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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九天长】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这篇文我只写了个开头,因为一直想不到好的标题所以就搁置了,今天有个朋友回帖的时候回了我这句话,寡人觉得甚妙,所以这就开始码字了。谨以此篇献给喜欢东华凤九的朋友和奉献出这个标题的碎之冰心。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一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夜幕深了,太晨宫的九华殿里烛火通明,银发紫袍的尊神仿佛没有任何倦意,依旧看着手里的《楞严经》,伏在他腿上的小狐狸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眼皮再次沉重了两分。

“困了就睡。”冷漠的声音里透出熟悉的温柔。

乖乖,帝君又用读心术了?不会怪我陪他看书都不认真吧。

小狐狸一惊,抬起头来,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没有从经书上移开看自己一看,只有一只温柔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背脊,轻轻拍着,一下又一下的。小狐狸勉强睁着眼睛贪恋的望着经书后那张极为清俊的脸孔,只这样看着便觉得幸福,然而终究抵挡不住倦意,入梦了。迷蒙中听到了书卷被放下的声音里夹杂了一道叹息。

“九儿,可惜,你我注定无缘…”

小狐狸听得又是一惊,九儿?是谁在说话?谁在叫她九儿?是帝君?是陛下?为何无缘?因为三生时候没有他的名字?因为三生石上她的名字旁边是一个陌生男子?天命不可违,强求只能引起四海八荒连绵不绝的战事…不,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信命,我不要这样的命,你也不要坐以待毙行不行?你也不要无动于衷…行不行?

“九儿,你还太年轻,你不懂。”

她苦涩一笑,已经有太多人说过她太年轻,有太多人说她不懂,有太多人说她执着,有太多人说她任性!不过是追求一个自己深爱着并也爱自己的人罢了,为何全天下的人都要拦她?心中冒出无名的火来,她睁开眼睛,扬起锋利的爪子随手一挥,前掌上立刻沾染了赤中带金的血珠,他的血…她心里一紧,一痛,那一爪子仿佛是抓在了自己柔软的心上,她不由得呼喊出声——

“东华!”她从梦中惊醒,大口的喘息着,里衣被汗水浸湿,是梦…

“小殿下!小殿下你怎么了?”人未到,声先至。

凤九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拢住自己,抬起眼的时候迷谷已经站在了自己跟前。

“小…哦不,是君上,君上怎么了?做恶梦了?不怕不怕,有迷谷在呢。”他作势便要上前,像小时候一样抱抱她。

“去去去。”她嘴角不由向上轻轻挽起,手上却不留情的推开他。

迷谷看了看眼前的小殿下,额,君上,三百年了,三百年前落下了梦魇的毛病,三百多年一直就没有好过,她好强,不肯让任何人知道,只有他这个老忠仆心疼她:“君上,你…又梦到帝君了吗?”

凤九看了一眼室内柔和的夜明珠。

“蜡烛多亮堂啊,点着蜡烛或许君上就不会做恶梦了呢?”迷谷劝慰着,却想起三百年前她接任女君时的景象。一朝天子一朝气象,有了新的女君,当然一切都要翻新,他问她,喜欢什么花草?他让人去种。喜欢什么样的殿阁?他让人立刻收拾出来。新女君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去一十三天太晨宫里打听打听那边的景致。他傻乎乎的问,要全部一样吗?她淡淡的说,不,要都不一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女君的声音将迷谷从过往拉了回来,“这些夜明珠很好,我很喜欢。”

“可是君上这梦魇的毛病…要不找折颜上神看看?开一剂药吃吃,说不定就好了?”

“药也是胡吃的?再说,我这是心病,折颜他治不了我。”

三百年了,自从三百年前她继任女君,东华帝君特命人送来贺礼后,她再也没有哭过,他不知道那幅图是什么意思,可是简单的一幅图就好像让她彻底死了心,她再也没有上过九重天,可是忧愁却萦绕上她的眉头,一晃就是三百年,她成了青丘东荒不爱笑的冷美人,一时间风头无二,甚至要盛过当年的姑姑,只因她与姑姑是全然不同的两种女子,一种冷在脸上,一种冷在心里。姑姑从不参加任何宴会,而她却像一个男人一样四处应酬,与四海水君的关系都很不错,水君们的儿子常有长她一辈者如今碍于她的身份及与其父君的关系都不得不低头、弯腰、拱手称一句凤九女君,她长大了,可是他却忽然想念小时后的她。

“去取青丘法典来吧。”她淡淡的吩咐着。

“又要看吗?”迷谷瞪大眼睛。

“还是爷爷订下来的老规矩,好多都该翻新了。”

“翻新?为什么?现在的青丘东荒不是很好吗?”

“不,还不够。”她坚定的摇头,“魔族最近有些不大安份,听说那个始祖少绾要回来了。三百年前翼族擎苍、离镜一死,族中只剩公主胭脂,虽然在元老的辅佐下胭脂顺利继位,可这位胭脂公主只怕也是个傀儡,翼族大乱也是指日可待。依我看,太平了这么多年的四海八荒早晚还有一战。”

“他们大乱难道会危害到我青丘吗??”

凤九叹了口气:“魔族占领南荒,翼族在西荒,天族占领三十六天、四海及北荒,青丘五荒除去我这东荒和四叔东北一荒好些以外,大伯父的西北一荒、阿爹的西南一荒、三叔的东南一荒都与魔族、翼族接壤,若他们起了内乱,只怕一战难免。”

“他们怎么敢?咱们青丘的姑姑如今可是天后了!”

“姑姑与姑父虽说三百年前从老天君那里继任了君位,可若翼族魔族联合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赢我们的可能。”

“那…那咱们还有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两个活招牌呢?有他二位镇着,想来那些小辈也不大敢吧。”

凤九摇摇头:“墨渊上神旧伤未愈,姑姑怎么也不可能同意放他上战场,势必要替他一替,而以姑父这样的护妻性子,又绝不可能让姑姑出面。罢了,说到底青丘该有青丘自己的一支铁血军队。”

“哦,所以君上接任君位之后先是荒废了一百年的时间伤春悲秋,然后出关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编了凤羽军!”

“恩,不管打不打仗,青丘都必须要有能自保的力量。四海八荒都臣服天族不过是因为天族里有东华、墨渊他们在,我青丘也该有两个像样的人物才行。除去军队便是富裕,穷山沟里哪养的出凤凰?”

“这些年青丘的百姓过的倒不如从前在姑姑手里松快了,可以整日里无事逍遥自在,不过大家也都谅解君上的苦心。”

“去拿书来吧,左右也是睡不着了的。”

“好。”迷谷应声去了。

狐狸洞中重新留下凤九一人,夜色凉了,那抹冰凉的月光仿佛沁到了心底,她不由得想起方才的那个梦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三百年如一日的梦他,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凤九低头苦笑,事到如今她也想说一句自己太过执着的话来。太晨宫里的九华殿被更为了临华殿,只因无意重了她名字里的一个字他也要抹去,果然,什么都在变,不变的只有她的心,一颗卑微孤独的心。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二章

一场愁梦酒醒时。

东荒百姓过家家一样的生活在两百年前停止。凤九继位后给了自己一百年的时间埋葬自己胸膛里那颗破碎的心,她不问政事,只每天在屋里静静的待着。这一百年,没有任何人责骂她,没有任何人强迫她,但是她自己跟自己立誓,就一百年,这一百年她用来祭奠自己年轻时候盲目的爱情。过往的一切她无怨无悔,也不怨恨东华,只是挣扎的太久她有些累了,只是到最后,他还是坚持要她离开,坚决的说一句沧海桑田,没什么值得牵挂。她无可奈何的时候只得认命的在心里说一句,对,我们无缘。她是重生的白凤九,是青丘东荒女君白凤九。

继位后她先后去了叔伯父亲那四荒,四叔那边她从小就常去,因为与天族接壤,青丘与天族的关系又好,所以自然歌舞升平,百姓过的十分快哉。大伯那边虽也与天族接壤,可同时还接了个翼族,翼族在擎苍手里的时候确实不大安分,后来离镜继位有了改善,现在被架空的胭脂小公主没什么统御之才,元老们又嚷嚷着要给老翼君报仇,如迷谷说的一样,天族人才济济,他们一时之间拿天族没有办法大约要打青丘的主意。三叔那边与魔族接壤,魔族自少绾死后一分为七,一时间冒出七个魔君来也是稀奇,多少年来他们都只顾着内乱,此刻少绾归来的消息被传得有形有影,少绾若是回来,一统魔族就不远了,听闻当初神魔大战,少绾是死在墨渊上神手里的?凤九不觉头疼,难道又要成夹心?当然,最苦的莫过于她家阿爹,生生被夹在了翼族魔族中间。或许,该想个法子和阿爹换一下,让他老人家来东荒吧。

“哟,谁家的小娘子,生的如此俊俏…”

“来者何人!”

凤九在湖边看书,被突兀响起的调侃声打断,紧跟着就是一声冷喝。

女扮男装的成玉蹙眉望着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的黑衣男子,此刻伸手拦她,未出鞘的一柄宝剑已然横在胸前,那男子生的虽秀气,眉宇间却染上一抹戾气。

“流风。”柔柔的女声响起。

“君上?”被称为流风的男子没有回头,依旧警惕的看着眼前之人,却谦恭的询问君上有何吩咐。

“见过九重天上管瑶池芙蕖的成玉元君。”

流风闻言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来人脚下一朵莲影。都说能步步生莲的仙者,四海八荒不过两位,一是西方梵境的佛陀,一是九重天的成玉小仙。流风收回手,恭敬的低了低头:“流风见过元君。”言毕,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成玉打着扇子笑呵呵的跑到凤九身边:“了不得,才多久不见,你身边竟然多了这么个人物?”

“好巧不巧的,有两三百年没见了。”凤九客气的给她倒了杯茶。

“前一百年你闭关不见任何人,后两百年你到处乱跑连个人影都寻不着,我这可是听说你刚回了东荒才急急忙忙寻了个空溜下来的啊。”

“那我可是要多谢元君费了一番苦心了?”她眉眼含笑。

成玉看到了熟悉的她,鼻尖一酸,上前去就一把抱住:“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也没个信回来,走也不说一声。”

“去我阿爹和几位叔伯那里体察体察民情。”

成玉松开她:“三日不见可要刮目相看了,如今说话都有女君的风范了。诶,你这次回来不会再到处乱跑了吧。”

“不知道,若有要紧事自然还是要跑的。”

“看把你辛苦的,好像比昔日在太晨宫里瘦了许多…”话说到一半,凤九眸中的神采黯淡下来,成玉的话也顿住了,尴尬的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你…和帝君,你们这些年见过吗?”

凤九摇摇头:“连司命都没见过,何况帝君。听说,他彻底归隐了?”

“恩,如今在太晨宫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花、看书、钓鱼,再不问世事了。”

“是吗?看来往后九重天上再有事的话我就能自己上去了。”

“你这样躲他还不如找折颜上神,他不是有办法让人忘记前尘?”

“我要的不是忘记,是放下。”凤九望着水天交接之处,愣愣的出着神,良久,又笑了起来,“不提他了,说些别的。”

“诶,刚才那个叫流风的人是谁啊?”

“你有没有听过青丘十六骑?”

“狐帝创的青丘十六骑,因为你还未飞升上仙所以特命十六人近身护你周全,听闻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嗯,流风是青丘十六骑的首领。”

“什么??竟如此年轻吗?”成玉瞠目结舌,“看他长得那么秀气的一个小孩子模样,我还以为只是跟伺候人的小厮呢。”

凤九轻轻一笑:“三殿下长得也很年轻,四海水君莫不听其号令,处事决断更胜乃父...”

“你不要跟我提起那个浪荡公子!”成玉咬牙切齿道。

凤九莞尔一笑:“怎么?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你生气?”

“前世的冤家。”

“能这样一直拌嘴吵闹不也很好吗?”凤九的目光又再次悠远起来。

“凤九...”成玉看了心里也觉得难受,“或许,要不,你再试试?既然你这样放不下的话。”

“知道昔日我为什么不撞南墙不回头吗?”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以后的我不能任性了,所以才在能任性的时候彻底任性一次,我也只有这一生,不想辜负青丘,也不想辜负我自己。青春无悔,如今我大了,早晚要嫁了,若不撞得头破血流,如何能死心嫁人。”

“嫁...嫁人?你要嫁人?嫁给谁?”

“不知道。但青丘的女君就不排除联姻的可能性。”

“天族不可能有人敢娶你的。”成玉摆摆手,“虽然帝君多年不出太晨宫了,可是谁都知道他身上佩着玉珏的狐尾是你的,谁敢娶你?”

“青丘与天族的关系已经足够好了,联姻也不用我嫁到天族去。”

“你要嫁去翼族吗?还是魔族...?”成玉听了心慌。

“谁知道呢?看到时候我需要嫁给谁吧。”她端起茶,浅浅的饮了一口。

东华,我总是想起我继任女君时你让司命送我贺礼的事,如果下次是我出嫁的时候,你又会送我什么?

“君上!君上!”迷谷气喘吁吁的跑来。

“怎么了?”

“天君让使者来传话,请君上去一趟九重天议事。”

“议事?议什么事?”

“听说魔族始祖少绾要回来了。”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三章
风景依稀似去年
她纵身一飞上了九重天,守门的天兵认出她额间凤羽花的胎记拱手称一句凤九女君,她端庄稳重的迈入,朝天宫而去。这一条路从前走了无数遍,也是像现在这样的景色,天空漂浮着五彩的祥云,仙气缭绕,仙娥们穿着藕色素衣,手里捧着刚刚采摘下来的蟠桃鱼贯而过,从她身边经过时懂事的跪了一排:“见过凤九女君。”
“免礼。”她淡淡开口,见她们起身,朝姑姑的寝殿去了。这一身衣裳...凤九觉得鼻子有些酸涩,有些以为忘了的事情立刻清晰的浮上了脑中,她突然好想那段时光,可以任性的时光,还不明白懂得情爱为何物的时光,她突然好想跑去大晨宫里看一看他,三百年了,他有没有什么变化?如今爱喝什么茶,爱看什么书?可有了新的兴趣?可有了新的宠物?可还是她心里记着的那个模样?喉间哽了哽,睫毛转瞬湿了,她努力的压制着。
“小九,你这么早到了?”
凤九慌张的掩饰着眼底雾气回过头去:“折颜?连你也来了?”
“天君传唤,我怎敢不来?”他叹口气道。
凤九轻笑:“我不信,姑父能叫得动你?不会是蟠桃熟了上来吃桃子的吧。”
“鬼灵精。”折颜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你觉得呢?”
“什么?”
“蟠桃园里的蟠桃和我十里桃林的桃子比如何?果然味道更好些?”
“自然是你十里桃林的桃子好吃了。”凤九与他朝天宫走去。
“嗯,还是你有品味,只可惜,真真想吃。”
“哦,所以姑父是拿桃子要挟你才来的啊,看来这回事情果然大条了。”
“嗯,少绾要回来,自然不是件小事。”
凤九顿了顿:“少绾...我只听说当年神魔大战少绾是死在了墨渊上神手里。”
折颜拧眉点了点头:“轩辕剑一剑穿心。”
“那她这次回来墨渊上神怕要头疼了。”
“他当然头疼,毕竟少绾是他心爱的女子嘛。”
“什么??”凤九大吃一惊,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
“怎麼?你不知道?东华从来没跟你说过?”
凤九微愣,折颜马上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快了一句,赶紧补救道:“我们几个和少绾都是从小就认识的,你...对东华已经没什么了吧。”
凤九尴尬地笑了笑:“嗯,早就没什么了,从前年岁小,不懂事才胡闹的。”
折颜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说了。墨渊是父神嫡子,我是父神养大的,少绾同我虽都是凤凰,但我因为父神教养之恩肯定是和天族一边,你爷爷白止也是天族一边,少绾她只有东华一个朋友。”
“他们是...朋友?呵呵,原来东华帝君这样的人物也有朋友。”
“不止呢。东华生于碧海苍灵,乃天地凝结而成的灵胎,无父无母,非正非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八荒战乱的时候神魔都想争夺他,少绾还邀他回魔族小住过。他二人最早结识,后来父神建了个学宫叫水沼泽,我们都在那里念过学。少绾来的时候带了许多仆从,可是水沼泽又不是行宫,这哪儿行啊?墨渊、瑶光第一个不答应。于是少绾就找东华帮忙,东华去跟父神打了一架,回来的时候虽有些狼狈,但好歹得了父神的允许,准了少绾的十八个仆从入水沼泽。”
“是吗...”
“少绾被墨渊一剑穿心魂飞魄散后,是东华亲手葬的她,选了四海八荒最完整的一块黑曜石亲手劈了副棺木,还特意跟墨渊打了一架,当时总有不少传言说少绾虽然思慕墨渊,可是东华却实在是思慕少绾的,所以他为天地共主时才将南荒最广袤的地方给了魔族栖息,甚至有传言东华毁掉自己在三生石上的名字明说是为天下,其实是因为少绾心系墨渊对他打击太大。”
“原来如此啊。”她心里一惊,勉强一笑,扯开话题,“那墨渊上神既然喜欢少绾,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还要杀她呢?”
“神魔如何两立?”折颜笑着拍拍她的头,“神魔大战,二人必有一死,不死不休。”
“那东华...帝君呢?他没有帮他的心上人吗?”
折颜回想了想摇了摇头。
凤九苦笑:“你们男人就是这样,为了天下,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可不是这样的男人啊。”折颜无辜的瞪大眼睛。
凤九笑了笑:“像你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四叔可真走运。”
折颜得意的笑了。
“那这个少绾要回来了,姑父叫我们回来是为了什么?”
“当年的事情虽然夜华没有亲眼所见,可想来瞒不过他,魔族反扑是势必的,咱们有墨渊和他在,勉强再算上我和你爷爷绝对没有问题,只不过东华...是个变数。”
“帝君是天族的尊神,真能明目张胆的帮魔族吗?”
“你在大晨宫里那么久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东华此人,亦正亦邪,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名堂?就不算上他和他手里那把苍何剑了,单想想昔日在他座下的七十二将。”折颜抖了一抖,只觉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上古史里说那七十二员猛将终身只奉东华帝君为主,帝君率座下七十二将从无败绩,后来帝君退隐,七十二将也跟着退了。”
“嗯,此言不虚,东华这个人,以天地为洪炉,以万物为师长,以众生为磨砺,以杀止杀,以战止战,战无败绩,兵行必胜,天下遂安。”
凤九挑了挑眉:“那这仗怎么打?听你这么个说法,咱们现在就投降算了。”
“那就看夜华今天找我们来说些什么了。”
折颜走在前头,凤九跟在他身后,被他说的话说的脑仁都疼了。东华的事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本上古史已经被她翻烂了,每一场战役的阵法她都倒背如流,他用的每一个计谋,她颠来倒去想了多年从未有任何破解之法。她知道他的一切,却不知他年少时候有过一段这样的情缘。她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她对他的了解都是书里看来的,她与他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少绾...少绾...她忽然想见见那个女子。
他们并没有去正殿,而是去了天君的寝殿,刚一入门,一个小短腿团子便冲上来抱住了凤九的腿:“凤九姐姐,你三百年前答应给阿离做桂花糕的,桂花糕带来了吗?”
“桂...桂花糕?”凤九尴尬的笑了笑,隐约想起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啊!你忘了吗?!”阿离瞪大眼睛看着她,“娘亲说说话不算话的人鼻子会变长的。”
折颜毫不留情的笑出了声。
“你娘亲骗人的...”凤九无奈的解释。
团子一本正经道:“我娘亲从不骗人,我娘亲还说凤九姐姐最怕东华帝君哥哥...”
“哥哥...”凤九扶住门,头上不禁冒汗,“谁让你这么叫的?”
团子蹙了蹙小眉头:“因为东华帝君哥哥长得很年轻啊,他和咱们家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阿离不好算他的辈分嘛。”
“你倒是真敢叫...”凤九挑了挑眉,不得不对这个小表弟竖起大拇指来。
“娘亲说东华帝君哥哥救过凤九姐姐,所以凤九姐姐最怕东华帝君哥哥,如今凤九姐姐答应给阿离的桂花糕已拖欠了三百年,阿离这就要去大晨宫里找东华帝君哥哥来评理...”团子说着,便要迈着小短腿朝一十三天大晨宫去。
“诶诶诶,我说小祖宗...”凤九连忙一把拉住他,笑的一脸谄媚,“那个...你看你东华帝君...哥哥,他也算是个人物,这么点小事咱们就不麻烦他了,不就是桂花糕吗?你想吃的话别说桂花糕了,莲花糕、梅花糕、芍药糕、海棠糕我都做给你吃。”
“真的?”团子两眼冒光,乐得直拍手,“娘亲果然从不骗人,凤九姐姐你真的怕东华帝君哥哥,哈哈哈。”
“阿离。”夜华从内室走了出来。
“父君。”团子恭敬的行了个礼。
夜华想了想,才道:“父君小的时候管东华帝君叫过一次叔叔。”
团子再次瞪大眼睛捂住小嘴,半响,掰着小手指头算到:“那东华帝君就是阿离的哥哥...不,叔叔...不,爷爷!东华帝君爷爷吗?”
凤九砰的一声,从门边摔倒。
“好了,父君有些事要办,你自去玩耍吧。”
“是。”团子又行了一礼,随着奈奈跑出去了。
凤九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对了夜华屈膝道:“青丘白凤九见过天君。”
夜华略略抬了抬手:“不必客气了,折颜上神,请随本君一同去书房吧。”
“好。”折颜点了点头。
书房里白止、墨渊和白浅正聊着什么,凤九一见白止,自然亲热的上前去,唤了一声爷爷,便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随后又和姑姑搂在一处,听年轻的天君开口说起了正事。
“今日请大家来所谓何事想必大家都清楚了。”
白止眉头不禁锁了起来:“是少绾要回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墨渊的身上。
“不错,正是魔族始祖少绾要归来了。”夜华点了点头,“南荒魔族自始祖少绾魂飞后一分为七,多年来倒也算是臣服规矩,如今隐有动荡之嫌。南荒与青丘接壤,因此这一回特意将岳父大人请来,也是为了听听您的意见。”
白止掠了掠胡须,看向一旁站着的孙女:“我倒想听听我们家九丫头的意思。”
“我?”
众人的目光瞬间又落在了凤九的身上。
“我虽为狐帝,可如今你是青丘女君,青丘以女为尊,你掌势的东荒乃青丘根本,其余四荒也都要以你为首,爷爷想听听你的意思。”
凤九看了看殿内众人,低头想了想,才抬起头来:“我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若说的不好,请各位长辈只当我大放厥词不懂事。”
“你说便是。”墨渊淡然开口。
“四海八荒和平共处多年,自东华帝君任天地共主后四海八荒便只有一个主人,后四海升平,帝君让位于天族天君,天君便是四海八荒的主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南荒必须臣服,若不服,那就打到他服,绝不能放任他们,否则擎苍之祸便在眼前。”
众人沉默起来,白浅赞赏的拍了拍侄女的肩膀:“我家小九长大了,嗯?”
折颜莞尔一笑:“你们姑侄两个都是一路性子,到处找架打。”
“折颜,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可不是我们挑事,只不过我们青丘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若能一劳永逸固然最好。”墨渊开口道,“只不过四海八荒好不容易有些太平年岁。”
“兄长若是为难,此战不必...”
墨渊摇头止住夜华的提议,“我既被尊为战神,哪里有不出战的道理。”
“看你们说的,好像立刻就要打起来了一样。”折颜被凝重的气氛弄得有些不自在。
“虽不至于立刻开战,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白止点了点头,“魔族七君皆非常人,咱们家的四个小子一个丫头倒是勉强都能对付,再算上折颜、墨渊,夜华你如今是天君,最好坐镇九重天上。”
“如此算来也才刚好,若魔族与翼族联手呢?”凤九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此刻插了一句。
众人又看向她来,眼中不禁有些惊奇。
夜华点了点头:“不错,这也是个问题,擎苍毕竟是死在东皇钟下,若说翼族没有二心,我也不信,翼族如今的翼君胭脂虽然是傀儡,膝下离镜的孩儿应公主也才几百岁,可擎苍手下昔日战将也还有一些,若他们联手,咱们就有些被动了。”
“阿爹可是糊涂了?咱们天族不是还有连宋和东华帝君么?”白浅诧异道。
白止点了点头:“哦,是了,连宋我给忘了,他统御四海水君去伺候伺候翼族应该不是问题。”
“那么,最大的变动,大家都意识到了。”夜华的目光看向众人。
一众人等皆低下头来,独白浅不知发生了何事。
白止叹了口气:“若醒来的是旁人我都不担心的,唯独少绾,她对东华帝君而言...可不一般。”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大约要晚上八点左右我才会来更新,谢谢捧场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四章
三百年的岁月,凤九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快些长大快些成熟,她再也不想回到从前,不想自己还是那个单纯得有些稚嫩的白凤九。她善良,他就柿子挑软的捏,欺负她也太不像话。她单纯,他就从不心疼她,一遍又一遍的拒绝她伤害她,以为她是个无心之人么?她想快些长大,长大了好保护自己...
凤九站在屋子里听着长辈们说起那些翻书都找不到答案的往事。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敢说东华帝君果然爱慕魔族始祖,但二人交情匪浅是一定的。东华此人不若墨渊心中有大是大非,东华做事一向只看心情,他心情好,可以看着他们和少绾交手,他心情不好,召回七十二将帮着少绾杀个回马枪,他们也一点都不会意外。凤九以为他是那样正义凛然之人,为了天下,可以说放弃她就放弃她,此刻方觉自己幼稚,他放得如此轻易,不过是因为她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一屋子男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落寞,白浅却静静的握上她的手,那手心里的热度传上心头,凤九吸了吸鼻子,回握过去,抬眼对她浅浅一笑。别担心,她无声的说道。白浅回了一笑,眸中带出赞赏,手却依然握着她。
“咱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东华帝君果然帮了魔族的话...”夜华皱着眉说道。
白止叹了口气:“那咱们现在就打道回府,四海八荒的主人让给魔族。”
“绝对不行。”
一道响亮的声音坚定地响起,凤九拧起英气的峨眉看着诸人:“我青丘第一个不答应,青丘十万凤羽军,就算全部战死沙场也绝不投降。”
“小九说得好。”白浅点了点头,“我也不会投降。”
“我就这么一说...”白止看了一眼格外认真的女儿孙女。
“一战既然难免,就得好好部署一番。”墨渊背手道,“夜华,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咱们的敌人有三,魔族、翼族、帝君,其中以翼族最弱,先除掉翼族。”
“除掉?”白浅看着自家夫君,“你要赶尽杀绝?”
夜华摇摇头:“无辜杀戮,人心不服。找个理由撤掉摄政的元老,换咱们的人去统率。”
“翼族怎么能答应你随便换掉他们的人呢?”折颜蹙了蹙眉。
“翼族只有一个女君和一个小公主,再无别的皇族,找个理由说这个女君无法胜任就是了,届时趁机铲除翼族里不安分的人,我们的目的只是要他们臣服,日后不与魔族勾结。据我所知如今摄政的几位长老都是擎苍的死士,擒贼先擒王,暂且稳住他们,若效果好的话,来日大战说不定还能反帮我们。”
“倒是很理想的计谋。”白止挑了挑眉,“还有呢?”
“帝君那边不要打草惊蛇,帝君座下的七十二将也不要去动他们。帝君是出了名的护内,敢动他的人无异于锊虎须。接下来就是魔族...”夜华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墨渊。
墨渊没有抬眼看他,却也明了,只淡淡的开口:“少绾那边交给我。”
“嗯。”夜华点了点头,“若帝君来日站在少绾一边,大哥你领折颜上神、白止帝君再加上白奕白真几位上神只负责阻拦帝君,若帝君不帮手,你们只管魔族。”
“好。”墨渊点了点头,应了。
“翼族的事情我想交给凤九来办。”
“我?”凤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如果大哥他们要对付帝君,就由我率天族、三叔率四海水君去稳住魔族,翼族的事情只有交给青丘。”
凤九的手心里不禁冒了些汗,白浅察觉到,跳了出来:“小九还小,我领青丘去对付翼族...”
夜华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为青丘女君的时候因宽仁待下所以名声甚好,但你从不曾有自己的军队,岳父大人残留下的又未见得还听你的,凤九如今才是青丘的女君,凤羽军更是她自己创立的,虽然只有十万的规模,虽然还不很成熟,但凤九才是凤羽军的主人。”
凤九低了低头,心中难免有些慌乱,她是想过有这么一天的,但没想过这一天这么快要来,她预想自己上阵杀敌的时候怎么也该在几万年以后,怎么会她刚当上女君就要打仗呢?
“这场仗要不要打就看你能不能顺利的换掉翼族的摄政者。”夜华望着凤九道。
凤九吸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可是我...怕我没有经验...”
墨渊想了想才说:“这样吧,折颜你们先去魔族,我去帮一帮凤九再去与你们汇合。”
“师傅,要不还是徒儿去吧...”白浅站出来说。
墨渊摇了摇头:“你的性子一点就着,和凤九差不了多少,还是我去吧。”
夜华念起大哥与少绾之间的那段情事,也觉得让大哥去面对少绾有些为难,不如先让他去翼族也好,于是点头同意了。方针大约拟了,众人各自领命回去准备了。
“墨渊师傅,都是凤九学艺不精,才累师傅要陪凤九走一趟翼族。”退出大殿,凤九悄悄跟在墨渊身后说道。
四海八荒没有人知道她管墨渊叫一声师傅。
“你有如今的成绩已经十分难得,不必过于苛责。”
凤九看着前头的身影,如果说东华像一块坚硬的冰,那么墨渊就是一滩柔软的水。他从来不欺负自己,从来不把自己惹哭,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要离开东荒一阵,那个地方...你大约还要再去一次吧。”
凤九点了点头。
“速去速回,出发前来一趟昆仑虚,我教你一些剑术。”
“嗯?”凤九诧异的抬头。
“你的剑法都是跟你爹学的,那套剑法过于刚烈,不适合女孩子,我教你些柔软的剑招,你好防身。另外,你如今用的剑是继任女君时你姑姑赠你的?”
“是。”凤九老实的点头。
“你姑姑的剑虽打得好却也不算仙品,最多算个上品。当年母神留下过一柄青霓剑,质地轻薄,倒更适合你用。”
凤九一惊,连连摆手:“我已得师傅赠的九霄琴,怎可再收母神的青霓剑啊?师傅,这万万使不得。”
“我赠你九霄琴,收你为徒教你仙乐是因为你根骨奇佳,我这一身琴艺若不传人也是废了。青霓剑虽然是我母亲打的,却不是她日常用的佩剑,你收下便是。我只有你和你姑姑两个女弟子,你姑姑已经有了玉清昆仑扇,这柄雪舞青霓剑给你也是相得益彰。你还未飞升上仙就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需有件好的兵器傍身才是。”
“是...谢师傅...”她感激的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吞吐的问,“我能问师傅一件事吗?”
“你问。”
“师傅只有我和姑姑两个女弟子,所以雪舞青霓剑才要给我,那在我和姑姑之前,师傅就没有想赠剑护她周全的人吗?”
墨渊停住脚步:“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问少绾...师傅就没想过送给她防身吗?”
少绾...墨渊听到她的名字,总是避无可避的想起她被轩辕剑一剑穿心时的表情,不是爱也不是恨,只是浓浓的幽怨,深深的落寞...她一身红妆,身体不断下坠,她一直看着他,用她那双明亮的双眼,直到彻底闭上眼睛。
“对不起师傅,凤九不该提起她...”
墨渊这才意识到自己面上已有动容,他摇了摇头:“无妨。我不赠剑于她是因为她不用剑,她用枪,朔叶枪。”
“哦,原来是这样。”
墨渊回头,看向一身素衣的凤九:“你倒是很少再着红装了?”
“嗯?”
“当初在那个地方见你抚琴时你就是一身红装,听你姑姑说你也喜欢穿红色。”
“嗯,因为他喜欢看我穿红色。”凤九低头,勉强一笑,看了看自己素净的衣裳,“如今他不在了,也不用再穿给别人看了,随便穿穿吧。”
“你去吧。”
“是。”凤九拱手,目送他离去。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五章
要有一段忙碌的时日了,凤九心里还有个牵挂。
她入了凡尘,回了当年的菡萏院。
三百多年的王朝更替,他的国家早已覆灭,他与元贞先后死去,国家后继无人时引发内乱,几位王爷之间夺嫡之战最终还是将王朝彻底断送,新的王朝兴起,新皇忌讳前朝之事下旨迁都,他们的都城就这样被弃,凤九结了个结界护住了整座皇宫,他们曾经的家,又选了他生前的衣物和自己的一缕青丝葬在了菡萏院里,立了衣冠冢,上书先夫之墓,九儿立。
守墓的朝云和流溪见到她的身影恭敬的跪下:“拜见君上。”
“起来吧。”她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昔日的爱巢,疲倦的抬了抬手。
二人起身,朝云愣了愣才问:“君上前不久才来过,怎么今日又来了?”
“天君有事要我去办,可能会离开东荒一阵。”
“有危险吗?朝云请命,愿追随君上左右!”
凤九抬眼看了看二人:“你二人是青丘十六骑中佼佼者,我却让你们来守着这个结界,你们心中可怪我?”
流溪一惊,连忙拱手道:“君上言重了,流溪既奉命听令于君上,君上让流溪去死流溪都不会犹豫,何况是替君上守这个结界呢?”
她走到碑前,蹲下身来,手指轻柔的抚过碑上的字,眼里无限爱怜苍凉。
流溪在身后看着一身红衣的君上,这里葬着君上的夫君,可能也葬了君上的心,若说君上来此是为祭拜的话为何每次来都一身红衣呢?还有,不是听闻君上从前思慕的是九重天上的东华帝君么?何时又来凡间有了个什么夫君?
“你们先退下吧。”凤九背对着二人摆了摆手,二人恭敬地退了出去,凤九看了一眼菡萏院,然后整了整衣摆,坐在了碑旁,“陛下,九儿来看你了。”
她这样笑着说,将头轻轻靠上了碑旁,闭上眼睛。
与墨渊的师徒缘分就是在这儿开始的,她抚琴给她的夫君听,墨渊说他是路过,听到琴音才过来的,她的琴音很不错,四海八荒少有对手,他问她愿不愿意随自己学琴。凤九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她的琴反正只弹给她的夫君听,好不好听他都会喜欢的,何必再学?可是墨渊临走时突然没由来的说了一句她穿红衣很好看...这句话她想了三百年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却莫名的吸引了她,于是她就跟在他身后回去学琴了,这才结下一段师徒缘分。
结界轻轻晃了晃,银发紫袍的尊神来得很突然,他居高临下地站着,看着靠在碑旁睡熟了的凤九,又看了一眼衣冠冢,再抬眼看了看有些荒凉的菡萏院。这座已经空荡无人的皇宫他也曾经来过一次,却生生被无人的寂寞逼了回去,她竟能忍受得住这样的寂寞,她竟能对着这个伤心地三百余年...
“陛下。”她在梦中呢喃出声。
东华的心轻轻荡了荡,看着她梦中轻蹙的眉,小手还紧紧的攥着自己茜红的衣裙,那是他曾说过好看的衣裳,她一直穿着,每次来都只穿那一个颜色。东华俯下身,抬起手想要抚上她的眉眼,却停了下来,隔空顿住,仿佛近乡情更怯。右手轻轻一挥,一个透明的防护罩拢住凤九周身,手刚放下,他轻轻蹙了眉:“出来。”
隐了身的司命闻言,连忙捏了个诀:“小仙拜见帝君。”
“你何故来此?”东华回头看他,蹙起的眉充分说明着他此刻心情着实不好。
“那个...小殿下...不是,君上今早去了九重天看天后娘娘,之后来寻小仙,让小仙给她找些东西送来菡萏院。”
“什么东西?”
“呃...”司命犹豫着,毫不意外的看到东华眉头皱得更紧,连忙缴械投降,“是有关魔族始祖少绾的天族史料。”他视死如归的说完,想起上一次偷偷搬史籍下界的后果,心道大约几道天雷的刑罚是免不了了。
可想象中帝君的震怒却并没有出现,他老人家只是凝神想了想,右手一翻,手里现出一卷竹简,看样子有些年岁了。
“把这个给她吧。”他淡淡道。
司命慎重的接过:“这是...?”
“她不是要问少绾的事么?这卷竹简记录了少绾和我以及墨渊交手时用过的所有招数,以及后来她几次带兵时用的阵法,还有我的分析,怎么攻,怎么破。她会用得着的,你只说是你从我书房偷的就行。”
“听闻帝君和魔族始祖曾经...?”
“你想问什么?”东华冷冷的看向他。
“小仙不敢妄加揣测。”司命连忙拱手。
“此去翼界会有许多不便,她若有事寻你你尽量替她办了,若办不了就来告诉我。”
“是。”
“这等小事也无需对她明言。”
司命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是哪等小事,于是又恭敬的拱手称是,再问:“君上此去翼界会有危险么?帝君将自己的金刚罩都放在了君上身上。”
“有墨渊在,她能有什么危险?”他淡淡的开口,似有些口不应心。
“魔族始祖少绾听说是个厉害角色,会不会和君上起冲突?又或者君上了解了她的弱处后会不会伤了那个始祖?”
“伤少绾?”东华挑眉,“你是说以她现在这点还没飞上仙的三脚猫功夫么?”
“呃...说起来,君上怎么还没到飞上仙的时候?”
东华轻轻叹了口气:“快了。”
他话音轻轻落地,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司命一阵恍惚抬眼寻他,却听一道慵懒的女声传来:“你来了。”
他低头,凤九已经醒了,他笑着看着她:“君上。”
凤九莞尔一笑,依旧如昨日般甜美:“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小殿下。”
司命的笑容也深了几分:“小殿下。”
凤九的目光瞟到他手上的竹简:“我要的东西你拿来了?”
司命将竹简递过去:“这可不是拿来的,是从帝君书房里偷出来的。”
听到帝君二字,凤九的笑容有一点僵硬:“你如今胆子倒是大,都敢偷他的东西了。”
“少绾是魔族始祖,天族史籍内记载的不过短短数语,哪里能和帝君书房的比?”
凤九起身,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水缸里的两尾小鲤鱼倒是得了她的点化成了精灵活了三百余年,一直替她守着这个凡尘的家,此刻见她靠近,贪恋她的容颜,不约而同的蹦了起来,溅起两朵水花。
凤九温柔的对她们笑了笑:“你们也太淘气了,陛下最爱吃鱼,小心我一会儿就把你们红烧了。”
小鱼精倒是不怕她,但也乖觉起来,在水里缓缓地游着。
司命看着她说起陛下时自然得好像那人还活着,此刻只是午睡去了,待醒来她就要给他奉茶,陪他逛园子,晚上给他做他爱吃的糖醋鱼...他从不知道她能自欺欺人到如此境地。三百年没见,听说青丘女君是个千年寒冰般的冷美人,大约谁都想不到这个冷美人会对一座凡间的宫殿,对门前水缸里的两尾小鲤鱼如此温柔。
“这是帝君亲手写的。”
他听到她的声音,答了句是,很快又意识到她并不是问自己,想来帝君的字她不会认不出来。
凤九认真看着,半响笑了笑:“我粗粗看了一眼,写的很详尽,每一招每一式都不能再清楚,该如何破解也注明了,她最擅长什么,最害怕什么也有,甚至...”她抬眼看他,眼眸中多了点莫名的苦涩,“还写了她善歌舞,喜红裳。”
司命没懂她的意思,想当然道:“凤凰善歌舞应该是情理之中的。”
凤九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情理之中,是被我一直以来遗忘了的情理之中。”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墨渊师傅要教授她琴艺,为什么要夸她一句一身红裳十分好看,真是看不出来,墨渊师傅那么一个温柔内敛的人,竟将感情藏得这样深刻,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她一身红裳的模样。
“这四海八荒爱穿白衣裳的女神仙多了去了,爱穿红色衣裳的我倒只认识小殿下。”
“这卷竹简正好是我要的,不过内容太多了我一时之间看不完。”
“无妨,小殿下带上就是了。”
“若被帝君发现的话...”
“帝君书房中藏书太多,丢了一两卷估计也不会发觉。”
凤九摇摇头:“不,这一卷对他来说可能很重要。”
“会吗?我看这竹简有些年份了,这么多年也从未见帝君翻看过,帝君如今看佛经多些,没事还会去西天梵境跟佛陀探讨探讨佛理...小殿下就不要犹豫了,帝君的东西都是不能复制的,若要誊抄恐怕也要些时辰,我追随帝君这么久,帝君不会为了一卷竹简就为难我的。”
她又笑了笑:“是吗?这些年来帝君倒是体贴了不少。”
他见她收下,也跟着笑:“小殿下今早来寻我说要离开东荒随墨渊上神去翼界的事可是真的?”
“真的,此事兹事体大,切不可让帝君知晓。”
“......”
“若被他知道了就麻烦了。”
“......”
“你发什么呆啊?”
司命抿了抿唇:“小殿下就没想过,这世上果然能有事瞒得过帝君的眼睛吗?”
凤九莫名道:“怎麼瞒不过?难道他在我房里放了什么法器能时时刻刻看见我在做什么,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司命叹了口气:“我劝小殿下不要排除这种可能性。”
凤九笑着摆摆手:“他哪会这么变态啊。”
“......”
“那个...帝君毕竟是众神之首,小殿下私底下谈论帝君的时候还须谨慎些恭敬些...”
“我若不谨慎不恭敬会怎么样?他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将我吊起来打一顿?”凤九挑眉道,“有本事让他现在就来啊。”
“......”
凤九见他没回话,也没了争辩的心思,回头看了一眼菡萏院:“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你费心多替我来走两趟,陛下喜欢桃花,我从折颜那移了一株过来,还有我的小鲤鱼你也要帮我照看着。”
“好...”
“走吧,陪我去逛逛园子,入夏了,镜心湖里的莲花不知道开了没有,随波亭那儿赏莲是最美的,等再过些时日宫里的采莲女就会登舟采莲,陛下总是准她们在莲海中放歌一曲,不过他又总说还是我的歌声最好听...”她絮絮叨叨的笑着说着,半响才落寞的停住,出了菡萏院的门往随波亭去了。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一天只更一次 谢谢大家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刚才有朋友提起我才想到,这篇文章的人设对剧版支持者可能会有一点崩了的感觉,因为我看了枕上书又看了电视剧还看了菩提劫,是糅合了所有版本的性格综合出来的一篇杂文,现在想想真是不好意思,请你们随意看看,我也就是图个乐,如果人设离你们认识的那个人差距太远的话也敬请原谅,谢谢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六章
她从凡尘归来没有再回东荒而是领着爷爷留下的侍从直奔了昆仑虚,东荒托付给了姑姑,姑姑刚好带着团子回娘家小住些时日。入了昆仑虚境内又叮嘱流风只可暗中保护,万不可扰了墨渊上神及众位神君的修行,诸事交代妥善她才独自入了昆仑虚的正门。
她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来昆仑虚时还是以一只小狐狸的视野看这天族第一圣地,那时候昆仑虚虽然也仙气缭绕但多了几分荒凉,如今庄严肃穆的模样才是它真正的面貌,桑海沧田,果然,一切都在变幻。
“凤九女君。”叠风迎面而来,拱手行礼。
凤九略抬了抬手,随意回了一礼:“二皇子。”
“女君今日怎有空来昆仑虚?”
凤九见他依旧是当年西海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我阿爹让我来寻你的。”
果不其然,叠风一听,立刻紧张起来:“白...白奕上神?”
“怎麼?我阿爹很吓人吗?”
“不...不是,叠风只是敬仰。”
凤九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好办,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带你一同回我们青丘,我阿爹若是知道你敬仰他肯定很高兴,毕竟你是他看上眼的女婿啊。”
叠风浑身抖了抖,拱手弯腰,头低的更深:“叠风怎敢高攀凤九女君...”
“嘴里说不敢,其实你根本看不上我吧。”她叹了口气,佯装些许失望。
“不...不是这样的...”
“那就是看得上了?”她慧黠的眼眸眨了眨。
“不是...也不是...”
“小九。”有一道庄重的声音响起,适时的替叠风解了围。
叠风如蒙大赦:“师傅。”
凤九也收了顽皮心屈膝道:“上神。”
“随我来吧。”
“是。”凤九不再理会叠风,跟着墨渊走了,走开两步才听到叠风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活了过来,她心中好笑,又觉得不可思议,她白凤九生的不够美吗?她白凤九出身不够高贵?她白凤九是哪里配不上这西海里的二皇子了?
“你父亲又催你成婚么?”
“倒是提过几次,只因为我年纪轻轻就接了君位,阿爹担心我吃亏,一心想替我找一个厉害夫婿撑撑场面。”
墨渊浅浅一笑:“听十七说你如今在青丘已无敌手了?”
“我这一辈的是没有了。爷爷管教的严,这几百年来他费了不少精力调教我。”
“所以白奕上神眼见青丘没有合适的女婿这才将目光放到了我昆仑虚上?”
“阿爹常说墨渊师傅的好,甚至还想过把我嫁给师傅你呢,不过他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就把目光放到师傅的徒儿身上,说能得师傅的调教,也差不到哪儿去。”
“是吗?难为你阿爹如此看得起我,不嫌我老。”
凤九不由自主的撅了撅小嘴:“怎麼你们都爱说自己老啊?折颜就从不这么说,也不准我把他叫老了,一律要直呼其名。”
“我长你近三十万岁,如何不老?”
凤九想了想才说:“师傅,其实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老,但说起话来倒是老气横秋的。”
墨渊浅浅一笑,也并不计较:“你父亲的算盘打得好,只可惜,天族敢娶你的人倒是屈指可数。”
凤九皱了皱眉:“说到这个我也觉得奇了,从前相亲的时候都是我看不上人家,如今虽然我也还是看不上的,但每回才坐下来没说两句话对方就推脱有事要走,我这是怎么了?”
“你最近相亲了?”
“可不?四海八荒走了一遍,才回东荒没多久,阿爹就让姑姑给我安排了好几场相亲宴,从前都是我想着法的赶人走,如今我话都没说两句他们倒跑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这么快就老了吗?”
“他们不敢逗留是因为东华帝君身上配了一枚红色狐尾。”
凤九的笑容又僵了,她觉得最近流年不利,无论谁都要在自己面前提起他,避无可避。
“那又如何?”
“众人纷说那狐尾是你的。”
墨渊话音未落,凤九轻轻晃了晃,抖出自己的九条尾巴来给墨渊看:“师傅,冤枉啊,小九的尾巴可全在的。”
墨渊一瞬间只仿佛见到了七万年前的十七,嘴角蔓延出温柔的笑意,看着凤九道:“你向我喊冤也没有用,我也不能帮你去四海八荒到处说一遍东华身上的狐尾不是你的。”
“帝君也真是怪了,没事身上挂个狐尾做什么?”她苦着脸,将尾巴收了起来,“师傅有空替我去说说?他这样可害苦了小九。”
“好,下次遇见他我替你说说好话。”
“谢师傅。”
“不过我觉得他不大会听我的。”墨渊轻笑,东华的性格听过谁的?也就从前父神在的时候父神的话他略能听得进几句吧。
“听说师傅和东华帝君从前也是一起进过学的。”
“嗯。”
“都是因为...所以你们的关系才恶劣的吧。”
墨渊的脚步停了停,才又重新迈开:“他的确有资格发我的脾气,也的确有资格打我一顿。”
“那一回是帝君赢了还是师傅赢了?”
“他赢了。”
“东华帝君果然如此厉害吗?师傅你可是战神啊。”
“战神和天地共主之间也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他从小在很恶劣的环境里长大,不比我,我还有父亲照料我。”
“哦。”她明了其中的差距,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寒来。
凤九停在了原地,寒来,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闯入自己的脑海了?三万年?四万年?还是五万年?久远到她几乎要忘记生命里出现过他,久远到此刻想起只以为他是自己的一场梦,真假难辨。
“怎麼?”墨渊见她没有跟上来,驻足回首道。
“没...”她连忙小跑着上前,努力回想起自己方才与他的对话,“所以师傅是从小养尊处忧惯了,年少时才不敌帝君的吧,如今这些年里的大小乱事都是师傅平定的,帝君只顾在一十三天太晨宫里喝茶看书,怎么也该退步了,大约不再是师傅的对手了。”
墨渊淡淡的笑了笑,并不在意谁强谁弱,也没有告诉她当年和东华的那一架他没有还手,而东华也实在是看在父亲的面上留了余地,否则,他不还手的情况下东华怎么都能活活将他打死,或许,他根本就该死在那个时候吗?
他一路领着她到了自己住处的后院:“这两天我就在这里教你漫天剑影。”
“是。”凤九拱手肃穆道。
墨渊抬手,手中雾气凝结,雪舞青霓剑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漫天剑影,她记得在东华的书简里出现过这四个字,魔族始祖少绾,一杆朔叶枪,一套红莲枪法凌厉迅捷,世上只有两种剑法可破,一种是苍何剑下的破仙斩,一种是轩辕剑下的漫天剑影。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七章
辛苦练了七天,墨渊才勉强点了个头,同意她去休息。凤九捧着竹简倒在床上,说什么阿爹的剑法过于刚强不适合女儿家,师傅的这招漫天剑影柔虽柔,可哪里是一时半刻就能学得会的?她跟着他重新学了一整套基础,勉强算是把招式练会了,可是没有飞升上仙的她就算使出了漫天剑影又能如何?除了墨渊教的剑法使不上劲以外,还有很多复杂的术法。
凤九翻开竹简,东华的这卷书简简直是卷少绾的个人传记,她也才明白那个女子能与东华、墨渊匹敌绝不是侥幸,她会的术法之多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似迷魂咒、扰心咒这等书上只有个名字的术法,她信手拈来,在墨渊修为不够她高的时候还常常吃这样的硬亏,也亏得她的激励,墨渊才有今日战神的名号。可东华的竹简里却记载了能克制住这些咒法的仙术,有迷魂咒就会有驱邪咒,有扰心咒就会有清心咒,只可惜,还不是上仙的她根本施展不开...苍天啊,她躺在床上,仰天长叹。
砰砰砰,外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凤九从床上探出个脑袋,流风没有出手阻拦,想必是昆仑虚的人来了。
“是谁?”她扬声问了一句。
“子澜请见凤九女君。”
子澜?凤九轻轻蹙眉从床上爬了起来,这个子澜她是有印象的,姑姑从前总说她这个十六师兄处处与她过不去,姑姑说往左他偏往右,二人是打打闹闹一起长大的师兄妹。
吱呀一声门开,凤九看了一眼恭敬立在门外的人:“这么晚了,神君有事?”
子澜低了低头,犹豫半响:“不知在下可否入内详谈?”
凤九好看的峨眉轻轻一蹙。
子澜方觉唐突,连忙改口道:“昆仑虚的莲池极美,子澜可否有幸领女君去瞧瞧?”
乖乖,这个长相俊美的小白脸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凤九刚要拒绝,子澜立刻又开了口:“不会耽误女君多少时间的。”
凤九见他坚持,只得与他一同出了门。
昆仑虚的月色极美,月华撒在二人身上镀上一层银妆,像是东华好看的头发,四海八荒,再没有谁的头发比东华的更好看,像是一匹银色的缎子,又像一道瀑布,只可惜她只可远观,不像昔日在菡萏院里时她醒得早便可枕在他胸前玩他的头发。凤九摇摇头,想要甩开过往的记忆。
“神君有话不妨直说。”
“师傅今日交代下来说要与女君同去一趟翼界。”
“确有其事。”
“子澜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翼界的女君胭脂...还望女君宽饶她一命。”子澜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
凤九有些恍惚:“胭脂?宽饶她?”
“师傅虽没说去做什么,但翼界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此去翼界于翼界而言必定是一场灾难。”
她轻轻一笑:“你既然猜到这里,为何不替墨渊上神担忧,反倒同情起敌人来了?”
“师傅是天族战神,寻常人等如何能伤他一分一毫?胭脂就不同了,她只是个弱女子。”
“你对这个翼界女君倒是颇为了解,听你的口气倒像是思慕她的。”
凤九背手直直看着子澜,小白脸居然一下子变成了小红脸。
“这么说是真的了?”
子澜深深舒了口气,抬起眼来对上凤九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不错。”
“既如此,你求墨渊上神不是更好么?何必舍近求远来找我呢?”
“想必女君也听闻过师傅与魔族始祖少绾的那段往事。”
凤九转念一想:“你二人皆是思慕异族女子,你担心他因你想起往事而郁郁寡欢吗?”
子澜点了点头。
凤九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月色,突然想起诛仙台望月的往事来,那个时候他欺负自己不知道诛仙台是什么地方就拿话套她,问她出门去了哪里,可是去诛仙台赏月,她傻乎乎的应着,还说那晚月色很美,月亮大大的,如果那晚她果然是去赏月的话,月色是不是如今日般好看呢...凤九的唇边凝起一朵温柔的笑花来,很快又僵在脸上。
“女君?”子澜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表情,轻轻叫了一声。
凤九回过神来:“你多虑了,所有能影响心情的往事其实都还没能真正成为往事。”好比她自己吧,为了在过往的情殇里寻得一点安慰,她自欺欺人的将帝君与陛下当作两人,可是她想得最多的却还是他,像是一个逃不开的梦境,她始终出不来,“你思慕翼族女君,那她待你如何?你可也喜欢你?”
她看着子澜犹豫中带了许多伤情的神色判不定答案:“她不喜欢你吗?”
“不...”他用既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想,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不在一起?”
子澜抬头苦笑:“神魔岂可两立?”
凤九的眉头皱的紧了些:“神魔不可两立你又求的哪门子情?我最见不得男人行事这样拖泥带水,要么就相守到死,要么从此为敌,你不同人家在一处又默默关心人家,这算什么?”
“女君...你何故如此生气...?”
“我生气怎么了?我生气气的没道理么?你喜欢她就该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要把人往外推?你若不喜欢她才拒绝的我无话可说,你喜欢人家还拒绝?拒绝了又来求我网开一面?”
“女君怎知是我拒绝的...”子澜瞪大眼睛。
凤九的气焰更甚一筹:“你们这些男人不都一样吗?嘴里说着什么天下苍生,说着神魔正邪,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守护不了哪有资格守护天下苍生?别以为自己了不起,成了万民敬仰的英雄,在你们喜欢的人心里你们不过是胆小的蝼蚁鼠辈!”
子澜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没有缘分的事情,怎麼就成了蝼蚁鼠辈了?”
“我从不信什么缘分,我只信事在人为!”她怒气冲天,“缘分不过是你们的借口罢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留下子澜一个人愣愣的杵在原地,不知哪里说错了话。
好多年没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了,凤九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烧的她五脏六腑都在疼,银牙几乎咬断,心中涌起不甘的痛,回到庭院后,仍然不能消退,她一扬手,青霓剑出鞘,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她将一整套漫天剑影舞得淋漓尽致,青霓剑化出千万道剑影,凌厉的剑气扫向庭院里古树,荡起猎猎作响的风声扬起她素白的裙摆和一把漆黑的发丝,剑影晃过,参天古树上被戳满了洞。
“谁都知道他身上佩的狐尾是你的。”
“甚至有传言东华毁掉自己在三生石上的名字其实是因为少绾心系墨渊对他打击太大。”
“少绾善歌舞,喜红裳。”
“他们不敢逗留是因为东华帝君身上佩了一枚狐尾,众人纷说那狐尾是你的。”
“有我在,你不会死。”
“我会喜欢你。”
“世上万事渺小至斯,没什么可值得惦念的。”
“......”
青霓脱手而出,哐啷一声牢牢钉在了树干上,古树应声而倒。
她定在原地,大口的喘息着,眼底涌上一汪热泪。
她好恨这样的自己,好恨这样小气的自己,好恨这样一直不能释然的自己。三百年来她每天都跟自己说,大方点,从此各安天涯未必不是一种福气。她也总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每一次以为放下的时候总有人提起他,每一次提起他她才恍然自己终究是没有放下的。她沮丧的想要抱着自己大哭一场,想问问他,在他心里她算什么?也想问问自己,这样没有缘分没有结果的感情白凤九你到底还要挣扎多久!
还要多久,才能真正有一个了结。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八章

在昆仑虚滞留了几日,有墨渊细心的教导和东华那卷竹简的辅佐她进步神速,只不过因为没有飞升上仙所以所有的招式都不能真正发挥到极致,譬如墨渊说如果她有一日成了上神,像那晚在自己庭院里舞剑的话,昆仑虚都要化成齑粉,哪里是毁掉几颗树这么简单的局面。而凤九想的却是这样凌厉的招数,还是用轩辕剑使出来,被一剑穿心的少绾该有多痛,思慕少绾的东华又该有多痛...

“你可想好了制敌的对策?”墨渊的声音沉稳的飘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凤九抬眼看向他:“凤九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因此这些日子也找了不少史籍,也派了青丘十六骑中的八人先后入翼族探听虚实。”

“青丘十六骑我倒是有所耳闻,都是你祖父精挑细选出来保护你的有为青年,你探听的结果如何?”

“翼族女君胭脂和前翼王离镜的女儿应公主的确是两个傀儡,这位女君生性善良没有心机,无论是自身的修为还是统领三军的能力都十分有限,如今政权把握在三位长老手里,其中一位还是个女子。”

“绝痕,君煌,魅雪。”

凤九点了点头:“此三人都是擎苍的死士,十分忠诚,擎苍之仇绝不会坐视不理。”

“你还漏了一个人。”

“师傅说的是凌将军吗?”

墨渊颔首。

“这位将军倒是很奇怪,流风回来告诉我说凌天是凡人。”

“嗯,的确是凡人,他是修仙者,如今堕入翼族而已,翼族有十万精锐在他座下统领,因此绝痕他们也要顾及他几分。”

“按师傅的推算,这位将军就是决定我们此行胜负的变数了?”

墨渊摇摇头:“你的人如果探听的够清楚的话,就该知道你想走凌天这条路是不可能的,就算有一天绝痕三人叛离了翼族,凌天也不会叛变的。”

“他一个凡人修了仙法居然对翼族忠心耿耿。”凤九不由觉得好笑。

“凌天虽然忠诚却不是个闹事的人,想要制住翼族不动乱就要想办法解决掉绝痕三人。若是处理不当的话,凌天是带兵奇才,这一仗会打得很辛苦。”

“要说服擎苍的死士对天族俯首称臣谈何容易。”凤九这么说着,忽然眨了眨调皮的眼睛,“不如把师傅给那个魅雪作夫君,这样就能成功收服一个啦。”

“嗯,顺带带着你一起嫁过去,绝痕、君煌随你挑,这样就收服两个了。”

凤九扑哧一笑:“师傅连说笑的时候脸色都这样冷冷的。”

“走吧,咱们想个由头去翼族做做客,探探虚实。”

“若说要找个缘故的话,眼下还真有一个借口。前几日晚上子澜师兄来找过我,原来他与翼族女君胭脂两情相悦,要不咱们去替子澜师兄求个亲?”

“你又胡闹了。”墨渊淡淡道。

“翼族此刻还归天族管辖,天族战神去给自己的徒儿说门亲事有何不可?虽说他们一定会拒绝,但咱们死皮赖脸在那里住个十天半月总不至于不让吧。”

墨渊沉吟片刻:“或许,这还真是个办法。”

凤九笑逐颜开:“师傅答应了?”

“只不过擎苍之死与我有莫大关系...”

“这一点凤九也想过了,凤九已经让流风回青丘了,十万凤羽军即刻就能出发,咱们若在翼族少一根头发,凤羽军出师有名,也算是个解决的方法吧,虽说这个方法落了下乘。以师傅的身手要全身而退应当不是难题,至于我...”

“难道为师会不管你就把你抛下吗?”

凤九低头,莞尔一笑:“师傅当然不会,只是我盼望着师傅见机行事,一切以大局为重。”

一阵温和的夏风吹来,浮动着凤九乌黑的发丝,她似乎也觉得此刻说这些话有些凝重,于是顶了一张乐呵呵的脸抬起头来:“其实这件事情凤九也有私心的。”

“你是说子澜。”

“嗯,我看得出来子澜师兄很喜欢那个女君,但有些情非得已的缘故,咱们借着求亲的名义去,万一成了,也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好。”墨渊点了点头,“那咱们立刻就出发了。”

翼界是凤九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对于翼界的印象也只有那回为了给姑姑过生辰不得已赶路路过了翼族的一片林子,她在那片林子里遇到了一个劫,这个劫让她有了一生最甜和最苦的日子,凤九想,这或许也算是她和翼界的一点缘分,一点孽缘。

为了不打草惊蛇,墨渊与凤九皆未带任何随从便直入大紫明宫境内,而当凤九看到大紫明宫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侍卫时才隐约觉得自己这个计谋或许并不算个好计谋,可后悔却实在晚矣,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何人擅闯大紫明宫!”守门将领将二人拦下,一脸雷霆凶煞的神情让凤九不由得想到九重天上也是一样的。

“昆仑虚墨渊,青丘东荒女君白凤九特来拜会翼君。”墨渊淡淡的开口,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神色。

墨渊二字落下,便在人群中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有些人是畏惧,但更多人是愤怒。

“原来是昆仑虚的墨渊上神驾临,大紫明宫蓬荜生辉。”

有一道风流的声音传来,众人让开一条路,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倜傥男子面带笑容款款而来。凤九心中有些好奇,翼族尚黑重武,这是从哪里来了一个谪仙般的风流人物?难道这是凌天?

“君煌长老,许久未见了。”

叫君煌的年轻人唇角轻轻挽起:“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若水,上神不愧为九重天的战神,轩辕剑下的冲霄剑阵和漫天剑影让君煌记忆犹新。”他说着,看到身后素白衣裳的凤九,眼光不由得荡了荡,“原来凤羽花是长这个样子啊。”

他说着,上前两步,探出手来想要触碰,凤九轻轻蹙了蹙眉,退后两步。

他顿住,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笑了笑:“翼界从来没有开过凤羽花,我也是第一回见所以好奇,这样的赤红色要把我大紫明宫最美的幽灵花都给比下去了,果然名不虚传。”

“幽灵花?”

“哦,你们天族人叫它曼珠沙华?二位远来是客,既是来拜会女君的,那便请进吧。”他说着,吩咐后头的人去请女君来,自己引着墨渊、凤九二人入了正殿。

空出上座,君煌落座在左下首,凤九跟在墨渊身后坐在了右下首打量起这座宫殿来。明明是大白天的,但大紫明宫却昏暗得不得不点起满堂烛火,很快便有侍女捧着新鲜的果子入内摆在了他们眼前。
“不知上神、女君这回特意来我翼界所谓何事?”君煌随手拿起一个漆黑的果子咬了一口,里头露出艳红色的果肉来。

“提亲。”凤九直截了当的开口。

君煌愣了愣:“女君方才说什么?”

“提,亲。”

“墨渊上神看上我们翼界的谁了?”君煌的眉挑了挑,“不会这么巧是我们翼君吧。”

凤九也悠哉的拿了个果子随口一咬:“确实是翼君,不过不是上神要求娶,是上神座下的十六弟子,子澜上仙。”

君煌了然的笑了笑:“上神从不入我翼界之境,我还在想什么风能把您从昆仑虚吹到大紫明宫呢,原来是替弟子提亲来了,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果子入口时微微有些涩,但在唇齿间多停留一刻便多沁出一分香甜来,凤九在心里对这个果子有了些好感,咽下嘴里的果肉,看了一眼镇定自若坐在身旁的墨渊,有了靠山,她说起话来的气场也足了几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上神爱惜徒儿,这个是自然的。”

“那么女君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我来看应儿。”

君煌的眉好看的挑了挑,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君居然每句话都让他讶然:“恕我没有听清,女君说来看谁?应公主吗?”

凤九配合的瞪大眼睛:“应公主的母亲是我伯母的妹妹,我来看看自家表妹有什么问题吗?”

“啊...原来是表妹啊。”君煌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拉亲戚,心中觉得好笑,听闻这个女君继位不过三百年,和如今的翼君胭脂一样,看来还真是个孩子,想来那十万凤羽军大抵是他们家长辈的苦心了,生怕外头人欺负她,所以才说是她建的。

“今日倒是未见绝痕长老。”沉默许久的墨渊终于开了口。

“哦,他带着魅雪出去游山玩水了,留我一人在这守家,实在可怜。”他摇头叹息道。

墨渊的双目轻轻从他面上一过,捧起桌案上的酒杯把玩,思索着出去游山玩水这句话有几分可信,又是去了哪里游玩呢?

“翼君到。”

通传的声音传来,将众人的目光拢向殿外,片刻后一个墨色裙裳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绾了个单螺髻,一身素黑没有特别的妆扮,衬得一张小脸如黑夜中高高悬起的一轮皓月,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有几分戒备的看了看君煌又看了看墨渊,落在凤九身上的时候多出一点惊喜来,却转瞬即逝,遮掩的恰到好处,凤九也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上神、女君远道而来实乃我大紫明宫之幸事。”她有些吞吐的说了句场面话,在君煌的注视下上了高台落座,“不知上神和女君今日来所谓何事?”

君煌低头,莞尔一笑:“胭脂。”

“君煌哥哥?”

“他们可是为你而来。”

“为我?”胭脂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墨渊。

“不错,我与墨渊上神此来是想替上神座下十六弟子子澜上仙向翼君求亲的。”

铛的一声脆响,胭脂手里的酒杯滑落,粉身碎骨的跌落在脚旁,看向凤九的眼睛里满是诧异,凤九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一闪即过的期许,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一丝期许她曾对镜梳妆时在自己眼里看过无数次,那样浅薄的期许后面往往藏匿着残酷的命运。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九章

酒过三巡,胭脂有些醉意先回房休息去了,君煌道胭脂虽为翼君,可也是女孩子,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婚约嫁娶之说只好等绝痕回来再作商议,请上神和女君在大紫明宫小住几日,他会立刻派人去寻绝痕,不过绝痕走时并没有交代去处,所以一来一往尚不知要几何,好在墨渊看起来似乎不急,双方便达成了协议,君煌将大紫明宫中最接近天族人喜好的一处庭院清如许安排给了二人暂住。

凤九推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这翼界的梧泉酒入口虽清冽,后劲却大,三杯两盏下去她竟有些醉意了,又或许是这两日练剑练的太辛苦,总之她是有些倦了。

砰砰砰。

凤九蹙眉,这么晚了,谁啊?

她不情不愿的去开门,来人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从头罩到脚,见她开门,连忙取下衣帽:“女君。”

凤九觉得自己立刻就清醒了:“翼君?”

胭脂小鹿般清澈的眸子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不知女君可否容我入内?”

凤九嘴角抽了抽。厉害了,这两口子不愧是两口子,都喜欢大半夜的来敲她的门,连开口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凤九觉得如果此刻自己拒绝了她,她必定要说我大紫明宫的哪里哪里甚美,女君可愿随我同去观赏一番?可她今夜着实没有这样的兴致,所以乖乖的让出一条道来,将人放了进来,自己再把门给关上。

“翼君这么晚了来寻我是为了...”她客气的给她倒了一杯清茶,与她一同坐下,这是莲茶,是成玉采了九重天的莲花莲叶制成的清茶,若用莲叶上的露珠烹茶味道最妙,只可惜此刻不能与在九重天时比,她早料到翼界没什么像样的茶,亏得她周到自己带了些,方才送师傅回房时还孝敬了些去,她捧了滚烫的茶,悠哉的吹了口茶汤,等着翼君的回答。

“你身上的箭伤好了吗?”

凤九脸上的神情凝结住,茶盏停在了唇边,她抬头,眉轻轻拧起看向胭脂,半响才有所松动:“你是...那时在凡间救过我性命的姑娘?”

胭脂的小脸上多了些含蓄的红晕,眼眸处带上一点笑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有一日会在大紫明宫里和你重逢。”

“原来当年救我性命的竟然是你?”凤九卸下脸上的防备,换上真诚的笑容,“你怎么会去凡间呢?”
胭脂顿了顿:“一言难尽,你呢?当时还是青丘帝姬的你又为何去了凡间?”

凤九也顿住:“历劫。”她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夫君...”

“他是个凡人,已经过世了。”凤九低下头来,她不想别人看到自己脸上此刻遮都遮不住的伤痛。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胭脂慌慌忙忙的道歉。

凤九这才抬头,勉强一笑:“无妨。”

“你夫君那般疼你,难怪过了三百年我提起他你还是这样难过。”胭脂不由自主的覆上她的手,又看了看她,“是我太粗心了,你发里簪的这枚簪子好像还是当年的旧物。”

凤九抬手,将发里的簪子取下:“这支花开并蒂还是从前他送我的。”

“我真是有些羡慕你。”

“羡慕我?”凤九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曾经有个人那么疼你,就算只有一世的缘分,也是幸运的。”

凤九笑了笑,重新将簪子插入发内:“嗯,是挺幸运的。所以你今日在席上就认出我来了吧。”

“当年救你的时候曾见过你眉间的这朵凤羽花,后来你继任青丘女君,众人皆知青丘女君的胎记,所以我一见到你就认出你了。”

“那为何在席间你不明言呢?”

胭脂苦笑:“我如今在外人眼里看来是风光无限的翼君,可实际上我在大紫明宫里却寸步难行,你看我想与你相认还只能偷偷摸摸的一个人来,生怕被君煌发现了。”

“席间我听你叫他一声君煌哥哥,还以为你们感情很好。”

“我自小这样叫他却并没有什么感情,他与绝痕、魅雪一般无二,只想集结翼界为父兄报仇,我不同意,他们就架空我,当我是个傀儡,我想逃出大紫明宫,他们就将我抓回来。”

“因为由你下令报仇是最名正言顺的。”凤九蹙眉道,半响又问,“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就没想过报仇的事吗?”

胭脂摇了摇头:“从前我与你同为公主时就很不同,我也听说过,你是青丘唯一一个孙子辈的孩子,极得家中长辈宠眷,而我父亲和我亲生大哥多年来只想称霸四海八荒,从来顾不上我,二哥虽对我好些,可是他与父亲大哥之间的关系又过于恶劣,我也是心力交瘁...我是个女孩子,没什么野心,四海八荒平稳了这么多年不是很好吗?我不懂父亲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挑起战事。我只想和家人平安的活着,可是事与愿违,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剩我一个人...”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不是还有应儿吗?”

“应儿...”胭脂笑了,“应儿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唯一的安慰了。”

“那么子澜呢?”

凤九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残忍,在胭脂面前提起子澜和旁人在自己面前提起东华有什么不同,她一问出口便有些后悔。

“子澜上仙?”胭脂苦涩的笑了笑,“今日你们来说是为他向我提亲,其实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你不信?”

胭脂摇了摇头:“你晓不晓得子澜他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他说,此处毕竟是我昆仑虚,日后你不要再来了,也莫要再来寻我。他说的这样决绝,没有给我们的将来留下半点后路,我便知此生与他再见面也不过是陌路而已。”

凤九在脑海中回忆着东华跟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了什么?

哦,是了,他说,去吧。

他的手流连在她眉间的凤羽花上,他的目光贪恋着不肯移开,她觉得那枚凤羽花滚烫的好像要灼烧一般,可是他说出口的话让一切都冷了下来。

“凤九?”

“嗯?”她回过神来,“你怪他吗?”

胭脂摇了摇头:“他对我有大恩,我与他原本就是势不两立的两个阵营,可是他却为我救了应儿。如果没有应儿这个寄托,我也不知这些年在大紫明宫还能不能熬得过来,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怎么能怪他呢?”

“救命恩人...所以就不能怪么?”她沉吟着。

“救命之恩犹如再生父母,又怎可轻易怪罪呢?”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凤九在心里这样回答着,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场单相思,那么她当然怨不得东华,他救了她的命,她必然要报恩,从此两不相欠。可是她不是单相思啊,他也曾喜欢过她的,他曾经亲口说过喜欢她的,喜欢她却又不要她,喜欢她却又拼命要推开她,让她情何以堪?让她如何释怀?若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也就罢了,可这种得到过却又被剥夺的感觉,她忍不了。何况,如今一切都可能是一场闹剧,她极有可能是他曾经真正思慕过的那女子的替身,这就更不能忍了,她青丘白凤九怎么能给别人做替身呢?

“所以,你们来翼界是为了什么?”

凤九醒过神来。

“奉天君,也就是我姑父的命令来翼界助你成为真正的翼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要对付绝痕他们吗?”

凤九点了点头:“不错。”

“他们三人在翼界手握重权,是我父亲手下最忠诚也最有能耐的臣子,就算是天君的意思,也不可能轻而易举铲除他们的,何况只有你和墨渊上神独自前来。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你连上仙都不是,绝痕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了你的命!”

“你知不知道绝痕去了哪里?我今日听君煌说他带着魅雪出去游山玩水,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个幌子。”

“他们的行踪我从来不知道,别说我了,翼界之内除了君煌根本不可能知道。”

“难道...已经去了魔界吗?”凤九皱了皱眉,猜测道。

“魔界?他们去魔界做什么?”

凤九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是胡乱猜的。”

“凤九,你听我一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放心吧,有墨渊上神在,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就算你可以任由他们摆布,难道你想应儿以后也步你后尘吗?我答应你,一定想办法给你一个太平的翼族。”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写这两段要小两小时呢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十章

东华在大晨宫芬陀利华池边与连宋手谈,连宋每落下一子都能成功换来他的一次赶尽杀绝,这让连宋心里多了些不爽快。

“你这两天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他皱着眉,看对面那个撑着头面无表情与自己下棋的人。

“确实有些不顺的事。”东华皱眉落下一子。

“什么事?说来听听?”连宋脸上立刻带上笑容。

“你想知道?”东华挑眉询问。

“想啊,这世上能让帝君心里不痛快的事让我太有兴趣了。”

东华撑着头,侧头看了一眼池子。

连宋不解其意,也跟着低头看了一眼,就是一池子水而已,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东华心里隐隐有些烦躁,有一件事情一做就做了三百年,不知不觉中成了个习惯,如今生生有人要截断你的习惯,你心里躁不躁?三百年前,本来只是担心她做女君会有些不尽善尽美之处,抱着能帮一把算一把的心态才透过水镜看她是如何治理青丘的。谁知日后竟成了个习惯?他看书时,便化一面半人高的水镜在身旁,看书累了就看一眼镜子;他钓鱼时,钓得累了也看一眼镜子;他种花时,种得累了再抬头看一眼镜子。有时她在看书,娴静的模样好像一下子就长成了个大人,有时她在习武,花拳绣腿的招式里却难得看到她英气果敢的一面,有时她睡着了踢被子,觉得冷了之后就不自知的化了原身,耷拉着两只狐狸耳朵,小尾巴还在身后轻轻的扫来扫去,有时她在西海与水君一起看一场歌舞,她慵懒地坐在席上,手里一把折扇轻轻晃动,像个男人一样和水君有一搭没一搭的评论着这些舞女们的身段舞姿,他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思,四海八荒之内谁都没有她的舞步妖娆多姿,她在凡尘陪自己的时候常常跳舞给他看,把当时尚是凡人、有些没眼界的自己迷了个七荤八素...他一看看了三百年,如今却看不成了。只因这样的窥探术是窥不到上神身边的,所以她和她姑姑在一起时他看不到,她和她爹在一起时他也看不到,但她不会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都在她姑姑身旁,更不会和她爹一处就是好几天,可如今她留在墨渊那儿有多少日子了?

他心里有些不浓不淡的烦躁,手下更不留情。

“帝君?”连宋看着他,“我可等着听故事呢。”

“也没什么,只是成玉最近乖巧得很,我想着是认她做个干女儿还是干孙女好,你帮我想想论个什么辈分恰当。”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惊得连宋手里的棋子掉了下来,刚好落在棋盘上。

东华挑了挑眉,手里的棋子紧跟着就落下:“你又输了。”

连宋反应过来:“这可不算啊。”

“落子无悔。”东华捧起茶来抿了一口,“不如我教你钓鱼吧。”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教我这个?”连宋不解其意。

“比文你比不过我,比武就更不用说了,如今跟你下棋我险些要睡着,想来我无论如何都能赢你甚是无聊,你无论如何都要输我大约也是一样,倒不如趁早想想还能培养你做些什么。”

“......”

“也就是你父君吧,能容忍你资质愚钝至此,若是我儿子,我早被他气死了。”

“......”

东华撑着头,凝神想了想:“不对,冤枉你了,资质这个东西还是要讲究点父母遗传的,你愚钝也怨不得你。”

连宋早被他打击成了习惯,左耳进转眼右耳就出:“是是是,我资质自然是愚钝的,就不知帝君的儿子将来如何了,若随了帝君的话还好说,若随了青丘那个小丫头可就麻烦了。”

东华轻轻蹙眉看向他,也不言语。

连宋难得见他沉默没有拿话堵回来,连忙乘胜追击,眼光瞟向他腰上垂着的那枚狐尾:“帝君你说你这人有多不厚道,又不肯娶人家,又挂着人家的尾巴在身上,害得天族的人对凤九女君是退避三舍啊。你听说了么,前些日子白奕上神让天后给凤九丫头准备了好几场相亲宴,去的人嘛质素虽参差些,可也不排除几个好苗子,只可惜一听说是给她相亲,吓得坐下之后连茶都不敢喝就跑了。”

“她才七万岁,心智都没长全,此时成亲也委实早了些。”

“七万岁心智都没长全?”连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想了想又道,“对了,我最近还听到一则传闻,帝君你一定不知道。”

“少绾要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凤九告诉我的。”

连宋愕然:“你和那丫头见面了?她亲口告诉你的吗?”

东华想起那天在菡萏院见到她的场景,她去找她姑姑,在她姑姑那里说了什么悄悄话他不得而知,但是司命说她在打听有关少绾的事,于是他想了想,果然,算算时日她的确该回来了,至于她要与墨渊一同去翼界的事,也不过是他无意中听到了她一个人喃喃自语的盘算着去翼界前要做些什么打算而已,连墨渊都出手了,除了少绾归来,他实在想不到别的。

连宋见他不答话,只好再问:“听说帝君与魔族始祖的感情很好?”

东华心里掂量着很好这两个字的份量,仔细想了想才道:“凑合。”

“凤九年岁小,很多陈年往事都不知道,大约也不知道当年帝君为了少绾和墨渊上神大打出手的事,更不会知道是帝君亲手葬的她。”

“这不算什么。”东华又抿了口茶,“若有一日你死了,我也亲手葬你。”

“......我的意思是,这事如果被她知道了那可不得了,醋坛子得淹了你的太晨宫。”

“她很明事理,不是这种小孩子脾气的人。”

“帝君,我怎么觉得你认识的凤九和我认识的仿佛不是一个人啊?”连宋摆摆手,“且不说她,那个少绾要回来,帝君你怎么还坐得住?不去魔族看看么?毕竟是过去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东华嚼着这四个字,半响点了点头,“是了,你不说,我险些忘了少绾是个女人。”

砰的一声,连宋在对面栽了下去,又挣扎着爬起来:“这可是我从折颜那里好不容易打听到的啊,四海八荒,除了折颜上神、白止帝君、墨渊上神以外能知道你与少绾之间事情的人几乎是没有的。”

东华嘴角扯出一点笑意:“折颜?那个在水沼泽里求学都不忘和白止抢女人的老凤凰,他看得清什么事实?”

“...所以,其实少绾不是你的红颜知己吗?”

“知己勉强算是吧,红颜就差的远了。”东华蹙眉摇摇头,“她离我喜欢的类型着实差的太离谱,那样凶悍霸道的女人,只有墨渊才会喜欢。”

“那你为何为了少绾和墨渊打架?”

“因为少绾是朋友,墨渊不是。”

“那你为何亲手葬了少绾?”

“你朋友无父无母,她死了你不葬一下?”东华挑眉,“我以为我够冷漠无情的,三殿下比我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她此番回来若是领着魔界打过来怎么办?”

“让墨渊带兵去镇压,压不住我再出马。”他优雅的分茶,和他轻描淡写的聊着四海八荒不久将来可能会发生的大事,说的像明天的天气一样。

“你不会帮少绾吗?她可是你的朋友。”

东华分茶的手停了停,蹙眉想了想才道:“这是大事,我大约是不能偏心到如此程度的,她又不是本君心仪的女人。但她如果记仇要寻墨渊报仇的话,说不定我会帮把手。”

连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前几天夜华找自己说了说少绾归来的事情,因为担心东华会偏帮少绾所以希望自己也能加入这场战事,他今日刚好套住了他的话,原来他没有这样的念头啊?众人见他在少绾死后有些不同寻常的举措皆以为他对少绾有私情,其实误会了么?

“你怎么会跟少绾成了朋友的?”他心情送快下来就开始拉着东华谈这些八卦事情,“听说她生得极美?”

东华费力想了想:“极美么?我没瞧出来。至于怎么成的朋友,不过是不打不相识罢了,她看我架打得漂亮,往后就一直雇佣我,我从她那儿捞了不少好处。”

“雇...雇佣?”连宋惊愕,“你一个天地共主,居然被一个女人雇佣?”

东华抿了口茶悠哉道:“唉,都是二十万年前的事了,跟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解释起来费劲。”

“......”

“我倒有件事想问你,成玉去哪儿了?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哦,听说跟着白浅和阿离去青丘了。”

“去了多少日了?”

“有些时日了吧。”

“那你想见她却不好被她发现的时候怎么办?”

“偷偷去看她啊...不是,帝君,我怎么会有想见她的时候?嗯?帝君呢?”连宋看了一眼对面空荡荡的软垫,“帝君?人呢?刚才还在呢。”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十一章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有人身着黄袍正拧眉在书桌前看着奏折,忽然有清脆的铜铃声音响起,他抬眼,那孩子揉着朦胧的睡眼朝自己走来。他看着她,如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眉间的凤羽花鲜艳欲滴,清醒时风情万种的眼眸此刻有些孩子气的纯真,寝衣下她赤着一双嫩白的莲足踩在冰冷的老虎玉石砖上,他不由得将眉皱得更紧,正要发怒,她已经习以为常的撩开他的手径直坐进了他的怀里,双脚抬起踩在他右腿上,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的蜷在自己怀中。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看折子啊?”她撇着小嘴,双手攥上自己胸口的衣裳,闭着一双美目嗔怪道。

他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右手抚上她冰凉的脚:“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你赤足走来走去,怎么总是不听呢?”

“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不准你熬夜的你也没听啊。”她委屈的申辩。

“我有事要忙。”他耐心的解释。

怀中的人儿睁开了眼睛,他来不及挡住自己写到一半的折子,被她尽数瞧了去,只看一眼凤九便惊得瞌睡全无:“罪己诏?为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心痛,心中暖了一暖,将她搂紧了几分:“只是几句场面话而已。”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写罪己诏?你做错什么了?”她急得不行,“是因为这几个月一直没有下雨农田颗粒无收?”

“嗯。”他淡淡的应了,“因为藩王作乱我出兵镇压,百姓生灵涂炭,如今已大半年没下过雨了,百姓们相信是君王无德,天公示警...”

“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老天爷不下雨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气极,抓起书桌上的折本撕了个干干净净。

他也不恼,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脑袋:“怎麼气成这样?”

“我不准他们欺负你!谁都不准!”

他轻轻笑了:“九儿,你还小,朝政的事你不懂。”

“我怎么小了?我怎么小了?”她不服气的在他怀里叫嚣。

“你可知帝王是什么?”

“手握生杀大权,可呼风唤雨的人啊。”

他摇了摇头,眸中带了些少有的认真:“你说的那是昏君。”

她撅了撅小嘴:“那明君是什么样的?”

“明君是百姓献给王朝的祭品,是王朝里最苦的人,最没有自由,最没有自我的人。”

她微微有些惊愕:“怎么会呢?”

“你还小,不需要懂这些,以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那...既然事情都是因为打仗引起的,你为什么要发兵镇压?藩王们不是只说了几句猖狂话么?并没有挑起战乱啊。”

“嗯,战争是我发起的,也是一定要发起的。”

“我虽然在后宫,可是也听说了,他们都不赞同你出兵。”

“就是因为我一意孤行一定要出兵,所以现在仗打的吃力了责任都在我,所以现在天上不下雨了,责任也在我。”他有些落寞的用手指碰了碰桌上的碎片,“九儿,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那你就说是我让你发兵的,让他们都来骂我!”她急急忙忙的拉住他的手。

他忍俊不禁的笑了笑:“说的什么傻话?”

“反正我这个人脸皮厚不怕被人骂的,你就说是我撺掇你发兵的好不好?这样他们就不会骂你了,也不会让你写什么罪己诏了。”

“我并不后悔打这场仗。”他却自信的开了口,“这场仗现在看起来咱们没有优势,可是要不了几年就能赢的。”

“真的吗?”

“真的,到时候他们就知道我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了,这封罪己诏只是暂时的屈辱,也是为了给百姓一点安心,名声这种东西,我一向无所谓的。”

“你真的有把握吗?我以为像我这样冲动的人才会说打仗就打仗呢,我以为你这种什么事情都要脑子里过无数遍再做的人是不会发起战争的。”

“你也知道自己冲动莽撞吗?”他含笑问她。

她撅起小嘴,佯装生气的别过脸去:“你笑我,我不理你了。”

他的手指缠绕上她的头发:“帝王身居京师这在地图上不过巴掌大的位置却要管几丈长宽的国土,实属不易。燕王口出狂言,拥兵自重,三番四次挑衅帝王权威,这看起来只关乎于帝王一人的颜面,其实不然。这把龙椅吸引着太多人的欲望,谁不想黄袍加身一统天下?像燕王这样狼子野心之人多了去了,你不杀一儆百,由得他气焰嚣张的话旁人都只道皇族是好欺负的,日后群起而杀之再瓜分天下就麻烦了,趁他们还没有联合起来,趁我们手里还有几分胜算,一定要斩尽杀绝!”

凤九看着同她分析利弊的夫君,他说话的嗓音已然是低沉温柔的,可是眼眸中的戾气却让人不寒而栗,绝不像以往看她时的无尽宠溺,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没有真正的意识到他是执掌生死的君王。

“怎么了?”看她发呆,他眼眸中厉色褪去,换上她熟悉的温柔。

凤九摇摇头,有些沮丧:“我对你的朝政真是一窍不通,你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我只会跳个舞唱个曲子...”

谈起这个,他不由想起她前几日从胡姬那儿新学的舞姿来,胡人豪放妖娆,她将胡姬的风情学了个通透,回眸看他的眼神里尽是妩媚,莲袖滑下露出的一截藕臂,嘴角轻轻抿起的诱惑笑容...他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他拦腰将她抱起,听她一声惊呼,抱她回了卧榻,随手散下通天的鲛绡帐...

鸳鸯枕上徐徐停歇,她窝在他肩颈处休憩。

“九儿,明日开始我教你理政可好?”

“为什么?”她不解。

“过一个月如果这场仗还没有进展的话,可能我要亲自去一趟了。”

“你要亲征?”她支起身子,眼眸瞪大。

黑夜里,她的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不,比星星还要美丽。

他的手爱怜的抚过她的眉眼:“嗯。”

“我跟你一起去!”她不假思索。

“不行,你留下来,以母妃的身份辅佐太子监国。”

“为什么...”

“若我有个万一,他们看你摄政的身份不会为难你,如果你只是个无嗣的嫔妃,我怕...”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像在做最坏的打算。

“你怕他们要我殉葬么?我要跟你一起去。”她的声音多了一分哽咽。

“九儿,不要任性...”

“如果你要打仗,我去保护你,如果你有万一,我下黄泉陪你。”

“不准你这样胡说!”他严肃的拧起眉来。

滚烫的热泪啪嗒滴在了他的身上,他听到了她呜咽的声音:“你不能抛下我,碧落黄泉,你最疼我啊,你怎么能放心将我一个人留下呢?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会死,带我一起。”

“九儿...”

“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不管去哪儿都带着你,哪怕有一天我要死,我也带你一起走。”


东华望着在浴池里睡熟了的凤九,她偏着头,眼泪从梦中滑落,眉心轻轻蹙着,似有无尽伤心的往事侵扰着她,氤氲热气缓缓褪去,水快凉了。

他拿过搭在屏风上的绸缎将她从水中捞出来,她像是觉得凉了一样缩进了自己怀中,却还没来得及从梦中醒来,一双小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襟,他心中一顿,这一幕仿佛在哪里发生过。

他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又念了个诀替她换上柔软的寝衣,将人送入塌上,又在床边小坐了片刻,正要走,袖子被人拉住,他诧异地回头,对上她缓缓张开的朦胧湿润的一双眼。

“你...”他微微有些惊愕,此刻乍然相见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两行清泪落下,无限哀伤道:“把我的陛下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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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凤九醒来的时候神情依旧低落。

她总是梦见他,梦见太晨宫里和自己逗趣的他,梦见几次三番舍命相护的他,梦见凡尘无限宠爱的他...而醒来要面对的却是不断推开自己的他,将自己当作替身的他,而且她还总是做梦中梦,比如昨晚,她先是梦见了她的陛下,然后还梦见了东华。正因为是梦,所以她才肆无忌惮的拉住了他的袖子,让他把陛下还给她,随他要为了哪个女人与天下为敌吧,随他真心喜欢的是谁吧,她可以大方的不去计较,只不过这样的梦对她来说竟是有些过份残忍了。

君煌是在胭脂的寒月小筑里再一次的看到了青丘的女君。

她穿一身白衣,手里一把陶铸剑如蛇信嘶嘶破风,轻盈的身段如燕过点剑而起,右手灵活的挽了个剑花,额上的凤羽花妖艳的开着,眉宇间的神色却宁静安详,仿佛只是伴着晨钟起舞般悠然自得。身后一个女童拿了把木剑乐呵呵的有样学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君煌不免有些失神,他仿佛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能集清纯与妖娆于一身还这般自然从容,看了让人毫不违和。

一套剑法舞毕,女童蹦蹦跳跳的鼓着掌道:“凤九姐姐好厉害。”说完又看向一旁站着的胭脂,“姑姑,你说是不是啊。”

胭脂摸了摸女童的头温和的笑着点头,女童乖巧的依偎进胭脂的怀中。

凤九仿佛就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和姑姑白浅,虽然姑姑没有胭脂温柔,她也没有应儿的乖觉,可姑侄俩似母女俩的感情却是极其相似,这让不由得要对这个叫应儿的孩子更好一些,仿佛在爱怜一个小凤九一般。

“青丘剑法果然精妙。”君煌笑着走上前来。

胭脂见了他略略有些变了脸色,应儿却毫不畏惧,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来人。

君煌却毫不在意孩子的敌视:“应儿也很了不起,小小年纪就知道跟在后头偷师了?”

“君煌哥哥,应儿只是一时兴起...”胭脂将应儿挡在身后。

君煌温和一笑,看向凤九:“女君用过早膳了?”

凤九点了点头。

“墨渊上神呢?”

“上神在屋里打坐。”

“哦。”君煌了然的笑了笑,“不知女君可有兴趣去看看我们翼界的幽灵花海?”

凤九抬手摸了摸额上的凤羽花,抬眼时嫣然一笑:“自然要看的,有劳君煌长老作陪了。”

“叫我君煌即可。”

凤九不置可否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目送着君煌先她一步走出了寒月小筑,正要跟上去,胭脂在后头拉住了自己的衣角,她回头,看见她眸中的不安,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去去就回。”

说完,挣脱开,便随君煌走了。

“女君先前说是来看应公主的我还不信呢,今日相见,果然公主的确有青丘的血统肯和女君亲近,更让人惊奇的是,公主居然对刀枪棍棒感兴趣。”君煌背手缓缓的走着。

“我青丘女子从来都是毛毛躁躁的,既没有天族的温柔,又没有翼族的精致,更没有魔族的妩媚,只会这些男孩子玩的把戏。”

“是吗?可我却觉得女君身上全都有了。”

凤九抿嘴一笑:“来你们这儿做客真好,能听到这许多奉承的好话。”

君煌也不辩驳,只跟着浅浅一笑。

“其实我来翼界也不单为了看应儿。”

“哦?女君来我大紫明宫还有别的目的?”

“嗯,我阿爹催我嫁人呢。”

“什么?”

“如你所见,我年纪轻,继任女君之位族内总有些人不服,阿爹一心希望我能嫁个厉害夫婿好撑起个门面。”

“青丘的女君若是要嫁也是嫁给天族男子吧。”

凤九挑眉看去:“谁说的?”

“难道不是?难道女君还能下嫁到我们翼族或者魔族?”

“有何不可?”

“......”

“青丘与翼界魔界一样,不过都是天族的臣下,好比凡间说的一方诸侯,若嫁到天族恐有高攀之嫌,嫁到翼族魔族倒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也算一段佳话。”

“白奕上神竟肯将掌上明珠嫁给天族以外的人么?我以为青丘的人都很崇拜天族人呢。”

凤九低头轻笑:“你对我们青丘误解未免太深了,拿我阿爹来说吧,他头一个就不喜欢天族的人,嫌天族之人眼高于顶,规矩太多,我阿娘也不喜欢,总说天族男子过于板正,嫁过去也没意思。”

君煌忍俊不禁的笑了笑:“是吗?还有这样一说。”

凤九靠他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我同你说句悄悄话,墨渊上神就是这天族最板正的神仙。”

君煌忍不住笑出了声,半响又道:“可是墨渊上神却是我最敬佩的天族神仙之一,天族里我只佩服两个人...”

“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凤九扬眉道,“不用你说我都知道,四海八荒谁不佩服他们俩?打得一手好架,号令三军也是无人能敌的。”

“你猜的不错,的确是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但不是你说的缘故。”

凤九诧异的看向他:“不是这样的吗?”

君煌摇摇头:“我佩服墨渊上神是因为,他是个从来没有自我的人。”

“嗯?”凤九瞪大眼睛,“你确定这是值得佩服的地方?”

“人活一世谁都有私心,但是他没有。”君煌有些严肃道,“除了他,我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人是真正为四海八荒而活,他漫长的三十六万年生命中似乎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像是天族的守护神一样笔挺的矗立着,他在,四海八荒便无人敢妄动一分。几十万年如一日的过着这样无趣的日子,是他的无欲无求换得如今的安定,他就像是一个祭品,一个没有感情的祭品,一个父神留下护卫苍生的祭品。可敬又可怜。”

“难道东华帝君不是这样的人么?”

君煌轻笑:“你年纪小,所以才不知道东华帝君的人物,没见过他以战止战以杀止杀的残酷,没见过他手握苍何时让人不寒而栗的血腥,他与墨渊上神不同,墨渊上神心中自有一股正气,一抹慈悲,而东华帝君嘛...人一定要心存敬畏,帝君心里却没什么敬畏,他已经到了做什么事都可凭自己心情的地步。”

“那你佩服他什么?”

“我佩服他能放权。”君煌的眼中流露出一点神采,“总有无知的人说些什么权力富贵不过过眼云烟的蠢话,这世上的人,只要曾经拥有过至高无上的权力就不可能洒脱的放手。你可知权力是这世上最诱惑人心的东西?”

“我也是个女君,我就没觉得权力有多诱人。”凤九不屑道。

“你毕竟是女子,女子执着于情,男子执着于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女君若有一日尝过情的滋味便知道放手的艰难了。”

凤九微微一愣。

“男子对于权力也是一样的执着,你随便去凡间问问,可有哪个皇帝愿意退位做太上皇的,为夺权而骨肉相残的实例我可信手拈来,东华帝君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重的权,他居然能放手,他居然舍得放手,呵呵,这份心胸气度,这样的见识,倒真有资格成为这天地共主。可敬又可畏。”

“老翼君死在了天族手里,你倒是不计前嫌明着夸耀他们。”

君煌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能这样坦然的道出事实来:“恩怨归恩怨,敬佩归敬佩,二者并不矛盾。”

凤九莞尔一笑:“说得也在理。”

“幽灵花海到了。”他轻声说道。

凤九展目望去,那是一片妖冶的红,红得魅惑人心,红得像一团火在燃烧,红得让人心惊动魄,二人身着白衣处在一片茫茫无际的红色花海中,仿若谪仙降临在血海之中。

凤九弯腰,摘下一朵来。

“果然很美。”她有些感慨。

“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花叶不相见,生生相错。幽灵花,是无缘的花。”

“生生相错...”幽灵花在凤九青葱般的指尖静静绽放,她低头看着妖艳得有些倔强的花,想起昨晚的梦来,她与他何尝不是生生相错?生死两隔,永不相见呢?

她闭上眼睛,无声叹了口气,手指一松,幽灵花缓缓坠落,清风徐过,将孤独的花儿吹拂到天之尽头。

你可有机会看到这朵幽灵花?

你看到这朵幽灵花的时候会想起我吗?

你会不会想起那个喜欢你喜欢得要了命的傻九儿...

楼主:阳光倾辰  时间:2021-06-01 01:33:44
第十三章

接下来的数日凤九更加勤谨的练习墨渊教她的剑招和东华竹简上的术法,倒不是她有多上进,她只是希望自己忙一点,这样可以不用总是想起那个人,她只是希望自己累一点,可以拥有哪怕一个无梦的夜晚,可惜,只要她一入睡,那个曾经疼她入骨的男人便如影随行。甜蜜至极的梦境,醒来之后自然也苦得让人难以下咽,她被反复的折磨着,心中不免有了些怒火,却不知该怪他还是怪自己。

“女君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恐怠慢贵客,君煌每日总有不同的地方要带凤九去观赏,有时墨渊也会同去,但大部分时候他还是一个人在庭院里看书喝茶打坐,今日甚至愿意跟胭脂闲聊几句也懒得再出门了。

凤九随君煌走了数日,看的都是大紫明宫最美的风光,可却没有任何风景能比那日生生相错的幽灵花更加冲击她的心,再美的景色看在眼里也是索然无味。

“没睡好。”凤九蹙眉摇摇头。

“是离开青丘不习惯么?”

“怎么会呢?我青丘五荒中有两荒都与翼界接壤,咱们也算邻居。”

君煌浅笑:“也是,一北一南的将我翼界夹在中间,来日我们若是得罪了青丘,青丘一夹击我们就惨了。”

“谁知道将来是青丘夹击翼界还是翼界与魔界联手先灭了我阿爹西南一荒呢?”她略有些疲倦的说着。

“无缘无故的,我们怎么会联合起来打青丘呢?”

凤九无辜的摇摇头看向他:“谁知道呢?或许弱肉强食?”

“......”

“我得去探听探听魔族的七位魔君里还有谁没有成婚又看得上我的,我青丘一向歌舞升平,游手好闲惯了,可经不起什么动荡,我还是得寻个厉害夫君来撑撑场面才好。”

“若说厉害夫君的话天族不是放着东华帝君和墨渊上神二位么?”

“你在同我开玩笑呢?”她挑眉看他。

君煌不解的轻轻蹙眉。

“你也不看看他俩都多大年纪了。”凤九摇摇头道,“有代沟啊,嫁过去估计就真是联姻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不禁轻笑:“我与女君倒是还能聊得来。”

凤九扎扎眼睛笑道:“可不是,只可惜你大抵也看不上我这种没什么能耐的小丫头吧。”

他微愣,正要说些什么,耳边响起不平静的风声,他立刻皱起了眉,还来不及多思考,几道刃影已经擦身而过直逼凤九。

前一刻还疲倦的几乎要睡着的凤九立刻祭出陶铸剑将瞬间逼到跟前的刃影挡开,挡回去的利刃在空中回旋,顷刻间重新朝她的方向追去。凤九拧眉,足尖轻轻点地腾空跃起,陶铸剑泛起青光下了狠手,一招剑斩春风,将坚硬如冰的几道刃影从中劈开,来人这才消停。

“魅雪,凤九女君是贵客,不许胡闹。”君煌的话听起来严厉,实则护内护的厉害。

几道刃影回身,旋至竹林深处走出来的一个玄衣女子指尖,无形隐去。

“白奕上神的剑斩春风,的确不错。”她带着明媚的笑容走近,笑容中藏匿玄机,自带蛊惑。

凤九暗叫一声不好,想起东华竹简里的清心咒,在心中念了个咒,没有飞升上仙的她只能使出清心咒的一成功力,但好在对方并没有赶尽杀绝,这一成清心咒犹如一股清泉从心间蔓延至五脏六腑再到四肢,她灵台立刻清明,恢复一个女君该有的气度,嫣然一笑:“魅雪长老的饮血刃也名不虚传,凤九要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了。”

魅雪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她的饮血刃只出了三成功力,原本也是好玩想看看这个女君有多少能耐,但一个连上仙都不是的女娃娃居然能先挡住自己饮血刃后化解自己的扰心咒,四海八荒的女子里算是有些能耐的了。

“回来了?绝痕呢?”

“他在外头遇到些事情要办,遣我先回来招待贵客。”魅雪看向凤九,这孩子生了好一张精致的脸孔,连她看了也不觉动容,果然担得起四海八荒绝色之称,妙的是眉间的凤羽花开得妖艳,眼中神情却如幽竹般清冷,是了,她是青丘有名的冷美人,冷在心里的冷美人,连眼中的笑容都透出一点点寒意来,“女君在大紫明宫住的可好?”

“很好。”凤九微微颔首。

“只可惜绝痕手里有些事情一时半刻赶不回来,要委屈女君再住一阵了。”

凤九莞尔:“大紫明宫的风景甚美,再多看些日子想必也不会觉得腻。”

“是了,女君方才还说要嫁到我们翼界来呢,我看,不如就嫁给君煌好了。”

“你又胡闹了。”君煌轻描淡写道。

“咱们大紫明宫里有头有脸的不过你、绝痕和凌天罢了,凌天是我看中的人,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至于绝痕嘛,他那个人冷冰冰的,又无趣,嫁给他实在太委屈,我也是为了女君着想啊。”魅雪这么说着,看向凤九的脸色突然变了变,“你这几日没有见过凌天吧,凭你想嫁给谁,凌天绝对不行。”

凤九诧异于她眼中如此明显的杀意,唇角流出一抹笑来:“长老倒是敢爱敢恨的性子。”

“你不了解我,我这个人有恩未必会还,有仇却一定会报。”她这样说着,仿佛意有所指般。

“是吗?”凤九面含微笑淡然的看着她,“好在我这些日子没见过凌将军,大约是不用劳烦长老用毕生绝学来问候我了。”

魅雪松了口气:“凌天这个死脑筋,旁人我是不用防的,可是女君生得这等容貌,却不得不防了。”

凤九的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再美的容颜也有打不动的人心。”

“是吗?谁这么不长眼?”君煌若有所思地问。

“你啊。”她调皮的盈盈一笑,踱步走出几步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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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雪扑哧一笑,跟了上去:“女君可否引我去见见墨渊上神?”

“上神此刻与翼君在一处,不如晚宴时分再见,宴席之上也好宾主尽欢?”

“也好。”魅雪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跟在她们身后的君煌,小声问道:“女君对君煌可果然有意?”

“嗯?”凤九诧异,又想了想自己这些日子的举措,抿嘴轻笑,“是啊,到底有没有意呢?”

她自言自语的走开,回清如许去了。

魅雪愣住,看向君煌:“不若你真的娶她来翼界好了,她可是青丘女君,手里有兵又有权,这可是块肥肉。”

“我看她倒是挺苗条的,不像肥肉。”

“我同你说正经的呢。”

君煌看着凤九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头看向魅雪:“我也没跟你说笑,你见她举手投足间像是个好摆弄的傀儡么?”

“女人最重情义,你若和她有些什么,她一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你是说相思果?”

“对啊。”

“有这么好用的东西你怎么还拿不下凌天?”

魅雪皱紧了眉:“我根本近不了凌天的身啊,他防我跟防贼一样。”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能越过墨渊上神给这个青丘女君嘴里送上一枚相思果然后好让她成为我的女人呢?”

“也是,墨渊确实不好对付,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如等绝痕回来好了,我和绝痕帮你拖住墨渊,你去对付那个小丫头。”

“真是谢谢你替我想了这么妙的一条计谋。”

“反正我瞧你的神色你也不讨厌她。”

君煌笑了笑,带出一丝寒意,睁开的眸子里突然现出一抹极淡的金光,魅雪瞬间失了心神,整个人如同一只木偶般神色全无,君煌闭了闭眼睛,再重新睁开。

魅雪醒过神来,咬牙切齿道:“你有这样高超的迷魂术不去对付她倒来整我?”

“别怪我没提醒你,四海八荒里迷魂术用的最好的是青丘白浅,如今的天后娘娘,我劝你不要小看那个女君,迷魂术原本就是青丘的看家本领,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学会一招半式,何敢班门弄斧?”

“也是,那还是用相思果好些,我跟你说啊,这一枚相思果下去什么事都成了,喂,你等等我,我同你说正经的...”

相思...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一枚相思果,真能成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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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应儿,你的字写的可真漂亮。”凤九把着应儿的小手一笔一划的写着她的名字,宠爱有加的笑道,“比凤九姐姐强多了。”

应儿开心的回头对着她明媚的笑了笑,又认真的练起字来。

“有个孩子真好。”她不由得感慨着,摸了摸应儿的头,想起凡尘里夫君说过的话来,他说想跟她要个孩子,只可惜,她福薄,专宠数年却没能有个一男半女,若她能与心爱的夫君有个孩子的话,此生当是别无所求了。

胭脂仿佛看透了她眼底无边无际的忧伤宽慰道:“凤九,你也不能总是抓着亡者不放手啊,你是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要当娘亲的。”

“胭脂你也是吗?”

“我?我与你不同,我没有父母兄弟,可是你阿爹阿娘能由着你一生一世不嫁人吗?”

“嫁人...”

凤九的目光瞟向窗外池塘里开的正好的寒月芙蕖。她曾经嫁过人的,她曾经嫁过这世上她唯一想嫁的人的,虽然那人不承认,虽然四海八荒都不知道,虽然连父母也不认可,但在她的心里她是嫁过的。

“我夫君从前给我念过一句诗,他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意思是他遇见我之后觉得旁人都是浮云再不紧要,我也一样,碧落黄泉,若寻不到他,我还有谁可嫁?”

“凤九...”

“或许有一日我也会为了青丘选择联姻,但那时嫁的是青丘女君却不是我白凤九。”

“若有人能待你像他一般好呢?”

凤九轻轻摇头:“怎么可能呢?他待我的好,就算是父母的恩德也不能更好了。只可惜,我没能留下个寄托。”

陛下,如果九儿当初与你有个孩子的话,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九儿想要个男孩,九儿想看着一张像你的小脸一天天的长大...

“君上。”门口响起一个婢女的声音。

“何事?”

“君煌长老派人来请君上和凤九女君去晚宴。”

凤九略一低眉,收起忧伤:“可有人去请墨渊上神?”

门外的婢女恭敬道:“墨渊上神已经过去了,此刻就等着女君和君上呢。”

凤九闻言,将应儿留在房里交给嬷嬷照顾,自己随了胭脂一起去了正殿,待入殿内才发现魅雪已经载歌载舞起来。

凤九坦然坐到墨渊身旁,颇有些男儿飒爽的英姿打量着殿中央舞动裙摆的女子,然后低头和墨渊说起了悄悄话:“师傅觉得她的舞姿较徒儿的如何?”

墨渊想起凤九的舞来,她是在她夫君的坟前跳的,一身红绸如血似焰,欺霜赛雪的皮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黑水晶一样的一双水眸里有无人能懂的寂寞忧伤,她将她对心爱之人的全部情义注入到那一支舞里,丝毫没有察觉有人站在了三尺之外。

“差得远了。”墨渊老实的回答。

凤九莞尔:“还是师傅有眼光。”

“听说你常去四海水君的水晶宫里看这些歌舞?”

“嗯,西海水君府上有个舞女叫玉奴的,舞跳的不错,身段也好,东海水君那的珊瑚就差一些了。听说这个玉奴是魔界来的一个俘虏,因而媚眼如丝,珊瑚作为一个小仙女过于清纯了些,没味道。”

墨渊沉默片刻道:“你怎么评断起来像个男人模样?”

凤九诧异的看向他:“果然吗?那...大约是我这些年和男人在一起打交道多了。”

“你一个女儿家,虽为女君却为何四处应酬?”

凤九翻了个白眼:“我若是有师傅的能耐我也不必去到处巴结讨好了,师傅一柄轩辕剑让翼族魔族闻风丧胆,不服气的都不敢吭声只能忍着,我如今连上仙都没飞升呢,守护青丘可不得到处应酬?师傅,你说姑父两万岁就飞升上仙了,我怎么到如今的年岁都还没个动静啊?”

“快了,不必急。”

凤九瞪大双眸:“果然吗?”

墨渊点了点头:“来之前我推算过你的天劫,快了。”

凤九双手不由得摩挲着,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师傅,这劫难不难过?你看我行吗?”

“你身兼青丘、昆仑虚两派身法,如今又有雪舞青霓剑傍身,应当不是问题,只不过天劫击在身上的时候会有些痛,你也要将养些时日才能恢复。”

“飞了上仙之后我如今所学的招数都不再是三角猫的功夫了吧。”

墨渊嘴角轻轻抿起:“这个自然。”

她一听,更是盼着天雷此刻就落到头顶上来。

一曲舞毕,胭脂君煌鼓了鼓掌,墨渊依旧没动,凤九倒是很配合的把巴掌拍的都疼了,眼看着魅雪坐回了君煌身边。

“方才就见墨渊上神和凤九女君在说悄悄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君煌好奇地问。

“哦,我是羡慕魅雪长老的舞姿曼妙。”凤九眯起小狐狸眸子笑眯眯道。

“是吗?听说青丘九尾狐于歌舞上造诣非凡,不知今日我们有没有这个眼福呢?”魅雪笑着问。

凤九连连摆手:“我姑姑的舞倒是不错,虽没几个人见过,但见过的人都过目不忘赞叹不绝,我就差得远了,自小是个走路都能摔跤的糊涂性子,舞刀弄剑还算凑合,跳舞就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了。我阿爹时常说我没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所以才会嫁不出去,所以还特意去请了师傅来教,结果我把师傅都给气走了,自此四海八荒再无人敢收我为徒。”

“嫁不嫁得出去和会不会跳舞有什么关系呢?”君煌坐在对面,手里剥开一个果子,漫不经心的掰下一瓣放入嘴中,艳红的果汁沾染到唇瓣上像是饮了血般邪佞。

魅雪在一旁看了觉得有意思连忙道:“是啊,君煌就从来不爱这些,他更爱女儿家舞刀弄剑呢。”

君煌轻轻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魅雪看了一眼上座的胭脂,又看了一眼始终无甚表情的墨渊:“听说墨渊上神这回来是替弟子给我们君上说亲的?”

墨渊的目光这才不浓不淡的移过去:“正是。”

魅雪一笑:“这可是巧了,君煌对凤九女君也是上心得紧,不如...咱们亲上加亲?”

凤九递到唇边的酒杯顿了顿,余光看向对面端坐的君煌,他并没有抬头看自己,只顾吃着他的果子,因偏爱一身白衣又委实生了张颇为精致的脸,气度不凡,这样看着倒真不惹人讨厌。

“凤九的婚事我可做不了主。”墨渊的声音毫不起伏。

“当然,我也知道天族和青丘的规矩不似我们翼族儿女喜欢便在一处,怎么也得有长辈发话才行,可女君不是寻常人,青丘又以女为尊,女君一旦继位,这终身大事自然自己说了就算了。女君以为如何呢?”

凤九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目光落到杯中的梧泉酒上,她看着自己一双眼眸的倒影,诧异于自己的眼眸里竟然有些脆弱无助的抗拒,脆弱...自她做了青丘女君之后好长时间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长老误会我的意思了。”墨渊重新开了口,“女君的婚事怎么也得天后娘娘说了才算。”

“天后娘娘?”魅雪挑眉询问。

“女君自小是在天后娘娘膝下教养长大的,与天后情同母女,她的婚事就算父母做不得主,也必要请示了天后娘娘才能彰显她的纯孝。”

凤九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上神这样说,似乎是有些嫌弃我们翼界的意思了?”魅雪不满墨渊的搪塞,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魅雪,不得对上神无礼。”君煌曼声道,又剥了一片果肉扔进嘴里,“上神若是嫌弃我们翼界,又怎会专程为了弟子来提亲呢?除非——”

“除非什么?”凤九扬起目光看去。

君煌的面上忽然挽起一朵笑花:“除非上神前来根本不是为了提亲。”

“你——”凤九正要狡辩,却听君煌又开了口。

“但四海八荒谁人不知上神的磊落人品,又岂会做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呢?”

凤九的脸色微微难看了几分,桌下一双素手不由自主的捏成了个拳头。

墨渊缓缓道:“长老说得不错,本上神的确是来提亲的,半分不假。”

君煌点了点头:“君上的婚事需绝痕回来商议,凤九女君的婚事也需九重天上天后金口玉言,呵呵,真是好事多磨。”

“既然是好事,多些磨难又有何不可呢?”墨渊看向君煌,眸中闪过一丝雷霆。

君煌却不怒反笑:“上神说的极是,中间多些磨难,日后才更懂珍惜。”

凤九看着君煌的目光最后落在自己身上,多年来的镇定几乎要崩塌,难道她入一趟翼界的后果竟然是要将自己赔进去么?

楼主:阳光倾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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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东华凤九

发表时间:2017-03-08 05:23:00

更新时间:2021-06-01 01:3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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