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开，前世今生梗（鲛人×人类）
镇楼图源自网络，侵删

第一章
南海涛涛，波涛汹涌，凶神恶煞地拍打过往船只。远处却海天一线，云淡风轻，正诱惑着渔民继续向前。
瑞云痴痴地盯着海面，看着船身破开海面时那层透亮的水膜，像晶莹的水母。
也许大海就是一只透亮的水母，不然为何会如此飘逸，通透，顺滑？人类的渔船划破了它的肠肚，所以它才会百般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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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爹走上甲板，看见瑞云盯着海面，就道:“瑞云！别看了，当心看晕了，掉下海去！”
瑞云扭头，见是爹爹，咧嘴一笑:“爹，不会的，我帮你看着呢，鲛人来了我就喊你！”
“你这孩子，人鱼都是晚上才出水。”
“为什么呢？”瑞云抬头，阳光正打在她的脸上，照得一双眼睛晶亮。
“……兴许是他们不习惯晒太阳吧，说到底也是一条鱼。”瑞云爹见瑞云认真起来，只能搪塞过去。
“抓到人鱼了，我定问个清楚。”瑞云说罢，又看向了海面。
瑞云爹摇摇头，拽起地上的渔网挂在船舷，他看着远方的天空，期望夜晚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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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嬴政十三岁即位，第二年便开始物色宝地建造陵墓，最终定在了骊山。八方聚宝，盛产美玉，可护龙体不败，龙气延绵不断。
时光匆匆，嬴政从豆蔻年华到了不惑之年，陵墓还未竣工。这些年来，嬴政锋芒毕露，先是铲除异己，仲父吕不韦绝望中饮鸩自尽，假父嫪毐兵败后被夷三族，尸体被车裂示众，母亲与他私生的两个弟弟相继囊扑而死。继而巩固内政，一统六国，中途也不是没有性命之虞，几乎死在荆轲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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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尽凶险，顺从的子民对于嬴政来说，便只是蝼蚁。
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上地下修筑长城和地宫，今日残废了十个，明日又累死了五个。
天下百姓，都为他的生死效命，生得荣华富贵，死得万世荣光。
为了让自己的墓室永世长明，他下令逮捕鲛人，用人鱼膏制成长明灯，待自己复生时——如果能复生，还能走出墓室，一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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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海面格外平静，渔船上，人们的心都在躁动。
瑞云盯着不远处的海面，月光照射下的波光粼粼，万籁俱寂。
忽地，一道水痕划过，迅速，敏捷，似乎在竭力融进清浅的波光粼粼。
眼尖的瑞云看见水痕消失前有一条亮晶晶的鱼尾露出来。

“爹！”瑞云压低声音惊呼出来，刹那间，不远处大大小小的渔船都亮起火把，像被点燃了一般，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渔网敲碎海面，将混杂着月光的海水连同渔网一通拉上来。
瑞云听见有些船上传来惊呼，知道他们得手了，忙去看自己的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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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的哥哥瑞生才过了十三岁生日，瘦瘦高高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一双手十分有力，很早就开始和父亲出海，这种情况下显得经验十足。
“爹！有了有了！”瑞生惊呼道。
“哎，真的，快，瑞生拿火把来！”
瑞生点燃火把，瑞云也凑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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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宝蓝色的鱼尾正入眼帘。
与普通鱼不同的是，这条鱼尾鳍十分巨大，飘散，形状像极了花瓣，通透的浅蓝让瑞云移不开眼。
美得像天空。
鲛人黑长的头发如海藻一般贴在身上，遮住了胸前的隆起，瑞生绑住鲛人的双手，将她拽出网去，却正看见了发丝间那两点红晕。
“啊，真羞，人鱼不穿衣服的。”瑞生红着脸后退几步，涨红了脸庞。
“哥哥，鲛人住在海里啊，为什么要穿衣服啊！”瑞云笑道，那鲛人还在奋力挣扎，瑞云爹连忙揪起鲛人，来到船后，把它扔进了一口水缸，封住了顶端。
“好了，睡吧，明天就回家了。”瑞云爹安排着，脸上透露着疲惫和掩饰不住的喜悦，心底却长出一口气，总算保住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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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还有撒网的渔船，看来今晚颗粒无收却又不忍放弃，如果不能完成朝廷交代的任务，怕是一家老小都性命不保。只有挣扎，像离水的鲛人一样挣扎。
他们的命运，现在被一个人玩弄。
瑞云当然不知道，她的魂魄已经被鲛人尾鳍那一抹蓝勾引，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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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鬼使神差般，学着哥哥的燃起火把，悄悄来到船后。
那口水缸静悄悄的，仿佛里面只有一缸海水。
瑞云深吸一口气，推开封住水缸的石头。
瑞云爹和哥哥睡得深，兴许是放下心来，兴许是海上奔波太累了。
只是在梦中转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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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确认父兄没有动静后，踮起脚尖，像水缸内望去。
一阵水花涌起，接着一颗头颅咕噜噜地浮上水面，苍白的皮肤着实吓了瑞云一跳。
细看之下，鲛人苍白的皮肤下竟随着冉冉火光散发着镭射般的光彩。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一望无底，冰冷地注视着来人。水珠顺着睫毛滴落成水羽，透亮，光滑。
瑞云不觉看呆了。
她半张着嘴，不知如何开口，先前的一连串噼啪问题卡在嗓子，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人鱼渐渐直起身子。
那口大缸粗糙，黝黑，像一个黑壮壮的硬汉，他粗壮的臂膀正死死地环住那只洁白如玉的鲛人。
海水顺着她透白的脖颈滑落，或是她的身体融化在了水里，水珠也成映照了玉白的颜色。珍珠落水般滴答滴答地落在水里和甲板，像风铃的声音。
像瑞云心中的不安。
瑞云向后退了几步。
周身格外的安静，世界只有她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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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俯视着瑞云，瑞云没想到人鱼比这口大缸还要高，肩膀以上露出那口大缸，头发散发着海藻独有的香气，皮肤上青蓝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带情感地，冰冷的注视着瑞云
娓娓道着海底幽魂的遗憾。
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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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觉得自己的正变得渺小，像是要缩成紧紧的一块。

描写秦朝的那一部分借鉴了李碧华先生的《秦俑》

第二章
瑞云喘着气，她切实感到了恐惧，来自异物的恐惧。
一人一鱼，都在打量对方。
“小女娃，你爹爹呢？”鲛人幽幽开口，声音软糯糯的。
“啊……”瑞云像是将要窒息的人得了一口空气，旋即活了过来。
脚底轻飘飘的，她觉得自己险些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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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瑞云像丢了平日的伶牙俐齿，她在心底骂着自己像个痴呆儿。
鲛人见她窘样，嗤嗤地笑了:
“你这小囡，难不成是个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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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摇摇头，她最怕被人误解。紧紧攥住衣角，声音有些颤抖:
“鲛人……姊姊，你们怎地不在天明时出来？你不喜欢阳光吗？”
缸中的水翻搅起来，随后又平静下来。
水流的逛荡声耳语般萦绕在瑞云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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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囡，那你们捉我是为了什么？强迫我们白天现身？”鲛人垂下眼帘，几颗晶莹的水珠挂在睫毛处莹然生光，她看起来这样荏弱，楚楚动人，谁见到都会垂怜。
“我不知道。”瑞云看着她，心摇神荡。
“我们被捉去了数百同胞了，你们的皇帝，命人剥开我们的皮肉，取出我们的脂膏，装填进一盏盏油灯，好照亮他的陵寝。”
“姊姊，你也要被做成油灯吗？”
“都是如此，我们变得昼伏夜出，从内陆迁向深海，就是为了躲避你们……”
人鱼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几乎咬牙切齿
“恶毒的人啊，他根本不配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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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不明所以地看着鲛人，什么皇帝的权威，惨死的鲛人，长生不死，对她来说，都还是虚幻的，缥缈的，她只知道挥霍青春和童真——这也足够了。
鲛人潜下水去，片刻又再次浮了上来，仍是一副清冷的样子。
“嗳，小囡，你多大了？叫什么”
“我十一，我叫瑞云。”
“你还太小，你猜猜我如今大？”
“廿二，三的样子。”瑞云端详着鲛人的面庞，认真答道。
鲛人又嗤嗤地笑了。
“我如今有七百多岁了。”
“啊？”瑞云双眼瞪得浑圆“七百多岁？”她伸出手指数了数，惊异无比。
“只有千年的鲛人才能制成人鱼烛，明亮千年……瑞云，你喜欢珍珠吗？”
瑞云抬头，就见那鲛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滴清泪缓缓划过她的脸颊。
瑞云心中一慌，她以为是自己惹哭了鲛人，忙伸手去擦拭鲛人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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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的皮肤冰凉，像涂了一层水膜，滑溜溜的。
那滴清泪，像是被鲛人的肌肤所染，竟渐渐凝固，变白。
定睛一看，竟是一颗滚圆的珍珠。
小小的，圆圆的，沁凉的，躺在瑞云的手心，温润的藕白色十分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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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囡，我可以给你珍珠……你也喜欢，我可以给你很多，你想要多少都行……只要，你放了我。”鲛人以为瑞云中计，正想顺水推舟，诱骗她放了自己。谁知瑞云却摇摇头，诚恳地看着她:“姊姊，我不要珍珠，我以为我嘴笨，惹哭你了。”
鲛人勾起的嘴角痉挛了一下。
“珍珠很值钱的，贵族们都喜欢。”鲛人扔不死心。
“我才不是贵族，我不欺负爹爹和乡亲们，我不喜欢。”瑞云仍然坚定地摇头。
“过两年就要出嫁了，你可准备了嫁妆？”
鲛人不依不饶。
“瑞云不嫁，瑞云不想离开哥哥和爹爹。”
“傻孩子，如果你娘不嫁人，哪来的你啊。”
“娘……死了，没见过。”瑞云低下头，又像是想起什么“姊姊，你有娘吗？”
“有……姊姊的娘被制成长明灯了。”
“那也是死了。”
瑞云理解不了死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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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你有名字吗？”瑞云问。
“有，我叫蓝。”
“你的尾巴是蓝色的，所以叫蓝是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死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死？”
“他们会剥了我的皮，取出我的脂膏，制成长明灯，困我在没有水的地方。”蓝的语气有些急切。
“你说过，你的年纪不够。他们为什么还要做灯？”
“他们看不出来的，瑞云，我不想死。”
她在勾引她。
“啊……死了我就见不到你了是不是？”
“你有见过你娘吗？死了就是没有了，人看不见的。”
“……可是爹爹没了你，会被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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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我给你珍珠，给你好多珍珠，那些人都喜欢珍珠的，他们不会伤害你爹爹的，反正我也做不成好灯油，与其他们再逼迫你爹爹出海捕捞人鱼，不如你拿珍珠去上交，再藏一些，给你哥哥娶媳妇，给你当嫁妆，剩下的还能留给你爹爹，你们一家远走高飞，如何？”
“真的能用珍珠代替吗？”瑞云的心松动了。
“自然可以。”
“那如果我爹爹和我遇险了，你会来救我们吗？”
“当然。”蓝笑了，百媚千娇。
看着瑞云的表情，她明白
自己死死勾住了她。

第三章
朝廷命官如期而至，在岸边等候许久。
一个个黑魆魆的水缸被抬上牛车，装满一辆还有一辆，绵绵不绝。
水缸中的翻搅声嘶吼声与海浪声交织，那群跪在滩上的渔民似乎听不见，只是闷闷的，被海风压的喘不过气。
他们的命运，被一个人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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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启瑞云家的罐子检验时，那细眼官员“咦”了一声。
滩上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带人来！”他说，很快瑞云一家被按在了细眼官员的脚边。
“陛下要鲛人，这一缸珍珠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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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爹心中一惊，忙申辩:“大人，千真万确是鲛人啊！”
“大胆，胆敢欺骗本官！你想用一缸珍珠抵赖？陛下何时需要这档次的宝珠？你们一家欺君罔上，定是徇私枉法放走了鲛人！”
“大人明查啊……”瑞云爹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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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士兵冲上瑞云家的渔船大闹天宫，搅个天翻地覆，不多时便有人怀揣着一个布包裹，交给细眼官员。
包裹中装着瑞云藏掖的珍珠，细眼官员将珍珠尽数抖落在沙滩上，白花花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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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用下等宝珠凑数，欺君罔上，妄图蒙混过关，居然还敢私藏，来人啊！让其他人看看违背圣意是什么后果。”
瑞云被吓得魂飞魄散。
人生第一次面对死亡，瑞云只觉得自己迅速变得瘦小，仿佛要从世界上消失了。
那细眼官员看到被提起来的瑞云，伸手拦住士兵。
“等等，把她留下……小囡，抬起头来。”
瑞云哆哆嗦嗦地抬头，火辣辣的阳光烤着她的脸颊，却一阵阴冷。
她对上了官员细长的眼睛。
狐狸一样狡黠的神情。
“多大了？”
“……十一”
细眼官员又打量了几下。
“不错，长得还算白净标志，很难得。徐福大人正在集结五百童男童女，东渡为陛下寻找长生不老药，你就当将功赎罪，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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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晃了晃脑袋，她看见自己的爹爹和哥哥被绑住，拖向海边。
海浪张开一张饕餮大嘴，等候多时。
不顾一切地哭喊出来，其他人仍然伏在地上，司空见惯，默默地，像是听不见一样。
从来就身不由己。
他们的命运，正在被一个人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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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男女们征自民间，自知命途多舛，都是闷闷地，气氛压抑。 有人涕泪纵横，有人惊恐万分，有人绝望万分，神色晦暗。
童女们身着缎裙丝履，顶着高耸的发髻，走进验身房，走出各自的屏风后，玉臂上的守宫砂如鲜活的血蝶呼之欲出。

瑞云神魂落魄地坐在院内，这副神情在童男童女间并不少见，她听见人群中传来隐隐压抑的啜泣，父兄被强行拖走的景象又历历在目。
瑞云又抹了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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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天空浓墨滚滚，远处传来火光荧荧，是方士们在炼制长生不老药。昼夜不息。
院内有一潭绿藻，水潭中央摆着嶙峋镂空的假山，指向天空，似有摘星志，却被死死困在一方宫墙。
瑞云悄悄起身，坐在水潭边。
她在海边长大，眼前这潭绿下厚重而笨重的水远不及自由的海浪，但坐在水边能让她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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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蔽月的乌云散开，清辉撒下，照亮四方的院子。
瑞云抬头打量了一下月亮。
为什么到这里连月亮都变小了。
伸手进那一潭碧绿，搅动几下纤纤玉手上留下淡淡的土腥味。浑浊的水滴顺着手指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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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一阵轻微的晃动。
瑞云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不舍得用它擦手，只能把手伸的远一些。
不远处的碧绿，毫无征兆的裂开一个口子。
吓！瑞云后退几步，被惊得说不出话，定定地看着水下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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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月光下，一个窈窕的人形出水。
她的头发，脸颊，身体上都沾着一簇簇的浮萍。
瑞云发现，她的皮肤似有星光点点，池内的淤泥被搅动，浑浊的池水顺着她的身体倾泻，显得她的肌肤雪一样透白。
“蓝！”瑞云惊呼出声。
蓝抬眼，对上瑞云由惊异变得悲愤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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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什么？”瑞云看见蓝，一腔委屈。
蓝默默垂下眼帘，几颗浮萍黏在她的睫毛上
“我来见你……”
“你这个骗子！”瑞云骂道“用劣质珍珠害死了我爹爹和哥哥。”
“什么？”蓝蹙眉，有些不满“是那个人说的吗？小囡，那个人昧了所有珍珠。”
“谁？”
“那个下令杀***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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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来找我？你是来道歉的吗？我不接受！”瑞云态度坚决，一双杏眼莹然有泪。
她不敢相信，自己曾经信任过这个美丽的生物，自己喜欢着的美丽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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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带你走。”蓝说，她向瑞云伸出了手。
“不。”瑞云果断的摇头。
清风拂过，蓝身上的土腥味与海水混合的味道更加浓重。
果然，再美好的事物，到了这个地方，也还是会被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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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有些不知所措地收回手，她看着瑞云坚毅的眼神，叹了一口气。
“很抱歉，但是我无法上岸帮助你们。”蓝一副做错事低眉顺眼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水能告诉我一切，我游进内流河，来到皇宫附近，你把手伸进水里伸进去的那一刻，水流就把你的位置告诉我了。还有你的父兄，也是水告诉我的，它们裹挟你父兄的尸体回到海岸，已经被你的同胞掩埋了。”
瑞云没有心情再追问下去，她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囡，幽怨地看了一眼蓝，起身向屋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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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需要我，到任何一处活水边，我会来找你……”
蓝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见瑞云再无回头之意，蓝纵失望地跃进水潭。
月光很快就消失了。

第四章
瑞云照常夜间神魂落魄地游荡，玉宇琼楼，雕梁画栋，都成了黑漆漆一片。
深夜里宫人吗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口金火迸发的丹炉，她便溜出住所，四处搜寻，想觅一处生路，逃出生天。
徘徊不定，无意识地，便飞蛾扑火般向那丹炉的方向走去。
人总是向往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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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思游弋间，与来往的方士撞了个满怀。
“哪来的小囡，此地怎能擅闯？你在哪里当差？”方士鼻孔朝天，见来人是个小囡，语气不禁轻浮了几分。
瑞云这才反应自己触了禁忌，正欲脱身，却一把被那高瘦的方士捏住胳膊。
“哎哟！”瑞云吃痛，被强迫转过身子。
“你是那五百童男女的一个小囡吧”方士认出了她“正好，今夜你就守着丹炉吧。”不等她拒绝，将她一把推向炼丹房深处。
瑞云跌跌撞撞地跨进院门。
.
徐福正端坐在硕大的丹炉前，丹炉顶上一片缭绕的烟雾。
瑞云走进，轻轻地跪在徐福身边。
徐福幽幽睁开眼睛，见来人毫不惊讶。
“来了就坐定，也许这仙丹就要孩童的朝气来滋润。”
瑞云不知道“朝气”是什么，她只觉得这大人不似其他宫人，长眉长须，宽袍大袖，道貌岸然，一副仙人的样子。
.
两人无言。
最后徐福起身，悠悠离去，应是年迈体虚，支持不住了。
瑞云正被丹炉温暖的火焰温暖得昏昏欲睡，清醒后才发现偌大的炼丹房只有她一人。
那口丹炉发出的噼啪火声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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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也悄悄起身，想溜回床铺，才发现腿脚早已麻木。
天边一片混沌，看不出时辰。
瑞云眼前一片五彩斑斓，搀扶着一根香柱勉强站稳。
朦胧间，丹炉后似乎有阵阵水声传来。
.
瑞云心中好奇，想看个究竟，四肢并用保持平衡，缓缓绕过巨大的丹炉。
烟雾缭绕中，瑞云发现丹炉后方竟豁然开朗，地板上镶嵌着一个几十丈见方的水池，池边设有一排深红色的托盘。
听见有人靠近，池中水如沸腾了一般翻腾起来，滚滚腥味传来，水底色彩交错，一片斑斓景象。
瑞云定睛一看，偌大的水池里盘踞着密密麻麻的鲛人，他们察觉到了动静，一个个浮出水面。
剔透的皮肤像水人一样，亮晶晶的，蓝色的鱼尾打出水花阵阵。
瑞云想起了蓝。

第四章
瑞云照常夜间神魂落魄地游荡，玉宇琼楼，雕梁画栋，都成了黑漆漆一片。
深夜里宫人吗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口金火迸发的丹炉，她便溜出住所，四处搜寻，想觅一处生路，逃出生天。
徘徊不定，无意识地，便飞蛾扑火般向那丹炉的方向走去。
人总是向往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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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思游弋间，与来往的方士撞了个满怀。
“哪来的小囡，此地怎能擅闯？你在哪里当差？”方士鼻孔朝天，见来人是个小囡，语气不禁轻浮了几分。
瑞云这才反应自己触了禁忌，正欲脱身，却一把被那高瘦的方士捏住胳膊。
“哎哟！”瑞云吃痛，被强迫转过身子。
“你是那五百童男女的一个小囡吧”方士认出了她“正好，今夜你就守着丹炉吧。”不等她拒绝，将她一把推向炼丹房深处。
瑞云跌跌撞撞地跨进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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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正端坐在硕大的丹炉前，丹炉顶上一片缭绕的烟雾。
瑞云走进，轻轻地跪在徐福身边。
徐福幽幽睁开眼睛，见来人毫不惊讶。
“来了就坐定，也许这仙丹就要孩童的朝气来滋润。”
瑞云不知道“朝气”是什么，她只觉得这大人不似其他宫人，长眉长须，宽袍大袖，道貌岸然，一副仙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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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无言。
最后徐福起身，悠悠离去，应是年迈体虚，支持不住了。
瑞云正被丹炉温暖的火焰温暖得昏昏欲睡，清醒后才发现偌大的炼丹房只有她一人。
那口丹炉发出的噼啪火声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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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也悄悄起身，想溜回床铺，才发现腿脚早已麻木。
天边一片混沌，看不出时辰。
瑞云眼前一片五彩斑斓，搀扶着一根香柱勉强站稳。
朦胧间，丹炉后似乎有阵阵水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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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心中好奇，想看个究竟，四肢并用保持平衡，缓缓绕过巨大的丹炉。
烟雾缭绕中，瑞云发现丹炉后方竟豁然开朗，地板上镶嵌着一个几十丈见方的水池，池边设有一排深红色的托盘。
听见有人靠近，池中水如沸腾了一般翻腾起来，滚滚腥味传来，水底色彩交错，一片斑斓景象。
瑞云定睛一看，偌大的水池里盘踞着密密麻麻的鲛人，他们察觉到了动静，一个个浮出水面。
剔透的皮肤像水人一样，亮晶晶的，蓝色的鱼尾打出水花阵阵。
瑞云想起了蓝。

鲛人们从水中抽出手，一捧白莹莹的珍珠便滚落到托盘中，瞬间整个房间充斥着珍珠滚落的声音和尾鳍拍打出的水声。
就是这样，它们生是生在秦国，死也得死在秦国，就连眼泪都不属于自己。
一尾鲛人侧过脸颊，幽怨地看了一眼瑞云，然后敏捷地躲进水池，激起一阵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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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怔怔地，睫毛如蝴蝶翅膀一样颤抖。
一个个盘子逐渐被填满，小山一样堆成一堆。
莹莹珍珠，气派无比。
瑞云才想起搭话。
“鲛人……姊姊”瑞云叫住一尾鲛人。
水面上的鲛人都怔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一齐看向岸上的瑞云。
瑞云慌了神，她甚至忘了自己叫住的是哪一尾，只好连忙羞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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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那些鲛人像是抓住杀父仇人一般，都用怨毒的眼神望着来人。
这手无缚鸡之力，单薄的女孩正好让它们发泄不满，再不用对着手握匕首的方士们低眉顺眼，用珍珠去讨好，谄媚逢迎以求自保。
瑞云看着它们的眼神，心中一阵恶寒，恐惧一涌而上。
顾不得腿脚不便，狼狈地逃出丹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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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已经翻出粉红色，云带萦绕。
瑞云一刻不停，直冲到水潭边。
她本以为，鲛人都如蓝一般温柔。
“蓝！”她冲着水面叫道，将双手浸入水中一阵捣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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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光滑冰凉的手握住了瑞云的双手。
瑞云心一惊，还未反应过来，蓝就冲出水面。
“蓝！”
“你决定了吗？”蓝的声音有些虚弱。
“蓝，我看见鲛人了，好多鲛人。”瑞云惊魂未定。
蓝歪歪脑袋，做出一副涉世未深的表情。
“那个丹炉后面有个水池，里面挤满了鲛人……它们凶神恶煞的，好可怕。”
蓝的睫毛颤了颤。
“炼丹房在哪里？”
瑞云指着不远处亮如白昼的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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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我想见见他们。”蓝说，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你怎么见？”
“明天，你一个人的时候，整个炼丹房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你站在水池边，喊我的名字。”
“蓝……”
“对，多叫几声。”
“可是……”
“那里面可能有我的母亲。”蓝殷切地看着瑞云，柔媚的眼睛繁星点点。
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丽色顿生。
瑞云“嗯”了一声，她发现自己没有拒绝蓝的勇气，她不想看见蓝失望。
正中了蓝的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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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夜晚，瑞云再次去了炼丹房，带人群中困意浓烈，被遣散离去才敢起身。
奇怪，今天腿脚倒是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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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蒸腾间，水池又翻滚起来，瑞云定定心神。
“蓝！”她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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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的鲛人面面相觑，狐疑的盯着瑞云。
“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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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水池底传来敲击声。
鲛人们旋即被点燃般，沸腾了。
很快排水口的挡板被敲开，鲛人们顺着水流滑落，掉进水池下的排水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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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看着眼前的景象，身子一软，险些摔倒。
蓝骗了她，又一次。
没有人怀疑到瑞云身上，一个纤弱的女子如何能敲开排水口。问清原委后，只是假装上报用人鱼炼了丹药，糊弄过去。结果无非就是做出体格较大的丹药来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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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心神不宁，眼前飘忽着蓝的面孔。
她在利用我！她利用我的父亲，利用我的身份，利用我的喜欢！
为她打探，为她放风，最后成为她的帮凶！
瑞云如失意的女人，不在妄想逃走，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成为一个影子，谁都看不见的影子。
真正的消失，首先要自己将自己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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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的水潭仍是一片绿，波澜不惊。

第五章
东渡那日，海岸人头攒动。
徐福携了五百童男童女站在船楼上，绷直身体，不远处的画工们有条不紊地将他们勾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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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群之上，只有始皇帝威武的身躯站立，群臣跪拜，如众星捧月。
徐福说，皇帝吃了仙丹，便能长生不老，如壁画上一般。
可除了徐福，没有孩子见过皇帝。
他们呆呆地仰望，那个触不可及的人。
玩弄生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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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女们头戴斗笠，垂下面纱，遮敛音容。佩戴着攒着珍珠的刺绣香囊和细细的黄金手环，手环上刻绘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是天机。
天机不可泄露，自然就无法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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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工停笔那刻，就是楼船启程之时。
孩童们疲软的身躯才得到暂时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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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渺茫，看着远去的陆地，气氛凝重起来。
远远的，一个黑点正靠近楼船。
“吓，那是什么？”一个男孩子眼中突然一亮。
所有孩子的视线被抓得牢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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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像个人！”
“怎么可能，人不可能游得那样快……我倒看见了一条鱼尾巴。”
“莫非是鲛人？”
“我爹说鲛人在南海……”
这群孩子叽叽喳喳，已经将去国之痛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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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抿着嘴唇，眺望着，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是她么？是她么？
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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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箭脱弦。
来人敏捷一躲，那只孤箭贴着她一头扎进海底。
“蓝！”瑞云惊呼一声。
七支利箭齐射。
蓝潜入水中，身体紧贴着船侧，弓箭手们连忙站到更高处。
电光火石的间隙，蓝抬起脑袋，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人群中一阵惊呼，孩子们对着它指指点点。
太美了。
蓝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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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将脑袋挤进人群，向下张皇地望去。
她在哪？
蓝看见了，她诧异的神情。
“跳下来！快！”蓝喊道。
又是几箭，擦掉了一个女孩的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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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一阵骚动，旋即向四方散去。
瑞云抓住机会，把住扶手。
蓝却不见踪影。
瑞云心中一紧，自己的斗笠也被一只利箭带进了海里，水母一样的飘在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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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在船的另一侧出水。
“瑞云！”“瑞云！”
瑞云扭头，看见弓箭手正向另一侧赶去，于是狠狠推开向船侧聚集的人群，看见蓝完好地伏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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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瑞云挥手。
“瑞云，快跳下来，没有仙山！尽头只有蛮夷，寸草不生！”
说完又潜下水去，潜伏在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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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箭如雨点般坠入海底。
姊姊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你不欠人族。”
蓝不是为了瑞云来的，显而易见。
她和故乡南海几尾鲛人，为了救出被困在深宫里的同胞，利用了瑞云。
没有瑞云支走其他人，自己那么大动静肯定会被发现。
自己利用她，利用一个无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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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才活了八百余岁，听姊姊一句话，你不欠别人，尤其是人族。”
“但是姊姊，我有愧于她。”蓝看向远方，船楼还靠在岸边。
“好妹妹，人族杀了多少我们的同胞，你的娘亲也死在他们手下，我们快走吧，回到南海以后我们和其他人一起迁走，再不回来。”
“姊姊……”蓝目光如炬“鲛人中也有残害手足的败类，人族中也会有善良明理之人，两者都是少部分，但绝不能以偏概全，否定一个与我们同时存在的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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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的好妹妹，我口齿不如你伶俐。你为什么这么傻呢？因为你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善良的你就觉得它们都是善良的？”
“姊姊，她救了我，又救了你们。我却害死了她的父兄，现在又要看着她死。”
蓝去意已决。
“妹妹，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末了不上一句泄愤“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唉，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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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一声“扑腾”。
蓝看见那人的衣裙整顺着水流摆动。
蓝认出她来，狂喜，游过去抱住她。
却见瑞云的胸口冒出细细红丝，如花般缓缓绽放，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晕染了一片海水，瑞云脸上的惊恐还未退散，衣裙不整，应该经历了一番动作不小的挣扎。
鲜血余温尚在，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鲜血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死了，是自己害死的。那群恶毒的人族，认定了瑞云是叛徒，杀之后快。
即使她有一双伶仃的双脚。
她永远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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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搂紧她的尸体，向水下潜去，搂着她小小的尸身，游向远方。

第六章 问佛（壹）
不问过去，不问将来。
一众鲛人迁徙到南海之南，生活嬉戏，世外桃源般又过了八百多年，秦朝的迫害久远的成了传说，暗淡成了孩子口中的玩笑。
再无前因后果，只有醉生梦死，安逸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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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知道有来世，只是她从未听见瑞云的消息。
流水裹挟来的，只有一个接一个的王朝兴起与覆灭，一个接一个国家分分合合，时至今日，应是个难得稳定繁荣的国家，各国朝见，当年的蛮夷之邦居然有了文明，甚至派遣了留学生。
稳定的天下，不知她这一世是何人，又背负怎样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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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留下的瑞云的手环做纪念，她想起瑞云时一定会摩挲着细细的黄金手环。
天机不可泄露，天命不可违抗。
蓝不懂天机。
瑞云爱的，想要的，永远都是作为渔女的平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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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忘了吗？她能忘吗？
她是有愧的。
她不想家破人亡，不想害得人家破人亡。
年轻的她，做了最莽撞的决定。
若不趁此机会，再见她一面，知道自己带来的恶果没有延续到现在，她也算知足了。
想着，那细细的手环好似散发出了当年兵马俑窑炉的火热，灼烧着蓝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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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晨风爽朗。
诫宁寺的钟声由远及近，与其他寺院的钟声混杂。很快，整个长安活了过来。
慧清照例来到寺院后的河边洗衣服，夏日清晨的河水温柔沁凉。她只是低着头，借着微弱的晨光，一下一下挥舞着棒槌。
伴着钟声落下豆大的汗珠，慧清觉得自己“悟”了，或者快要“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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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伏在河水中，目不转睛。
她一眼就认出了瑞云。
每天清晨都能看见她推着半人高的木盆来洗衣裳，盆中堆砌着师兄师姐们的寝具。
蓝不敢贸然靠近，只是远远观望。
八百多年过去了，她还能认出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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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清晨，蓝就远远地看着她。
廿多日后的一个清晨，慧清循例清洗完衣服，蓝知道再见她只能一天后了，正欲知趣地离开，不曾想，慧清竟停下手中的活，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蓝怔住了，目送慧清走向寺院。
看看自己的身体，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在半暗渐明的阳光中通体晶莹，星河陨落般闪闪发光，如黑丝绒垫上的一粒雪白的珍珠，难以忽视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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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自己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蓝心中一阵窃喜，浑身上下像有一股暗流涌动，搅得她神思飘荡，再不得镇静。
于是第二日，她浮出水面，伏在慧清身边的一块河石上，神色娇慵地看着她清洗衣物。
“嗳，小囡，你为什么要洗那么多东西，没有大人吗？”
语气像是老友间亲密是谈话。
慧清见蓝靠近，竟镇定自若，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帮师兄师姐们洗衣服是应当的。”
手中的动作轻快有节奏，一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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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小囡你一个人，洗那么多衣服，你家爹爹呢？”
慧清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又定定地，虔诚的行了个礼:“贫尼法号慧清，侍奉佛祖，是佛祖的子女。”
“谁是佛祖？他住在这里吗？”蓝看向慧清身后恢宏的寺院，想着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在心里。”慧清笑吟吟地。
“什么？”蓝瞠目结舌“难道佛祖是皇帝吗？”
“非也。”慧清又拿起洗衣槌
“佛祖与皇帝比起来谁更威风？”
“嗯……兴许是佛祖吧。”慧清有些支吾，她自小在寺院长大，一双秀目干净清明，比起八百年前，更多了一份不属于同龄人的沉静，只是还没到望眼欲穿的地步罢了。
蓝甚至有一刻觉得她就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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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慧清对吧，你不怕我吗？”蓝扇动尾鳍，河流上很快出现了逆流的波纹。
“不”慧清说“众生平等，众生皆苦，你我相等，没意义。”
“嗯……”蓝费力地理解着这句话，只觉慧清不该顶着这张稚嫩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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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清洗净衣服，准备回到寺院。
蓝慌忙拦住她:“等等，我叫蓝，我一直在河里，你若是有时间来找我罢，为我讲讲那佛祖。”
慧清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地。
蓝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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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潜在河中，观望市井中的人来来去去，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八百年过去了，人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长安的曲江池可以追溯到秦朝，经过陆续几代的开凿施工，如今的曲江池俨然一副碧波荡漾，人声鼎沸的热闹玩乐之地。
蓝从纵横的河水中探出头来，眼前一个蝈蝈儿摊，装在草或金丝笼子中，不远处还有畸形儿表演着马戏，逗弄游人。

市井人群中还参差着身着和服的遣唐使，对着着一片繁华指指点点，眼中一片艳羡。
远处的斗鸡赛开始了，人群便一股脑涌过去，有钱的下注没钱的凑个热闹。
好一个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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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想起幽静庄严的寺庙，不禁觉得寡淡无味。最是人间烟火味，那青灯古佛有何优势？佛究竟又是何方神圣呢？
蓝兀自扑腾几下，又向市井中心游去。

这一世是小尼姑和人鱼的故事(/∇＼*)

她静静地注视着慧清，一种虔诚的感觉从慧清的身上涌出。
慧清是佛吗？
佛是那种陌生，成熟，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吗？
蓝不敢问，简单地告别后，她游向了山下，那里正一片欢腾。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慧清向着蓝远去的背影，双手合十，行了一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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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出了一口气，慧清才发觉自己的手心有了细汗。
自从鲛人以温柔的姿态出现，诘问佛祖时，一切都乱了。
打坐时脑中再也不是经书的白纸黑字，一条蓝色的鱼尾跃然纸上，带着腥咸的气味，光亮璀璨的胴体，兀自扑腾一阵，定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上。
（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胴体皓洁，浸在河水里，像一块美玉镶嵌在水晶之中，难舍难分，价值连城。
她灵活的身躯摆动着，眉目间的一喜一嗔，身上散发的特殊气味——是海。
她不曾去过的地方，听说观世音菩萨住在南海，鲛人也在南海。她是观音带给自己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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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她已经乱了她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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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跑至河边，伸手进手中，装作百无聊赖地拨弄一会儿，边能看见一抹蓝白剪影向她游过来。
不能做出期待的神情。
慧清佯装镇定，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目光追随那一抹倩影。
自然，千万不能让她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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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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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顺着蓝的身体蜿蜒而下，河滩中的泥沙弄脏了蓝露出水面的尾巴。
似曾相识的一幕。
慧清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汪碧绿，眨眨眼，还是一片深褐色的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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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蓝有些奇怪。
“啊，没什么。”慧清摇头，对上了蓝的视线。
蓝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水波潋滟，只是水经过搅动，河底的沙土浑浊了河底的水，再不得澄净。

一会补一章序章

序章
水流滴答滴答，顺着她的身体一路淋漓在黄泉路上。
此处是永昼，山水如画，人潮涌动，抬眼就见影影绰绰的黑。
无人观赏景致，只是匆促的赶路，绝不回头。
她瘦小的身体，挤在大大小小，高矮不同的人中，被裹挟着向前。
滴下的水掺杂着丝丝血红，蜿蜒出她的心事。
她的胸口还渗出涔涔鲜血，一道狰狞的伤痕直穿心肺，让她再无生还可能。白色绸衣血迹斑斑，紧紧吸附在肌肤上，裹得越发紧。
谁能想到这件绸衣曾经飘逸若仙。

一切都太快了。

路的尽头有个凉亭，上缀一块黑木牌匾，纷纷扬扬几个大字:往生亭。
亭后一座壮观的桥，尽头混混沌沌，朦胧不清。
阴魂们渐近阳间，前世的悲痛遗憾侵蚀着内心，纷纷向往生亭自投罗网，结束痛苦，至于来世如何，来世再提。

面无表情的孟婆给来往的亡魂递茶，喝过她的茶汤，前世恩怨情仇，前因后果，全都了断了。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停留，忍痛向桥上走去。
孟婆却注意到了她。
“瑞云！”孟婆唤道。

瑞云觉得脚下轻飘飘地，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
孟婆递过一碗茶汤:
“好孩子，喝了吧。”
鬼使神差，瑞云喝了一口。
“怎么又苦又酸？呸，真难喝……”
瑞云一口吐了出来。
“人世不就是这样吗？又苦又酸……喝了吧，喝了就斩断前世一切因果了。”
瑞云却放下茶汤。
“不，我不想。”

孟婆睨了一眼瑞云水湿水湿的身体和汩汩喷薄的血液，苦口婆心道:
“不与前世斩断因果，你会重复与今世同样的命运，因果叠加，报应不爽，生生不息啊。”
“如果不重复，我如何再遇到爹爹和哥哥？”瑞云重重地摇头。
“你的爹爹和哥哥已经饮下了茶汤，断了一切因果，他们原谅你了，你未必能见到他们……”
瑞云没有停下，只抽身挤进往生的人群。
不计前因，不问后果。
她做错了，她要对错误负责，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固执的女孩，不知生死，因果的含义。
“那尾鲛人，若你执意不饮茶汤，你还会与她纠缠不清，还会重复这一世的因果还会…”
孟婆高声呼唤，最后只能兀自长叹一声。
执念深重，如何再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前世的缘分？只怕来世只能在神的指引下洗清执念。

瑞云带着拖着沉重的执念走向来世，浑噩间，人间竟已经过了百八多春秋。

这个序章本来是这个小作品的开头，但是写的时间靠后，现在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