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维托真寺

维托真寺也许是多贡人最好的寺院，站在半山腰上俯瞰：煦暖的阳光照耀下，真的很金碧辉煌，寺庙不大，但相当威严和肃穆，有祈祷声隐隐传来，在耳鼓轻轻回荡。我按捺住心中焦急和喜悦，下山的脚步也显得格外矫健。一路上，玛利亚和我有说有笑，看得出她也相当兴奋——很快就要见到她那位素未谋面的伯父了！玛利亚说，听爸爸讲：她的这位伯父，早年曾毕业于法兰西神学院，知识非常渊博，虽和他是同父异母所生，却是个白人，如今是马里几十万多贡人的最高祭祀——也即他们当地人所称的大合贡。听了玛利亚这一番话，使我增加了勇气和信心，我想：我一定要加倍努力，从他身上获取我梦寐以求的答案。
正思忖间，突然听见有“哎哟哎哟”的痛苦声从附近传来，我和玛利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黑人男孩正坐在地上，抱着一只脚在大声呻吟。“他可能是崴了脚？”玛利亚说，“走，我们看看去！”于是我和玛利亚迅速跑到他的身边，查看伤势。玛利亚用当地土语问了他几句，然后扭头对我说：“他是崴了脚。他还说他叫皮特武，今年十六岁，就在这附近住。”“我们必须帮他一下！”我说，“可我只带有针灸针和伤痛酊。”“针灸针？那太好了！休尼，你能用这种神奇的东方医术给他施治吗？绷带我这里有！”玛利亚兴奋道。“那——就试试看吧！其实我也没有太大把握。”于是我细细给他扎了昆仑，解溪和太冲诸穴，喷了从表舅那儿拿来的云南白药伤痛酊。轻轻的按摩之后，玛利亚熟练地给他扎上了绷带。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他突然说自己已经不疼了！并试着用伤脚着地，蹒跚地走了几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皮特武非常感激地望着我们说：“太感谢了，希望你们能到我家里去做客，我母亲一定会烤全羊给你们吃！”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山那边隐约可辨的两间简陋屋子，说，“瞧，就在那呢！”我连忙摇摇手说：“不必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还要急着赶路呢，请多保重！”一边说着，一边拉起玛利亚就走，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我那蹩脚的法语发音。
我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萍水相逢的黑人男孩，日后竟帮了我大忙，甚至为我付出了宝贵的生命。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天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维托真寺前，带着一丝敬畏，悄悄走进了它那敞开着的大门。寺院门卫是个圆脸，矮胖的黑人老头，他客气地恭迎上来，轻声询问我们有何要求。玛利亚用当地土语告知了他我们的来意，并呈上了温萨酋长的那封信，只见他一脸惊讶，马上变得更谦恭起来，忙不迭地回应去了。
趁等候的当儿，我问玛利亚都给他说些啥，让他如此讶异。玛利亚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我就说我们有要事想直接见你们的合贡托来米先生！”“就这——能把人家震住，我不信？”我笑道。“呵呵，信不信由你，最重要的可能是最后三个字‘托来米’，因为在多贡人中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知道合贡的大名，门卫也可能是第一次听说；另外温萨酋长的大名在当地可是如雷贯耳，所以就愈觉得我们来历不凡，故有此惊惧作态。
很快，我们就被安排在一间很朴素雅致的小厢房里等候着合贡的接见。门卫端过来两杯茶，是早就沏好的绿茶，杯中尽是茶末和泡沫，马里人很常见的那种。不大一会儿，就进来了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精矍老头，瘦高个，1米80左右，他目光深邃，面容严谨，穿一件黑色的长袍，头上扎着蓝丝带。他，也许就是玛利亚的伯父，多贡人的大合贡——托来米，我想。
只见他径直向玛利亚走来，目光慈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问道：“你就是玛利亚，我那从未谋面的侄女？”“是的，我是——”玛利亚慌忙站起身，充满敬意地回答。托来米神父走近她身旁，悄悄耳语了几句，然后把目光转向我，非常严肃地用法语说“年轻人，关于你的情况玛利亚的父亲已经告诉我了，但你所问的东西我非但不知道，也不关心，请你不要试图去了解与己无关的事情。十分抱歉，你们——还是请回吧！”说完，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一下子愣在当场，没想到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结局竟是如此，付出和回报竟如此不成比例。我心有不甘，偷眼瞄了一下玛利亚，只见玛利亚正朝我很使眼色。于是，我们就只好告辞出门。
我们怅然走出寺门，一路上谁也不愿多说一句话，不知不觉已走到上次搭帐篷的地方。我有太多的疑问想问玛利亚，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玛利亚见我闷闷不乐，突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有什么，你太沉不住气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真不行，我们就回去，没什么太不了的，难道还要为了它不吃不睡？”玛利亚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包裹里拿出几品精致的点心和一大瓶芒果汁，看得出她对这次出行非常上心。
玛利亚的一席话让我心怀释然，多贡人的坦然，与世无争曾令我汗颜。是呀，玛利亚说得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曾为此努力过！我突然想起了三国时刘皇叔三请诸葛的典故，于是打算打感情牌，就忙把它讲给了玛利亚听。玛利亚像听天书般听完，又经我百般解释，终于弄懂了其中的大概意思，先是摇头，但拗不过我，最后还是同意了。紧接着玛利亚又给我讲了关于她这个伯父的一些事情。
原来，玛利亚的祖父，即温萨和托来米的父亲是当地多贡人的族长，当地流行多妻制，大凡有地位和财产的人，往往不止拥有一个妻子。温萨的母亲是当地黑人，而托来米的母亲却是从北非来的地道白人。托来米长大后，被父亲送往法国学习神学，回国后不久，就被举荐为多贡人的大合贡；温萨则在父亲死后，顺利地继承了先父的酋长爵位。兄弟二人曾因一些族中琐事长期感情不和，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宰牲节上，两人才能够见上一面。但伯父对玛利亚这个侄女却还是知道的，每逢重大节日必有礼物相送。只是今次，连玛利亚自己也搞不懂，伯父竟会如此冷淡地对待我们。但我心里已渐趋明白，可能是我所提问题事关重大，年龄又是如此之轻，而我的底细他又不明，托来米极不放心而已。当晚，我们就又在帐篷里住下。
终于挨到第二天早上，天刚破晓，山雾迷蒙，从寺中隐约传来祈祷的钟声，我们迫不及待地又来到了维托真寺的大门口。接待我们的还是那位圆脸矮胖门卫，这次还没等我们说明来意，他就已一本正经地说“合贡今天早上出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临走时留下了话，若二位前来，可先安排在寺内住下，在这儿多玩几天。”为了表示诚意，我二话没说，朝玛利亚努努嘴，没听他的，就拉着玛利亚扭头又回到了帐篷。
如此一连五天，天天如此，可连个合贡的影子也没见着，门卫也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渐渐地我有些泄气了，开始盘算着想要回去。玛利亚看出了我的心思，也很为我着急，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大彻大悟地惊叫起来：“啊哈，我居然把她给忘了！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谁？”我脱口问道。“托来米的妻子——莫贞西！”她兴奋地大叫，仿佛是中了体彩的头奖。“托来米的妻子？也就是你的伯母，她住哪里？”“她就住在寺庙的后头， 我听我爸爸说起过，走，我们赶快去！”玛利亚这次显得比我还急。经过了前几次的教训，这次我倒不慌，一任玛利亚拉着我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向后山跑去。【请看第十章 合贡的法兰西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