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沐医生被叫来的时候，意琦行的双手都已经被九千胜绑在床头，受伤的手指已在指甲内部变得乌紫，原本平滑的指甲盖从中间裂开，鲜血仍在不停地从那里沁出。
九千胜侧脸的伤口已经处理得当，他对沐灵山说：“给这个人清理一下。”
意琦行抬眼望向沐灵山，顿时眉头轻轻一蹙——这个人不就是楼梯上提醒自己有血迹的那个吗？难道这也是九千胜安排的？可是反过来想想，又不怎么说的通。
沐灵山用双氧水为他清理血污，刺激得意琦行的右手猝然一颤，应该是痛到了极致。可是傲气如意琦行，怎能在对手面前示弱？他很快便稳住自己的手，咬牙强撑着。等到血污处理干净，从中间裂开的指尖赫然出现在眼前，可是真正的伤口却还覆盖在坚硬的指甲之下。
这个人分明疼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可是还是拼命地忍耐着。这样的倔强的人，从来不会放下他可笑的自尊和高傲。九千胜仔细端详着他，突然想起了一种野兽，应该是雄狮吧，冲动、高傲、矫健，即便受伤，也只会独自舔舐。
“好了。”沐灵山处理好了伤口，开始为他包扎。九千胜的思绪被拉回来，看见雪白的枕头之上，沾染了一片血红。他蹙着眉头看着，吩咐人拿干净的来替换。
等到沐灵山离去，九千胜走近了捏住意琦行的下颔，凑近他说道：“希望这个小小的插曲，能让你知道教训。”
温热的气息与意琦行苍白的肌肤相触，带来异样的感觉。意琦行抬眼看着他，眸光冷冽：“你以为我会……”
不等他说完，九千胜便将食指扣在他的双唇之上，继而用拇指摩挲着下唇，不久前被自己咬破的伤口还在上面。不知为何，此时的气氛有一丝暧昧。
就算意琦行再迟钝，也知道不对劲了，原本因为伤痛而苍白的面颊渐渐变得有绯红，宛如朝霞淬染。没想到他的反应是这样，九千胜颇有些意外端详着他，目光顺着修长白净的脖颈到了微微敞开的衣领。漂亮的锁骨掩藏在衣领之下，只是微微露出了一点，却勾引着欲望升腾。
九千胜不是绮罗生，绝对不会因为所谓的绅士风度亏待自己，索性解开一颗颗纽扣看个究竟。意琦行羞恼地涨红了脸，怒骂道：“滚开！”他的双手被皮带扣锁在床头，完全不顾手指上的伤痕，意琦行的双手竭力拉扯着，试图挣脱。
锁骨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意琦行一愣，继而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九千胜抬起头，意味深长地对他一笑，紫色眼眸宛如罂粟般带着邪恶，却又美轮美奂。
这干净的身体真是美妙，如是想着，顺着他的锁骨吻向胸膛，继而是肚脐，最后停留在危险的边缘。九千胜的手指摩挲着皮带扣，笑意盈盈地看着意琦行。他喜欢这种主导者感觉，尤其是面对眼前的对手。
正当这里情欲正浓之时，最光阴突然推门进来：“九爷，绮罗生……”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咙里，宛如鱼刺在喉，进退两难。最光阴看见，意琦行的衬衣大开，而九千胜正在解开对方腰间的皮带。锁骨之上，一点吻痕赫然在目，红的宛如血色般刺眼。
九千胜不动声色地回头，面色并没有多尴尬：“告诉他我在午睡。”
“可是……”碍于意琦行在房间里，最光阴少有地犹豫了，“绮说……”
九千胜很了解最光阴的行事风格，他这么吞吞吐吐，必然是有其他原因。他起身整理了衣服，又为意琦行盖好被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与最光阴一同离去。

Chapter 21

九千来时，绮罗生正坐在会客室里，二指中间赫然是一截烟蒂。烟雾升腾之中，他的双眸深沉宛如夜空。
九千胜立即锁上了眉头，顺手夺过，将火星按灭在烟灰缸：“我不记得你这么爱吸烟。”说话之间，就望向水晶的烟灰缸，里面已经满布烟灰。
绮罗生没有心情拐弯抹角，只想和他开门见山：“我知道人在这里。”
听见他这么说，九千胜却不惊慌，一如既往地笑着：“如果我说不是呢？”
“你脸上的伤痕，难道不是他的杰作吗？”绮罗生几乎是肯定的语气，他看着九千胜，紫眸里折射着奇异的虹彩，“这是意警官的一贯作风。”
九千胜不禁摸上那道细细的伤口，索性说道：“他精通战术以及搏击，还杀死了我们的一个手下，伤了最光阴。更可笑的是，武器竟然是一个自制的塑料签子。”
“他杀了我们的人？”绮罗生蓦然一惊，心中担忧九千胜对意琦行不利，却又恼火意琦行杀害自己的人，“他还好吗？”
“在我看来还算好。”九千胜转身倒上一杯咖啡，言语之间不无讽刺，“至少还留着一条命。”
“这么危险的人，我不会让他留在你身边。”九千胜将手中的咖啡递到绮罗生手边，继而说道，“赶快掐灭你不切实际的幻想。你是预备留着这样的人，送自己进监狱，还是送自己一颗子弹？”
九千胜的话显然也是绮罗生此刻心中所想，可是放任意琦行留在这里，以九千胜的心性，有朝一日一定会开杀戒。想到这里，绮罗生神色坚定地说道：“我可以控制住他。”
“怎么控制？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危险性，怎么可能控制他？”九千胜双臂交叠在胸前，美好的唇角笑得不屑，“用强制兴奋剂怎么样？保证他会乖乖听……”
“够了！”九千胜的话说得五分真五分假，绮罗生知晓，这是他一贯带着挑衅意味的做法，“不许拿那种东西伤害他。”
“如果你当他是玩物，用什么都可以，不是吗？”九千胜坐在绮罗生迎面的沙发上，最光阴应声从门外进来，将半个手掌大小的铁盒他的手边。
绮罗生垂眸看着东西，双眉已在不知不觉之间紧蹙。九千胜凝视着绮罗生，将盒子推向绮罗生，微笑着说：“只要你把这个送给他，我就把他还给你，怎样？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九千胜刻意用着宛如鼓励般的语气，不动声色地引导绮罗生的想法。绮罗生犹豫地抬眼望向九千胜，却撞上他含笑的目。紫色的眼眸宛如罂粟一般，美丽却又饱含毒汁。
“不可能！”绮罗生猛地起身，只差一点点，他就要接受了九千胜的“馈赠”，“我不会伤害他。”
九千胜蓦然笑出了声，他兀自打开了盖子，一支针剂赫然在目：“只要染上了，就不可能戒掉，你我都清楚。”
绮罗生看也不看针剂一眼，坚定异常：“正因为我知道它的害处，才不会用在他身上。”
“也许是益处呢？”九千胜拿着东西走到绮罗生跟前，悠然的语调仿佛只是兄弟之间的谈心，“事情总是有两面性——他也会什么都告诉你，也会什么都听你的。”
“这是你审问犯人的方式，他不是犯人。”绮罗生推开九千胜手里的东西，他不愿伤害意琦行。
见绮罗生十分抗拒这个办法，九千胜知道无法说服，无所谓地说：“OK，都听你的，不给他用。不过，你也不能带走他。”
目前人在九千胜手上，绮罗生心里也清楚，如果现在执意和兄长闹僵，将对意琦行不利。目前就算心里有千般不甘愿，他也要忍住。

Chapter 22

绮罗生没能带走意琦行，意琦行也没能报仇，所有的事情就这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这种微妙的平衡是极其脆弱的，只要有心人稍许的动作，一切都面临分崩离析。
沐灵山照旧进来为意琦行清理伤口，意琦行的双手交叠着被皮带绑在床头，手腕外侧尽是血痕。看来自己进来之前，他正在试图解开桎梏。沐灵山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得为他包扎。
意琦行眼睛望向天花，他告诉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无论九千胜抱以怎样的心思对付他，他都必须先发制人。思绪急速运转着，却骤然被沐灵山的举动打断——他在纱布里，包进了东西。意琦行蹙眉望向他，沐灵山却似是无辜地说：“酒精清洗伤口会引发疼痛。”
意琦行刚想张口，沐灵山轻轻按住他的双肩，目光若有所指地望向床下，示意他不要出声。意琦行会意，不再轻举妄动。沐灵山则是收拾了药箱，微笑着走出去。
等到确定没有人会进来检查，意琦行开始解开绷带，拇指大小的刀片正好掉落在掌心，割开皮带易如反掌。得到了久违的自由，意琦行微微活动了手腕的筋骨，将解开的绷带为还在疼痛的伤口重新包扎。只是定睛一看，本该雪白的纱布上，却分明绘着路线图！
沐灵山是总部派来的人吗？只是能潜入九千胜集团内部，并不能一蹴而就，他不可能在自己遇险之后顺利地潜伏进来。那么就是说，总部早已派人潜入九千胜集团内部，而他的遇险恰好启动了这颗棋子。
如果这次逃脱走漏了风声，那么一个长达数年植入的棋子，恐怕要毁于一旦。
想到这个层面，意琦行知晓此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按照沐灵山的路线图，他可以通过通风管道穿过屋顶，到达西侧。
而九千胜这边，因为几天之前与绮罗生不欢而散，暗自迁怒意琦行。他担心自己一旦见到这家伙，会忍不住掰断他所有的手指。
“进来。”敲门的声音响起，九千胜的声音带着愠怒的情绪。
“九爷？”暴雨极少见到九千胜带着怒火，一时愣住，不上前一步，“是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不该自作主张来找你，可是……”
“不关你的事。”显然是自己吓到了这孩子，九千胜柔和了声音，上前牵着他的手坐上沙发。
暴雨坐在九千胜身边，沉默了几分钟，开口说道：“我不想去英国。”
“为什么？”九千胜温柔地问，“那里会有你得同龄人，也会有更好的教育资源。”
“我……我不想离开你。”暴雨倚在沙发上，宛如受惊的小猫，“父亲去世了，万一九爷也不要我了呢？”
“我是你的监护人，不会抛弃你的。”九千胜摸了摸暴雨的头发，宛如慈父，“但是暴雨总要学着自己长大，不是吗？”
“我不会黏着九爷的，我只是想留在属于你的地方。”暴雨知道了九千胜想法，急忙解释，“哪怕、哪怕是想之前一样，偶尔能见面。”
“你去了英国，我们也能见面啊。”九千胜笑得温存，语调宛如春风拂面，“我会去看望你。”
看九千胜下定决心让他去英国，暴雨见自己无法说服，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沉默不语。九千胜无奈地摇头，正想叫人送暴雨回去，去见最光阴急匆匆地进来：“意琦行不见了。”
对绮罗生的怒火未平，意琦行的举动，显然点起了九千胜熊熊怒火。九千胜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皮带被割开了，通风管护网被卸下，应该顺着屋顶逃开了。”最光阴答道，“已经叫人去西边守着了。”
“他怎么知道房子的结构？他怎么知道顺着管道就一定可以逃离？”九千胜声音沉沉，无人知晓他的话语之间，隐藏着多少思虑，“有内奸。”
“这——”最光阴被一语点醒。
九千胜从桌边暗格拿出抢，冷眼望向窗外：“派人为暴雨准备房间，我们去会会意警官和他的同伴。”

Chapter 23

按照沐灵山的图纸，管道果然通向了西边。意琦行用力卸掉最后的防护网，他估算着九千胜应该已经发现自己逃跑，一切务必小心谨慎。他悄悄向外面张望，沐灵山正依墙站着，看来此时九千胜还没有来得及派人蹲守。
沐灵山抬头，看见意琦行已经到达，将绳子抛给意琦行。待到意琦行站定，沐灵山将地上背包递给他：“快走吧，意教官。”
“你？”意琦行一愣，他曾经带过无数学生，不可能记住所有人，这个沐灵山难道也是自己的学生？
沐灵山刚想说话，却见意琦行猛然拉开背包，举枪便朝他的身后一枪。沐灵山蓦然转身，倒下去的是九千胜的人。
意琦行说道：“快走！”
没想到九千胜这么快就发现意琦行逃脱，沐灵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必然不能再潜伏下去，只能选择与意琦行一起逃，说道：“我们往西边走，那里的森林还没有完全开发，九千胜不会贸然进去。”
枪声惊扰了暴雨的神经，小小的身影循着声音穿过走廊，最终站在了西边的窗口。他冷眼看着楼下逃亡的人，唇角蓦然浅笑，森然宛如恶鬼。这里猎杀的游戏，可比去伊顿公学念书要有意思。
枪口蓦然瞄准了奔跑的人，暴雨的唇角笑意森然。他只有一发子弹，却有两个猎物，这个“惊喜”究竟给谁呢？
四周枪声渐起，意琦行与沐灵山紧贴背后，为彼此挡住死角。九千胜的人越来越多，而九千胜则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冷着双眸，将子弹上膛。意琦行可以留着稳住绮罗生，可是叛徒必须得死。
干掉沐灵山身后最后一个人，意琦行喊道：“快走！”
沐灵山换了子弹，抬眼看见森冷近在咫尺，转身欲跑之际，却看见楼上的枪口已然瞄准意琦行！
“小心！”沐灵山将意琦行扑倒在地的瞬间，子弹穿过他的皮肉，鲜血四流。
“沐灵山！”意琦行心脏几乎停滞，他宁愿子弹命中的人是自己，他不愿再失去任何一个同伴。
“我没事。”沐灵山捂着伤口，说道，“子弹卡在肩头，取出来就行了。”
意琦行扶着沐灵山，说道：“我们一起走！”
沐灵山却是摇着头说：“意教官，你给我上的最后一堂课，就是为今天准备的吗？”
“什么？”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话！意琦行强硬地扶起他：“这些以后再说，我们一起走。”
“你分明知道我们不可能一起逃走。”沐灵山推开意琦行，“你说过，这个时候要保全最大的利益。你便是最大的利益，我已经暴露，已经没有价值。”
“你在胡说什么？”如果不是九千胜的人在逼近，意琦行咬牙切齿地想教训他的“好学生”，“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价值，所以你必须走！”
不能再拖下去了，九千胜的人很快就会形成包围圈，到时候他们没有人可以逃脱。沐灵山抬手擦去脸上的血污，将子弹上膛，兀自回头迎上了追捕而来的人。
“教官，做你的学生很荣幸。”
意琦行给他们毕业前讲的最后一课，就是保全最大利益，必要时可以牺牲自己。平心而论，如果此时沐灵山才是最大利益，意琦行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沐灵山的身影渐渐远去，意琦行一咬牙，奔向了不远处的森林。

昨天出去聚餐，喝多了。。。今天发2章

Chapter 26

九爷原来喜欢这样的厮杀，温文尔雅的表象下，竟暗藏着血色的野性。
暴雨从庄园溜出来，躲在僻静处，亲眼看见狗场里所有的变故。他感觉到自己嗜血的本能在复苏，他喜欢看见血花飞溅的瞬间，就如看见同这个世界里最美的景色。
去英国有什么好处？不过是枯燥的校园生活。他要的的生活，应该与九千胜一模一样才对。暴雨沉思了许久，为什么九爷突然要把自己送到英国念书呢？难道是有人挑唆？有人挑唆的话……
沉思之际，敲门的声音响起，只是一瞬间，暴雨又变成了从前那个眼中只有单纯的孩子：“进来。”
最光阴推开房间的门，说道：“下楼用餐吧，九爷在等你。”
暴雨没有急着动作，在床上翻了个身，托着腮躺着，抬眼望向门外的最光阴：“你喜欢九爷？”
一听到这话，最光阴微微一怔，眉头浅浅一蹙，难道自己真的表现的太明显吗，明显到这个小孩子竟然也看出了端倪？暴雨依旧托着腮，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宛如充满好奇的猫。最光阴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神色，嘴上敷衍道：“不是，我只是比别人更尊敬九爷。”
暴雨则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道：“你和九爷真亲密，能和这样完美的人共处，真是幸福。我就要去英国念书了，真的羡慕你呢！”说完，不等最光阴反应过来，他就欢笑着走了出去，找九千胜共进晚餐。
最光阴无奈地关上房门，思索着一定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可是九千胜是那样强大、那样完美的一个人，这世界上接触过他的人里，又有几个人能不为之着迷呢？这个没落的石油家族的小少爷，恐怕也是其中之一吧？
那天他看见九千胜将意琦行压在身下，心底有多失落，恐怕没有人能体会。有的时候，感情真是无底洞，只有自己不断地投入，不断地失落。
“九爷，你喜欢最光阴吗？”暴雨切着牛排，饶有兴趣地问，“大人不能骗人的，要老实回答哦。”
不知道这孩子又知道了什么，九千胜有点无奈地说：“喜欢，就和喜欢暴雨一样。”
万万没想到九千胜会这么说，暴雨丢了刀叉就走到了九千胜跟前，瞪大了眼睛问：“那时什么样的喜欢？”
对于暴雨，九千胜总是宛如长辈一般温柔，瑰紫的眼眸里都是柔波：“是必不可少的伙伴、家人，是有责任帮助、扶持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暴雨有些欢喜，原来在九千胜心里，自己必不可少。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有点苦恼，和最光阴同等地位？不行！绝对不行！若果自己真的去了英国，那最光阴就一人独大了，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暴雨神色阴晴不定地低头切着牛排，一刀一刀，仿佛都切在了某个人的肉上。直到陶瓷的盘子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才回过神来。
直到晚餐完毕，绮罗生也不见踪影，九千胜看见身侧的位置空着，就猜到他现在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他这个固执的弟弟，还不如一个孩子省心。今天的事情，至少能让绮罗生意识到，为了同伴，意琦行随时可能朝他开枪。而他莫名其妙产生的感情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意琦行不会领情，同时也不会放在心上。想了片刻，九千胜嘱咐人给绮罗生留饭，连着意琦行的那一份一起送过去。

Chapter 27

绮罗生的内心十分不快，就如同水流灌入密封的槽罐，无法寻找到发泄的出口。过去的时日，他不眠不休地寻找着意琦行，时刻担心自己果决的兄长对意琦行不利。这么多天的焦虑，换来的却是这个人冰冷的枪口，教他怎么能做到若无其事？
“放手！”意琦行甩开绮罗生的手，湛蓝的眼眸里宛如火焰燃烧。
也许是这几天的逃亡令意琦行狼狈不堪，一丝不苟如他，竟也会松散着衣扣。
“你需要清理伤口。”绮罗生目光如炬，视线紧锁着意琦行的手指——那里本该结痂痊愈，却不知何时崩裂开来，殷红的血珠正渐渐沁出指甲盖。
意琦行只是瞥了一眼，继而冷眼看着绮罗生：“不用你关心。”
“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因为你死去的搭档？”绮罗生将简易药箱打开，挑选药物时，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没有想到绮罗生会主动提及这件事情，意琦行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回答：“是。”
“你恨我们？”绮罗生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宛如只是一场闲聊。他拿着医用酒精转过身来，看着他说：“我帮你。”
“不用。”不等意琦行拒绝，绮罗生果断攥紧了意琦行的手腕。意琦行微微蹙眉之时，微凉的酒精棉已经在他的伤口上来回擦拭。
绮罗生温热的气息触碰到意琦行的面颊，宛如春风拂过柳梢：“九千胜弄的？”
意琦行纤长的睫羽宛如蝴蝶欲飞的双翅，在这恼人的气息下微微颤抖着。他抬眼望向绮罗生的眸，只是视线相碰的刹那，复又垂下眼帘。意琦行有些懊恼自己这“不争气”的举动，蹙着眉头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绮罗生则是手上用力攥住了他，在意琦行即将挣脱的时候，轻轻将受伤的手指含入了唇间。温热濡湿的触感挑战着意琦行的神经，他猛然抽回了手，冷眼看着绮罗生：“你干什么？”
始作俑者却笑得灿烂，宛如偷腥的猫：“就当做是，对你的歉意吧。”
“一定很痛吧？”绮罗生的笑容渐趋隐没，继而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一时冲动，意琦行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样。当意琦行举枪的举动使他愤怒的时候，正是这样的愧怍，压下了所有的恼火。
九千胜是他最敬爱的兄长，同时也是人生的导师，绮罗生不可能与他决裂。但是对于特殊的人，总要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已经是时候离开九千胜羽翼的保护，独自翱翔了。
紫罗兰色的眼眸望着意琦行，其中是前所未有的执着。

Chapter 28

意琦行坐在窗畔，看着夕阳渐渐隐没在远处，蓝眸之中虹彩斑斓。经过今天的事情，绮罗生显然还没有心思和他亲近。他看着意琦行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若不是夕阳的余晖渐趋暗淡，他几乎要以为那只是衣服静谧到极致的油画。
绮罗生不想打破久违的平静，坐定在钢琴面前，又一次弹奏一曲Frederic Chopin。音符宛如潺潺流水般从他的指尖滑落，意琦行闻声转过头来，这是他第一次极其认真地端详绮罗生，英俊、高雅、迷人……似乎所有表述美好的词汇，都汇集在他的身上。如果他不是罪犯，说不定自己也会动摇吧？
只是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要他怎么坦然面对这份骤然而来的感情呢？意琦行知道，自己不可能接受他。
沉默了许久，意琦行终于开口：“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绮罗生手下一顿，动听的琴声戛然而止，美好的时刻总是走得突然。绮罗生转身对着他微笑，修长的食指竖在上挑嘴唇上，一个示意安静的动作竟做的风情款款。绮罗生走到意琦行跟前，颇有绅士风度地走到意琦行面前，整理了身上的衬衣，朝坐着的人伸出右手：“共舞一曲吧，意先生。”
他的话绮罗生置若罔闻，却要求共舞，真是荒唐。意琦行本想拒绝，却被绮罗生揽着腰带起来。绮罗生尖削的下颔抵在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传入他的耳窝：“你知道你被带走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你今天用枪指着我怒吼的时候，我有多难受吗？”
“意琦行，忘记自己是警员，忘记我是罪犯好吗？”绮罗生垂着眼眸，话语沉沉，“我能给你新的身份、新的生活，离开你的组织，你不会再失去同伴。”
“可是，有一个人的仇，你们预备怎么算？”意琦行用力推开绮罗生，冷笑着说，“一年前，因为九千胜的指令，你们的人杀了我的前任搭档。”
“你所说的话的确很有诱惑力，但前题是你不是罪犯，我的搭档也没因你们而死。”
“你确定是九千胜的人杀了你的搭档？”绮罗生心头一紧，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与意琦行真的没有可能了，“动手的那个人是谁？”
意琦行冷笑着站在意琦行面前，蓝眸之内满满都是愤恨：“代号‘地狱变’，杀手中有‘黑珍珠’之称。”
“是她？”本该忧愁的绮罗生突然心中豁然开朗，急忙追问道，“你确定是她？”
意琦行回答：“我亲眼所见。”
“听我说，地狱变在两年前就叛离了九千胜。”绮罗生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努力解释着，“曾经他和他的丈夫都是我们家族的杀手，可是又一次任务失手，他丈夫被炸死。地狱变执意认为是九千胜派他们执行任务，是间接害死他丈夫的人。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试图暗杀九千胜，九千胜也在试图将她找出来。”
绮罗生攥紧了意琦行双肩，摇着头说：“她不可能在一年前还为九千胜效力。”
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往年之事，意琦行心中一惊，一时不知该不该轻信绮罗生。
毕竟争锋相对了这么长时间，绮罗生知晓他的疑虑，并不急于一时，此时反而缓和了语气：“她应该是来暗杀九千胜不成，伪装成我们的人趁乱逃走，而你的搭档成了她隐藏身份的牺牲品。”
意琦行蹙眉不言，绮罗生站在一边默默凝视着他，不再多言。他不能指望意琦行百分百的信任，今天狗场发生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
如果事实真如绮罗生所言，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长久以来，他所有的愤恨，竟然都针对错了人。可是无论如何，地狱变都是直接害死一留衣的人，他一定要找到。想到这里，意琦行抬眼望向绮罗生，神色极为严肃：“如果能找到地狱变证实，我就相信你今天的话。”
“我不但会帮你找到她证实，还会帮你报仇。”绮罗生握住了意琦行的手，将自己微热的气息沾染到他的身上，“我会帮你。”这件事情，既是为了意琦行，也是为了九千胜。

Chapter 29

明天就要被送到英国了吗？暴雨彻夜未眠，他看见晨曦的光芒正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射入房间。这该死的时间，为什么会走得这么快！
他不想去英国念书，他要留在九千胜身边，他要让九千胜眼里只有自己！
再也不想忍受煎熬，暴雨翻身下床，连鞋子也没心思穿上，就奔向了九千胜的房间。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探进脑袋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原来九爷是一个人睡的，没有最光阴，这件事情真值得高兴。
暴雨宛如灵巧的猫一般溜进九千胜的房间，悄悄钻进九千胜温暖的被窝，将耳朵贴在九千胜的胸膛，仔细聆听着他的心跳。九爷啊，你的心声里，究竟有谁呢？
九千胜本来睡的酣熟，却骤然感到胸口有人来回蹭着，警觉地转醒，却看见是暴雨毛茸茸的脑袋，顿时松了一口气。等到回过神来，他又无奈起来：“你怎么睡到我这里来了？”
暴雨只抬眸看了九千胜一眼，便与他凑近了距离，也不答话。九千胜本想劝他回去睡，结果还未开口，竟被这孩子覆上嘴唇，幼猫一般地轻舔着。
九千胜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习惯于主动的位置，向来只有他先吻别人，哪有强吻过他？九千胜心中微微不悦，立即推开暴雨，蹙眉道：“够了，不许胡闹！”
暴雨被推开，眼神里忧伤夹杂着怨恨，宛如受伤的幼兽：“九爷真的看不出来吗？我喜欢您啊！”
“胡闹！”九千胜低声斥责着他，在他看来，抚养暴雨只是出于友谊，没想到这孩子还有其他想法。
“我胡闹？”暴雨几乎带着哭腔，质问道，“那最光阴呢？九爷就喜欢这样和他在一起吗？”
九千胜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头，问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暴雨还想争辩，却被九千胜打断：“等天亮了你就回去收拾行李，明天必须去英国。”
“可是我不喜去那里！”这句话简直是晴天霹雳，暴雨坐直了身子，眼眸之内满满都是愤恨、嫉妒、不甘，“我不去！”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九千胜略带强硬地请他下床，将人送到了门边，微微俯身说道，“打消你的念头，否则我不欢迎你回来。”
就算对别人怎样残酷，可是九爷从来都会温柔地与自己说话，柔柔的声音在极为动听的音色下，简直宛如精灵们的絮语。可是现在呢？他竟然这么和自己说话！这样的语调、这样的神色，他完全不能接受。
既然不能得到，那就毁掉！就和杀死父亲一样，继母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就会带走父亲的爱，他不能容忍。少年眼中的迷雾渐尽，最深处的颜色，是血一般的暗红。
珍惜的东西就不该和别人分享，毕竟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而暴雨，就是自私的极端。
回到房间，暴雨收起了暴怒的神色，唇角甚至带着一抹微笑。他拿起电话，拨动了一串数字，笑得阴枭：“你好，我想我们又可以谈一笔交易了。”
既然不能百分之一百握在手中，那就完完全全毁掉好了。

Chapter 30

这一夜，并不平静。暴雨这里暗流涌动，而绮罗生与意琦行也是心思重重。为了确保能找到地狱变，一夜之内，绮罗生已经骚扰了策梦侯不下十次。策梦侯新床伴的怒吼穿透了电话。
“为了心上人，真是头可破血可流。”随着策梦侯满是呵欠的抱怨，搜查工作到了尾声，约定了3小时后给回复，绮罗生终于放下了发烫的电话。
绮罗生转身对意琦行说道：“他答应3小时后给我回复，你可以先睡一会儿，我守着电话和电脑。”
意琦行坐在电脑前，按地域一一排查，对于绮罗生的建议置若罔闻。绮罗生看着他专注的身影，心中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无奈。自己怎么会看上拥有这么执拗性子的人呢？
“去休息，否则找到了人，你也没有精力对付她了。”强硬地将人带离电脑，绮罗生按着意琦行的双肩，将人压在床上，“她以前可是这里的头号杀手，不可小觑。”
绮罗生凑得太近，近到意琦行能感觉到他鼻息之间的呼气。他还没让绮罗生走开，便见绮罗生伸出修长的食指来回摩挲着自己的下唇：“这里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咬破的？”说罢，对着那里浅浅的伤痕轻轻一吻。
意琦行如雪白净的肤色，瞬间红到得宛如红纱敷面——那里，初次到来的时候，九千胜为了打压他的气焰，刻意咬的。
“是不是因为九千胜？”双唇分开，绮罗生的双手撑在意琦行面颊的两侧，认真地问道。
意琦行一惊，脸色顿时红到了耳朵根：“你……你知道？”
“他伤到你的时候，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是吗？”绮罗生看着意琦行，眸光中依稀有些愧疚，“你是一个坚强而又高傲的人，不肯向他低头，必然会受苦。以后我不会让他针对你，也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原来他不知道……意琦行心底松了一口气，他也并不希望绮罗生知道那些事情。除此之外，另一种奇怪的感情侵扰着意琦行的思绪。这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令他十分不安，愿意再多想什么，意琦行推开绮罗生，侧身背对他，故意冷着声音道：“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不是要守着电脑吗？”
“一切都听你的。”绮罗生并不急于离去，反而看着意琦行笑得温柔，轻柔的语调，宛如温热的蜂蜜水，甜美而又动人。意琦行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动心的人，他需要足够的耐心以及决心。不可否认，意琦行举枪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愤怒到了极点，可是等到平静下来，愧疚感却又油然而生，是他的一时兴起打破了意琦行的生活。
柔软宛如花瓣的双唇贴上意琦行微微发热的面颊，仿佛是春雨落上面颊，不沾染一丝情欲的吻。意琦行肩膀微微一颤，有些懊恼、有些不安。绮罗生摩挲着他的肩头，柔声道：“一夜好梦。”
几天的逃亡消耗了意琦行大部分精力，不到片刻，他就沉沉睡去。为了不影响他难得的好眠，绮罗生为他将床头的灯光调暗。
大约3小时之后，策梦侯果真打来电话。绮罗生担心吵到意琦行，索性去了阳台，压低声音道：“有消息了吗？”、
策梦侯打着呵欠，声音却依旧如以前那边谐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绮罗生一挑眉，有几分无奈地说：“你愿意先告诉我哪一个呢？”
“好吧。”绮罗生不是一个急躁的人，地狱变事关九千胜和意琦行两个人，策梦侯不想挑战他的耐心，“坏消息是地狱变离开了我定位的地方，好消息是她与你们的方位越来越近。”
“你是说她得到九千胜的方位？”绮罗生眉头骤然紧锁，不好预感在侵袭着他，“有人出卖了九千胜！”
策梦侯附和道：“我估计也是这样，幸好你提前查了她。”
“我这就去找九千胜。”匆匆挂断电话，绮罗生转身便走向九千胜的房间。
绮罗生匆匆赶到时，九千胜已经坐在床头看书，显然毫无睡意。暴雨那么一闹，他睡意全无，想着亡故的朋友，心中总有一份愧疚。
绮罗生推门进来，不等九千胜问话，就将刚才与策梦侯的对话，依旧意琦行的事情一一告诉九千胜，神情严肃。
这么多年了，地狱变还是不放弃吗？她的丈夫预定逃离路线被发现，撤离的车里被安置了炸弹。而地狱变除了对丈夫的死感到悲痛，同是也迁怒九千胜，两年前叛离，并且实行多次刺杀。
这次暗杀来得颇为奇诡，以往都是九千胜外出聚会或是应酬，难免走漏风声，引来如她之类的仇家。而这一次，他在自己的私人岛屿上休假，这些杀手几乎不可能找到他极其隐秘的私人领地。
事情的严重性不在于九千胜暴露了行踪，而是有了内鬼。九千胜的神色冷的几乎结冰：“先不要声张，我想知道是谁干的。

Chapter 31

冬日的阳光懒懒地洒落在枯枝之上，宛如碎金一般照亮了森林。
最光阴一早上敲响了绮罗生的门。不到片刻，绮罗生就开了门，只露出一条手掌宽的缝隙，问道：“有事吗？”
最光阴透过缝隙朝里面张望，隐约可见床上的被子下，有人在熟睡，立即心领神会：“我不想来打扰你们的，可是九爷不见了。”
“他？”绮罗生微微一笑，唇角有几分狡黠，“你去森林外围找找，我记得他喜欢在这种季节打猎。”
经绮罗生这么一提点，最光阴恍然大悟：“还是你最了解他。”
然而最光阴并不知道，九千胜想要抓住内鬼，就不能声张。他一早就去森林不是为了打猎，而是为了保证自己向最光阴说的事情，不会被存有异心的人听到。照策梦侯的说法，不到中午地狱变就应该到达，这时候是最后的布局，这一次九千胜下定决心要抓住她。
枯枝萧索，落铺满了地面，最光阴牵着猎犬走在九千胜身边，他们就像平常打猎尽兴之后一样，在森林里慢慢散步，如同最亲密的朋友一般谈天，好似丝毫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
10米开外，狙击枪瞄准镜已经锁定了九千胜的额头。树干之上的杀手黑衣黑发，食指已然勾上了扳机。
九千胜似乎浑然未觉，仍旧讨论着今天温暖的阳光，最光阴的余光已经瞄到了不远处的不速之客，放在衣袋里的手悄然按住了枪。九千胜和最光阴不动声色地走到射击的死角，就如同是信步游走一般悠闲。
九千胜突然消失在瞄准镜，甚至在她的方位已经无法进行射击，地狱变心中诧异，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得到九千胜的示意，最光阴骤然放枪，本想一举击中。不料对方早有准备，几乎是在子弹脱离枪口的同时，人已经顺着树干便跳落在地面。既然已经暴露，她就不会恋战，此刻应该立即撤离。
只是绮罗生已经出现在她的既定路线，拦住了退路。地狱变猛然明白，自己这一次计划已经全盘暴露。多年的追随之后，她也知道按照九千胜的手段，这一次不可能全身而退。
“放下你的武器，我们做一个交易。”绮罗生站在她的面前，唇角的微笑显得十分温文尔雅，恍如是与老朋友的会晤。
看着这张与九千胜相似的面庞，这与九千胜一模一样的言辞，地狱变只想撕碎他：“如果我说不呢？”
“你今天不可能逃走。”身后，九千胜已经逼近，而最光阴牵着猎犬站在不远处。那只狗是巴西非勒，在奴隶制社会专门为奴隶主追回逃脱的奴隶而生，就算她可以逃脱九千胜的追杀，也不可摆脱这只训练有素的狗。
九千胜的枪指着她的后脑，继续说道：“我们做一交易，你如实告诉我一些事情，我让你死的毫无痛苦。”
“只有这样不完美的选择吗？”地狱变的语气里有几分遗憾的意味，显而易见，她并不畏惧九千胜，“可是——”
“我却喜欢另一种结局！”说话之间，她手中的枪已经对准了九千胜，“同归于尽吧！”
就在手指扣上扳机的瞬间，另一声枪响惊扰了安静的森林，巴西非勒的叫声骤然高亢。地狱变持枪的手臂被射穿，而她枪里的子弹恰好偏离开来，与九千胜擦肩而过。一切变故都来得太快，绮罗生带着意琦行赶到时，意琦行几乎毫不犹豫地开枪。这一幕令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仅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意琦行。他怎样也不会想到，竟是意琦行救了九千胜。
杀手骨子里的向往着血腥，这突然而至的一击没有击退地狱变的杀意，反而激起了鱼死网破的意念。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抵抗的时候，地狱变恍如忘却了血流如注的手臂，本能地朝射穿自己的方向射击。
谁也没有能料到这一幕，地狱变曾是九千胜手中的头号杀手，枪无虚发，每次必然击中要害。意琦行几乎以为自己即将与死神相会的时候，却有人拦在了他身前。
枪声之后，一片寂静。
即便是枪声过去，绮罗仍旧生揽着他的腰，将人紧紧挡在怀中，宛如久违的情人间的拥抱。意琦行瞪大了双眼，一切情绪都凝固在他的脑海，此时他只知道伸手拦住绮罗生不断下滑的身体。背后的鲜血染红了他白净的手掌，映入眼帘的瞬间，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Chapter 32

“你犯了一个错误。”地下室里，九千胜将注射器从地狱变的身体里拔出来，狠狠摔碎在脚边，“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强制兴奋剂融入血液，很快便游走于全身，人的意志渐渐被消融。地狱变垂头喘息着，带血的唇角含着讥讽的笑意：“失去亲人的滋味，是不是很美妙？”
九千胜坐在她的对面，无视她的挑衅：“现在才是开始，等你求我的时候，我们会有更完美的会话。”
九千胜自认为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人，他便坐在这昏暗的地下室里，和面前穷途末路的女人无声地对峙着，他想看看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杀手，究竟有坚强的意志。他给了她可承受范围内最大的剂量，不过半天她就一定会需要第二支，否则必然是疯狂。
“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九千胜坐在她的面前，针剂就在他的手心，“告诉我一些事情，我就给你想要的东西。”
“几个月前，是不是你暗杀了一个石油大亨？”九千胜将特意留下的报纸拿出来，放在地狱变的眼前，让她看个清楚，“是谁的指示？”
地狱变迷茫着目光望向报纸，隐约看见一个名字，她咬紧了嘴唇，一语不发。
对于她的顽固，九千胜没有恼怒，继续问道：“又是谁向你透露了我的行踪？”
穷途末路的女人没有回答，反而抿着嘴笑得猖狂。九千胜本还想追问什么，却听见身后的门被推开，最光阴拦着意琦行不让他进来。九千胜示意最光阴放行，意琦行紧锁着眉头走到九千胜身边，目光却是落在地狱变身上。
“绮罗生怎么样了？”九千胜问道。
意琦行心里一颤，收回了目光，眉头依旧紧锁：“子弹卡在肋骨上，与心脏相差0.5公分，沐灵山还在抢救他。”
“我来是想问她一些事情。”说完，不待九千胜同意，意琦行走到地狱变跟前，仔细端详着她。
他怎么会忘记这个女人呢？就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最默契的搭档，让他带着愧疚感一直活到今天。几小时之前，绮罗生又因此受伤，生死未卜。他决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牺牲同伴的利益或是生命。直到现在，他仍不敢想象，如果绮罗生也死于这个人枪下，自己应该怎样维护坚持了多年的正义。
送她进监狱，就等同于让她逃脱了死刑，动用私刑，则违背了多年公平判罪的坚持。
“一年前，你杀死了一位警员，那是我的搭档。”意琦行看着狼狈的女人，心中压抑的情绪宛如巨石沉积，“那时候，你已经脱离了九千胜，为什么还要帮他干掉我们？”
“杀手杀人需要原因吗？”地狱变有些讥讽地反问着，继而沉思了几分钟，又说，“那天我记得，你们暴露了行踪，我也暴露了行踪，混乱的厮杀。我必须要杀一个警员，然后报警。事情这么严重，我才能趁乱快脱身，不是吗？”
“所以我搭档的生命，成为了你脱身的工具？”前所未有的愤怒侵袭着意琦行，一双湛蓝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燃起地狱之火。
九千胜走到他身边，说道：“绮罗生需要你，这里交给我。”他还没有问道自己需要的答案，不能让冲动的意琦行对她下杀手。
问到了一切，意琦行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独自走到门边，却听见地狱变嘲笑的话语：“一个警员和一群罪犯，真是出乎意料。”
“不关你的事。”九千胜打量着她，回以同样讥讽的话语，“反正一个快死的人，是不可能传出消息的。”
“对，我快死了。”地狱变的声音骤然变小，仿佛喃喃自语，“可是最危险的人还在你的身边。”
“你就带着惊惶和猜疑，继续活下去吧。”
讥讽的笑声渐趋微弱，地狱变不知何时悄悄拾起了九千胜摔碎的针剂管，毫不留情地划破了自己的气管，既快又准，毅然决然。

明天最后一更啊，就快完结了

Chapter 34

九千胜终归是有惊无险，几天之后，暴雨依照计划被送往伊顿中学。九千胜会按照承诺，将他抚养至成年，与此同时，他也决定从此后，不会再见暴雨一面。
对于暴雨这样偏执的人来说，永远不能再见九千胜，兴许是最大的惩罚吧。
九千胜每每想起尚未转醒的绮罗生，就禁不住要嘲笑这位弟弟的愚昧。可是他讥讽的情绪过去之后，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遗憾。他叱咤风云了这么多年，受人拥戴，情人无数，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甘愿付出一切。这种莫名的缺失感，让他突然有些感慨，又有些遗憾。
清晨的阳光又一次洒落窗台，绮罗生依旧昏迷着，睫毛时而微微颤动。每一次意琦行都以为他要转醒，每一次都是落空。
绮罗生的确是脱险了，可是那颗子弹离心脏太近，不排除伤到的可能。他昏睡了很久，除了九千胜的那件事情，意琦行一直守在他的身边。长久以来，他一直抗拒着绮罗生，一直一心要送他进监狱。为了给搭档报仇，甚至不惜放弃曾经的信念，要九千胜血债血偿。
可是绮罗生为他中枪的瞬间，他便发现原来的信念都偏离了轨道，如果现在再让他扪心自问，恐怕他绝不能狠心将绮罗生远远甩开。
不知不觉，意琦行握住了绮罗生的手，对他轻声说道：“醒过来好么？”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表现自己的情感，他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话语之间还带着生涩，说完这一句，下一句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知道绮罗生不会回应自己，但是他会等到绮罗生转醒的那一天。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一定要醒来了。”
带着嘶哑的声音突然传来，意琦行抬眼望去，绮罗生眸光盈盈，笑得灿烂。意琦行先是一愣，继而脸色由白转红，声音都变得不自然：“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昨天晚上。”绮罗生莞儿一笑，宛如冬日洒落的阳光，“我醒来的时候，你正倚在床边睡觉，我不想打断你得好梦。”
“意琦行——”绮罗生拉住意琦行的手，不肯松开，“不要走。”
“我是你的敌人。”意琦行回身望向绮罗生，认真且坦诚地说道。
绮罗生紧紧攥住意琦行的手，似是苦恼地想了想，突然展颜一笑：“很快就不是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新的户籍和身份，我们学着九千胜一起买一块小岛，重新开始。”
“你在开玩笑？”意琦行索性坐在了床畔，有些无奈地说，“你把我的组织当什么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九千胜也不会轻易让你走的。”
“你的灰色背景，要我怎么忘记？”
不可否认，没有枪林弹雨、没有仇恨杀戮的日子，是意琦行梦寐以求的生活。可是无论是九千胜，还是他身后的总部，都不会轻易放开他们。
“我可以做到，只要你的那位朋友沐灵山，同意帮我们。”绮罗生显然知道他的顾虑，继而又说，“至于我的从前，我会用自己的将来弥补。”
意琦行有些诧异地看着绮罗生，洗白谈何容易？绮罗生温热的掌心紧贴着意琦行的手背，宛如蓄含着无尽的阳光：“我会将‘黑月之泪’捐献到博物馆，以基金的形式致力于慈善。”
“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足以弥补我的过去，就说出你的要求。”绮罗生紧紧握住意琦行的手，眼眸之内感情真挚，“如果你执意要走，那我也会……放开你。我尊重你全部的决定。”
绮罗生说的自信满满，诚挚且温柔，仿佛要将意琦行的身影融入自己的眼瞳。意琦行能从这双漂亮的眼眸里看见希望——长久以来，他的生活充斥着搏杀以及死亡，他目睹着世上黑暗的一面。虽然不知道风平浪静的生活究竟适不适合他，但想想也算是个不错的尝试吧。

Chapter 35

3个月之后，沐灵山回到总部，汇报的情况则是，自己因为帮助意教官脱险而意外暴露身份。意教官为了掩护他死于九千胜枪下，他侥幸逃脱之后辗转数月，才安全回到总部。
神瑞起初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根本无法接受。在他心里，意琦行是天神一般的人，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是自己永远仰望的对象。可是这样一个人终归是跌落了，他的去世带来了太多的遗憾。虽然和意琦行搭档只有短短几个月，可是神瑞知道，以后再也不会遇见如意教官这样赤诚的人。

而另外一边，早晨的阳光洒落在窗畔，湛蓝如海的眼眸自阳光下睁开，宛如波光粼粼的多瑙河。待到回过神，便看见绮罗生正支着头看向自己，眸光之中柔情缱绻：“早安。”
这样的目光令意琦行有些不自在，他红着耳朵想要推开绮罗生，却被紧紧按住双肩。绮罗生轻吻着他光洁的额头，手上不老实地游走在禁区。
“你——”拒绝的声音在卖力的搓揉下溃不成军，意琦行有几分懊恼地咬着唇，想着事后如何教训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
可是待到炽热的楔子进入的瞬间，喘息声骤然高亢。绮罗生捏着意琦行的下巴，笑的温存：“你是我的。”
“年轻就是好。”策梦侯坐在楼下落地窗边，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咖啡，似笑非笑地看向九千胜。
楼上的动静持续着，九千胜浑然未觉似的朝策梦侯举杯，唇角是一如往昔的笑意：“我同意。”
促狭的性子一上来，策梦侯的眼角边满满都是坏笑：“哎呀呀，九爷真的同意了绮罗生的决定？我怎么听说，你也和某位警官有一些回忆呢。现在偷偷造访绮罗生的私人领地，是不是要带人回去？”虽然策梦侯也是本着对八卦的执着，才偷偷溜进了绮罗生的小岛。但是恰巧碰见了九千这个“意外的惊喜”，足以化解掉他心里冒犯了朋友的小小担忧。
九千胜似乎并不介意策梦侯的促狭，瑰紫的眸子望向落地窗外的阳光，折射出瑰丽宛如宝石的虹彩：“可惜我和某位先生的回忆，不怎么美好呢。”
九千胜的话语之间带着捉摸不透的意味，不待策梦侯细细探究，又说道“不管你从哪里得知，不要告诉绮。现在，我可以安心地祝福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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