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闲闲书话 >  苏童与闲闲书话的关系

苏童与闲闲书话的关系

楼主:云林探花  时间:2020-03-10 11:32:44
2006年9月23日下午,苏童来到天涯社区广州分公司,接受天涯社区的访谈。
其中一网友:问苏童老师一个界外问题,您关注网络文学或者网络文学论坛吗,听说过天涯舞文吗?
楼主:云林探花  时间:2020-03-10 11:32:44
2006年9月23日下午,作家苏童来到天涯社区广州分公司,接受天涯社区的访谈。在重庆出版社策划人的陪同下,新书《碧奴》的作者苏童踏入中大海珠科技楼12楼。天涯编辑部的编辑马上拿出新版的《碧奴》让作者苏童签字,场面甚是热闹。访谈时间在3点半时开始,苏童老师的回答非常诚恳,持续了三个小时,可以说是一次成功的访谈。

网友:我个人理解的“先锋”是一种不断求索和突破的精神,发现尚未已知的存在;请问您对“先锋文学”有何理解?而徐星一直否认自己是先锋作家,您对此有何看法?
苏童:我想我最初走上文坛的时候,因为年轻,因为心中的文学理想,导致了作品的一种先锋的面貌。正好与当时别的一些作家的作品组成了一种所谓先锋的潮流。先锋的某种意义是叛逆和破坏,内心因为有叛逆的欲望和破坏的欲望,所以导致作品必定是带有破坏性的。但是作家的写作,如果与什么任何东西有契约的话,那张契约不是先锋,而是文学的理想。而理想是会变的,所以不停在改变的理想引导着我的写作。使我的作品变成现在的样子。

网友:有人说“先锋”就是要不停地在表述文本形式上求得变化,推陈出新。请问苏老师是不是这样?
苏童:对先锋在文本形式上的冒险,是先锋的一大标志。但恐怕更大的先锋的意义,是在精神上的探险。先锋最大的特点,是对现实的抵抗,是不同意。我想我个人的写作是比较复杂的,因为抵抗的态度不能帮我抵达我所需要的那个现实。我所需要的那个现实,有时候要依赖于一个陈旧的现实。所以破坏和颠覆,对我来说有时候是进步,有时候仅仅是暴动。所以我现在对现实的态度已经没有任何的天生的抵抗而是拥抱它,接受它,然后去批评它。

网友:虽然我不喜欢《碧奴》,但我也相信苏童先生是不会让读者失望的。他的智性给我受益最大的是下面这段话:“苏童有一天在媒体上说的话我记得很深刻。记者问,对你影响最大的作家和作品是谁?而苏童回答,作家就是要避免别的作家对你产生影响。其实这个道理放到任何地方都是有用的。能避免任何偶像对你产生的影响,你就找到自己了。”
苏童:我很喜欢这位读者的态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我来说,喜欢或者不喜欢一部作品其实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如果喜欢一部作品,那一定是我替它完成了一个文字的梦想,完成它所需要的用文字构建的一点点现实。如果不喜欢,通常是我没有达到它的那个期望。所以我没有那样的企图去说服读者,找出种种理由让他来喜欢。这部不喜欢,也许上一部或者下一部喜欢,因此读者与作者永远是双赢的。

网友:您是我很喜欢的作家之一,您的作品我几乎全部都有收藏,但最欣赏的还是您早期的"恶之花"系列的作品——《城北地带》。您的新作《碧奴》我正在看,但我恕我直言,感觉质量不如同类题材的《我的帝王生涯》和《武则天》。我感觉近几年的当代中国文坛的几位领军人物(包括您、莫言、刘震云、余华、叶兆言、毕飞宇……等)的作品水平都呈下降趋势,但大家的新书推广的宣传都作得有声有势滴,书价是越定越高滴、包装是越来越精美滴,销量应当是不错滴,各位的收入想必也是可以滴!但对于我们读者来说,是一本书比一本书失望滴!
苏童:我对你的失望也是满失望滴。但是除了写出好作品,没有其他办法安慰你,但是说实在的,我对你刚才所提到的那些作家,以我所看过的一些作品判断,我倒觉得起码是在一个平行的水平线上发展。似乎并没有那样下降。我是乐观的,因为我不相信一个作家永远能在走上坡路。

网友:很喜欢苏童的作品,最近一直在新浪看苏老师的新作连载《碧奴》,作品想象力丰富,有新意,文字依旧是我一贯喜欢的风格。想问一下,苏老师是喜欢看电影的吧,比如那种带有魔幻色彩的大片喜欢看吗?
苏童:我喜欢看电影,当然必须承认我也是看盗版碟为多。那也是因为没办法,好电影,平常电影院里不放,在盗版碟店里堆着,去发现也是一种乐趣。当然我看的电影口碑有些奇怪,我比较喜欢一些闷片,大多数闷片的导演,不是大师,就是心理上非常强大的自说自话的白日梦的叙述者。我对那些白日梦感兴趣。所以魔幻不魔幻不重要。

网友:请问您作为江苏作协副 ,会经常陪酒吃饭娱乐不?
苏童:我毫不矫揉造作的说,如果不是别人提醒我,我是江苏作协副 ,我是经常忘记有这个职务。陪酒吃饭娱乐基本是陪朋友在一起,与官场无关,因为我从小到大到现在,我从来不在官场上。

网友:请问苏童老师,你笔下的女性形象为何如此生动?是现实了解的多还是出自想象的力量?
苏童:我们家曾经有一个朋友,他在不认识我之前没有看过我的小说,但听别人说起过我。所以他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妇女问题专家,后来认识成了朋友以后到我家里做客。他夸奖我对女性的认识,我妻子在旁边发出了三声冷笑。所以我一直觉得说我写女性写得好,对我来说是一个意外的荣耀。我不认为我比别的男性作家更能琢磨女性心理,但是我的态度好,态度决定一切。

网友:"我们这一代人是沉侵在“娱乐,浮躁,消极,安定......”中长大的,文学已经失去它本来的意义。特别是先锋文学,已经很少有人提及,有的甚至都不知道。请问您对于80后写作者有什么看法和忠告?"
苏童:对于这个时代的看法,可能个人不同。我比较同意转型这一说,一个正在转型的时代,它也影响到文学。但是奇怪的是,作家的生活方式没有改变,读者的生活方式却变了。对于一些读者来说,阅读这个姿态,仅仅变成了休闲。但是文学提供的不是休闲,它对人永远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它不能决定你的生活,但有时候能决定你的思想。所以我觉得转型如果完成,整个社会对文学的需求会越来越高。

网友:问苏童老师一个界外问题,您关注网络文学或者网络文学论坛吗,听说过天涯舞文吗?
苏童:我经常到天涯来潜水,说实在的看得最多的是闲闲书话,因为那里会经常看见许多好的帖子,涉及的门类很广阔。有些是关于当代外国文学的最新看法,还有关于国内一些较为冷门的作家的问题,还有一些热门的作家和作品,人都有好奇心,天涯也是我满足好奇心的一个好地方。娱乐八卦我也看,但是太多了,有时候看得头晕只好投降。

网友:在您的短篇中我喜欢《人民的鱼》。
苏童:我很欣慰你喜欢我的短篇,我近年来的短篇小说中《人民的鱼》使我自己喜欢的一篇。更喜欢的还有《西瓜船》《堂兄弟》《桥上的疯妈妈》。

网友:中国当代还会不会出现俄国十九世纪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人物。中国小说家是不是也到了现代后,为什么没有托和陀那样的知识面、关注的问题、思想的痛苦和对现实的责任意识?
苏童:你提到了我心目中现实主义的两座高峰,要逾越他们是每一个有野心的作家的梦想。但是写作寻求相遇,这个相遇是与作品品质的相遇。它有许多前提,首先要与思想相遇,在托尔斯泰那里,是与宗教感相遇,在陀氏那里似乎更多的是与苦难相遇。而相遇是一种造化。我们都在寻求这种相遇。但擦肩而过,恰好是我们最常见的现状。等待时间改变吧。

网友:小说是一个综合文本。当然主要是文学的,但也可以从中看出其他的东西,精神的东西,社会学的东西,你可以说它是副产品,但现在的小说文本是不是单薄了。路遥的小说,他的思想是图解政策式的,很政治正确的,但他的下功夫观察、思想和用文学的手段写时代,仍然很有力量。为什么现在的作家不愿意做此事了?还有没有人用六年的功夫写小说?
苏童:路遥的英年早逝让人觉得很可惜,因为我在做编辑的时候曾经到他写作的房间里做过客。他当时正在写《平凡的世界》,说实在的我没有细看过他的这部作品,但是这样的写作姿态和他所关注的这个世界,他所散发出的现实主义的气息永远不会是陈旧的。随着作家的角度的变更,思想的改变这种貌似陈旧的现实主义会散发出新鲜的,生气勃勃的气息。我对这样的写作充满敬意。

网友:我以前很喜欢您的书,比如像《我的帝王生涯》、《妇女生活》、《末代爱情》……但越看越感觉您的书太过黑暗,尤其是《米》。其实人性也有光明的一样,您是否非常喜欢描写人心黑暗来吸引读者呢?
苏童:说到作品中的人性描写,其实我关注的从来不是人性的黑暗面,我一直觉得人性也好,黑与白,正与负,善与恶,不是一个简单的两极世界,人性是有褶皱的,这个褶皱被打开来,恰好是人性的宽阔的中间地带。这中间地带是我感兴趣的,它的天地很大。

网友:您的有些作品被改编成了电影,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个人认为,这离不开一个好的剧本,也就是你的作品所表现出来的内涵。我想请问您对电影有什么研究,您怎样看中国电影的现状?我个人认为当今的所谓中国大片,表现的只是在场面上和“色彩”上,运用了太多的科技手段来修饰,然而实质上的情节和内涵却十分的肤浅,您对此怎么看?
苏童:我恰好是个不喜欢看大片的人,当然春节时候例外,欢欢喜喜过个年。但是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倾向于电影是一门艺术,是艺术为什么一定要大呢?

网友:我比较喜欢苏童先生的一些短篇,比方说那个我忘记名字的写几个女同学的短篇,还有一个写卖西瓜的好象叫《西瓜船》吧?《碧奴》是太太昨天从重大您的演讲现场买回来的,我还没来得及看完,现在就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看了几页,依然喜欢您的语言,他们干净、简练而富裕无穷的张力和想象空间。我这里想问个小问题是:你写《碧奴》之前是否看到一个完整的原始版的孟姜女的故事?对这样一个故事进行阐释和展开是靠什么做支撑点的呢(是“苦难”的感觉?)?是不是对你过去的一个巨大的考验和突破呢?
苏童:这位读者忘记名字的那篇小说的名字我记得,叫《女同学二三事》。看来马帮一定和我一样对女同学的印象特别深。关于孟姜女的故事,如果要说一个支撑点的话,也是眼泪。其实这一部小说写下来,我觉得我是在尝试一种奇迹,是要用一滴泪支撑一个故事,支撑整部小说。

网友:请问你觉得一个作家或者一个写手读书或者看书看的多跟东西精彩不精彩有无必要联系啊。我看书看的很少的,但我觉得我写的也很好,但别人也未必觉得好,说我读书读的少。所以就问下你这个大作家啦。
苏童:这个问题涉及到阅读与写作的互相影响。是有这样的例子,许多人喜欢读,却讨厌写。但是我很少碰到这位朋友的例子,喜欢写却不喜欢读。但是我想阅读,甚至不论是读什么,对你永远不会造成负担,它会给你提供种种的便利,不仅是写作上的也包括思想上的,甚至是为人处事的态度。

网友:第一:你是年少成名的,如果没那么顺利的话,是否会一直坚持?第二:你对写什么还是怎么写更关心?第三:小说家必须有悲悯的情怀吗?第四:你们那时出来的,先锋小说家,到了如今为何大多改为现实写作?比如余华(似乎他的成名更多的是,后来的现实主义,而非先锋。)
苏童:关于年少成名的问题,我比较相信江湖上的一句话,所谓浪得虚名。但是一个年轻人如果获得了他意料之外的声名,有两种可能性,一个是被负担压垮,一个是把那个沉重包袱里的东西减轻拿掉,越拿越少。你还可以赶路。我当然是尽量在做第二种选择。写什么与怎么写都很关心。不容你忽略任何一面。这也是一个写作者在工作时的基本状态。说到悲悯情怀,其实不光是小说家应该有,不写小说的人也是应该有。所以它不是一种情感上的奢侈品。其实是我们人类情感的必须品。先锋小说家到了九十年代以后,给读者的印象是离先锋越来越远,离现实越来越近,这也是一种自觉的革命。多半是出于内心的需要。

网友:我认为,先锋的东西有它的局限性,到必要的时候要对他进行反思。在当代中国,有一个撼不动的东西,叫现实。有个跟现实调戏的东西,叫先锋。先锋跟现实的关系只是骚情一下,不能登堂入室。所以,先锋的作品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暧昧、混乱、尽量用形式上的美感取代精神上的复杂。形式的革命最后变成形式中心主义,形式的焦虑伴随始终,而说什么,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仍然会被放在第二位。使小说的精神变薄,以有趣为小说美学的唯一价值观,或者核心价值观,是一个阴谋和共谋。先锋与现实的关系,一定要征服了才有新生,才会有完全的解放,先锋才能长大。恰如苏先生所说,现在他要拥抱现实,然后呢,只要一个人抱上了现实,现实会攥疼他的手腕子,他只有跟现实互抛媚眼了。
苏童:回答丰临的问题是在回答一种尖锐,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尖锐的人。但是对待写作,对待写作理想,我从来不缺乏热情与真挚。对于先锋小说家的出路,我考虑的不多,因为也没有必要为别人考虑。我为自己考虑,最后是一句不知道哪里的广告词可以替我解决所有的焦虑。也就是“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所以我的心最后会成为我的写作命运,我去开拓命运,但最后却是被命运所主宰的。

网友:南京十二年前我去过,夏天潮湿,蚊子多。不知道秦淮河的夜间,有否恢复盛唐时面貌。公子佳人,风采入画。
苏童:南京的夏天现在更潮湿了,蚊子却少了,因为蚊子现在被各种各样的现代化的声音,电流,吓跑了。秦淮河,河水还是那个河水,但是两边的景色是水泥,钢筋仿造的,所以你现在去秦淮河的时候,所有的游客都感觉是在电影布景之中。

网友:您对鱼玄机和阿炳这两个人怎么看?
苏童:对鱼玄机除了知道是个女诗人,似乎做过女道士,其他并不太了解。但是阿炳的故事似乎知道的多一些,因为这个人其实是一个完全生活在世俗之中但是却靠凄凉到非人间的那种琴声留在人们印象中的,所以我的感觉,一半是人,一半是神。

网友:我想问一下,现在流行一句话“所有的故乡都在沦陷”,很多作家和写手也都在针对中国文化的归属和发展思考和讨论,请问您对这个是怎么看的?
苏童:我是比较同意这么一种说法,也就是说当我们谈到故乡,我们其实是在说记忆,在说情感,我们心目中的故乡,其实是不希望它变的。但历史潮流,不容它不变,它一变,对我们的情感造成了许多微妙的伤害,也是我们记忆当中永远的不和谐音。

网友:请问苏童老师,您觉得写作对一个写作爱好者来说,是个人生活经验重要?还是个人禀赋悟性重要?而您是靠什么写出那么多优秀小说的?有所谓秘诀吗?
苏童:写作需要什么,还真是没有标准答案。通常来说,热情是最重要的,是对写作的热情。很难判断天赋和个人生活经验在写作当中的百分比。也许都需要。

网友:再帮我姐姐问您一个问题,她计划写一部关于香格里拉的长篇小说,想用《百年孤独》那样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来展示,您觉得有可能吗?应该注意些什么呢?
苏童:香格里拉我去过,到了那里你确实觉得与天空很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那里飞翔,先天条件是最好的。所以你有野心写香格里拉的《百年孤独》,如果你做了足够的准备,当然也要包括失败的准备,是有可能的。

网友:苏老师您好,看过你的早期作品《米》,还有几篇短篇,印象深刻,近期说实话,没再看任何文学作品了,忙着赚钱糊口了,呵呵。您的文笔个人挺喜欢,所以记住你的名字。《碧奴》没来急看,准备看看。所以文字东西没啥好想问的。倒想问问现实点的东西:1、您的写作是你的主要收入吗?可否谈谈如现在天涯这些初级写手,文学与生活的人生观?2、写东西抽烟不?
苏童:写作是主要收入,主要收入来自影视改编和其他书的版税。写东西抽烟抽得很厉害,抽到袜子上都是烟味。

网友:问苏童先生一个个问题,请问:您看一篇小说,首先是看他的哪一点?人物?描写?或者其它的?在您心中,什么样的小说算是优秀的?
苏童:作家在看别人的作品的时候,一般先翻三页,会确定我是否要看这一部小说,很难描述这个标准。更多的时候我形容是一种嗅觉,文字其实也是有气味的。喜欢这个气味就会有兴趣读下去。

网友:不知孟姜女哭长城这种家喻户晓的民间传说再花笔墨写成长篇小说有什么意义?算原创呢还算改编?
苏童:这个小说在我的观念中是一次创作,是我的一部长篇小说,但是它有特别之处,就是来源于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为什么不是改编呢,因为这部小说我提供的是民间传说未提供的那一部分,或者说重述重要的是叙述,而恰好以前的传说的版本它给出了结果,但是并没有提供精细的叙述。所以这部作品应该说是创作。

网友:在一个越来越崇拜西方文学的环境中,中国的作者们如何继续保留自己传统的同时象别人学习?您有偶像吗?我说的是不仅仅只创作方面,是谁?
苏童:对于西方文学的认识,其实每个作家都不一样,如果说崇拜恐怕不是那么的准确。但是由于西方的小说传统多年来一直在非常健康地延续着,这个系统中新陈代谢非常好。所以我们看到了许许多多非常优秀的有延续性的经典作品,但是我们自己的文学史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它是有断代,有裂痕,有空白处,所以判断它的好坏反而不太容易。我的观点是中西兼收,营养要全面,对人的健康是这样,对文学也是这样。我其实是有很多偶像的,要说中国作家,鲁迅,沈从文是我的偶像。西方作家中有很多是我的偶像,刚才提到的托翁,陀氏,福克纳,福楼拜等等。

网友:苏老师,请问如何认识文学创作、图书出版和影视改编之间的关系?现在许多名作家多会遇到这方面的问题,您在这方面肯定深有体会。而很多像在文学方面有创造的年轻人,似乎也不能回避这些问题。
苏童:这个其实是作家正在学习的一个课题,因为以前那样非常宁静的单纯的作家生活现在变得非常脆弱。就像我,似乎已经不可能坐在书房里不出来。一本书写完之后,交给出版社,出版社要把你拉到市场来巡游。然后你愿意不愿意是一回事,但是你的职业道德要求你配合。像电影与影视的关系,处理起来也不是作家所擅长的,但是你必须自己做。所以一个作家的生活变得不再单纯。

网友:苏老师闲暇时喜欢听歌吗?余华有段时间疯狂地听国外的钢琴曲和交响乐(同是还写个随笔集《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华艺出版社出版的叫《高潮》)。您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吗?它们是否也曾影响到您的写作呢?你喜欢中国摇滚乐吗?比如崔健,许巍,张楚......
苏童:余华是癫狂级的音乐发烧友,我不癫狂。除了古典音乐,我一直喜欢而不得入其门,我其实比较喜欢美国的一种民间音乐 BLUEGRASS。是用很轻的乐器演奏的,人的声音也是不雕琢的,自然的声音,这是我在写作之后最想听的音乐。摇滚是我年轻时候曾经热爱过的,那时候是崔建的时代,所以我至今仍然是崔建的粉丝。一旦听到《一块红布》,《花房姑娘》就很感伤,因为觉得我的摇滚时代过去了,我的青春时代也过去了。
楼主:云林探花  时间:2020-03-10 11:32:44
毕飞宇写苏童的一篇文章很好玩。贴如下——


《大嗓子苏童》  毕飞宇
为了这篇命题作文,我特地计算了一下我和苏童的交往时间,一算,吓坏了,我们认识都已经18年了。18年了,苏童留给我的记忆是单纯的,过去他是这样,今天他还是这样。这个发现令我吃惊,甚至,令我感动,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给别人留下如此单纯的记忆的。
但是,这单纯是丰富的。如果要介绍得全面一些的话,我可以用两万字甚至五万字去写一篇很长的文章,也许更长。可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苏童的笑声来了。这个人的快乐是铺张的,始发的,在任何时候,你看不到愁眉不展的苏童,你也看不到小心翼翼的苏童,即使谈论的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不愉快,他也兴头头的,一脑门子的喜悦,时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他的笑声极具渲染性,于是乎,每一个人都高兴了,就觉得他能碰到不愉快的事情完全是他三生有幸———这正是我所认识的男女老少都喜欢苏童的原因。是的,我们都喜欢他。这个人宽广。在有集体活动的时候,我听得最多的对话是这样说的:“苏童去的吧?”“苏童去的。”大家就乐滋滋的了。
然而,“苏童”往往“不去”。苏童不爱热闹。我猜想这和苏童害羞的天性有关。话说到这里就不免有些自相矛盾了,苏童撒得开,有他豪迈的一面,可是,骨子里,他害羞。这也正是我所认识的男女老少都喜欢苏童的原因。害羞的苏童从不伤害任何人。他快乐,没有攻击性,没有鸡肚肠子,这一来和苏童在一起的快乐往往就极其简单,是那种简明而扼要的喜悦。当然,有一句话我也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嗓门太大了。就说打电话吧,哪怕是商量一下要买几点钟的火车票,很平常了,他也要兴高采烈。其实他不是兴高采烈,可他就是兴高采烈。有一次我对他说:“只要是你的电话,我都要把耳机拉开来几厘米。”苏童的眼睛瞪大了,脸上浮现出反思的表情,他有点难过地告诉我:“要死了,我女儿也是这么说的。”对了,对苏童来说,事情无所谓大、无所谓小,他是举重若轻的。但事态发展到他的宝贝女儿“也这么说”的这一步,那就严重了。我为苏童担忧。我却更替苏童庆幸,幸亏他没有《手机》的故事,幸亏他往往“不去”,要不然,全中国人民都能看见苏童昂首挺胸,对着手机说:“我在开会呀!啧!”———那可怎么得了。
苏童的嗓子大,名气大,却从来不用他“著名的”大嗓门说那些不着四六的话。这是他内心纯厚了。他一直在用他单纯的音像和任何一个人交往,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我估计将来也一定还是这样。这其实并不简单,很不容易,没几个人能做得到,却特别容易被忽略。在这里我还想提出一件事,那就是苏童大红大紫的时候所处的年纪。为什么要提起这个呢?因为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说笑了———这个人有无与伦比的定力,不浮躁,不虚荣,不功利,有真爱,亲和,我是钦佩的。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就说前些日子吧,我看到了柳建伟的一个访谈,他得了一个奖,挺好的一件事,其实也是挺平常的一件事,可你听听我们的建伟是怎么说话的,他说,他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我估计建伟说这话的时候嗓子没有苏童那么大,肯定也没有莫言那么大。建伟呀,你的肩膀上能有什么担子呢?我怎么就想不起来的呢?还挺重。这是哪儿对哪儿?刚刚获得了一点名声,你就神经质了。这不好。很不好。我就想了,如果建伟能够像苏童那样,像莫言那样,建伟你能飞,一定的,就此变成了喷气式———说不定还要把不会飞的人送到法庭上去。建伟你不能这样,我不喜欢。我说这些倒不是为了批评我们建伟,建伟自己也知道,我和他没有任何过节———我只是忍不住了,想反过来说明一个事实:苏童真的好。
苏童的嗓门有没有小的时候呢?也有。在他逛街的时候。这个时候的苏童往往是慢声细语的,这里推荐一下,那里评价一下。我得承认,这个人的眼光值得信赖,他说好,一般来说都不会离谱,所以,不少朋友就喜欢拿苏童的眼光来做尺度,在童老师的悉心指导下,把钱包里的那点东西掏得精光。和苏童散步的时候我喜欢和他聊聊天,讨论一些问题,大的话题,或小的话题,艺术的话题,或生活的话题,他谈得都很好。但是,我吃了他的苦头。有一次在外地,就我们两个,实在无聊了,到大街上去散步吧。一路上我们聊得很开心,是一次百科全书式的交流,完全可以用“兴高采烈”去形容了。逛到后来,我的腰吃不消了。苏童是很关心他人的,看见我没了兴致,我们就坐在马路牙子上,点上烟,慢慢地休息。我们的话题转入到医学这个层面,他帮我分析我的健康,先从西医的角度,再从中医的角度,结论出来了,他大声地关照我,要看看!是啊,童哥的话我要听,是得看看。哎,有一句话我就没好意思说,现在我可要告诉大家了,他老兄带着我都已经逛了五六个小时了,五六个小时了!你姓童的壮得像个铁疙瘩,逛了五六个小时都不知道累,是人么?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告诉我的作家朋友们,如果你打算和苏童一起散步,可以的,你要做好体能储备,起码先来两个月的有氧训练。
写到这里突然就发现写得牛头不对马嘴了,苏童是一个杰出的小说家,我在这里不谈他的创作,简直是胡扯淡了。可是,苏童的小说还用我来说么?那个是不用说的。我在这里不谈小说还有这样的一层意思,即使我们两个都不吃写作这碗饭,比方说,他卖报纸,我卖西瓜,我想,我们也会在车水马龙的一侧成为朋友。
楼主:云林探花  时间:2020-03-10 11:32:44

楼主:云林探花

字数:9064

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20-02-25 22:52:52

更新时间:2020-03-10 11:32:44

评论数:2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