。他端端正正站着,不好意思地看着谢致:“衣服好。”
这样的周裴景,比十一岁时要更加成熟好看了,像一株翠竹鲜活地生长在林间,将谢致无数次在梦里或想象中幻想着的那个小孩儿化作实影,甚至更多——周裴景总能够带给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他拥有很多很多的可爱,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都总是纯粹天真,叫谢致感觉这世界上还有东西是好的,有趣的,能留恋的。
谢致把他T恤翻起了边的袖口拉直,对他说:“裴景才好。”

楼主:一只黑化的蘑菇  时间:2018-12-29 00:21:08
上午谢致守约地把周裴景的另外一本相册拿给他,自己在他身边拿电脑处理一些公务。
他原本是想带周裴景去香岛做检查,他的外公在那边有一间非常专业的脑科医院。但不知周裴景的母亲何时能联系上,就不敢擅自带他走远,还是给他在自己私人医生所在的医院定了一套全身检查,打算明天一早带他过去。
饭店老板娘收拾了周裴景的私人物品,交给了谢致的司机,谢致打开那个印了个旅社名字的拉链袋,取出了周裴景这十年来生活的证据。周裴景居然还有身份证的,名字写着李小虎,还有出生年月和身份证号,身份证照片像是周裴景十五六岁的样子,表情严肃,大约是人口普查的时候山村里给他入的户籍。
“裴景,”谢致拿着身份证朝他晃一晃,“你知不知道你可以重婚啊?”
周裴景听不懂,就不回话,他被这个大房子迷晕了,坐在落地窗前看下面川流的车潮和奔腾的江水,又害怕又好玩。
“周裴景以后住这里吗?”他喜欢上了用周裴景指代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谢致翻了翻他的户口本,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可以住。”
周裴景高兴的拍拍窗子,听谢致又加了一句:“要你妈妈同意。”
“……阿妈死掉了,”周裴景想想,说,他有点迷惑,他并不懂什么是死亡,但他知道死掉的人不能再说话了,要怎么同意呢,“已经没有了。”
谢致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将周裴景拉起来;“还有另外一个妈妈,我也在。”
周裴景低落地扯扯自己的衣角。
“中午带你出去吃,可以玩带子,”谢致用手指弹了弹周裴景的胸口,“你很喜欢的那一个。”
“真的呀?”周裴景很激动,“周裴景要玩带子!”
谢致看了看时间,将近十一点,就带周裴景去一家商场吃午餐,
在车上,周裴景扭来扭去,好奇的要命,一会儿打开副驾的手套箱,一会儿拉下了遮阳板照镜子。谢致开车要分神照顾他,到商场就晚了,他原本预定了中餐,但周裴景蹲在一家森林主题的店前边不走了。因为店门口有一只很大的木头小鹿。
周裴景珍惜地摸着小鹿,怯生生看看谢致,求他:“喜欢。”
谢致吃不消周裴景这种眼神,别说要个小鹿了,就是跟他要星星求月亮,他感觉自己也得去给他造火箭。正巧女招待在发等位牌,谢致指指小鹿,问她:“请问这个卖吗?”
女招待刚才听到了周裴景的话,对谢致笑了笑,说先生我们这个不卖,但是因为我们开业试营业,就餐的人都可以得到一只小鹿玩偶哦,像这样的。
她走到里边,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布偶,虽说是赠品,做的很是精致,周裴景眼巴巴的看看小鹿,又看看谢致。
女招待贴心的打了一个两人位的号牌给谢致,说前面还有13桌,大概要等半个小时,又让谢致留了电话,还剩三桌就会有短信提示。
谢致就带着周裴景四处逛逛。
这家商场是艺术商场,最近正展出现代系列,谢致想着周裴景以前喜爱这些,才带他过来,墙壁和走廊里到处是抽象派雕塑和投影画。底层还有摄影展,不过人很多,谢致不带他过去了,牵着他去二楼的一家画廊,想叫他挑一幅挂书房。周裴景在两幅画间犹豫许久,才指了一幅。
画廊的负责人亲自出来接待了他们,周裴景挑的是画廊里最贵的那一幅画,放了得有三年多了。
正巧刷了卡,小鹿餐厅的提醒短信也来了,两人就往楼上晃荡过去。谢致个高,西装革履的,周裴景就是一副大学生模样,两个人手拉手走,很惹眼。封建的人一看感叹世风日下,开放的群众觉得是一幅美景,但被赵茂看见了,就简直是要吓死了。

赵茂最近很困扰。
他圈子里唯一一个还和李浩然有联系的人。第一是十年前那事情一出,虽然因为各方面证据不足,李皓然没有受到任何法律制裁,大家还是都觉得李皓然这事情做的太畜生;第二点是主要的,李皓然大一时,他父亲受贿巨额落了网,性质敏感,圈子里都是重利的商人,理所当然的对他避如蛇蝎,李浩然早就拿到了英国国籍,父亲出事后几乎没有回过国,这两年风头过了,才渐渐回来的多了。
但是赵茂和李皓然在英国一个高中,大学又同在伦敦,抬头不见低头见,见了面,就还能算是偶尔可以出来喝一杯的交情。
赵茂上头还有个哥哥掌握财产大权,他自己怎么不争气,只能拿拿零花钱,一直很不甘心。去年李皓然找他一起拿一个瑞典品牌的大中华区代理权,他看了看卡里的数字,答应了。牌子在国内铺开来之后,赚的不错,李皓然决定在海市开一家旗舰店。
开旗舰店是好事,但选海市让赵茂有点退缩,在别的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开个店没人知道,现在堂而皇之在海市跟李皓然厮混在一起,万一给谢致知道了,或是消息辗转到他大哥和父亲那里,不是被谢致找人做了,就是被打断腿拖回家关到铁笼子里。
李皓然让人出了一个预期收益的报表,赵茂心动了,这不,跟着李皓然来考察商铺来了。赵茂在李皓然边上,走得缩手缩脚,生怕给熟人看见,好巧不巧,一个转头,就对上了谢致的眼。
赵茂脑子轰得一声,手脚都冻住了。
谢致看到他,刚想点头示意,就看见了他身边的李皓然。周裴景突然拉不动谢致了,抬头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四个人都愣住了,第一个有动作的竟是周裴景。
他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喘息声重了起来,看起来很痛苦,扶着谢致的手几乎站不住,一路的下滑。谢致顾不得在外边,脱了外套罩在周裴景脸上,把他打横抱起来,又冷冷看了一眼赵茂,抬腿就走。
赵茂觉得自己一生的气运到了尽头。他垂头丧气地停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吃饭去吧,”李皓然勉强起了话,“不早了。”
赵茂也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想着今天怎么着也得把话跟李浩然说开,海市他们不能碰。
两人各怀鬼胎,随便进了家餐厅,要了一个包房,李浩然没赵茂那么失魂落魄,他研究了餐单,还叫了一瓶酒。
“然哥,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个旗舰店在海市,肯定开不起来。”两人静了一会儿,赵茂开口。
李皓然垂着眼,随意应道:“嗯。”
赵茂没想到李皓然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他放松下来,和李皓然扯淡:“谢致身边那人是谁,没见过嘛。”
“就是周裴景,”李皓然倒了酒,和赵茂碰杯,一饮而尽,“当年那个小孩儿。”
“卧槽,什么时候找回来的,没听说啊!”赵茂很吃惊,“怪不得见了你吓成那样呢。”
李皓然支着下巴,很微妙地笑了笑:“谢致那时候把我揍的脑震荡,现在还不是也跟我一样。周裴景倒是一直这么漂亮。”
“什么?你说谢致和他……”赵茂感到自己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机密。
“八九不离十吧,还牵着手,恶不恶心。”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时候不会真的……”赵茂喝了两口酒,大胆了起来,跟李浩然比了一个一杆进洞的动作,“把他给搞了吧?”
“我跟谢致说就让那小孩摸了我两下。”
赵茂听他这么一说,知道后边还有,他又给李浩然斟酒,敬他一杯。李浩然喝了一口,让酒液在喉口停留片刻,吞下去,才阴沉地回忆:“我让那小孩儿给我咬,那小孩儿不干,我给他下巴卸了,捅了没几下就晕过去了,奸尸又没什么意思,我又给他接上了,他那儿会儿没力气了,后来把他腿绑起来夹着插,才射出来的。”
见赵茂呆滞的表情,李浩然耸耸肩:“是没怎么他啊,要是换做现在……”
“………………………”赵茂彻底不想说话了,他道德是够低下的,但也没到能接受这种的程度,十分尴尬地吃完了这餐饭。


楼主:一只黑化的蘑菇

字数:65859

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17-02-03 23:24:00

更新时间:2018-12-29 00: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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