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学着狂草签合同。。。

我今天被要求答一张铅印好了的合同
仿佛自己是个受教育局或者学校托管的儿童
看着满纸几乎尽是我“乙方”的应遵守的“内容”
那么些“服从服从服从”，从教二十余年的心
冰冷着一闭眼，怀着一种近乎恶作剧式的自残勇气
下笔狠狠地就那么、丢下了我的近乎狂草得意的名字。。。

进入二千年以来，已经是第几次了？
曾经的疑问与愤怒，俱在校长处长们的“服从上级统一要求，过过场”的
似乎也是出于一种无奈而又不无得意的皮笑和释之中
变得无可奈何。。。。

“理论上可以不签的，这是你的自由。”

是的，一个月能挣几个钱？日日处于“下岗”的焦虑与恐惧之中
老婆孩子，一个当代最普通的中年人呵，赏心悦目的事情、总还在别处

等待，等待女儿无忧无虑地长大
等待，等待自己安宁地老去
是的，是的，总是等待，等待现在已经变成一种不言而喻的习惯
前路，如此模糊不清；命运，好象不属于我们；无堂，已经丧失任何图形
一座座忧郁的孤城，无望地守候着，也许，洁白的鸽子放飞

自由的身份与梦想，还有多少幸存的知觉
在经历多少次形形色色千篇一律的暴力以及
相关的“科学知识”“伟大主义”“先进文化”的
随意涂抹与扼杀之后？

还有多少想象力了？能够将这也许沉重也许轻浮呈现出来？
例如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将来我的家我的泥土味我的心灵。。。
我情不自禁地望着金光闪闪的屏幕开始落下一滴想象中混浊的眼泪——
看哪，太平盛世，梦想在崭新的代表及其铅印的合同里！哈哈
我仍然属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隐慝起来的曾经引起如此多疑的“主人翁”的概念里。。

然而，今天，我已经真得无法思考更多些了，
在什么都找不到确切感觉的边缘，我得承认，我只有试着作诗
还能感觉一下快乐地带走我的声音的实实在在的键盘
是的，这是一种特殊的感觉，生命在此也许还在？

啊，生命在此也许还在！
于是我鼓作最后一点勇气继续敲击键盘：
是的是的，我爱，我爱代表我爱合同我爱女儿我爱说话我爱养家糊口的那么一点暂时稳当万万不能没有的工钱乃至爱
“为了大局”而爱任一种令人伤心欲绝的“先进方向”将我这样的个人
永远离弃在真正伟大的历史进程之外！因为——

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合十，打坐，忘却
刚刚签完合同后微微擅抖的金刚指——
面对石头都不曾擅抖过的尊严
关于从小陶醉而自豪的中国象形文字的优秀把握，呵呵
为了刚刚开始的另一种兴致——
昏昏灯下的狂草练习
凝聚空蒙的心神。。。。


2002/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