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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还乡:记录一个村庄的死亡与重生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各位朋友,本帖将记录十年来我数次还乡的复杂经历与感受:从给老人送终,带儿子重走求学路,到寻找儿时伙伴、同窗,怀念逝去的人们,见证一个家园的荒芜,最终通过发小回乡创业、产业扶贫,谋划一个村庄的出路,找到些许现世的安慰。欢迎关注乡村重建的人士来此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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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乡名为周家寨。
是中国西部一个最平凡最普通的山村。从航拍的影像上看,乌江河打崇山峻岭之中蜿蜒而过,颇具气势,而我们的村子,是看不见汹涌澎湃的大河的,只见得在三道水流交汇的沟壑之上,绵延起伏着三座并不壮丽的山峦,多生长着枞树林,山野人家五六户一簇分布其间,一律青瓦木屋,三五十户为一寨,九寨十八弯为一村……

我该如何来描述它的平凡呢?
其一,它默默无闻:既没有名山大川,又没有名胜古迹或者深宅大院,甚至不曾出过一个知县老爷之类的官员或者可以上书的人物。
其二,它贫瘠荒芜:一无稀缺矿产,二无名贵药材,森林植被算不得茂密原始,土质算不上肥厚,山地耕作十年九旱不保收,正所谓“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少见骡马等大牲畜,也看不见牛羊成群的景观,从未出现过真正的大地主,更无出产过富商巨贾。
其三,没有真正叫得响的民间文化:历史不过五百年,原住民为少数民族,现住民大多来自江西、四川,姓氏杂,流传下来的民间文化多带有外来文化的影子……总之一句话,我的故乡是偏远的大西南之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个山村了。
而奇妙的是,这块贫瘠的土地带给我们的童年生活是极为丰盈和浪漫的,它带给我的人生感受是三十多年都市生活体验无法比拟的,是刻骨铭心的。
记忆中,山里的人生如大山一般厚重,寂静的山野有着诸多的情感因子与文化闪光点,它精彩、丰富,充满灵性。且不说那月光下的童谣带给我无数美丽的的遐想,也不说那传承数代的奇风异俗深刻地感染着我的心灵,单说那山间的一草一木,就如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伴随我长长的人生旅程。
客居异乡的日子,我多少次梦回山野,与童年的景物亲密接触:我依稀见得家门前的桃花在雪后尽情绽放,开出一张张笑脸,猪圈旁有两棵童脚李在入夏后挂出黄黄的果实;坎下有一片竹林,我与童年的伙伴们在此捉迷藏、捉竹虫、扑蝴蝶;我爬上泡桐树去掏鸟蛋,冷不丁从鸟窝里爬出一条乌梢蛇;山间草木生长出数不尽的美食,有茶树泡、八月瓜、牛奶奶、红刺莓、嫩草苔、毛栗、红籽、巴茅尖……
故乡并没有给我们太多的财富,可它给了我无限欢乐的童年,一生里无穷无尽的思念,和绵绵无尽的感恩。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我的山居岁月,历经童年、少年与青年,直到考上大学,才算是走出了山野。而真正离开故乡,则是在毕业分配五年后,赴广东打工并成为一个“新客家”,一晃,有二十个年头了。

这二十年里,我每年至少有一次回乡,或是在艰难打拼之后满怀疲惫、行囊空空地还乡,或是在情场与官场志得意满之后的衣锦还乡,或是在历经世态炎凉的大起大落后失意还乡……每一次都是不同心境,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悟。

大抵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精神的故乡。五年前,我与铜仁日报社长周洑生先生一道造访沈从文的故乡,我们久久肃立先生墓前,看着“一个士兵不是战死疆场,便是回到故乡”的铭文,回想着《边城》中的一些片段,顿觉真正理解了故乡之于人类心灵的深刻含义,有些宗教的宿命色彩。

我的故乡偏安于贵州高原乌江之一隅,人穷地少,马瘦毛长,先民们皆为躲避战乱来此垦荒定居,乡名“三道水”,所见经传者惟清史志中提及的白号军起义,得到的是穷山恶水多刁民之评价,大意是:李元度与席宝田将军率军攻破荆竹园,八千乱匪全部战死或跳崖自尽,民风刁蛮可见一斑。
尽管生存条件如此恶劣,但先民们还是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自给自足,繁衍生息,如果不是饱受外来战乱或“主义”的入侵,我相信老辈们的日子会过得安逸又满足。
如今,投资近百亿的思林电站修建成功,家乡瞬息万变,可是在我的感受中,美丽的故乡是日复一日地衰败和凋零了,那种封闭自足、乡邻互助、民风古朴的传统意义上的乡村已离我们远去,心中总涌起莫名的哀愁与忧伤。
“为什么我的眼里总是饱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诗人艾青的诗句,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我每次回乡的感受。

在喜庆祥和的正月还乡,我见到自家老屋前的桃花依旧灿烂开放,却不闻儿时欢天喜地的喧闹;在细雨纷纷的清明还乡,山野的花丛中往往又增添了一两座新坟,却依稀难记墓中人曾经的面孔;在稻穗飘香的时节还乡,偶见得夕阳下忙碌收割的身影,却衰老佝偻得不成样;在大雪封山的寒冬还乡,我见得“杀广”的童年伙伴们穿着洋装回到了老屋,却满脸的迷茫与沧桑。

看着伫立于风雨中孤零零的老屋,和故园里时过境迁的景物,童年的往事就会一幕接一幕地再现于眼前。年复一年,山野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不断提醒我们的生命正在老去;山里的星星和月亮还是那样的清明,但已激发不起我的梦想……时光不再来,往事不可追,而这一切的一切,总让我禁不住怀想,心中涌起一种美丽的情愫,又夹杂着莫名的忧伤。

每次回来,我都要去村寨里和山野里转转,看看我们童年的后山世界,看看我们童年捉鱼的田野,看看教会我们游泳的小水塘。队里的老油榨房和那棵老皂角树已然灰飞烟灭,母亲长年相守的老碾坊遗迹依稀难辨,村东头那棵陪我们一起长大的小桂花树,已被县林业局挂上了“名木古树”的标签,如果不是严冬腊月,山花依旧烂漫,山野里的生命鲜活如旧,但感觉日子是逐渐落寞了。
青壮们都杀广去了,多处田园已经荒芜,再也见不到满坡乱窜的放牛娃,甚至再难见到几头壮实的牛羊了;再也见不到上山打鸟、砍柴爬树、下田捉鱼的少年,也听不见童年的歌谣了……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本帖以大西南边陲一个蛮荒的自然村为观察样本,而故事重点生发的村庄——周家寨,是我们自然村里九大寨子之一。全村人口在70年代末为800人左右 ,现已繁衍到1300余人,而周家寨现有300人口、60余户头,除春节外,寨子里平常能见到的人不超过50个。
村子里条件是一年胜比一年了,老辈人们都念着共产党的好,说是万万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而年轻一点的人从外面带着见识回来,开口闭口就骂政府、骂村官,即便是一年难得见着一回,但官民之间的隔膜在逐步加深。

村官是我们寨子里一个壮年,叫老五,有一股子冲劲,单凭为村里修马路这件事,我就认定他是一块干事业的好料。

老早就开始盼望着村里有一条马路了。寨子通往乡政府的路不到四公里,要修一条马路并不难,在那些劳力过剩又统一指挥的年代尤其容易,可修马路的事硬是拖到了2002年,原因是农村基层组织力量薄弱,村里缺乏一个想干事敢干事的带头人。
老五高考落榜之后,把自己的理想定位在一个村官的位置上,刚上任就干了修马路这件大事,向乡里要了爆破物资,摊派各家各户出劳力,不到一个月,马路修成了,我个人出钱摆了个盛大的庆功宴。
而修路的过程并不顺利,主要是遇着几个钉子户,对占了自家两三分地耿耿于怀,一个青年还跟组织者动粗,老五急了,亲自赤膊上阵打了一架,赔了伍佰元医药费,总算攻克下最大的难关。还有个在广东打工的青年特意赶回来修猪圈挡路,连老五自家的父亲也为他出难题。
对这样一个敢作敢为的村官,人们在背后对他却颇有微词,这其中当然有他工作方法粗暴的原因,但我分析,主要矛盾还在于当今农村官民间互不信任造成的。
自八十年代以来,我们的乡村政治,一直处于丢荒状态,想干事的村官很少,村官想干成一件事也太不容易。
老五上任之时满怀激情,兴致勃勃地跟我谈起建设新农村的构想,可这些年他越来越灰心,已经没有想干大事的想法了,把家安到街道上去了,主要精力也转移到自家的生意上,回忆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他感慨最大的是:“人心变了,那些村里人,你再对他好,都没用。”
官民互不信任,犹如一种可怕的瘟疫,在人们的心灵里蔓延,乡村整治丢荒的状态,一直未得以改变。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谈到人心的变化,对我触动最深的,是送人情的风俗。
在我的记忆中,那一幕幕的乡村盛典,记载着吾乡吾土淳朴的民风,全村人为一个懒鬼穷鬼送葬的场面是何等的感人,留在记忆里的是一段段温馨美好的人情往事。

那个时候,人们都处于一种传统封闭的乡村社会组织结构中,一个人家的婚丧礼仪与修房造屋的大事,都得依靠众人来完成,谁也离不开谁,一家有喜,全寨来贺,一家有难,众人来帮,来者都要送上一份礼、出一份力,送出的是钱或者一份心意,是饱含感情的东西,所以才配称为“人情”。而今,人心不古,这种古老的风俗虽在延续,村里人家仍在过事务,送人情,只是个中人情味,变质得很严重。

曾三的葬礼是淳朴乡情最美的记忆,而在此二十多年后,人们又迎来了他儿子的葬礼。曾三的老婆相继病逝后,一对儿女寄养在村里一户人家,后来他们早早出走,去福建打童工,一打就是十多年,结果儿子摔死在建筑工地上,老板赔了二十万元,受益人是他的妹妹,为此引出了一场争产风波。曾三儿子的葬礼,差点演变成一场武打戏,我不便提及其中的细节了,还是说说送人情吧。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每次春节回家,应酬最多的是村里人家过事务请客,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见到从四面八方返回来的乡亲,正月里有时一天要吃上好几回酒。

酒桌上的话题也不再是家长里短的乡情,而是某某人在城里买了宝马讨了多个老婆,某某与省里的官人打了亲家,修了一座欧式豪宅,听者无不露出羡慕的表情。

而对于送人情,村里人大多摇头感叹,因为办酒的人越来越多,名目也越来越多,且花样翻新,红白喜事、造屋立碑这样的大事自不用说了,孩子满月要摆酒,孩子升学、参军、买房要摆酒,次数越来越频繁,成了恶性循环,有的人家一年要摆上五六回,送人情便成了村民们最大的负担,有的为此倾家荡产、卖牛卖猪,为了收回送出的人情,竟出现了母猪下崽十二胎也摆酒请客、主人摔伤也摆酒冲喜的怪事,塘头集镇上的人家还闹出了花伍佰元租来卖淫女,充当新娘结婚摆酒的荒唐事。我的五哥在外打工多年,患了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本想回家从事老本行,但不到半年,他又拖着病体再次踏上打工之路,原因很简单,不堪人情之苦。

他给我算了一笔账,村里一户普通人家,一年送人情的支出在一万元以上,超过种十亩地的收入,如今很多上了五十岁的男人还漂泊在打工的路上,多年来一直过着夫妻分离、父子分离的日子,实在是迫不得已。像我五哥这样的农民工,前些年大多是为了子女的学费而操劳,这些年大都是为了可恶的“人情”而奔波。
变味的是人情,变化的是人心。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2005年大雪灾,五哥在打工回家的路上,获得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受。在从铜仁市玉屏县步行回家的六天里,他们晚上投宿的山里人家,给他们吃的是五块钱一个的鸡蛋,盖的是三十块一晚的被子,烤的是每人三十块钱的火……要是在过去,如果有山里人家收了过路人的饭钱或酒钱,会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才短短的三十年,山里人为何变得如此冷漠?
2006年清明,我在回乡途中,从小车司机的口中听到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刚过去的大雪灾中,一位从东莞回家的母女被困在一个大山中,当地居民向每位投宿者收取每日不下一百元的食宿费,她们的钱花光了,被赶出木屋,母亲无奈,用松树枝做成一个简单的床,拖着两岁的儿子艰难前行,儿子感冒发烧,母亲向另一户人家求助,终无果,最后,儿子冻死在雪地中……我深受刺激,向市里一位官员朋友求证,他回答:“没听说,可能是传闻。”
我也宁愿相信这是传闻,而五哥是雪灾的亲历者,他的推测是:不稀奇,绝对有可能发生的事!
我们的家园荒芜了,难道人心也就此荒芜?
时代在进步,而可贵的东西却在退步,民风已经溃败如此,那个古老淳朴、乡情弥漫的故乡,该向何处去寻觅?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对故乡有着太多的依恋,快到知天命之年了,也常常在梦里回到纯净透明的童年。应该说,我们的童年过的饥肠辘辘,是极为不幸的,可它留给我的却是幸福而温馨的回忆。而今也算是衣锦还乡,生活条件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可心里的感受更多的是落寞和忧伤:“山里的月色格外清美,一如童年。记得童年的山野住着一位吹唢呐的老人,他总在夜里为山民吹奏出迷人的小夜曲,如今他去世了,山里的夜晚从此变得死一般的沉静,而山风依旧哀切地吹拂着,犹如一种亘古的诉说,诉说着千百年不变的忧伤……”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山里有了马路、电灯、电话、自来水,豪华家电与小汽车在村里也不稀奇,可青壮年们都杀广去了,难得一见童年欢乐喧闹的场面,更不见了那象征幸福与吉祥的花灯。
一直有个心愿,想与一对儿女一起回乡,再观摩一回家家乡的花灯。

寄居中山的旷华周老先生曾是我们乡里的花灯丑角,为配合我的乡土文化收集,他亲自将记忆中的近十首花灯词手书后送上门来,忘情地吟唱,我也依稀记得一些唱词和韵律,跟老先生一起扯开嗓子唱起来,家中三岁小儿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两个农民的怪相,嬉笑不已。
在娘胎里就饱受摇滚乐干扰的下一代,他们将无法理解我们这一辈如此单纯而丰富的快乐。因为“乡村地僻少音乐”,故而在我的记忆中,家乡的花灯调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音乐了。

我常常怀念童年唱花灯的日子,我们寨子里几十个被称作“夜叫花子”的小屁孩在夜晚轮流举着花灯,跟着大人们走村串寨,大人们忘情地唱,我们起劲地和,在体验歌舞欢乐之余,肚子里还收获了不少主家敬奉的酒水和油水,一个通宵下来也不觉得累,整个正月就快活的像神仙。
老辈人们都说,我乡老虎沟田家花灯班子在民国时候,曾名扬百里,旦角田景堂在凤岗县与一个大家闺秀恋爱,被情敌算计抓进监牢,即将重判,其父田应芝提前组织起花灯班子前往施救,时任凤岗县太爷史少洲听说思南田家花灯来到,亲派手下来请,田家班子临上台前告知缺少旦角,这样,美男子旦角便从阶下囚摇身一变成舞台上明星,不但化险为夷,还带回来三百大洋……这一个电影中才能见到的关于才子佳人的故事,就在吾乡吾土真实地上演过。

而今,老虎沟田家班子的旦角田景堂早于八十年代作古,我们周家寨里唱丑角的老人们也一个接一个去世了,当年唱旦角的“花姑娘”,也拖儿带女“杀广”去了,“花灯飘舞、山歌流淌”的日子便成了永远的记忆,我们的下一代更无缘看到这流逝的风景了。正因为此,我觉得自己应该尽一点文化人的责任,整理一下我们的老祖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目前已帮助乡里办起一个文化刊物,但想与儿女一起回家看一场花灯戏的愿望,至今没能够实现,今后还能实现吗?

多少个回乡的夜晚,对着山野的月亮,我除了怀念儿时的花灯,还会情不自禁地怀想起儿时山野里吹唢呐的老人,和他的唢呐曲,想起那深情并茂的哭嫁歌,亦辈亦喜的送葬歌,还有那些充满真趣的童谣……这些曾经启蒙了我们童年梦想的民间文化,代表了野生一代纯真的娱乐,我一直将其视为真正的有生命力的精神产品,而今,随着诸多宝贵的民间文化的流失,我们的娱乐精神难道也将随之一起失传?

哲人说过,一个不懂得珍惜自己古老文化的民族,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民族。而一个没有了花灯与古歌的故乡,还是我的故乡吗?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寨子里青瓦木屋依旧,但一年三百六十日,它们真正能够见到主人的时日不多,大多是关门闭户,任凭风吹雨打,犹如一个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我们家坎上就有一间,是堂弟法初的,他结婚后拖家带口去肇庆打工,父母俱在,而他十五年间只回来过一次,我至今都记不清他的摸样了,或许是小时候遭遇母亲太多的毒打,使他心里早已丢弃了自己的故园?还有好好几个童年的玩伴,都是长年拖家带口在外打工,我也多年没见他们的身影了。

偶尔,会在一两处有炊烟的屋子里见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或者是一两个孤独的鼻涕虫,他们中老的很衰老,小的很幼小,老的大多严重哮喘,说话接不上气,一两句就咳嗽不止,小的眼神很落寞,全然看不见我们童年的欢乐与生趣。

当然,寨子里还有着不少留守妇女,她们的身影散布在山林与田野间,依旧很忙碌,她们已经成为山里人家的主心骨,是家园最后的管理者。队长也换成了留守妇女,是我七叔的儿媳,叫任三妹,很能干,老公在贵阳干背背蔸的活,每年春节只回来几天,她在家拖着两个儿子,年底杀猪的活都由她自己来完成。提起队里的管理工作,她说:“一年没有几件事,不用催粮,不用催提留款了,除了计划生育检查组和打防疫针的下来,要招待一下,就是低保的名额下来要去落实,男人们都不归家,想找个吵架的人,也找不到了……”
是啊,想找个男人来吵架都成了一种奢求,这就是农村留守妇女的哀怨与无奈。尽管如此,她们还是默默地承受着家庭的重担,为山村繁衍着后一代,延续着故园的希望与未来,也延续着代代相传的传统美德。
楼主:野生老爸  时间:2020-03-16 12:56:03


楼主:野生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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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天涯杂谈

发表时间:2019-12-25 17:07:06

更新时间:2020-03-16 12:5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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