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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公子的脑瓜到底是怎么长的(多CP设定,日更有保证)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有道是公子玲珑,申屠谦表示他要面对江湖与朝堂的各路大瓜压力山大的同时,身边还站着一个经常问他脑瓜到底怎么长的货。
问,有解否?
答:你猜?


重要提示:多CP设定!多CP设定!先登场的副CP是主CP的爹与师父!先登场的是副CP!
设定多CP,1vs1,双洁,互攻情有独钟!存稿多,日更有保证,放心入坑。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楔子(上)

雪弄彤空,狂风乍起,漫天风雪,盖不住这座陡峭峻拔的鬼手山。
鬼手山自上而下,无阶梯,无灌木杂石,整座山浑似上古仙人选独石而琢,山周不毛之地覆雪而盖,渺小黄沙,宛若四海八荒芸芸众生,尽匍匐于鬼手山脚下——
山若上古不周,上顶天,下立地。
山既名为“鬼手”,便自然有主,此主之名,便乃此鬼手一脉的门主,江湖人称——
御风鬼手。
此间鬼手山巅,一门之主傲然而立,朔风卷袂,袖角染霜,枯瘦的面容,始终带着那缕藐视苍生的笑。
御风鬼手看着徒儿,道:“时辰差不多了,去杀了那些人,自此,你便是我唯一的徒儿。”
所谓的唯一徒儿拢着肩,上下打量罢自家师父,撇脸道:“我看你是想这些人比你死得更难看些才对,以免到了地府,你还不如他们好看。”
师徒对了一缕视线——
丑师父,五官横斜歪咧,简直丑到极致,俊俏小徒弟年约十岁上下,未脱稚气的五官,隐约可见日后风采。
御风鬼手移开目光,徒儿则追着师父那张堪比恶鬼般的面容又多看了几眼,将所有门生都杀了,便意味着他出师了,他的师父再没有什么教他的了——
可若不杀,死的便是他。
依恋在心,俏徒弟终是忍不住道:“当真都杀了?我并不想要你口中的那个‘唯一’。”
御风鬼手道:“为师再教你一句话——对所求既定,哪怕撞到南墙也莫改,至多便是你将挡路的南墙拆了,亦或你撞死在南墙上,技不如人,纵死无怨。”
一语落,御风鬼手再无言语,此话亦算是为鬼手门中的其他弟子敲了丧钟。
死劫无解,一一罩上本在鬼手山学艺的一众门人身上,血腥弥漫,惨叫叠生!
俏徒弟仍年少,少之手,夺人命,分人尸,快如鬼魅,狠如修罗,整个鬼手一门,除丑师父与他这个俏徒弟之外,无一生还。
杀光所有门人,俏徒弟走到丑师父身后,听师父言道:“你出师了,你我诀别之际,师父赠你字,‘绝杀’。”
俏徒弟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绝道:“我不要这个字,这个字比你的脸还要难看比你的声音还要难听,吾名舍仁,我不要文绉绉的字。”
师徒对语至此,苍穹彤云急翻,隐带雷鸣,大地剧颤!
御风鬼手蓦然皱眉,该来的……终于来了。
“阿舍……”
“你别想赶我走,这儿是我的家。”
俏徒弟说完就走,看那方向该是去往膳房找吃的了,常年与丑师父就是你说一句我噎你一句,事后俏徒弟舍小仁回忆起来这段往事,师父那是第一次那般叫他,语声亲切,与往常迥然不同。
话归当下——
可引大地颤之又颤的,便来自一支数以千计的精悍兵马!
主将与副将以及兵卒皆穿玄色重铠,兵将散开,从中打马出来一名身着灰黑大氅,内罩碧色斗篷的文官。
那文官对随行健仆令道:“山石,宣陛下旨意,给那鬼手山上的众贼子听。”
带兵主将嘿了一声,虽觉将圣旨交给一个仆从宣读此举不妥,却依然将圣旨交给了那文官所带的健仆。
健仆名唤山石,为人长得孔武有力,面阔耳厚,此刻只见这人接过圣旨走前几步,展开卷轴便欲念。
高坐马上的文官男子忽道:“近山前再念。”
语声疏离寡淡,不见丝毫情绪外露。
山石领命,一整肩头所背强弓当下跃出数丈,一路去到山脚下,这才展开圣旨,朗声送道——
“圣帝圣昭,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朕悉闻鬼手山一门弑杀,惊怒九天,朕愿代天伐之,今遣内阁首辅丞相申屠云,兵部尚书素和寒拙以及京畿五军左都尉钟昊,统精兵良将,誓要诛尽邪佞,还清朗山河!”
山石念罢圣旨不再停留,原路返回至那首辅丞相申屠云的马前,静候吩咐。
过了片刻,只闻申屠云道:“送我上去,吾大玄乃泱泱大国,礼数总要先到,再来刀剑相问。”
耳闻此话,山石尚未接言,原先跟在申屠云身后不远处的队列中策马行来两人。
耳畔传来马蹄声,申屠云拢过斗篷将面容遮得愈发严密,薄唇浮笑,侧目道:“怎么?素和大人与钟都尉信不过我?”
素和寒拙肃容凝眉道:“云相哪里的话!寒拙只是心忧云相安危罢了。”
应话之间,一并跟上前的钟昊始终未发一言。
申屠云冷笑两声收缰下马,雪已过膝,刺骨冰冷,冷不过其掩在斗篷中的面容,“山石,你在等什么?”
主公发话,山石看也不看面沉如水的素和寒拙及钟昊,收好圣旨走上前,一手揽过申屠云腰身,似心底有气一般,重重踏地,携人借力而去!
待两人走后,素和寒拙盯着那方被山石踏出凹痕现出黝黑土壤的地面,摇头而叹,收回视线对视钟昊,素和寒拙复又一叹,道:“钟都尉怎也不帮我解释一二呢?你我出发前陛下特意下了口谕,剿灭鬼手山虽是重要,却要你我无论如何也要护申屠云的周全,眼下他孤身进入鬼手山,若有个万一……”
余话不再继续,又是一叹。
钟昊仍不言语,目光落在鬼手山那处,过了许久,略带无奈的语声透过盔甲传出,“素和大人能坦然来剿鬼手山,我却不能坦然抄了泓澜将军那个师兄的窝,若将军事后踹我,素和大人替我挨?”
“泓澜将军”四字入耳,素和寒拙眉峰一沉,便不再言语了。
抛开两人之间颇有深意的对话不提,换说山石带申屠云疾行至山脚下,近到山前,方才瞧见东侧山身铸有数枚铁环,拾上而观,铁环蜿蜒不绝。
山石抱拳请命道:“仆助主公登山。”
申屠云点了点头,略显担忧道:“若半途你有感力不从心便放手,记住了没?”
山石道:“记下了!”
脱下鞋袜赤脚踩在雪地,连一身玄甲亦扯去丢在一边,袖子挽起露出精壮手臂,山石告了一声罪揽过申屠云腰身,伸手抓紧第一枚铁环,沿山而上。
严寒隆冬,申屠云身着厚实大氅仍觉山风吹雪透体生寒,山石却一身细汗,足下抓力踩稳之后这才捉住头顶另一枚铁环,反复这般,申屠云有感两人上升速度虽慢,却越来越稳。
稳,本该是好事,却因山石愈发粗重的呼吸,令申屠云渐生担忧。
去路尚远,他先是低睨脚下,复而抬头,寒风乍然凛冽,吹开覆在头上的斗篷,现出一副倾世姿容——
柳眉黛色玲珑眸,雨润红缨唇色娇,面含风雪浸染的苍白,偏浮讥诮之笑,所谓欺霜赛雪,便做此解。
便在此刻,山石脚下突尔一滑,申屠云不待仆从做出调整,抬手一推冰冷苍岩,借此反推之力脱开山石手臂,便如自尽一般,急堕而下!
此光景只是一霎,山石急忙去看,本飘于半空的申屠云已是凭空不见,这便急忙抬头,凭极佳目力隐约捉到一点玄影,倏尔无踪。
看来鬼手门主到底还是肯现身来救主公,念及此,山石悬着的心终是放下,登山的进度愈发之慢,亦愈发稳当。
懒雪卧梅,烈烈红,莹莹白,白雪覆血腥,这便是申屠云到达鬼手峰顶所瞧见的一幕。
“若早晓得你腻味之下杀光了这些人,我便不来了,帝都梅正好,好过你这血腥之地不知多少倍。”
御风鬼手好似没瞧见申屠云言之此话之际眼中闪过的如释重负神色,仰天打了个哈哈,垂眸看地,语声颇为怨念道:“江湖传言少林高僧要来寻我麻烦,你难道不是因为担心动手之下会加促我的散功令我反被我的那些弟子趁机杀了,这才眼巴巴的带人来救我么?”
申屠云瞥眼哼道:“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看我不叫素和寒拙与钟昊上山来拔光你这鬼手宗师的一嘴槽牙,当真剿灭了你的!”
眼见申屠云要恼,御风鬼手贼眼一转,扫过满地横尸的梅园,喝道:“混账徒儿!为师不是交代过你莫在此处杀人吗?!”
喝罢,一排屋舍后传来回应之声,“分明是那些**要逃往梅园的,你若能耐便自个儿去杀,莫再扰我,我之食有时,饿了个死的。”
师父本是为了转移视线,哪知却被徒弟噎得嘴角抽了又抽,几抽过罢,丑师父更显得面容歪斜难看。
眼观御风鬼手吃瘪,申屠云难得笑了又笑,芙蓉艳色乍现之际,笑容忽而收了,纵览一地横尸,申屠云走近其中之一刚要细看,腰被揽住,继而整个人被横抱而起,两厢对望,视线被飞雪阻隔,只闻幽幽轻语,“山石且得爬上片刻的,你馋酒么?”
酒自然是馋,御风鬼手目光更是缠着申屠云,抱着人往屋中走去,不忘喝道:“熊娃儿吃饱就滚远些!”
膳房中烤红薯的舍小仁随手翻动着食物,他的丑师父又在赶他走了,他才不会抛弃丑师父自己逃命!
懒得去管自家徒儿小鬼会否回应,御风鬼手抱着申屠云直奔榻上,衣带松开,两厢对视,这回没了飞雪阻隔,目光赤裸裸的纠缠片刻,申屠云闷笑一声,解下腰间挂着的酒壶,道:“馋我,还是馋酒?”
视线梭巡申屠云袒露而出的半曳肤色,御风鬼手混不吝道:“都馋。”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楔子(下)

申屠云将御风鬼手拂开,呷了一口酒,在对方愕然与惊喜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凑近——
酒已尽,申屠云忽而毫不客气的咬了御风鬼手一口,迫使对方吃痛之下放开,再次含酒慢慢凑近,这一次,他没有再咬。
许因酒当真是好,御风鬼手本歪斜难看的五官舒展归位,这般来看,虽是容貌不及申屠云惊艳,总体来说,倒也不失秀逸俊朗。
本奉命来剿鬼手山的大玄丞相申屠云,静静看着嗜酒如命的那个人,眸含浅笑。
本面临着被剿危机的鬼手山主人御风鬼手,贪饮杯中酒,更贪望面前之人。
壶中酒尽,竹制酒壶无端脱手而落,御风鬼手不可思议的盯着笑意已散神情冷淡的申屠云,“你居然……你居然算计我?!”
申屠云轻抚御风鬼手脸颊,淡道:“御风,即便你不说也瞒不住我,少林的秃驴来过了,是我食言而肥娶妻生子,是我负你……如今我身无长物,能够给你的,只有护你周全。”
御风鬼手哑声而笑,抬眼道:“周全?就你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丞相,你拿什么护我周全?你娶妻生子——你凭什么对我说护我周全这四个字?!”
他自问尚有一举擒下申屠云的能力,甩开那份不清醒,讥讽道:“你要护人周全,缘何不将你丢在南疆的美娇妻一道带来大玄享福?比起对我说这四个字,你应该对你那个——”
申屠云不待御风鬼手说完,只道:“她已归尘土,自南疆回大玄,我并未带她骸骨,那处是她的故乡,留在那里,是对她最好的解脱。”
喝下的药酒愈发上脑,御风鬼手只觉咽喉若烧,语声转低道:“原来你那妻子已经死了,想必也是被你祸害死的,尘世间还有比你更无情的人么?你那陛下要你前来只为取我性命,你要作甚我都依你,唯独请你念在昔日情分,放过我徒儿阿舍。至于你所说的其他话,我半个字都不会再相信。”
申屠云静默片刻,忽道:“你痒么?”
痒?
什么地儿痒……
一番不可言喻的感触击入心头,御风鬼手面露愠怒,挥指便欲戳向咽喉自尽,看似文弱书生一般的申屠云突尔将其双手压在枕边,喝道:“答我问,御风,你痒么?”
这姿势太过暧昧,换做正常男子都无法接受,何况一代邪门宗师!
“你……走开……”
功法聚之不得,御风鬼手彻底现出本有容颜,散落的发丝盖住大半面容,零星视线捉到愈发凑近的申屠云,只闻对方轻道:“我方才说,谦儿娘亲的尸骨留在南疆了,你莫非不懂?”
距离过近,御风鬼手视线下移,突尔凝滞在申屠云肩头一点异样印记,看起来既像是被咬的旧痕,又像是被什么利器戳刺留下的——
“那是什么?!小云!你身上的疤痕……”
申屠云撤身站起,收整好衣衫,沉默良久,方道:“这些你迟早会知道的,我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待我杀了你的那个徒儿,你便跟我回帝都去。”
“不……不成!阿舍是无辜的!”
嘶吼之间,御风鬼手跌下床铺,用力捉着申屠云衣摆,以一个卑微至极的姿态央求道:“你放过阿舍……小云……你只要见到阿舍你必然舍不得杀他的!他和你长得——”
吼声止于寒芒之间,御风鬼手看着申屠云手掌淋漓而下的血迹,唇角微张,慢慢闭上了眼,“不要伤害自己,除了阿舍之外,我任你处置便是。”
申屠云目光低垂,道:“我的血便是你那酒的解药,我说的话你爱信不信,至于你的那个徒儿,不论他长得到底像哪个,我必杀他!”
哀戚断去,御风鬼手突尔一笑,笑中有泪,道:“张嘴闭嘴喊打喊杀,你真的杀过人么?总这般嘴硬心软,你不累么?”
申屠云深汲一缕长息,俯身恶狠狠地将划破的手掌覆在御风鬼手嘴上,逼着对方汲取他的鲜血,逼着对方向他低头——
只有他晓得,对方虽号鬼手,却有本名御风在前,能御风者,当绝世而独立,清清白白的人,这个人往后是他的,是他申屠云一个人的!
甜腥入喉,心底撕裂般的疼,御风鬼手的视线重又梭巡于申屠云因动作过猛松散的领口,看着对方肩头蔓延而下的斑斑疤痕,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申屠云不露人前的地方,美玉生瑕,格外碍眼。
“这些……都是怎么落下的?南疆王打的?”
申屠云浑不在意道:“灵霄禾可没那般狠心放毒物咬我,这些……嗯……皆是申屠谦的娘留给我的纪念,不然你觉得申屠谦这个祸害是如何生出来的?”
耳闻申屠云对亲生孩儿直呼名讳言之祸害,御风鬼手没再问别的,抬手摸上申屠云后颈,申屠云则停下动作,两人皆以淡漠凝望——
“不信?要杀我?那你来。”
闻申屠云之语,御风鬼手眸中痛色更浓,按着对方后颈将人拉入怀中,轻道:“你要的,我都给你,你尽管来拿便是。”
抚之又揉,御风鬼手道:“你算计我,无非是要护着我,我懂,我都懂,陛下……紫君他……他不会饶了你与你那孩儿的,不若杀了我,也好成就你大玄首辅清名。我耗费这般久将一些祸害大玄的魑魅魍魉收归门下,为的便是方便玄紫君来日派兵围剿,只是没想到,他会派你来……他已登基为帝,终究不会信我,更不会容我。”
拂开那只手,申屠云微微喘息道:“我的事不需你插手,更不许你置喙陛下胡乱揣测陛下的心!”
“小云!”御风鬼手心急喝道:“你莫胡来!紫君已顺利登基更容不得他再胡来!你俩——”末尾语声,皆被申屠云以唇堵了回去。
时间有限,申屠云看了一眼满身狼藉的御风鬼手,冷道:“你只有一条路可以选,跟我回帝都,待我在帝都城外的山庄建好,你便好生待在那里!”
“你可叛逃南疆回归大玄,多得紫君照拂,眼下你有违皇命,就算玄紫君顾念昔日情分放过你,但我师兄幽魂,他寻我不得不会善罢甘休的,多半会寻你麻烦!还有紫君的那个兄长,他更不会放过你!小云——”
“闭嘴。”推开房门,对迎冲天飞雪,申屠云深吸一口冷意,压下内心所有情绪,回望御风鬼手,所道仍是那句,“我的事不用你理会,待我杀了你的徒弟将其首级带回去领命,你且好生待在山庄养伤。”
“你不能杀阿舍!他是我千辛万苦照你容貌寻来的!莫杀阿舍,他是无辜的!”
观其要走,御风鬼手急道:“小云!”
挣扎而起顾不上衣衫凌乱脚步虚浮上前,御风鬼手一把将申屠云紧紧抱住,“小云,你心中有我的是么?拿阿舍性命要挟我,只因你心中有我,是么?来日……来日你若逢难……”
被申屠云回身一脚踢中胸口,御风鬼手跌跌撞撞后退,口中仍道:“你心中……有我的。”
扶门的手一顿,申屠云急急前行,冷道:“有你如何,没有你又如何?能够给你的仅此一番相护,我已无憾,你也不应有憾。”
重又衫帽覆首,只余一枚曲线玲珑下颚,申屠云的讥诮笑意浮薄唇,冷而削,淡而疏,寒过漫天飞雪。
行至满是尸骸的园中端坐,举袖拂去石几上的积雪,申屠云凝望桌面上嵌入的残局,兀自出神。
光影稍纵,山石终是爬上山来,跨入园中四下搜寻罢,抱拳恭敬道:“禀主公,整个山门除鬼手门主以外,其余门下弟子皆已伏诛,另,他那嫡传弟子舍仁,未寻到。”
雪落得急了,申屠云再次扫去石桌上落雪,道:“务必寻到舍仁,杀无赦。再者,那个祸害何时归来?”
山石早已习惯主公话语调调,遂道:“少郎君的归期约莫就在今明两日,若少郎君得知主公亲自来剿鬼手山,怕是不会回帝都而会心急赶来此处,不如山石这就去迎可好?”
扬首望天,申屠云道:“寻绳索,吾等下山去,你于近处搜寻,若中途生变不必回来请命,一切以大局为重,务必将那舍仁就地绞杀,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一并绞杀。”
心头“咯噔”一下,山石低头应诺,当下不敢再留,匆忙而去。
仿若为了印证不祥预感,待他抱着申屠云顺绳索下山先带一队人沿着鬼手山周围四下搜寻之际,果然发现了一辆侧翻的马车,观之死于枭首的马儿脖颈断裂处更像徒手所为,山石不由心惊!
便在此时,悉悉索索动静传来,山石弯弓搭箭转身,一系动作快若春燕拂檐!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心心念念的少郎君,到底还是被人挟持了。
“不想我撕碎他,放下你的箭,将丑师父还我!”
尚未变声的童音透着决绝与一股与生俱来的狠戾,道罢这句,让开些许身形,挟持者现出真容。
山石一霎瞪大了眼,传闻御风鬼手因散功之祸所以遍寻天下要找到一名资质奇佳之人收为关门弟子,凡习武之人无不动心——
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一直将鬼手视为邪门歪道心腹大患却几番联手都无法将之绞杀,可见鬼手功法自有独到之处!
这一消息传于江湖不久,有人说鬼手已找到属意之人,亦有人传鬼手已被正道高人所杀,众多传闻,莫衷一是。
以上皆属江湖之事,山石不可思议的看着挟持自家少郎君的那名少年,观其年龄怕是连束发之岁都未到,但这一身令人恶寒的煞气,实在不容小觑!
弓箭未撤,山石谨慎斟酌片刻,这才道:“吾等并未拿到你师父,何妨先放开吾家少郎君,一切皆可商量。”
两方一时成僵持之势,脖颈受制被挟持的碧色儒衫孩童,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本来的马车里燃有炭炉甚为温暖,现下只穿一件单薄衣衫也不见他有何不适。
尚未长开的五官已有细微其父申屠云的影子,长眸淡淡,仿若凝视着虚无,偶有细碎锋芒掠过眼底,捉而不得。
怒雪扫眉,令在场人的视线皆有所阻,巨变,忽由此而生!
破空声骤来的那一瞬,无人可观被挟持的碧衫孩童不顾后颈受制硬是向前跨了一步,一支箭羽当胸袭来穿透他的胸口,直刺入后方之人胸口,却因先前他拼死迈出的那一步阻了箭羽劲力,后方那人虽被射中,却仍有余力将他撕成碎片!
只是后方却没见有动静,光景仿佛停滞了——
鲜血顺着碧色儒衫滴入白皑雪地,红,白,碧三色交替映入舍仁眼眸,鬼使神差之下,他将身前失去意识的人往怀里扯了扯,嵌在身子里的箭身与胸骨相互碾压,难言的痛楚令碧衫孩童恢复一时清醒,微启双唇,轻道:“莫扯我了……好疼的。”
顿了顿,深提一口气护住那丝清醒,碧衫孩童道:“你信我了么?我会保你与你师,但不论谁与你说话,你都不许应答,什么都不要说……尤其是……对我父亲……”
站在原地的山石早已呆住,射出箭羽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主公——申屠云!
看清两人脚下距离便明了眼前一幕,与先前两名少年间的拉扯力度不同,申屠云一把将亲儿扯了过来,箭羽离身,鲜血飞溅,箭头上甚至还挂着几缕皮肉,好不残酷!
小小身子被亲父双手提在半空,碧衫孩童认错道:“谦儿擅自妄为,还请父亲责罚。”
清脆两道耳光裹上脸颊,碧衫孩童随即亲父被丢入雪中,而后,申屠云再也没有回头,就此策马而去,而一路急跟而来的素和寒拙及钟昊亦不好再停留,紧跟而去。
不过尔尔之隙,转变竟如此之剧,山石总算回神,快步将自家少郎君抱起疾点几处要穴为其止血,穿胸箭伤不可小觑,何况自家少郎君才只有六岁!
山石眸眦欲裂瞪着侧卧在地瞧不见面容的罪魁祸首,不由觉得血冲脑门,直想将这个祸端千刀万剐方才解恨!
可是他又感觉无法下手,只因眼前这所谓的祸害,竟与自家少郎君生得一副容貌!
这……这怎么可能呢?!
“大石头。”蜷缩在怀中的碧衫孩童长眸挑开一条缝隙,内里满是狡黠之笑,“我不惜忤逆父亲拼命才救了的人,你敢砍他一刀试试看?”
山石不想砍人,胸口憋闷之下,他只想咬人!
创处已是痛极,碧衫孩童恍惚中伸出手去,口中呢喃之语越来越低,但仍可闻,“对着你我下不去手,我要你活着……”面上浮现淡淡笑容,“你要记好救命恩人名讳,吾名,申屠谦。”
语罢,小小脑瓜歪入山石怀中,彻底没了意识。
“申……屠谦……”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舍仁因失血过多歪倒雪中,不知今夕几何。
同样苍白的面容,相同的五官,昏去前偶然一瞬的回望,若惊鸿飞羽,令人不可捉摸。
山石忧虑更甚,他的主公当世只有他家少郎君一个种,这长得一模一样的破小孩儿绝对不是他主公生的,可天下竟有如此非血缘关系之孪生容貌?
究竟是天命所致,还是人为的不怀好意?!
雪转鹅毛絮飞,今日发生在鬼手山的一幕都将被彻底掩盖,再无他人可知!
……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序章一 苍穹破

纱帐暖,被褥软,更衬容颜冷,碧玉蟠龙玉扣在手中已婆娑许久,玉扣生温,申屠云的眸色更冷——
“那祸害再有几时能醒?”
道出冷语,申屠云微睨端正跪在桌旁的夫役商景馥,复道:“舍仁呢?受下一箭,会否影响他日后的功法修为?”
商景馥行稽首大礼,应道:“回主公,少郎君约莫……”
“约莫?”申屠云冷笑道:“商景馥,以你医术,断不该给一个‘约莫’。旁人不知你底细,我却只你几斤几两重。”
商景馥忙道:“是景馥失言,还请主公恕罪!回禀主公,少郎君再有三日可醒,而舍少郎君虽是受下一箭,却因少郎君阻挡在先,外伤瞧着严重,其然并不会影响日后功法修为。”
“半日。”申屠云站起身来,眼尾曳过一缕冷淡视线,道:“我给你半日光景,不论你用何法子务必让那祸害醒来,否则你便滚回南疆,亦或干脆自缢谢罪,留你无用。”
商景馥惊而抬眼,“可若是提前让少郎君醒来,先不说法子会将少郎君折磨得剧痛难捱,稍有差池,更会危及少郎君性命!”
申屠云不屑道:“若真将***了你抬去埋了便是,余下剧痛几许之说,不说也罢。”
丢下冷冰冰话语,申屠云拂袖而去,临出门前,复又看向床上躺着的申屠谦,道:“学艺那般久,一箭受下便昏迷半月,若落入敌手怕是早叫身心碾磨个干净,这般窝囊**,不死又有何用!”
商景馥惴惴而跪,对此话自是敢过耳,不敢细听,更不敢留在心上。
房门洞开,申屠云一一扫过廊下静默而立的十几名劲装少年,对视站在首位的山石,令道:“留众青龙卫严密守着相府,你整仪仗为我更衣,一道随我入宫面圣。”
走出几步,申屠云回眸看向申屠谦卧房,忧容一绽即收,沉吟片刻,又改了主意,道:“山石,你率青龙卫一并守着相府,我未归前,不许任何人擅闯,硬闯者,杀!”
山石刚要领命,清风拂面而过,眼前一花,突尔多出一道瘦削的玄衣身影,面覆有玄纱,淡漠的一双冷眸扫过申屠云及山石,玄衣身影持童音,声线暗哑道:“你领着你的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这里有我守着就够了。”
语罢径自跨入房中,连内里的商景馥一并赶了出来,“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申屠云回过神看着紧闭的房门,难得声线平和道:“你的伤不要紧了?”
房内传来冷语回声,“学艺那般久,若受了一箭便昏迷不知今夕几何,又与你口中的**有何分别?你将房外的人都带走,莫扰了我,否则,休怪我这你所谓的**摘了他们的脑瓢子。”
申屠云叹而失笑,道:“好,半日内,你要弄醒申屠谦,否则待我回来,不吝亲自斩下你俩的首级。”
“你烦是不烦?”冷声伴冷哼,舍仁哼道:“赶紧走你的。”
申屠云被连噎带赶,眸中冷色反而彻底淡去,朗声笑道:“此乃我的丞相府,我还偏就不走了,你这小鬼欲奈我何——”
透窗飞出一枚暗器,申屠云话语笑声顿收,摸去发髻,拿下扎在上面的一枚银针,阻去山石的搭弓引箭,嘴角极快一抽——
不曾想,御风鬼手教出来的小鬼还真敢对他这个当朝首辅丞相动手,住着他的吃着他的用着他的,居然丝毫面子也不给。
将银针放在台阶上,申屠云盯着房门,目光深邃,适逢此时,相府长随疾步赶来后院,道:“禀相爷,府外来了个和尚,说是要随相爷入宫。”
有人真是这般的等不及。
申屠云轻声一笑,理罢衣衫发髻,朝服也不换了,当下往大门走去,绕过影壁,便见一个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的光头和尚对着他笑。
申屠云亦笑,拱手礼道:“要劳烦高僧亲来捉拿,鄙人当真有幸。”
两厢正对,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不消片刻,一队人马来到丞相府门口,领头那人翻身下马,躬身抱拳道:“钟昊见过云相,末将奉陛下旨意,接您入宫。”
申屠云看了看面色僵硬再也笑不出来的和尚,又看了看面带微笑的钟昊,唇角勾起,伸出双手,道:“那就劳烦钟都尉,为我上枷。”
这下就连钟昊都感错愕,亦是笑之不出了!
山石与一众青龙卫面哀而跪,商景馥不得现身人前,躲在墙内,早已清泪横流,拼命咬着下唇,才可保一声不发!
钟昊牵强而笑,道:“云相说得哪里话,陛下只令末将前来接您,何来的要给云相上枷一说?再者,末将倒要看看,何人有胆敢给吾大玄首辅上枷!”
伴末尾厉喝,钟昊有意将目光飘向那名和尚,厌恶之意昭然!
申屠云缓缓摇头,轻道:“卓然,你家的泓澜将军真是没将你教好。”
称呼亲昵,用的乃是字,倒令钟昊愈发莫名。
申屠云看向山石,道:“你去府中拿一套枷锁,为我戴上。”
山石叩了又叩,头上磕出一片淤青,狠狠擦了一把脸,快步回到府内取了一副镣铐,闷声戴在主公腕子上。
钟昊怒极喝道:“将那玩意儿拿下来,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就观对方要随着话语靠近申屠云,本跪在地上的青龙卫一跃而起散开,护在主公四周,同声厉喝道:“青龙卫在,凡动吾主公者——杀!”
钟昊解释道:“我是要给云相卸枷的,而不是……”
青龙卫瞠目喝道:“动吾主公者——杀!杀!杀!”
钟昊大感头疼,这帮人怎就不分好歹呢!
申屠云无意多做纠缠,看向疑似看好戏的和尚,微微一笑,道:“高僧是步行,还是与我一道乘车?”
那和尚回道:“有车可乘,自然是好,贫僧谢过云相。”
申屠云点头而笑,道:“山石,备车,你与一众青龙卫……就不必去了。”
山石低下头,轻道:“是,主公。”
钟昊眼见申屠云不买账,当下亦不再拘泥停留,翻身上马,领兵开道而行。
马车行过来,那和尚先上一步,复伸手过去,挑眉而笑。
申屠云盯着伸到面前的那只手,绕开些许登上马车,方才坐下,腕子上的枷锁便被那和尚用力捏住,刺痛转剧痛,只在一瞬——
申屠云凝眉阖眸,尽量放平声线,令道:“起行。”
有帘布遮挡,那和尚逼视着申屠云强忍痛楚的面容,眼底划过一抹莫名炙热,手上的力度复又加重,眼见申屠云靠去车厢后脑不断碾磨想要摆脱这份痛楚,凑近前去,那和尚仗着山石与钟昊皆不在场,压低声线道:“此番去围剿,你见到御风了没?”
疼得视线发黑,申屠云咬紧牙关,讽道:“神僧莫非不知我因何要上此枷锁?围剿失败,我根本没见过你所说的那人,此番去向陛下领罪,便是因此……”腕子剧痛突尔加剧,尾音失声,整个人往前一栽,已是疼得昏了过去。
不动声色将申屠云接入怀中,那和尚留意罢四下动静,一只贼手缓缓探入对方衣衫,即将触碰到肌肤之时又极快收回,将人放好任其自然靠着车厢,暗喧一声佛号,不由庆幸,那一刻真是好险,好险便令他苦修而来的功法,一朝而散!
那和尚就此再不敢去看昏迷中的申屠云,拨弄手中念珠,兀自凝神。
马车缓行,直到玄宫门前停住,早已等在那里的素和寒拙与钟昊来往一记眼神,匆匆走到马车前,躬身礼道:“请云相下车。”
语罢不闻车内申屠云答话,素和寒拙复小心翼翼叫道:“云相?”
又过片刻,耳闻申屠云轻道:“有劳素和大人亲迎,云实感汗颜。”
瞥了一眼闭眼拨珠的和尚,申屠云附一声讥诮之笑,躬身出了马车,脚下刚刚挨着地面,因腕子痛极又是眼前一黑,素和寒拙本已因瞧见申屠云戴着的枷锁而惊,此下更是惊之而怒,连忙将人扶稳,对上申屠云示意噤声的手势,素和寒拙盯了一眼施施然走下马车的和尚,回身喝道:“陛下有旨,幽魂高僧为吾大玄传经讲义,特令免去步行,传步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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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魂微微一笑,“贫僧行走亦是修行,这便不必……”
钟昊走上前,微笑间将幽魂话语打断,伸手请道:“还望高僧明白何为入乡随俗,圣旨更不可抗,请!”
幽魂拨弄念珠的动作稍快即收,宣了一声佛号,慢步穿过申屠云身侧,躬身进了步辇。
总算将碍眼的人打发掉,素和寒拙不免关切道:“云相能走吗?”
缓了缓神识,申屠云不及答话,宫门中又抬出一方步辇,眼观走在首位的乃是一名面白无须身着圆领紫葵衫的年轻公公,素和寒拙旋即退后几步,与申屠云错出了距离。
待那年轻公公瞧见枷锁旋即加快脚步走到申屠云身前,看清腕子上布有深红淤痕,那公公眉眼倒竖喝道:“这是哪个贱奴多事做的?!莫不是嫌裤裆里的玩意儿碍了事不成?!”
申屠云笑了好一会儿,腕上枷锁随之叮当作响,道:“好叫丰大伴晓得,那贱奴不是旁人,正是我吩咐家奴所做,再者,我自问从未觉得孽根碍事,此刻听长穆这般一说,倒还真令我茅塞顿开,此孽根实在碍事,确实碍事,若长穆手勤……不若帮我一帮,去了它如何?”
玩笑之语听得丰长穆差点咬了舌头,就连素和寒拙及钟昊亦是傻眼,三个人三双眼,直愣愣的瞧着笑不自抑的大玄首辅,若说此芙蓉海棠艳绝世间之笑自然悦目,只是,可否先解开此副枷锁再笑?
这般观之,着实便如繁花带刺,美卷上,偏就被染了一笔歪墨!
申屠云好不容易止住笑,踉跄几步走向步辇,推却上前要搀的丰长穆,再次走出的脚步,已复稳当。
落座步辇当中,申屠云轻道:“长穆,莫叫陛下再等,我已是大罪难恕,就不连累旁人了。”
晓得申屠云性子,丰长穆不好再说别的,叫起步辇,疾步跟在一旁,再不言语。
穿行宫墙中,天际浮云轻掠,不消一刻,云聚渐浓,隐有雷声闷吼,申屠云拨开帘布望苍——
这片天,一直守护着心头之人的这片天,怕是要在今日破去,往后,还会有人来为藏在心底的那个混账之人重新撑起一片天空么?
即使将来会有,眼下呢?
斜靠在步辇之中,申屠云低睨腕子上的枷锁,展眉复笑——
苍穹要破便随它去破也罢,他要护着的人,便该由他一护到底才是,今日倒要好好看看,所谓的“四两拨千斤”,“鸿羽撼山峦”,究竟几何!
玄宫太极殿,御案前徘徊着一道身影,帝冠下的那双眼眸含有藏不住的切切之意,吩咐内侍点燃紫檀又传了特意留存的贡茶,待一干细微末节皆打点妥当,耳闻外间传来人声,那道身影急忙转身,面上本含有的浓浓喜色,被申屠云腕子上戴的枷锁以及那些淤痕牢牢冻住!
厉眸抬,厉声喝:“传朕旨意,将那个任意妄为的混账——乱!棍!杖!毙!”
申屠云入殿叩道:“陛下,并无人对微臣动刑。”抬起头,双眸弯起,“许是微臣身娇肉贵惯了,这一路上便被这镣铐给磨了,污了陛下圣目,罪臣听凭发落。”
“丰!长!穆!”年轻的帝王厉道:“你给朕滚出去!关门!”
“是是是,奴婢遵旨。”丰长穆倒退几步赶忙将殿门关上,又挥退了所有守在太极殿门外的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垂首而立。
待偌大的太极殿只剩君臣,圣帝再不顾其他,上前便要亲自为申屠云卸枷,指腹甫一触碰到枷锁便被申屠云极快躲开,圣帝怒道:“你敢抗旨?!”
脖颈微缩肩头亦轻颤,申屠云似被吼得有些害怕,垂眸看地,轻道:“微臣不敢。”
随枷锁被摘下,乍然松脱的腕子更是剧痛钻心,申屠云眼角蓦地泛出红晕,眼见于此,圣帝更是大感心疼,“你倔你倔让你倔!不让你去鬼手山你就来一个绝食,后来你抓着朕的软肋得逞了,然后呢?!今日你又来作践自己身子,你就是仗着朕不忍心对你下狠是吗?!”
吼声在耳,申屠云脸别过一边,低声道:“罪臣知罪,请陛下发落。”
气到极致,圣帝突尔将申屠云按倒,两厢对视,凌厉五官对上那副弱不胜衣的隽秀容颜,便如拳打棉花,全无威慑之力!
气到跳脚,圣帝起身焦躁的来回踱步殿中,鼻尖嗅到紫檀冷香,更是怒意燎燃,拂袖扫掉龙案上的所有物事,杯盏香炉摔碎,忽听一声申屠云痛哼——
圣帝背脊一僵赶忙去看,申屠云手捂脖颈,有血迹透指缝渗出,显然是被砸在地上复而溅起的杯盏碎屑划伤!
“小云!”
圣帝疾步上前将申屠云的手拿开,映入眼帘的那道血口极是骇人,本想将那伤口捂上,心神寸乱愈发心疼之下,圣帝鬼使神差的亲了上去!
申屠云眼眸一霎瞪大,仓皇后退而躲,手按上一地的杯盏碎片,掌心又被划伤,仍是不知痛的继续后退,趁圣帝沉浸在方才那一吻中短暂失神,他站起身跌跌撞撞便要向殿门跑去。
一国之君,哪容眼皮子底下的人这般容易逃走?!
圣帝盛怒之下,捡起地上的香炉残片,扬手掷出!
后腰被击中,申屠云溢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你……”
回眸看向一步步靠过来的人,申屠云急喘道:“你别过来!”
情势急转向下,他要保住御风鬼手的法子虽是不多,哪怕与那个混账共死,无论如何也不愿采此下下策!
艰难爬向殿门,先是脚踝被捉住,申屠云骇然,衣带又被圣帝扯住,双手徒劳拍打几下腕子被死死握住压去头顶,旧淤添新痛,连气带疼,胸闷之下,申屠云一口血喷出,昏死过去!
殿外便于此时传来丰长穆的传告之声,言之番邦国师幽魂求见,圣帝终是回过神,先是看了一眼殿门,复低睨满身凌乱的申屠云,忽而计从心来。
扯开申屠云衣衫露出肩头,发髻也解去,将人翻过身改为趴伏,圣帝凝眉想了想,低头吻上申屠云脖颈,狠狠一吸,申屠云当即疼醒,只来得及痛呼一声,便被圣帝一记手刀劈晕。
殿门无端洞开,幽魂焦急上前,恰好捕捉到申屠云昏去前的惊鸿一眸,哀戚而恨,泪湿脸颊!
幽魂惊得佛号都忘了宣了,手中佛珠掉落,紧赶几步便要去看申屠云,视线被圣帝所阻,两厢对视,一瞬间,两人眼中皆是火花四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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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二 冬雷怒(上)
苍云泛青,第一声雷落,帝都不少百姓疑惑望天,冬日何来的夏日之雷?
又一声雷落,可撼大地之声破耳灌入,这可不仅是雷,简直就是雷暴!
这也忒是邪性了些,紫霄冬日生怒雷,惊变究竟几何?
可见不是啥好兆头!
百姓皆是色变,纷纷疾步往家赶去。
申屠云已走许久,山石与众青龙卫仍站在门口,呐呐抬头,山石凝目盯着主公离去的方向,喉间溢出兽般嘶鸣,若主公就此不归……
急急收住脑中思绪,山石快步而行,刚一穿过影壁便被同样僵立许久的商景馥拦腰抱住,不敢发力挣脱生怕将人伤了,山石急道:“你作甚拦我?!我要去见少郎君!”
“石头……石头!”商景馥哑了声线喝道:“即便少郎君醒了,即便少郎君答应领着吾等杀入玄宫救主公,可你觉得能成功吗?!莫说少郎君才只有六岁,他还伤着呐!最终来论,就算见着主公了,主公会走么……会么……”
素来挺拔的背脊一霎垮去,山石憋了许久,终是嚎啕大哭,仰天悲道:“主公——————”
商景馥猛地一推山石反被那一身壮硕肌肉弹得退后数步跌坐雪地,抓了几把雪狠狠砸向对方,商景馥哭喝道:“你哭个甚嚎个甚!我叫你哭叫你嚎!主公还没大去呢你哭你哭就你会……就你会哭么……”
悲从心来,商景馥捶着雪地,当真恨透了他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板,若有功法在身,只怕他便不必在此拦着山石,好一道杀入宫去,甭管能否救出主公,大不了一并赴死,总好过眼巴巴的瞧着主公被人擒去,空自无力而阻!
丞相府内哭声传出老远,雷声交叠,怒雪扫眉,后墙站有一道轻袍身影,低睨手中鱼篓,复看了一眼高人几头的院墙,轻袍客摇头低笑——
好不容易凿冰钓上来的活鱼,怎能轻易折损在这场风雪中,鲜活的鱼儿能被人食,似申屠云这鲜活的人……偏就多智如妖,当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如此,也罢。
轻袍客疏影化残,突尔原地无踪,再到现身之时,已是若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到了申屠谦的卧房前。
四下看了一圈,轻袍客大摇大摆推门进去,正瞧见炭炉前悠哉烤红薯的舍仁。
“红薯好食过鲜鱼么?”
轻袍客道罢这句,步子只迈一下旋即闪身到了舍仁面前,盯着对方挂着的遮面玄纱,微微一笑,道:“首次见到师叔便这般遮遮掩掩,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
舍仁翻眼瞧了对方一眼,复又继续看着炭炉中的红薯,道:“除了鬼手一门的轻功之外,我瞧你哪里都不似师叔。”
轻袍客对此冷语并不计较,伸手捉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徒手拆鱼解腹,动作娴熟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狠戾,将拆出的细嫩鱼肉递过去,轻袍客柔去声线,道:“吃吧,在鬼手山那般久,你该是从未吃过这鲜鱼的,滋味自是远胜红薯。”
舍仁凑近嗅了嗅,鲜甜滋味透过玄纱传入鼻腔,不由令人食指大动,抄过鲜鱼背过身去几口食罢,伸手,还要。
轻袍客露出一缕笑意,又拆出一块鱼肉,却不着急递上前,道:“要吃可以,先告诉师叔,姓甚名谁?”
舍仁冷去眸色,语声亦冷,“没姓,吾名,舍仁。”
“舍仁,你师父给你取的?”
递过去鱼肉,轻袍客顺势扯下那面玄纱——
瘦削腮衬透亮眸,唇角紧抿,舍小仁一副不爽于因贪食而被对手趁机摘走玄纱的面容,映入轻袍客眼底。
轻袍客愣住,目光扫过床上仍昏睡不醒的申屠谦,复对视舍仁,来回瞧了片刻,摇头失笑道:“妙,这可真是大妙,我还以为御风师兄成日里只一心钻研功法,原是在申屠云这处当真上了心。”
伸手揉了一把舍仁脑瓜,轻袍客收回手,郑重道:“阿仁,我且这般叫你,我是你师叔,姓刘名冲,字泓澜,乃大玄左武大将军。除我这个师叔之外,你还有一位师伯,名唤伏垚,伏垚师兄还有一个号,幽魂。”
这话不晓得听进去多少,舍仁舔去指尖最后一丝鱼肉又伸出手去,显然还未吃够,目光亦捉着鱼篓,满眸贪嘴之意。
最后一条鲜鱼了,刘泓澜面带浓浓笑意,放慢了动作,一点一点将鱼肉剥出,更是细致的去尽鱼刺,撕下一片鱼肉递到舍仁嘴边,眼见对方毫不拘泥的张嘴吃掉,刘泓澜眸中怜爱之意更盛,“若是喜欢,待师叔下次返京再为你去钓来便是。”
舍仁道:“你几时走,要去哪儿,何时归?”
刘泓澜沉吟片刻,道:“你若爱吃鱼,不若与师叔一道走,途径壶口那处,更有滋味绝佳的黄河鲜鱼。”
舍仁翻了翻炭炉中的红薯,看向昏迷不醒的申屠谦,道:“这里是他的家,我哪儿也不去,鲜鱼滋味是美,但我也可以不吃,红薯挺好,以后他给我什么,我便吃什么。”
刘泓澜微吟,软的不行……还是要来软的。
心思至此,便诱道:“你师父呢?你不回鬼手山找他了?就算御风师兄不在鬼手山了,你身为徒弟,难道不该去找找他?”
舍仁摊平手掌,不消片刻掌中便凭空生出细微寒霜水汽,抬眼对视面露赞许之意的刘泓澜,道:“这些是我自己苦修来的,那个丑师父只传了口诀给我,从未教过我一招一式。不止没教过我,还总任由鬼手山中的那些**欺负我抢夺我好不容易才烤好的红薯。先开始我被他们打,他们却不将我打死总给我留口气,后来那些人打不过我了,却仍能偷我的红薯。再后来那些人怕我了,最后,半月前,我将那些想要联手杀我的人,都给杀了。”
刘泓澜摆了摆手不愿再听,却忍不住问道:“最初那些人打你的时候,你几岁?”
舍仁拿起红薯,边吃边道:“大抵四岁,那些人打了我一年,每逢伤好了,丑师父就将我丢出去继续被那些人打。你见过红月亮么?我见过,就在四岁那年,因为眼睛里都是血,那一年,我见过的月亮总是红色的。再往后,我便时而见到红月亮,时而见到银月亮了。”
咽下红薯,舍仁复道:“银月亮好看,红月亮也好看,但每次看红月亮的时候我都是疼的,不如见银月亮的时候身子松快。”
炭炉倾倒,乃因刘泓澜骤然站起将舍仁按入怀中所致,轻抚小师侄后脑,语声暗哑道:“你师父不是个好师父,待师叔来日见着他,必要揍得他看满一年的红月亮疼上一整年,为阿仁出了这口恶气。你先告诉师叔,你师父在哪儿呢?”
舍仁不解道:“那么个丑人你见他作甚呢?丑师父没你好看,且要躲着你不敢见你的。”
闻此语声,刘泓澜将人放开,诧异道:“你觉得泓澜师叔比你师父好看?”
疏淡眉眼附笑唇,暖意浮眸淡笑生,说是师叔,倒更似一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怎么也比那个丑师父好看。
舍仁点头道:“你自然比丑师父好看的。不过——”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床上的申屠谦,停顿片刻,舍仁复道:“你没我与他好看,更没有他父亲申屠云好看。”
刘泓澜未恼,只因舍仁之语,乃是实话实说。
“你喜欢他?”刘泓澜指着申屠谦,道:“你喜欢他的那张脸么?”
视线停在申屠谦五官片刻,舍仁对视刘泓澜,点头道:“我喜欢他,却不因他的那副容颜,我与他一样也有这副容颜,所以不因这张脸而喜欢,他救了我,我喜欢他给我的一切。”
刘泓澜低声一笑,道:“你可知我说的喜欢指的是什么?”伸手点上舍仁唇边,“我所说的喜欢是可以亲这里,以及——”极快向下一摸,“摸这里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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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二 冬雷怒(下)
舍仁捂着胯一跃而退,扬眉喝道:“我不许你摸,我的嘴更不能给你亲!”
刘泓澜无奈摊手道:“师叔不是要亲你摸你,只不过比划比划更形象的让你晓得我所说的喜欢指的是什么罢了。”
话语一顿,刘泓澜道:“若论这般的喜欢,你还喜欢他么?”
房外天际雷声忽落,轰鸣炸响,掩去了舍仁的应答。
刘泓澜面上再无笑意,捡起鱼篓走到门口,回眸道:“阿仁,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师叔与你初见,便遂你一次心愿,帮你一次,仅此一次。”
“你要怎么帮我?”舍仁疑惑道:“我说的喜欢……”
刘泓澜挥手打断道:“莫再说这些!我来问你,他父亲走前可有留话?”
“申屠云走前说务必让申屠谦半日内醒来——”迎面扑来一股极烈煞气,舍仁一惊,当先要做的不是闪避,而是返身护在了申屠谦身前!
攻过来的那只手,掌中寒芒爆闪,本似教书先生的刘泓澜,和煦面容亦含浓重凶戾之相,观之令人骇然!
舍仁横臂护在碧嘉谦床前,半步不让,刘泓澜撤去招式,冷道:“你是说申屠云早料到我会在半日后来府中找你,你若不答应跟我走,我便会寻申屠谦麻烦?”
舍仁摇了摇头,声线跟着冷了——
“你没听明白没长耳朵?我方才说了,申屠云走前叫我务必半日后弄醒申屠谦,谁管你会否来府里找我,但只要我在,便不许你寻他的麻烦。”
“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刘泓澜看了看舍仁,复看了申屠谦一眼,随后拂袖出门。
大大方方一路走到前院,不理面露震惊错愕的山石及商景馥,刘泓澜扬手掷出一枚响箭,金色令箭炸开,砰啪天地两响,本沉寂的帝都随此轰然爆响,隐然由远方传来铁骑之声!
踏碎满城落雪,铁骑之声来势极快,乃是一支玄色重甲的兵马,跑在最前的乌雅良驹马背为空,来到丞相府前,那乌雅良驹便要独闯进去寻主——
山石喝道:“哪儿来的**这般不识方向!拦下它!”
刘泓澜也不与山石多做周旋,轻踏雪地一跃翻出府门去到马上,手中缰绳振罢,乌雅良驹前蹄高高扬起,竟从山石头顶飞跃而过!
刘泓澜甩出一鞭,送音喝道:“余子不得与云相府中人士动手,留府外待命!”
外间兵将应道:“是!将军!”
刘泓澜策马重回申屠谦卧房前,透过房门盯着床上仍昏迷不醒的申屠谦,冷声喝道:“你还要睡到几时?!你父申屠云身陷危机,身为人子,你当可如此安睡?!”
舍仁不满道:“你怎就这般骑马进来了!他园中的花草正冬眠都被你那马儿给踏死了!再者——还未到半日时限,我给他输的内息……”
话未道完便被床上传来的连声急咳打断,舍仁急忙上前将申屠谦扶起,焦急道:“你怎样了怎样了?!”
“别碰我,走开……”申屠谦又是一阵急咳,视线仍模糊不堪,寻了几寻,不由叫道:“景馥!景馥何在?!”
伴着急声,申屠谦掀开被子便要下地,脚下一软单膝跪地,下意识捂上胸口创处,触手温热,想来该是伤口又迸裂开来!
有些着急的望向门外,申屠谦复又叫道:“景馥!大石头!”
“在在在景馥在!”商景馥快步跑进后院,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赶忙上前将申屠谦扶回床一阵忙碌!
舍仁自被申屠谦冷语相待便背过身守在一旁,等商景馥为申屠谦重又包扎好,这才捡起地上的玄纱挂好,守去床边。
眼见人要着急下床往外走,刘泓澜忽而提醒道:“申屠谦,你身为云相之子,莫非不晓得以你白身是入不得宫的?再者,你一介小民见到我,居然不行礼。”
申屠谦挥开商景馥,拢袖礼道:“草民见过刘将军,今日家父有事,还请刘将军体谅我救父心切。”
行罢见礼,复行大礼,申屠谦叩道:“将军既然高义提醒我乃白身不得入宫,想来将军该是怀有良策,还请将军明言,小民当不胜感激。”
刘泓澜看着跪在雪地中的申屠谦,低声而笑,视线扫过舍仁,低笑转深沉而笑,笑罢,道:“我当然可以体谅你身为人子救父心切,眼下,我便给你指一条明路。”
申屠谦重重叩头,道:“将军请说。”
“左副将,上军棍!”刘泓澜传罢令,留守在府外的一名将领快步赶来,将手中足有成年男子手臂般粗细,通体乌黑的长棍往前一送,道:“禀将军,军棍在此。”
刘泓澜掂了掂那军棍,笑得不怀好意,道:“古有民告官,先受二十记杀威棍的说法,今有你要入宫,便先受我这二十记军棍,长街牵马行毕二十里刚好到宫前,期间你若步稳不令马惊,我便带你入宫,如何?”
闻此荒谬且恶毒之言,商景馥等人彻底呆住,舍仁更是一跃上前护在申屠谦身前,对着上一刻还温声相对不惜亲手喂食的师叔,他不得而恨,只是问道:“可否让我代之?你说的话,又是否作数?”
申屠谦按着雪地站起身将舍仁拂开,脱下外衫递给对方,道:“你退下,将军所言自是一言九鼎,我愿领受。”
转过身去,申屠谦深汲一缕长息,道:“将军,打吧。”
刘泓澜翻身下马,舍仁直接拦了上来,两厢对视,师叔当先败下阵来,望天道:“左副将,二十记军棍,你来。”
左副将微微一愣,往常对着军营的糙汉子罚也就罚了,几十棍下去最多打烂一身臭肉,可眼见对着的乃是一名生得顶顶好看的小娃娃,这还不得给活活打死了?!
刘泓澜哼道:“不在沙场,我使唤不动你了?”
左副将赶忙抱拳道:“末将岂敢——还请将军息怒!”
走到申屠谦身后,左副将照准那道只穿单衣的瘦小脊梁,不忍去看一般的闭上眼睛,棍子抡圆成一条弧度,狠狠砸了上去!
商景馥悲呼道:“少郎君——”
申屠谦反手弹出两缕指风点了商景馥与山石的穴,刘泓澜饶有兴味的看着敢对他炫技的破小孩儿,眉梢微挑,功夫看来不错,就是有些缺心眼。
所谓缺心眼的破小孩儿此刻显然没心情与刘泓澜掰扯别的家常,被那一棍子打得原地挪了一步,申屠谦收回脚步复又站稳,低下头去,轻道:“继续。”
左副将睁开眼,诶……这小娃娃还真抗揍呦!
这一棍下去啥事儿都没呐!
仿若为了打击这人,申屠谦突尔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
左副将原地懵逼愣住,这哪儿还能再打呦!
刘泓澜看够热闹,伸手将左副将扇到一边,抄起军棍将得力属下一棍敲晕,这便再不看舍仁眸色几何的走到申屠谦身后,一连打下五棍,实心的棍子打在人的身上发出的闷响有些吓人,雪地中洒入的血迹,复又多了一片!
申屠谦双腿发颤,随着又一记棍子落下,头高高扬起,急喘几下,背脊挺得更直,又受下两棍,踉跄两步复又站稳,察觉再次砸下的棍子专挑屁/股那处便如大人惩戒小孩儿一般,申屠小郎君慢慢回眸,道:“家父自会训诫我的,不需将军贵手代劳——”
话语随着后背又落下的三棍断去,申屠谦转过头掩去眸底倔强冷意,断不会再在此人面前下跪——绝不!
最后七棍打罢,不闻申屠谦人声,亦不见身子再有任何动静。
舍仁推了刘泓澜一把,将衣裳披在申屠谦肩头,放缓动作将人转过来,捏着衣袖拭净申屠谦脸上的血迹,抬眼看着刘泓澜,道:“刘将军打完了,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将外衫为申屠谦穿好,舍仁打横将人抱起,看也不看面色尤冷的刘泓澜,道:“他这会儿晕了,还要他牵你的马不?你若还想逞威风,那便我来牵也罢。”
语声听着是没啥情绪,刘泓澜无端便觉得小师侄恼他了,不止恼他,那副小身板里头更是藏着怒若此间冬雷般的戾气,扫过满地血迹,刘泓澜凝眉而叹,不由有些后悔了——
申屠谦不过就是一个没几岁大的破小孩儿,他怎就这般沉不住气了呢?
好端端的喂鱼之趣,叔侄初见,便要在师侄心底留下此阴暗画卷,往后怕是再多的鱼,亦难重拾旧趣。
叹罢又叹,刘泓澜无意间扫过申屠谦软软靠在舍仁颈侧的面容,莫非是眼花……
那一刻,那个小毛孩儿似是在笑。
恰逢此时,申屠谦蓦地睁开了眼,直直对上刘泓澜,唇角微勾,一抹肖似其父申屠云的讥诮之笑,慷慨而赠——
刘泓澜,此笑,便请你拿好不谢,往后,你我自是山水有相逢!
品出申屠谦此笑之味,刘泓澜眼角凝成一线——
你个小混球敢阴我,故意令阿仁恼我!
好,你可真是好,你简直大好!
刘泓澜扬鞭策马当先出府,被申屠谦的一手算计落到实处,不由溢出数声冷笑,这小混球年仅六岁便可将手段耍得这般老练,就连他都着了道——
如此一来,某些“老对手”会否亦被这枚小混球算计得满头生包?
若当真如此,那才叫真正的大好!
……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序章三 葬玲珑(上)
雪飞成絮,洋洋洒洒,不紧不慢的落着。
不知有多久没见过这般大的雪了,刘泓澜孤身骑马慢行在前,耳中捕捉着身后两个小鬼的动静,心思却随着此间飞雪飘到了阔别许久的鬼手山那处——
更多的,则是心里记挂着一个人。
曾经是一个,现在是两个,加上身后跟着的两个小鬼,则成了四个。
“阿仁。”刘泓澜回眸叫道:“近来……你当真未曾见过你师父?”
舍仁认为他绝对不会用到谨小慎微这个举动,但无论是靠在他怀里的申屠谦还是源自师叔刘泓澜的问话,从行动到心思,皆要谨小慎微。
被两道目光同时罩住,隔着距离的刘泓澜尚且好打发,近在咫尺的申屠谦却不好相与,在鬼手山跟着御风鬼手学艺的六年时光,舍仁学的不仅是功法,更多的,则是学会了怎样跟被他杀的那些魑魅魍魉周旋。
只是眼前这两人哪个都不是魑魅魍魉,一时吃不准申屠谦对御风鬼手是个什么心思,加之舍仁本不擅欺骗,他只能老实的摇头道:“不曾见过,我……”
申屠谦眼底滞留了一缕说不明的苦味,适时道:“他中了一箭便与我一样昏迷不醒被我父亲带了回来,自然不会晓得御风门主身在何处,刘将军别再问了。”
乍然品出申屠谦对舍仁的护短意味,刘泓澜寻思了一会儿没品出别的味儿来,这便继续驱马慢行。
沿街民舍渐次稀疏,坐落有致的箭楼建在当空落下的雪幕之后,影影绰绰的,偶有寒光随着箭楼火把,一闪而过。
刘泓澜计算罢时辰,约莫该是箭楼那处到了守卫换岗的时候了,恰于此时,他状似不经意的再次回了个眼神,看着申屠谦,道:“你师承何方,授业师父是哪个?”
解决了舍仁被追问的麻烦,这麻烦便转到他身上了,该来的躲不掉,申屠谦并不打算正面回答,只道:“关你屁事。”
这话就说得有点学大人戴大帽了。
刘泓澜微微一笑,又道:“寻常成年人被我打了二十棍且得去了半条命,申屠谦,若我没记错,你今年只有六岁。我看你言语之间中气十足,压根不似个重伤之人。”
没明说的便是,你爹先前还射你一箭,贯穿箭伤。
马儿停了,刘泓澜人在马背上没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申屠谦,铠甲下的背脊微弓,无人瞧得见的内里,肌肉紧绷,既像是在等着破小孩儿接下来怎么演,又像是在凝神戒备着什么。
“放我下来。”申屠谦对舍仁道:“我自己能走。”
舍仁没言语,就是双臂收得更紧,以行动表示,不放。
风向起变,落雪转急,舍仁忙将申屠谦换手而抱,只为能更好的遮去那些打向怀中人脸颊的飞雪。
自家师侄这般实在,迟早叫人欺负得彻底,刘将军夹了一下马腹继续前行,没法看,免得他想将那个作妖的申屠小狐狸捏扁!
申屠谦闷笑两声,料到刘泓澜内心如何编排腹诽他,偏就继续作妖到底——
只见这人慢慢靠入舍仁肩头,脸颊随行走惯性轻蹭对方颈侧,轻轻细细的痒,本无旖旎,但舍仁的耳尖红了。
忍了片刻,舍小仁终是在某人带着不怀好意且明目张胆的恣意笑容再次凑近之际,轻声喝道:“一身都是伤,你别作妖成不?”
骨子里本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再配上不安分的作妖年纪,申屠谦混不吝抬眼,很想一口咬了舍仁红透的耳尖,目光顺至刘泓澜背影,偶有锐利视线若箭,恨不得用眼神将刘泓澜牢牢钉在马背上!
申屠谦瞪着刘泓澜的眼神过冷过戾,舍仁不能再无动于衷,冷然一咳,道:“你看什么呢?”
申屠谦不咸不淡道:“不看什么,抱我这般久,你膀子不酸伤口不疼?”
舍仁踩入雪窝站稳,斜睨申屠谦,道:“我恼师叔打你,你恼我什么?算计我,又让师叔愈加恼你,你图什么?”
在相府故意激怒刘泓澜的小伎俩被舍仁看穿,申屠谦伸手捧了一把雪在掌心中揉开,冰冷掌心贴上舍仁额前,似笑非笑道:“你叫刘泓澜师叔,这就是我算计你的原因,也是我有意让刘泓澜恼我的原因,我不喜欢你叫他师叔。你还让他看见你的脸了,我不喜欢别人看见你的脸,这便是我算计你,惹刘泓澜对我更加恼怒的另一个原因。”
又捧了一把雪悉数砸在舍仁额前,申屠谦冷道:“我心里不痛快,所以不如让刘泓澜打我一顿,既能使此激将法让他带我入宫救我父亲,又能令他和你都不痛快,何乐而不为?”
身子一霎悬空又被抱紧,申屠谦低低轻笑,捻了一缕发丝去扫舍仁面上玄纱,道:“你方才是要将我丢入雪中么?你要丢你就丢么,横竖也摔不死我的,至多伤再重些罢了——”
暴起于天际的惊雷怒闪,骤然劈中两人身旁屋檐,碎石落下,舍仁急忙俯身护着申屠谦,后背被砸了两下,玄纱下有血丝溢出,喘了两下跪入雪中,舍仁看着有意将脸别过一边的申屠谦,声线沙哑道:“你那利嘴就连老天都听得盛怒要雷劈罚你,现在还连累了我,你满意了?”
申屠谦心烦之下扫去地上血迹,恨道:“你就不会躲么!偏要来……来这般引我生恼,你自作自受——活了个该的!”
舍仁擦了把血,瞥眼道:“我是自作自受活了个该,我更活了个该的要被你那个爹一箭射死,你救我作甚,那时怎不见你躲远远的?”
论利嘴程度,常年与丑师父斗嘴的舍小仁自然不遑多让,申屠谦扁着嘴将舍仁拂开,快步走到刘泓澜马前,头垂得更低,不声不响的牵过马缰,往前走去。
刘泓澜的二十棍不是好消受的,被舍仁抱着的时候尚可,这会儿自己走,方知伤有多疼!
挨了二十棍,前路尚有十余里,申屠谦大致能猜到刘泓澜因何打他,若说第一棍是为了惩戒他的嚣张,那么余下的那十九棍,纯粹乃是试探——
刘泓澜在试探他的功法修为,妄图追查出他功法的来历!
寻常人被打了二十棍应该是个什么模样来着?
脑补出口歪眼斜的模样,申屠谦嫌恶的干脆两眼一闭往雪里一趴,眼看着便没动静了……
舍仁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也浑身僵硬的不动了。
刘泓澜盯着趴在雪地中的小狐狸,额角青筋一霎暴起,今夜当真邪性,转眼便被这破小孩儿连番算计了两次,不仅如此,使的还都是苦肉计,这便是典型的欺负他的师侄为人老实!
漂浮在半空的气息变了,轻轻淡淡的冷意看似不经意,实则乃夹杂着凛冽过此间怒雪的阴寒煞气——
刘泓澜蓦地回望舍仁,身后站着的人分明还留在原地,只是身周雪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冻实!
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刘泓澜笑了两声,他不会跟师侄好生解释,眼下言语无益,只有让他的好师侄看清面前的小狐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成!
长街凄冷空寂,更显得刘泓澜的笑声苍冷诡谲,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今夜且看这小狐狸妖如何在他面前露相!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序章三 葬玲珑(中)
甩出马鞭将申屠谦卷过来夹在腋下,刘泓澜狠狠挥鞭抽向乌骓马,马儿吃痛,一霎疾奔——
一处箭楼深遂通道上方,素和寒拙慢抚手中铁骨折扇,对身边人微一点头,道:“看来刘泓澜只是个俗人,传信给族长,便说咱们的这位左武大将军上钩了。”
长街打马,刘泓澜眸底绽放一缕疾厉之色,攥紧申屠谦衣襟,愈发用力挥鞭,马儿奔行动静压着一声紧过一声的雷鸣,如扣着他心房的战鼓,无硝烟的战争,眼下开锣,尚且太早——
沉不住气的从来就不是鬼手山走出来的人,他与御风师兄以及小师侄的心,早已经过鬼手山四季不融的冰雪被冻得冷静,镇定!
纵然舍仁涉世不深不懂什么叫冷静,他也会动用一切手段逼小舍仁学会冷静,今夜初见,且就给小师侄上这一课。
舍仁这会儿顾不上去猜刘泓澜所为的用意,就观不断有血丝顺着马背滴落,他震愕之际急忙去追,这会儿轻功什么的都丢墙角去了,一双人腿硬是跑出来了四条腿的速度!
距离宫门尚有五里路程,刘泓澜勒住缰绳将申屠谦往雪里一扔,任那小身子翻滚几下又印出几片血痕,四肢摊平躺在雪中,再无动静。
舍仁顾不得其他的快步跑向申屠谦,沾了血迹的雪地黏滑,不留神一并摔在那片血痕中,往前爬了两步,这才堪堪捉到申屠谦衣角,仓促间手指碰到申屠谦掌心,触感一片冰冷僵硬……
舍仁抿住唇角,放轻动作穿过申屠谦后颈将人慢慢搂入怀中,一遍又一遍抚过怀中人瘦弱胸膛,急道:“醒醒!你快醒醒!莫睡莫睡!此处睡不得的!醒醒!快醒醒!”
叫了半天不闻应答,舍仁不由捏住申屠谦手腕,本已手僵拿之不稳,眼见那腕子软软垂入雪中,申屠谦亦是眼眸微阖,眸底僵死毫无生息的模样,他跟着僵了片刻,这才瞪着刘泓澜道:“你折磨死他了!你活活折磨死他了!你将他活活折磨死了!你——你——你将他还我!你将他还我!”
刘泓澜依然坐在马背上,压低身形看着申屠谦,一时无法确定申屠谦是否真的被方才那番剧烈颠簸给颠死了,回望一路而来的血迹,这伤得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莫非是他猜测有异?!
翻身下马拂开舍仁,刘泓澜伸手去摸申屠谦胸口心房那处,触手满是温热之感,收回手,掌心一片黏腻鲜红,这血色显然印证了小混球还活着呢!
刚道要糟,骤感胯下一痛,刘泓澜眸底凶戾绽放,捂着被申屠谦踹中的部位,缓缓抬眼,漫天落雪中,一道衣摆翻飞的身影映入视线——
四目对视,小小年纪的申屠谦,眸色居然远远戾过他这名左武大将军更是鬼手山第二代传人之一的泓澜客,观之于此,刘泓澜不仅胯下剧痛难耐,心底更是对这名孩童生出恶寒——
方才那极快的惊鸿一瞥,申屠谦眸底竟然泛出了一片青光!
顾不上胯下之痛,刘泓澜细细打量申屠谦,这会儿又未再见那青光凶色——
“申屠谦,你究竟师承何方?”
缓缓掸掉满身落雪,申屠谦直起身,冷然道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刘泓澜哈哈大笑,笑罢,冷眸相对,缓声道:“若我未记错,这一任的南疆王灵霄禾乃是当世硬气功宗师,论及硬气功,他论第一,便无人敢认第二,此法门不动则已,若动法门,便会眸中现出青光,戾气噬心,动一次,噬一次,怕是远要戾过吾鬼手山一门百倍千倍。”
申屠谦收整衣袖,面对刘泓澜这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不屑解释,复冷道四字,“关!你!屁!事!”
刘泓澜反倒不介意对方的无礼,诧异道:“你属什么的?”
申屠谦简道:“虎。”
“属虎?”沉吟片刻,刘泓澜围着申屠谦转了一圈,上下将人打量一遍,最终目光锁定申屠谦五官,随后莫名其妙的由袖中摸出一枚浑圆吊坠并将吊坠递过去,道:“这物事,送你了。”
瞄了一眼滴溜溜随风而转的吊坠,申屠谦嗤道:“不曾想你身为左武将军,居然是个脑瓜有坑的货色。”
被一个小娃娃吐槽脑瓜有坑,刘泓澜不恼也不怒,此一刻,他也当真觉得自个儿脑瓜有坑。
将吊坠递给舍仁,刘泓澜道:“阿仁,此物名为‘透玲珑’,乃是你师祖交给师叔保管的,今日便由师叔传给你,拿着。”
申屠谦瞥了一眼鬼手门主信物,像是若有所思。
舍仁这会儿压根没心思去看那信物是何模样,按着膝盖站起来走到申屠谦面前,沉默片刻,道:“我方才以为你真的死了,你骗我作甚?你骗我呢,你我初识之际,你说过你不会骗我,让我信你。”
申屠谦道:“我没骗你,要不是我知道你在追着我,要不是你喊我了揉我了,要不是你说我被人折磨死了,要不是晓得你难受得狠了,我估摸就真的死了。有些本领,我本是宁愿去死也不用的,若真的死了,也就干净了。”
对视舍仁,申屠谦认真道:“但你叫我了,我听见了,你叫我了,我便不想死了,那些不想用的本领,也就不受控制的施展出来了。”
眨了眨眼,舍仁忽道:“那是否代表以后你再死了,只要我叫你,只要我难受了,你就不死了?”
申屠谦不耐道:“你烦死了,好罢好罢,若我来日真的死了,你叫我我就不死了行了么!”
被晾在一边还摆弄着那枚吊坠的刘将军无语望天,这俩小混球之间的对话听得真别扭,什么叫他死了你叫他他就不死了——
人都死了,叫个鬼呢!
“阿仁。”刘泓澜不甘心被晾在一边,将门中信物递过去,道:“接此‘透玲珑’,往后——”
舍仁抄走信物,对刘泓澜连半个目光都欠奉,眼神仍追着申屠谦,道:“说了那般多你是糊涂了么?死来死去你就不累么?你就不能干脆不死?你不死我就不用叫也不用难受了!”
刘泓澜胸闷,申屠谦亦被舍仁数落得胸闷,隔着玄纱捏住舍仁的嘴,看向刘泓澜,道:“今日不论如何,我欠刘将军一记大恩,来日必加倍来报。”
无端端便觉得小狐狸话里有话,刘泓澜更是胯下再次隐隐作痛,暂不提小狐狸的“加倍来报”之说是正话还是反话,刘泓澜翻身上马,道:“是欠我的,还是觉得我将你拉入一方再见不到天地清明的泥潭,此刻你便许下承诺要报我恩,未免早了些。”
舍仁谦上前一步,拢袖道:“是恩是仇我自然分得清,今日若无将军相助,我一介平民的身份是绝然进不去的,待来日,若将军有所——”
刘泓澜挥手打断,凝眸望向玄宫,语声低沉道:“你可知那里头便有我大师兄伏垚,也就是番邦国师幽魂,对上他,连我都没有把握一招取胜,即便是胜,恐怕也是惨胜。恩师在世时,赐大师兄此名讳,便取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寓意,可见当初恩师对他的寄望有多重了,寄望重,便意味着幽魂的功法超绝,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谢将军提醒。”申屠谦道:“我入宫只为救父亲,不为其他,再者,对刘将军所说的部分话语,请恕小民不敢苟同。”
耳闻申屠谦只字不提更不再使激将法逼他与师兄幽魂正面交锋,刘泓澜心头阴霾稍缓,道:“你指的哪处?”
摊平掌心复而转向掌心向下,申屠谦抬起头,慢声道:“古有大道来议,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凡事皆有阴阳两极,何论一个凡人呢?所谓的‘伏垚’此名,拆出‘伏’,为‘人’旁‘犬’部,那不过人面犬身也,明明是人,却偏要选一个为番邦看门的活计来做,好好的鬼手门下不立却给番邦贼子当条看门狗,这就是闲的了;另,‘垚’字,本意霄拔巍峨之说,直耸云霄,令人好生敬仰,但因此货选了个看门狗的活计,他的那个‘垚’便是反之而行,改扶摇直上为倒头钻地,一个土还不够他吃的还偏要三个土,他不仅闲得发慌闲得**,因吃土过多,更是憋得没事吃饱了撑的!所谓那闲扯淡一般的‘扶摇直上九万里’,因其身卧土中,不扯也罢!”
听罢此长长一段解析,刘泓澜未笑亦未恼,这番话听着刺耳,解得更是恨不得歪到天际,只是胜在语句通顺罢了,不止通顺,简直忒是顺了些!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千讽万骂,歪解胡诌,这些都便罢,横竖这番话里愣是寻不到有关幽魂名号的半个字,就连唯一一次提及的“伏垚”两字,亦加了一个“所谓的伏垚此名”为铺垫。
言辞犀利间不失攻守兼备,做事会否亦然,抛开文辞,若论对敌之招呢?
思绪作祟,刘泓澜沉默稍长,道:“申屠谦,云相给你取的这个名讳真是——”
不等刘泓澜道毕,申屠谦不复方才侃侃而谈的模样,垂眸看雪,接话道:“某之名……”头抬得极慢,正因为极慢,才令刘泓澜看清了对方每一瞬转变的眸色——
有不甘,有疑惑,再到哀伤及泫然欲泣前的骤然化笑,直到最后一抹洒然之笑晕开,来自申屠谦的数次眸色转变,直令刘泓澜心神震住!
两厢对视,申屠谦抿唇淡笑,续道:“申屠之姓随父,谦这个名字乃是我自己取的,父亲并未给我取名字,他让我自己选往后的路该如何去走。”
收回心神,刘泓澜伸出手去,道:“就此一次,因你为自己取的‘谦’之名,上马来,我带你入宫去。”
申屠谦敛衽行礼,这才握上刘泓澜的手被拉上马,刘泓澜调整好姿势让申屠谦坐在身前,道:“坐稳了?”
微一点头,申屠谦看向静默而立的舍仁,道:“你不能一道进去,或先回府,或就近等我,你选哪个?”
目光掠过刘泓澜直对申屠谦,舍仁道:“我等你,不论多久都等,你知道我在等你,你要记得出来,不然我就冻死饿死了。”
留一寸目光凝在舍仁那处,申屠谦再不言语,而刘泓澜亦不再多做停留,腿夹马腹,有意放慢了速度,慢步而行。
宫门那处早已是跪了一片,刘泓澜穿过宫门,刻意放慢了一些速度,道:“想好救你父亲的良策了没?”
“没。”申屠谦答得干脆,“莫过见招拆招便是。”
答罢,接着道:“刘将军当真胜不过幽魂?”
刘泓澜盯着申屠谦的小脑瓜,反问道:“你想激我与他动手?”
微一转头,申屠谦笑之眸亮若星,道:“你打我的时候,我当真想过要那般激你的,现在却又不想了。”
回过头去,申屠谦笑容已收,语声亦低,道:“舍仁说,他在等我,我要带他回去的。”
刘泓澜心底一动,问道:“你喜欢阿仁,你懂我说的喜欢指的是哪种。”
申屠谦转过头来,面色清冷似霜,只凭口型道出的答案乃是——
“他是我的。”
刘泓澜眼尾凝笑,失温的笑意落在申屠谦眼中,他读懂刘泓澜未说出口的分明就是两个字——
未必。
暗夜流光,不见肃杀气氛,凝戾而啸的恨意,自申屠谦眼中迸发而出,受其感染,刘泓澜以眼神俄顷反扑过去,互相倾轧之际,谁也不愿意退却半分!
申屠谦收住眼神,低声而笑,“刘将军,你的不愿相让,当真只是害怕我夺了你的师侄?被我父亲算计的滋味,妙不妙?我就当你是一番好心要借着某个机会救我父亲,但你动机不纯,我父亲不会领你的情的。”
刘泓澜同样收回眼神,没有用言语回应。
静谧宫闱倏尔响起一记挥鞭,马声嘶鸣,飞蹄踏雪,凭此奔雷急电般的动静便可猜到,马背上的两人被颠得有多辛苦!
刘泓澜尚可,对于申屠谦来说,剧痛往复而来,刘泓澜有意用力扣紧他腰身大穴阻了他的下盘坠力,一副瘦小身子被颠来颠去,死死咬住下唇默默一一受下,直到模糊视线中映入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因刘泓澜勒紧缰绳停马不前接着翻身而下,申屠谦失了凭借跟着一同栽下,被刘泓澜接入手中,剧痛余力,仍令其四肢痉挛不休!
又抽搐好一阵,申屠谦骤然翻身落地,跪在地上一连吐出数口血,再也站不起来了。
刘泓澜低睨一眼,压低声线道:“你就跪在这里,除陛下之外,不论谁叫你,你都莫答应更莫起来,你进宫是为了救你父亲回家,记下了没?”
十指抓入雪窝,本粉白细嫩的一双小手青筋毕露,申屠谦急喘数下,勉强挤出一个字,“好……”
走出几步,刘泓澜有些不放心的回眸看去,申屠谦已是跪姿端正,只是那张小脸被散落的长发盖住了大半,瞧不出神情几何。
此时风已停,刘泓澜有感肩头发丝微飘,便再顾不上申屠谦,疾步往太极殿而去——
刚走到太极殿前便迎面对上两股冲击力极强的无形内息,衣带被撕扯得猎猎作响,刘泓澜稳住身形,道:“陛下息怒,请许泓澜一见。”
殿内传出的一股阴寒内息先停,另一股内息随之愈发霸道罡烈,待殿内传出一阵珠子落地之声,这才听见圣帝低声道:“泓澜来了,进来吧。”
走到殿门那处,刘泓澜有感有异,目光一转,瞧见了被丰长穆护在身后衣衫不整的申屠云,脚步一转走到丰长穆面前,刘泓澜淡道:“让让。”
“奴婢……”丰长穆的话还未来得及再道便被刘泓澜扫到一边,小心翼翼看向殿内面淡如水的圣帝,丰长穆退到一边,垂手而立。
稍加收整申屠云衣衫,刘泓澜将人抱起跨入殿内,微一点头算是与圣帝见礼,放下申屠云,摸出怀中伤药倒出两粒捏开申屠云牙关喂了进去,指腹顺过对方咽喉,待药丸顺下,摘下腰间布囊打开,内里放着的,原是洗烫干净的绷带。
刘泓澜拿起申屠云腕子看了看,复看向其颈间那处伤口,目光停在圣帝有意印下的那枚吻痕,轻声而笑,道:“这绷带乃是泓澜受伤之后所用,用罢便随身带着,本想着哪日还给对手的,殊料却用在了云相这处,当真世事难料。”
捏碎一粒伤药洒上绷带,刘泓澜放缓动作将申屠云颈间伤口包扎罢,感觉人要醒,遂温声安抚道:“是我,你若被折腾得累了,就继续睡你的。”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看得人好少么,寄几顶一下。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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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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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申屠云听出刘泓澜声音,轻声应罢,这便昏沉而睡。
刘泓澜瞧出圣帝及幽魂的方位皆变,可见那二位方才都想来扶美人,大献殷勤。
收回目光,刘泓澜待将申屠云掌心及腕子伤处皆处理完毕,干脆席地而坐让人睡在臂弯,对视圣帝,道:“陛下因何要对云相动怒,可否告知泓澜?”
气沉片刻,圣帝方道:“申屠云半月前来请命要带兵去围剿鬼手山,朕那时不许,他便以绝食相逼在太极殿前跪了两天两夜,后来朕许了,结果呢?非但没擒到御风鬼手那个祸害,就连祸害的徒弟也未擒到,先是犯龙颜,后又无功而返,莫非朕不该对他降罪?!”
尾音随之严厉,睡中的申屠云肩头微颤,被惊着般得又往刘泓澜怀中缩了缩。
圣帝凝眉:“咳!”
刘泓澜为申屠云顺了顺背脊,无奈笑道:“陛下莫咳了,请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笑罢,正过面色,道:“敢问陛下派给云相的副将是谁?”
“还能有谁?”圣帝哼道:“不就是素和寒拙及你一手调教出来的钟昊,以及申屠云府中的那个箭手山石!他倒好,人给了兵马给了,他居然无功而返,可当真是好!”
笑纹渐深,刘泓澜辩道:“请恕泓澜斗胆,再敢问陛下,那素和寒拙也好钟昊更是烂泥糊不上墙的货色不提也罢,那个箭手山石更是去了等于没去,就以素和寒拙来说,他素和一族的铁骨折扇对御风师兄的一双鬼手,陛下觉得胜算几何?”
“刘!泓!澜!”圣帝喝道:“口口声声叫那贼子师兄,你欲几个意思?!”
刘泓澜显得愈发无奈,将申屠云交给丰长穆扶着,起身抱拳道:“还请陛下恕罪,泓澜素来实话实说,泓澜亦出身鬼手一门,称呼御风师兄并没错,若惹陛下不快,泓澜甘愿受罚,末将这副身板,当得起陛下随意拆卸。”
扫过地上断线散开的佛珠,刘泓澜复道:“但在陛下发落泓澜之前,我有事启奏。”
圣帝哼出一个字,道:“讲!”
刘泓澜的面色冷了,慢声道:“我来之前特意去过云相府中,从云相之子申屠谦口中得知的真相并不似陛下所说那般。申屠谦言之因担忧亲父围剿鬼手山便心急赶往,后来更被御风鬼手之徒拿住当做人质,云相高义,为灭贼子不惜一箭射出,箭贯其子之身将御风鬼手之徒钉死当场,不知陛下对此事,又觉如何?”
睁着眼睛说瞎话般得道出一番话,刘泓澜复道:“陛下若是不信,那申屠谦我带来了,就在殿外,陛下可将人传来亲自来问。”
眼见圣帝又要动怒,刘泓澜解释道:“本来泓澜亦知申屠谦身为白身不得入宫,哪知此子举出古有民告官先受杀威棍的说法,并言之他愿受泓澜二十军棍求我带他入宫为父作证,泓澜念其救父心切诚为感人,亲打二十军棍,这才将人带来了。”
“你——”
睡中的申屠云蓦地睁开眼,拂开丰长穆疾步跑到殿外,隔着急雪果然望见跪在阶下的那道小小身影,申屠云不由长声叫道:“谦儿——”
哀恸之意直击申屠谦脑髓,猛地抬起头,泪断线盘珠而落,想要站起身再不顾一切的扑进父亲怀中,无奈已被折磨得再无力动弹……
“谦儿!”申屠云急拾瑶阶而下,雪中阶滑,一步踏空往前摔去,这一跤若摔实了,只怕不死便也残了,申屠谦哀而急,脑中意识骤断,徒劳伸出的手软软垂下,“父亲……”
有道影凌空接住申屠云,重重落入申屠谦身侧,扬起的急雪牵动的余劲直将申屠谦拍出数步之远,他慢慢转头看去,视线中只可见一角明黄龙袍,以及一双蹙金步靴。
申屠谦没有抬头,耳闻申屠云急道:“陛下!快放微臣下去!你……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好容易被放下地,申屠云却再不去看申屠谦那处,双膝跪地,叩首泣道:“微臣自问无愧于吾大玄,今日负枷领罪,若陛下要发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虽身死,微臣之魂,仍存一片清白!”
清白与否不是圣帝所关心的,低睨趴伏雪中一身血迹的小小身影,慢步上前也不言语,圣帝伸手将申屠谦翻过身来,不顾严冬雪冷一把扯开申屠谦衣衫及绷带,瞧罢那处箭伤复将人翻过身去,背后亦有一处箭伤,实打实的贯穿伤落入眼底,兼带交叠棍痕——
圣帝伸手按上用力一撸,剧痛加身,申屠谦再也承受不住,连哭带叫几声,彻底昏死过去!
“你——谦儿!”
申屠云爬行上前将申屠谦抱入怀中,急忙解开自己衣衫将那团小小身子裹住,冰冷体温冻得申屠云不断颤抖,颤了又颤之下,抬起头对视圣帝,阖上眼眸,两行泪滑落,轻声道:“陛下若折磨够了,便杀了我……苦……这份苦……不受也罢……你送我父子一程,绝吾申屠,还你安泰河山。”
圣帝面无任何情绪,伸手拭去申屠云面上泪痕,指腹滑向那枚细小喉结,申屠云扬首将喉结完全现出,复道:“你杀吧,我不会怪你的。”
圣帝道:“今夜你若愿留下随朕回寝宫,朕便既往不咎,如何?”
申屠云摇头道:“不如何,亦绝无可能,你若强要也罢,至多要去我一具死尸。你玩弄一副死尸不当紧,大玄初开便坐实昏君名号,也不当紧?”
犯颜直上的结果便是被圣帝一巴掌打中,血丝顺着唇角蜿蜒而下,申屠云定过嗡嗡作响的脑际,对视圣帝,丝毫不愿服软!
圣帝隐在龙袍中的腕子发颤,拂袖反手又抽了一巴掌过去,眼见申屠云歪倒雪中,血又涌出得多了些,仍是那副清冷面容,分明半步不让!
圣帝有些慌了,第三掌……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再打了!
幽魂走下长阶,道:“我佛慈悲。”
申屠云拭去唇边血迹,微微笑道:“令神僧见笑,我今日落魄之相戴罪之身,我若死了,就不牢神僧念那往生咒了。”
幽魂有意移开视线,对圣帝躬身道:“陛下有此高智右相,又有那位武艺超绝的左武大将军刘泓澜,贫僧能得陛下许可留在夜玄寺讲经传义,实乃莫大荣幸。少林高僧已去过鬼手山那处,余孽即便逃脱,想必亦不会长久,便请陛下息怒,贫僧这便回夜玄寺了,不敢再打扰陛下安寝,贫僧告退。”
圣帝回了一个笑,道:“朕无暇抽身,恕不远送,雪夜路长,高僧慢行。”
笑转淡,陛下高声喝道:“丰长穆!传步辇!召素和寒拙亲自送高僧回夜玄寺!”
幽魂合掌而笑,转身往宫道而去,似是洞悉圣帝嫌他碍眼多时,偏又放慢了步伐,有意走得极慢,几欲成挪。
圣帝咬牙而喝:“素——和——寒——拙!”
姗姗来迟的素和寒拙抱拳道:“微臣在!”
圣帝磨牙道:“送高僧回夜玄寺去!你!亲!自!送!”
就差含着冰粒直接喷在素和寒拙脸上,圣帝站在申屠云身前有意为其挡住些许风雪,看都不再看领命惶及而去的素和寒拙,回眸道:“泓澜!”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一直在殿内的刘泓澜正面带疑惑的盯着方才幽魂掉在地上的那些佛珠,怎么总感觉像是少了一颗呢?
方才虽是仓促,他分明数过地上的佛珠是有一百零九颗的,缘何就剩一百零八颗?
圣帝叫声传来,刘泓澜应罢,闪身到了阶下,凝神听罢,道:“幽魂已经走远了,陛下可以为云相及申屠谦传御医了。”
申屠云摇头失笑,扶着腰站了起来,手抚纷乱鬓发,抬眼看着圣帝,道:“演个戏给幽魂看罢了,你还真打我?疼呢。”
圣帝瞥眼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你没听幽魂说么?少林高僧已受他所诱去罢鬼手山了!幽魂诱骗少林高僧与御风动手就是为了提前引发御风散功好逼问出解去散功的法门!御风就算逃了也不会长久,他没救了更不值得你再护着他!你少倔一次就不成吗?下次我且打死你的!”
申屠云自欺欺人般的捂着耳朵,待圣帝道毕这才将手放下,端正而跪,叩首道:“罪臣不敢劳宫中御医,若陛下发落完毕,请许微臣带子回府。”
被申屠云那副自欺欺人的模样气笑,圣帝道:“朕倒是忘了,你那府中便有一名妙手神医呢!”
冷言冷语罢,圣帝凝眉看向神识不知的申屠谦,此子倒是在曾经匆匆见过一面,这般重的伤都受下来了?
莫非——
伴心底猜测,圣帝看向刘泓澜求证,刘泓澜点头而应,“我试探罢了,此子授业师父……”
申屠云恨极而啸,“刘泓澜!你敢说!你势要绝我父子后路!”
刘泓澜目光毫不闪躲,待申屠云喝罢,这才续道:“申屠谦的授业师父确乃南疆王,灵霄禾……不仅如此,我还可以确认,申屠谦怀有灵氏王族的蛊王之息,所以才不惧受伤流血。”
圣帝惊怒,不由分说一把扯过申屠谦扭头便走,“你可以走,你子留下。”
“陛下!将我儿还来!”申屠云站起身就追,去路被刘泓澜所阻,不由急道:“你让开!陛下会杀死我儿的!”
刘泓澜轻轻摇了摇头,万般无奈道:“你暂时要不回申屠谦的,我亦是为难要如何向阿仁交代,他还在宫外等申屠谦,你我都不能硬逼陛下,他已登基为帝,你我乃是臣子,我带兵而归,再逼得紧了,便与逼宫无疑,申屠谦更是断无生路。”
申屠云目光追着圣帝背影直到瞧之不见,不甘心的扯着刘泓澜衣襟,道:“他到底要对谦儿作甚?!再者——你下手未免太重!我儿本就有伤,你——”
刘泓澜不耐烦打断道:“你演戏给谁看呢?那娃儿你当真待见?身为人父你连个名字都不给孩儿取,你配他父亲?”
“你……我……我不是……”
申屠云转身往宫道走去,冷道:“我的事,我如何处事,我因何要这般对我儿,不需你来管。”
“哦。”刘泓澜跟上几步,放慢步伐,道:“御风师兄对待阿仁与你对你孩儿当真如出一辙,你俩还真是绝配呢!”
冷哼罢,一声厉啸,乌雅良驹立时来迎,翻身上马,刘泓澜道:“需要我带你一程不?”
申屠云扶着宫墙蹒跚而行,回了个冷脸,道:“谁要你带?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去向你那好师侄解释一番的好!”
刘泓澜嘴角一耷拉,猛地扬鞭,策马疾行——
哪怕再难面对也罢,事情的完整过程以及结果,还是要告诉阿仁的。
不知过了多久,待申屠云终于靠一双脚力走出玄宫,眼见刘泓澜正与舍仁共对,遂走上前,道:“你是与我回府,还是跟你师叔走。”
舍仁沉默片刻,看着申屠云,道:“他什么时候能被放回来?”
申屠云将事情经过道出,有意专捡申屠谦被反复虐待的过程叙述,舍仁听罢这番话后摸出那枚吊坠放在掌心,对视刘泓澜,淡道:“你做的事,是为了帮申屠谦,对么?”
刘泓澜点头应道:“自然是为了帮申屠谦救他父亲,你没瞧见申屠云已逃过此劫出宫就在你面前了么?”
舍仁点了点头,又道:“可若不是你的计策,宫里的那个帝便不会这般快的发现他的功法有异而不放他出来了,我在他进宫前就说过的,他不出来我不会走,哪怕饿死冻死在这里也不会走。所以来说,你既然知道他不出来我便要饿死冻死你还仍然要在半路上趁机欺负他,就由此来论,你便等同于要饿死我冻死我,你配当我师叔么?”
刘泓澜不服,辩解道:“你可有想过是申屠谦故意激我生恼要那般对他的呢?”
舍仁亦是不甘,回辩道:“在府里你便晓得申屠谦精于算计了,你都吃瘪一次被他算计到打他从而令我恼了你,你已然上当一次了,但还会上当第二次,就像他说你一般,你是脑瓜子有坑么?”
脑瓜子有没有坑,刘泓澜暂时顾不上去对着镜子找,被后辈子侄数落打击至心生真怒,戾气快于意识,当下一掌拍出,正对上舍仁格挡的手掌,两掌相对,玉碎之声清晰传来,掌心刺痛,收回手掌看向扎进皮肉中的吊坠残片,刘泓澜怒声喝道:“此乃吾鬼手一门的信物,你怎敢将它给毁了?!”
舍仁一点一点拔除掌中同样刺入的碎片,长睫微垂,低声道:“你方才没瞧见我将此信物放在手中么你还一掌就打过来,这信物分明是你打碎的,你不仅打碎了这枚信物,你还又被我算计了一次,我就是故意将它放在手中故意看你会否打过来的,你待如何?”
“阿仁!吾乃你师叔!你便铁了心的要与申屠父子一道而行是吗?!”
最后一块碎片拔除,舍仁走到申屠云身前,回眸看着刘泓澜,道:“本来我并没有要怎样,这是你说的我要与申屠父子一道而行,是你提醒我该如何去选。”
撩起衣摆端正而跪,连着磕了三记响头,舍仁抱拳道:“主公在上,自今而后,我愿奉申屠谦为公子,一世追随公子身侧,侍他起居,任他差遣,无怨无悔。”
分明叫申屠云为主公,说的却是要追随申屠谦身侧。
申屠云含笑而对,伸手揉了揉舍仁脑瓜,道:“好,既认谦儿为主,他现在还回不来,那你便随我回府去。”
“那是自然。”站起身,舍仁扶着申屠云便走,走出几步回过头去,看着面色盛怒的刘泓澜,道:“虽然我恼你了,但你是我师叔,你对我好喂我吃鱼,我不会忘了的。公子恼不恼我那是公子与我之间的事,他不喜欢我叫你师叔,但我仍要叫你师叔,这便是我与你之间的事,一码归一码,我分得很清楚。所以,你也莫忘了你说的下次回来要给我带鱼吃。”
刘泓澜将雪中的玲珑碎片一一捡起,长声一叹,看着申屠云,道:望云相善待阿仁,泓澜在此谢过。再者,御风师兄不在你身边,就连我也即将再次远赴边关,你要小心提防幽魂再寻你麻烦。”
申屠云脚步一顿,回眸而笑,解下脖颈上的绷带隔空用力投过去,道:“再赴战场时,便将此绷带还给上次伤你的那名对手,以系其尸!”
刘泓澜含笑接过带血绷带收回粗布布囊中,抱拳道:“那是自然,我借云郎吉言,好走,不送。”
一声“云郎”入耳,两人互相来往一枚深远目光,申屠云往东,刘泓澜翻身上马往西,不同道,各自而行。
马蹄声远,申屠云脱开舍仁的手,低睨道:“你认我为主,可想过我会如何对你?须知,我无情,此乃你师父亲口说的,莫以为我不晓得我欺你师父之时你就在附近,跟着我这个无情之人,我便对亲儿亦可利用,你若后悔,还来得及的。”
舍仁摘下遮面玄纱,抬眼道:“在答主公之前,还请主公先做一件事。”
申屠云看向别处,道:“何事?”
“请主公看着我,我只要你看着我,将方才的话再道一遍。”
申屠云笑至浑身剧颤,慢慢移过目光对视舍仁,对着这副与申屠谦相差无几的面容,复道:“你认我为主,便要被我利用,不管是谁,利大玄百姓者,我皆可无情而用,包括我自己在内,利尽吾辈之能,善与百姓,你若后悔,来得及的。”
舍仁挂好玄纱,道:“给你磕头的时候便说了,我无怨无悔,主公莫非忘了?”
申屠云未再言语,接受了舍仁搀扶,雪夜慢行,偶有一叹,随风送远——
谦儿,莫怪为父,无大玄,便无为父,更何来有你呢?
是福是祸亦或再遭受几许折磨,你便唯有受下,莫令我对你失望。
舍仁今已亲手葬下他师叔传的那枚透玲珑,往后,舍仁便是你的了,你想要的已是得到,万般所受,该是值得。
……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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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五 迷离踪(上)
深夜幽寂,丞相府看似一派祥和静谧,申屠云合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换了几个姿势不得入睡,这便索性坐起身来。
耳畔落入更鼓声,一下又一下的由远及近,更夫的鼓锣仿若敲在他的心上,距离申屠谦形同囚禁般的被陛下留在宫中,已过了不短时日——
不能再等了。
门庭官纱晃了两下旋即熄灭,继而点亮的乃是白纱纸灯,申屠云看到只有圣帝才知道的暗号,警惕的看着房门,道:“长穆?”
房外换灯的果然是丰长穆,只见这人轻推房门闪身而入,压低声线道:“云相,陛下急招。”
“是不是谦儿他——”申屠云急忙收住提高的声线,轻道:“那孽障醒了?”
丰长穆刚想言语,蓦地侧身避开房外疾飞而入的两点寒芒,申屠云不做别的解释,只对房外的人道:“你管闲事管到我头上了,这里没你的事,继续睡你的觉去。”
借着言语走到丰长穆面前,申屠云道:“你别多问,房外是我的人,他至多将你当成贼了。”
房外那人的暗器手法太过熟悉,丰长穆沉默一息,仅以口型道:“外面的莫非是御风?”
申屠云摇了摇头,看着房门,道:“说了让你去睡觉,莫非你还等着我亲自去给你铺床盖被?”
这话说罢,三人隔着房门僵持了一会儿,只闻房外传来一把略显沙哑的语声,道:“主公好眠。”
这声主公愈发令丰长穆疑惑,碍于陛下传召得急,这便催促申屠云快点更衣跟他进宫。
申屠云有意放慢动作更衣,即便没有功法他也晓得,房外的破孩子并没有走,好在丰长穆并没深究的打算,待总算更衣完毕,这便带着人从后窗走了。
房中没动静了,舍仁推门而入,环顾一周,对着那扇开着的后窗发了会儿呆,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三步上前,猫着腰跃窗而出——
落地的那一霎他便觉得要糟,后颈紧跟着一麻,先是穴道被点,颈侧随即被劈中,整个人歪入一个不怎么厚实的胸膛,恍惚间好像听见他那主公央求哪个别杀他……
申屠云护着被劈晕的舍仁,用力扣着丰长穆的手,急道:“长穆——你不能杀他!”
丰长穆也跟着急了,不由分说将申屠云一并制服,低睨失去袒护摔倒的舍仁,道:“这人不能留着!”
“你松开我!不然我叫人了!”申屠云挣扎道:“你快松开我!”
丰长穆腾出来一只手上去便要揭开舍仁遮面玄纱,申屠云借着双手被拧的姿势返身踹了一脚,丰长穆闪躲之际不留神被申屠云挣开,两人面红耳赤的对持了一会儿,申屠云压低声线招来山石将舍仁交给对方,这才看着丰长穆,道:“他是我的人,此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云郎!”丰长穆急得连称呼都变了,拉着申屠云的手,道:“宫里出事了!两个细作死了!若被陛下晓得你府里也不干净并且你还护着这来历不明的小孩儿——他必然会发落你的!”
耳闻宫里死了细作,申屠云定住思绪,道:“你先别急,陛下找我必然是要商议对策,咱们先进宫再说。再者——”
看着丰长穆,申屠云认真道:“那小孩儿不是来历不明,他是我的人,他叫我主公,这事你不许告诉陛下,否则我便不进宫了。”
眼下没有外人,丰长穆焦虑盘旋两步,指着申屠云道:“你这性子真是要改改才成,待会儿见到陛下,你且记得别激怒他!”
“御前大伴的教诲我领了便是。”申屠云拢了衣袖,似模似样的对丰长穆行了个令对方目瞪口呆的礼,道:“时辰不早,莫让陛下久等,劳您这御前大伴腿脚一趟,送我入宫。”
丰长穆显然被气得够呛,偏又拿对方没辙,唯有搂着申屠云的腰,踏空而去。
两人趁黑躲开侍卫从北衡宫道而入,一路摸到落梅轩这处,丰长穆脚步一旋又往太极殿而去,申屠云察觉有异,遂道:“陛下将我那孩儿安置在落梅轩?”
丰长穆既想抽自个儿两巴掌又想捂住申屠云的嘴,是他想岔了,陛下不可能将尸首搬来落梅轩,陛下也是的,吩咐他漏夜带申屠云入宫,怎不说明将人带到何处呢!
要不是他瞧见落梅轩灯火漆黑这才晓得陛下不在,他方才差一点就将申屠云带进去了!
申屠云不断回眸看着落梅轩,大有想挣开丰长穆跑进去的意味,丰大伴迫不得已点了这人的穴,这才总算将人一路带到太极殿交差,对上陛下的冰冷目光,丰长穆赶忙关门退到一旁,垂首而立。
难得遇上申屠云不甩冷脸君臣也不必演戏给谁看的机会,圣帝饶有兴味的围着申屠爱卿走了一圈,这才慢吞吞的伸手,为人解了穴。
被冷风吹了一路又被点了穴,申屠云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颤巍巍伸手指着陛下点了两下,破天荒的没喷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殿中点了好几樽长明灯,正中摆着两个木榻,榻上分别停放了一具女尸。
撇开其中一名明显死于外力的女尸不理,申屠云走到溺毙的柳儿尸前,指尖微勾狐裘衣带,投给陛下一个目光,静待后续。
就观申屠云一个活人的脸色比死人的脸还要白,圣帝端了热茶过来,先将茶盏放下,拧干热水中的方绢为申屠云擦了擦手,接着将热茶塞到对方手里,道:“你先看看这女尸有何异状再说。”
若无异状,陛下便不会着急让丰长穆悄然带他进宫了。
申屠云收整心情品着贡茶,视线移向女尸,主要观察的便是那件狐裘,暂不说那精细的料子不可能是一个随侍能穿的,凑近些许,他觉得最不对劲的便是狐裘衣带的打结手法。
圣帝沉声道:“这狐裘乃是丹阙的,这两个随侍也都是天玑殿里伺候他的,就那个脖子被我拧断的,我让陈伴验罢了,这女子怀了身孕。”
“凭这个断定这女子乃是细作?”申屠云顺着停尸台转了两圈,视线不时游离于两具尸首之间,将茶盏搁下,凑近溺毙的柳儿来回嗅着,圣帝看得眼角直抖,不由道:“别离那般近。”
“怕什么,死人又不会吃了我。”挽起衣袖,申屠云抬眼道:“拿把刀给我。”
圣帝将人拉开,道:“用不着你的血来做试验,这随侍不会是南疆派来的,体内不会有蛊。”
大玄位处中原,南有南疆,北有番邦各郡,三方势力将天下三分,听圣帝这般说,申屠云故作恍悟道:“这细作不是南疆的,那便是番邦的?”
圣帝被气笑,命丰长穆领着人将殿中尸首撤下,待殿门关闭,踱步片刻,看着申屠云,道:“我只能想到这个法子将你传来。”
贡茶滋味不错,申屠云喝了个水饱,对圣帝拢袖道:“既然陛下没别的吩咐,微臣告退。”
人生局,对弈三两,对手换成自己人,圣帝不由坦白道:“你别急着走,我确实有事与你商量,也真的与这两个随侍之死有关。”
申屠云从一开始就没觉得陛下是要跟他讨论皇子宠幸了哪个,继而引发争风吃醋断送了两条鲜活生命,转身看着圣帝,道:“陛下觉得二殿小小年纪……行事狠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绕弯子!”圣帝吼了一嗓子,随即放缓语气,道:“丹阙恐怕是觉得我苛待了他,我不怕这个,我怕的是他会将主意打到你那孩儿申屠谦——乃至你的身上。”
“难怪。”申屠云恍然道:“难怪二殿分明能暗地里处理掉这个女人,他偏偏画蛇添足的要以别样的衣带打结方式来对你这个爹宣战。”
圣帝吃了“宣战”两字的瘪,略觉胸闷,然而现在不是解释别的时候,看了申屠云一会儿,陛下忽道:“你府里养了一个早该死了的人。”
晓得瞒不住圣帝,申屠云索性直言道:“我不认为牺牲掉无辜小孩儿便能缓和我们与番邦宿敌以及陕西那边的关系。”
又吃了几个瘪,尤其听见陕西两字,圣帝眉目深沉道:“小云,不如我送你与御风去关外,只消你俩离开大玄,我便可以放手一搏。”
申屠云啧啧两声,道:“我今夜真不该进宫,就算进宫,我也该捎带上幽魂那个贼和尚才对,你瞧你现在哪里像个帝王。”
明目张胆的揶揄罢圣帝,申屠云认真道:“紫君,放手一搏这样的话你说的太早了,大玄开国至今内忧外患不是一个两个,你急不得的。泓澜上次回来的本意也是想带我与御风躲开这场纷争,既然那时我没走,我现在更不会走,我能略施手段逼泓澜来了又走,自然也有法子干点儿别的。”
圣帝气息一顿,道:“你有法子?”
申屠云拢肩想了一会儿,瞥眼道:“你把谦儿还给我,我就有法子了。”
圣帝晓得对方的条件没这么简单,遂冷脸静待。
过了片刻,果然听见申屠云又道:“不仅放谦儿回来,你还要将你玄家的忘我之息传给他。”
“你,做,梦!”圣帝冷喷道:“你想都不要想!更何况我还不晓得你那孩儿到底能否过我这一关,他的授业恩师乃是霄——咳,乃是灵霄禾那个南疆贼子,朕绝对不能轻易放了他!必要的时候——朕会杀了申屠谦!”
碧云挑眉道:“霄什么霄,你想叫霄禾?啧啧,叫一个统领南疆的贼子叫得这般亲切,你有本事蹦高叫他去,总之你将忘我之息传给申屠谦再将他还给我,我自有别的法子替你制衡住为祸大玄的几方势力便是。”
圣帝暂未言语,殿中踱步了好一会儿,转身看着申屠云,道:“你想去昆仑山替御风讨圣泉之眼为他涤浊,我看你根本不是为了朕的江山,你来来去去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御风,怎不见你将自个儿洗干净了喂给那个丑货!”
申屠云哎呀两声,摊手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将自己喂给御风,万一是他心甘情愿的被我吃呢?”
圣帝一把拎住申屠云衣襟,咬牙切齿道:“你在南疆娶妻生子——御风不恨你便算是好的了!他断不可能被你吃了!”
扯来扯去的从家国大事扯到男/风情/爱,申屠云跟着冷了脸色,强硬道:“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我的事你别管,管好你的江山便是!如今你当做交换条件也好,亦或我这祸国殃民的南疆贼子要挟你也罢,你将忘我之息传给申屠谦并将他还我,我会亲自去昆仑山找你的那个好兄长,其他的你别管,总之结果会令你满意便是。”
圣帝将人放开,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眼道:“我答应传忘我之息给申屠谦,前提是他要先过我这一关,再者,我可以放他走,但你必须带他一道去往昆仑。”
申屠云面色一变,权衡了半晌,这才咬牙答应了下来。
“紫君,你对丹阙能否……”
这话说到一半,申屠云微微一叹,摆手道:“罢了,若二殿心思通透,即便你半个字不解释,他也迟早能领悟到你身为父亲的良苦用心。”
圣帝反唇相讥道:“你对你孩儿又比我好多少,你也期望你那孩儿来日能懂你的良苦用心?”
申屠云甩了一句你真是烦死人了,这便转身要走,圣帝忍不住叫道:“小云,走之前你见御风吗?”
申屠云冷着脸走了两步,回了个目光,道:“我见不见御风关你什么事,我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将他从鬼手山带到了帝都,如今他好生待着便罢,他若还不乖乖听话,至多我走之前啃得他下不来床不会跟着我一路跟到昆仑山被你的好兄长杀了——这总行了吧!”
隔空被糊了一脸的冷言冷语,圣帝捂了半边脸,指着殿门道:“去去去去你赶紧去啃他……小云!”
申屠云袖着手望梁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圣帝快步走过去,将人的脑瓜扳正,肃容道:“答应朕,你会好生从昆仑回来,朕的这座江山……需要你。”
申屠云闷笑两声,慢慢握住了陛下的手,道:“你放心,我不是从南疆跑来大玄跟着你混饭吃的,我会陪你一路走下去。”
圣帝追问道:“你会陪我看遍山河湖海,百姓尽带欢颜?”
“我会。”申屠云慢声而笑,道:“我还会陪御风一道走遍大玄各处,惟愿不负如来不负卿,与他白头到老。纵然他要舍身成仁,我亦会陪着他。”
“舍身成仁”四个字入耳,圣帝忽道:“他的那个徒弟——”
“御风没有徒弟。”申屠云松开圣帝的手,语声旋即冷了,“他所有的徒子徒孙都死了,尸骨皆在鬼手山,此乃我亲眼所见。”
对着摆明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圣帝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挥袖道:“岁寒冬末,冷着呢,你回去罢,逢日,我会去唤醒申屠谦,只要他能安然过我这一关,我便将玄家的忘我之息传给他。”
申屠云拢袖躬身道:“微臣告退,陛下好眠。”
当真是一句好听的都不再多说。

楼主:风若闻  时间:2020-03-06 15: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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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风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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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20-03-03 02:21:00

更新时间:2020-03-06 15: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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