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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所忆(腹黑面冷魔王教主x呆白正直世家公子)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渣文笔轻拍请随意。。。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这个故事的起因与两件东西有关。这两件东西一件叫驭龙珠,另一件是一本叫做《冰火玄天笈》的书。
这两样东西各位看官可能不熟悉,然而在武林中却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驭龙珠原为皇室秘宝,它有一个相当神奇的特点,那便是遇阴则阳、遇阳则阴,可以裨补先天不足、平衡后天损余,对于习武者的修行极为有益;至于那《冰火玄天笈》,则是记载了“冰火玄天功”内功心法的秘籍。相传,这种武功高深莫测,却又甚为隐秘,当世会这种武功的据说只剩下武林盟主一人,因而当之无愧地被奉为绝学。毫无疑问,只要能将冰火玄天功修炼到家,必能独步武林,成为一代霸主。
由此,这两件东西的归属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武林人瞩目的焦点。依惯例,那本秘笈由历代武林盟主保管,为全武林共有;至于驭龙珠的去向,那便不得而知了,有传言说它落入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教手中,也有人说它已毁,还有人说它不在中原,总之众说纷纭,却没有一种说法十足可信。然而,有一点可以确定——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它的下落,武林人士就会一直追逐搜寻下去,毕竟,这两件至宝,对于任何一个有志于称雄武林的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
有诱惑则必起纷争,起纷争则必生故事。眼前这个故事,不妨从某年的一个冬日说起……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大年初一。
除夕夜下的一场大雪今早并未消融,洛阳城中,各家的房檐砖墙上都积了厚厚的雪,整条街也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雪地上还留有放完鞭炮后的鲜红碎屑,渗透着浓浓的新年气息。
红彤彤的日头冒出东方,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们穿戴一新,喜气洋洋地走亲访友去。
人流中,一个孤零零踯躅的小身影格外显眼,整条街似乎只有他被隔绝在热闹喜庆的气氛之外。那是个瘦小的男孩,年纪不过七八岁,穿一身又脏又破烂的薄棉袄,一张小脸冻得青紫。他蹒跚着脚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似乎就快支持不住。走过一户人家大门前时,脚下一滑,男孩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那家院门大开,家丁正在清扫院子里的积雪,抬头一看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倒在门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放下扫帚,怒气冲冲地走到孩子身边,抬腿狠狠地踢了那孩子几脚。
“哪来的小叫化子?大过年的在人家门口装死,真是晦气!喂,小子,站起来赶紧滚,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
孩子醒过来,感到自己的骨头似乎被这重重的几脚踢碎了,身上疼痛难忍,但他却一声不吭。他咬着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瞪视着家丁,一双漆黑的眸中目光灼然,仿佛两团火焰,欲将欺侮他的家丁烧着。
家丁被这眼光瞪得一瞬间有点发毛,继而更加恼怒,狠狠抽了男孩一嘴巴,破口大骂道:
“小兔崽子,再这么盯着老子看,仔细老子挖了你的眼珠子!赶紧给我滚,不然老子打死你!……”
“冯四,你在干吗?快住手!”
一道稚嫩的童音传来,家丁正欲再朝男孩打下去的手停在了半空。门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约莫四五岁的幼童,他身上穿着葱绿色的锦袍,外罩一件厚实的狐裘。那家丁冯四见了,急忙赔笑道:
“哎呀,少爷,天这么冷,您怎么跑出来啦?您还是回屋里去,小心着凉,待我把这个小乞丐撵走就陪您回去。”
幼童看清了遭到毒打的男孩,又瞅瞅下手的冯四,他恼了,白皙的小脸蛋涨得通红,用同他年龄不符的严肃口气凛然道:
“不行!爹爹说过,不可以恃强凌弱,我不准你欺负他!”
虽然是自家少爷,可是被一个小孩子训斥还是令冯四张口结舌,脸上也窘红了。还未等他想出话来回,幼童已经跑回宅子,不大一会儿又返回来。他手里拎着个篮子,里面放了好几个又白又大的包子,还有不少点心。他噔噔噔跑下门前的石阶,来到男孩身边,把食物举在他眼前。
“你看,有这么多好吃的,都给你!”边兴冲冲地说,幼童边作势将手里的东西往男孩怀里塞,不想男孩非但不接,反倒一把推开。
幼童被他推得倒退几步,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睁圆了,茫然失措地望着对方。
男孩紧盯着那衣着华丽的幼童,肮脏的脸上因为激动而现出一抹血色,眼中闪烁着方才瞪着那家丁时一般如火的光芒,似愤恨又似悲哀。
“我不是乞丐!”他声嘶力竭地吼道,顷刻,仿佛被男孩的喊声震动,眸中的火焰化为两滴晶莹的泪,从他颊上滑落。
幼童似乎被男孩突然流下的泪吓住了,呆呆地盯着他没动。一旁的家丁冯四可看不下眼了:
“不知好歹的小叫化子,敢对我们少爷动粗,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他上前一把揪住男孩就要抡他耳光,却又被幼童尖声制止:
“住手!不准打人!”
目睹幼童挡在自己身前,展开细小的双臂掩护自己,男孩愣了,一双黑眸睁得大大的,满是不敢置信。他无法想象,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居然会维护自己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乞儿。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冯四也傻了眼,不明白自家少爷到底犯哪门子傻,不过他当然不敢违抗,只得停手。那幼童这才转过身,浅浅皱起的眉毛舒展开来,冲男孩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别怕,我不会让他再欺负你的。”突然想起什么,他左瞅瞅右看看,眼睛一亮,把刚才放在地上的篮子拾起来,重新塞在发怔的男孩手中。
“我没说你是乞丐。”他笑眯眯地说道,两边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涡,“这些是我送给你吃的,你不要生气,收下好不好?”
望着他明亮的笑容,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怔怔地握紧食篮,点了点头。
“太好啦!”幼童乐得眉开眼笑,趁机得寸进尺道,“我们做朋友好吗?我叫宁筠,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冯四一听这傻乎乎的小少爷居然要跟不明来历的街头小乞丐攀交,刚想劝阻,就听到主人在院中呼唤宁筠的名字,他如同见到救星,急忙对宁筠劝道:
“少爷,老爷叫您哪,再不回屋仔细老爷生气!”
宁筠平日最怕他爹,此时小脸一垮,遗憾地对刚认识的新朋友道,“我得走了。”
由冯四伴着走上石阶,将要跨进大门时,他又回过头来,话音中带着不舍地问了句:
“还能再见面吗?”
男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宁筠,一言不发,直到宁筠的身影消失,朱红的大门在他身后关闭。
“我叫……”宁筠离开后,半晌,他缓缓启口,吐出两个字,却没有说下去。
仰起头,望望豪华气派的院门上方那块写着“宁府”的鎏金牌匾,眸光黯然地垂下了头。
男孩弯腰去拿食篮,倏忽,一颗猫眼大小的珠子从他破棉袄的夹层中掉落在地上。那珠子雪白透亮,中心却隐隐泛着红光。男孩忙不迭地捡起来,小心地拭净珠子表面沾上的雪,在手心里摩挲端详了一阵,又仔细放回了棉袄里。许久,他提起篮子,混入渐渐多起来的行人中,随着人流徐徐远去了。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斗转星移,转眼又是一春。自童年那次邂逅之后,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吗……
牵着马,循照奇门阵法走出山谷,一回头,谷口已经消失不见,代之以连绵的巍峨青峰。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青年抖抖身上的白衣,又整了整背上的行囊,这才跃上马背,催马飞驰而去。


夜色转浓,由远及近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两骑并驱而来。骑手是一对年轻的男女,青年大约双十年纪,一双斜飞剑眉,清朗的星目锐利而不失谦和,端正的五官充满英气;女子尚年少,形容俏丽。少时,少女提议道:
“筠哥哥,天色晚了,我们停下来休息一晚如何?”
青年点点头,“我记得穿过前面这片小树林有一个客栈,我们在那里投宿吧。”
两人不约而同在马尾加了一鞭,急驶入林。林子里树影浓密,视物颇有些困难,两人不得不放慢马的脚步,借着马笼头处悬着的小灯的微光,小心地辨着前路。
突然,凭空刮来一阵阴森森的风,两人双双一凛,杀气!就在此时,从周围的树丛中跳出六个黑衣人,各执刀剑向两人袭来。两人见势,急忙各自抄起兵刃应战。青年出手如电,格开一个偷袭者刺来的剑,同时飞起一脚踢中他的下腹。他一跃下马,在刀光剑影中腾挪穿梭,那些个袭击者在他面前相形见绌,一连被他放倒了三个。
相较之下,那少女的身手就逊色得多,她力不克敌,左支右绌;另外三个敌人见机,索性合力围堵她,她越来越疲于应对,身形也越发迟滞。蓦然,一个黑衣人瞅准少女的空档,一刀砍来,少女慌得险些丢掉兵器。青年返身想来给她解围,却已然不及。
“雪晴!”青年焦急大吼,正欲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突地,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匹枣红马,马背上跳下一个全身雪白的人,如一阵风般飞进打斗圈中。说时迟那时快,青年几乎没有看清白衣人手上的动作,只见三道寒光闪过,围攻少女的三人已全数倒在了地上,呻吟不已,他们各自持兵刃的手臂俱被齐肘切下,横在地上。
少女惊魂未定,冷不防瞥到地上血淋淋的断臂,顿时再度唬得脸色惨白,回身扶住一棵树干呕起来。
“这点本事还想参加武林大会?”
一个清冽却满是不屑的声音自后传来,青年回头一看,却是方才危急关头拔刀相助的白衣人,手中的剑发出月华般的银光。他拿出一块白绸,边悠然地擦拭剑身上的血,边向青年走过去。
青年凝眸望向那人,不觉微微怔愣。那人长身玉立,一袭白衣没有染上半点鲜血;他面容平凡,并无过人之处,唯独那一双眼眸令人无法忽视。那双眼睛漆黑如夜,又沉静若水,就那样与青年对望着,似乎要将人吸入其中……
那少女终于镇定下来,听到白衣人轻蔑的话语,不禁愠恼起来,一双杏眼瞪住白衣人,娇叱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需要我说明么?”白衣人冷然一笑,“这些家伙的武功只能算得上中等,若是到了武林大会,武功在他们之上的人数不胜数,就凭姑娘的花拳绣腿,去了岂不是自讨没趣?”
“你……”少女的脸孔气得通红。她武功虽然不济,好歹也出身于武学名门,心高气傲,哪里容得别人如此贬低?刚要发作,一旁的青年急忙将她扯到身后,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了。”青年告诫,而后面向白衣男子,诚恳地拱手致谢,“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好说。”白衣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神态看似漫不经心,视线却有意无意地定在青年面上。青年察觉时,对方已把眼光移向了别处。
此人着实有些古怪,年纪轻轻身手便如此惊人,使的又是从未见过的招数,青年心底纵然疑惑,但也由衷地钦佩。他礼数周全地向对方介绍自己和身旁的少女:
“在下宁筠,这位是义妹方雪晴。”
“‘逍遥剑’宁筠,洛阳宁家的长公子。”白衣人眼睛微眯,玩味地盯了宁筠一瞬,轻笑着冲他抱了抱拳,“如雷灌耳。”
宁筠皱了皱眉,他不觉得白衣人的这句溢美之词是真心话。“不敢,正是。敢问阁下高名?”
“我叫……齐日月。”白衣人略略一顿,答道。
宁筠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按说此人武功如此之好,他不应该没听说过才对,难不成……这个人用的是化名?
尽管心存犹疑,宁筠还是不动声色地寒暄,“齐兄名字好气魄,实在是人如其名。不知齐兄承自哪位高人门下?”
“不瞒宁少侠,家师规矩在先,不得向外人透露关于本派的一切,恕齐某不便相告。”
看起来真的是避世高人,难怪自己没听说过。宁筠不以为意地笑笑,“无妨,是宁某多问了。不过,敢问齐兄,如何知道我等是要去参加武林大会?”
白衣人淡淡一笑,“这里是前往扬州必由的捷径,身怀武艺的人抄近路去扬州,八成是以半月以后的武林大会为目标吧。”
宁筠听了连连称是,不禁对这个齐日月的才智油然地心生敬畏。
“看起来,想到这一点的不只我们,所以才有人在这里设伏,企图减少武林大会竞争者的数目……”齐日月扫视着躺了一地的黑衣人,冷哼一声,“不过,这样的废物再派多少来怕是也毫无用处。”
他俯下身,对一个尚有意识的黑衣人道:
“这一次暂且留你们性命。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如果他连同别人正面对决的胆量也没有,只能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那我奉劝他还是死了武林大会的心吧,搞不好会有去无回的。”
宁筠听着那齐日月的话,有些愕然,也有些赞赏。这人尽管出手狠厉言辞冷酷,却颇有些江湖儿女的慷慨意味。宁筠向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此时对齐日月不禁生出些惺惺相惜的好感。
他觉得,如果自己跟这个人成了朋友,应该会很合得来吧。
宁筠想做的事从不拖泥带水,那一刻,他便打定主意要和齐日月成为朋友。
待齐日月抬头,宁筠问道,“听齐兄所言,是否也要参加武林大会?”得到对方的肯定,他心中欣喜,提议三人结伴同行。
“在下正有此意。”齐日月浅笑,偏首瞥见方雪晴微变的脸色,他眼中泛起一丝狡黠,加了一句,“但不知方姑娘是否中意在下这个旅伴。”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雪晴?”宁筠不解地瞅瞅方雪晴。
齐日月的话其实正中方雪晴的心事。这次是方雪晴坚持要宁筠带她共赴武林大会的,她本打算快快乐乐地同宁筠来个二人之旅,现在却突然杀出第三个人来,她自然不会高兴到哪儿去。不过,方雪晴又转念一想,这个齐日月说的话虽不中听,却是事实——如今看来这趟旅途危机重重,凭自己的蹩脚武功,慢说助宁筠一臂之力,就是不拖他的后腿都难,现在多了一个高手,他们也保险些。这么一想,有齐日月同行倒是件好事了。
方雪晴的表情翻覆了好一会儿,终于舒展开来,“齐大哥哪里的话,与您这样的侠客同行,雪晴求之不得。”
齐日月只是一笑,看不出情绪。三人唤回各自的坐骑,重新上马,向树林尽处驰去。
穿过树林,月亮已经升了起来。走了不多时,果然如宁筠所说,眼前出现了一家不大的客栈。三人进去,说要三间房,掌柜却一脸为难,原来这店里近来已被准备前往扬州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英雄挤得满满的,再怎么协调也只剩了两间空房。
方雪晴乍听心中窃喜,想着若是能同宁筠一间该有多好,但宁筠的答复立刻就将她的幻想打破了。
“没关系,两间就两间。我和齐兄同住一间好了。”
方雪晴懊丧地叹气。何必妄想呢?筠哥哥那个实心脑袋,根本不用指望他会对自己动什么歪脑筋。不过说到底,这种正直到几乎不会转弯的性格,也正是自己喜欢的地方吧。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宁筠与齐日月只能一人一半。烛火熄了,屋里一片静谧,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方才没有多想,到了此刻,宁筠突然尴尬起来。虽然他是想同齐日月亲近,但相识不过半日就同床而眠,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些?宁筠平素粗枝大叶惯了,此时尚不觉怎样,但不知对方是否觉得不自在?
宁筠翻身侧向里,不期然,他听到齐日月开口说话了。
“宁少侠睡了么?”
宁筠一怔,难道被自己猜中了,齐日月也觉得不舒服么?
“没有。齐兄不必如此客套,唤我宁筠即可。齐兄要说什么?”
齐日月顿了顿,依言改口,“……宁筠。”
“是。”宁筠笑着应声,“怎么?”
“你对我……没有一点怀疑么?”
“嗯?怀疑什么?”宁筠不解地反问。
“我的身份啊。”齐日月的话音低低幽幽,听来似暮鼓一般,“我明明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你不会疑心?”
宁筠一愣,下意识地赞同,“对哦,说的也是……”
听他傻呆呆地附和,齐日月顿时有些无力,“你这人……”
宁筠默然思忖一刹,承认道,“其实,我的确有些怀疑。”
“那你还跟我单独住一间房,还把后背冲着我?”齐日月半真半假地疑问。
“这是两回事。”宁筠皱皱眉,不以为然地回答,“我对你的底细有点疑心是事实,不过这无关紧要,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希望别人知道的秘密。我对你不了解不代表你就会加害于我,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原来如此。”齐日月答话的声音十分平和,就好像他早就料到宁筠会如此回答一样。沉寂片刻,他又追问:
“不过,你真的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是来害你的呢?”
宁筠哈哈一笑,“你要是想害我,刚才在小树林里又为什么出手帮我?若是我被黑衣人解决掉,不是恰好省了你的力气?”
“可是……如果我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好让你对我放松警惕呢?”
宁筠摇了摇头,他实在拿这人的神经质没辙。他翻过身与齐日月面对面,郑重地凝视着对方的双眼。
“齐兄,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把你想成恶人呢?”
齐日月一怔,他望着宁筠眸中折射出的熠熠光华,一时无言以对。对方发愣的样子令宁筠有些好笑,他耐着性子,顺着对方的思路推理。
“你要是真想害我,肯定早就一声不响地下手了,还会千方百计提醒我提防你?算了,齐兄,你先天资质不足,注定当不成恶人的。宁某好歹也是个江湖人,是非善恶、好人坏人,宁某自认尚分得清。我很欣赏你,觉得与你十分投缘,想要结交你这个朋友,不知齐兄意下如何?”
望见宁筠微笑时颊上现出的浅浅梨涡,齐日月身子无端地一震,他没有回答,翻身平躺,断开与宁筠相连的视线。
“齐兄?”宁筠困惑,又唤了一声,仍旧没有得到回音。以为对方嫌自己聒噪,不想同自己交朋友,宁筠很是失望,他侧身向内,打算赶紧睡觉,不再吵齐日月。神志已渐朦胧之时,他似乎听到身后的齐日月说了一句“好,我们是朋友了”之类的话,他想叮嘱一句不许反悔,混沌的脑筋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终究,宁筠只是咕哝了一句听不懂的呓语,便一头沉入了梦乡里。
月色入户,在地面上投下一条玉带般白亮的月影。
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听得出,宁筠睡得十分香甜,毫无防备。不由地,齐日月淡淡地吐了口气。
“十五年过去了,你果然……还是没变。可是……”
如果你知道了我的一切,还会这样全然地相信我么?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平安夜更新一发,祝大家平安喜乐哦~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清早起来,宁筠三人整装已毕,便披着霞光出发了。三五个同样住店的江湖人和他们同路,宁筠平易近人,喜欢结交各种朋友,这几个人无论有无名望,大多生性豪爽,很快就和宁筠熟落起来起来。相比之下,齐日月则冷淡得多,路上甚少说话,同行的人觉得他故作清高,看他颇有些不顺眼。
走了整整一个白日,一行人离开官道,往东南走去。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个不太高的山丘,名为云雀山。山上可见一条土路,看起来是过路或上山狩猎的人们踩出来的。
日影已见西移,几人上了山,还没走到山顶天就黑了。走夜路多有不便,勉强下山或许会有危险。于是有人提议在山上住一晚,明日一早再下山,其他人都不反对,只有方雪晴一听要露宿山野,顿时花容一翻,老大地不乐意。
“筠哥哥,咱们能不留在这里么?”方雪晴扯住宁筠衣袖,指指天上的月亮,撒娇般地乞求,“今夜月色很好,下山的路应该能看清楚,再说这山也不算高,下山用不了多少时间的。这里没有床,没有被子,也不能沐浴,雪晴不要在这里过夜……”
宁筠被她纠缠得无奈。他俩打小一起长大,宁筠一向拿他这个干妹妹毫无办法,正想拿出兄长的威严勒令她不许胡闹,身后一个声音凉凉地响起:
“方姑娘说得那么轻易,想必一定十分擅长走夜路。那就请方姑娘在前面为我等开路,引我们下山吧。不过,这山上林木茂密,想必会有毒蛇猛兽之类出没,方姑娘可千万小心了。”
方雪晴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昨天甫一相遇就差点让她气炸肺的齐日月。而这一次,齐日月轻轻巧巧的一席话又险些把她气晕过去,刚想开口反击,视线不经意地飘到山间的树林。没有日光映照,那里只剩下大团大团黑魆魆的阴影。
方雪晴望着,不觉浑身起粟,再联想到方才齐日月说的“毒蛇猛兽”,脸色惨白起来,一腔怒火也消失无踪。她抖着躲到宁筠身后,不敢再看那片树林,也绝口不再提下山的话。
宁筠想笑,碍于情面笑不出来,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其余五个江湖人却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笑完后瞥到方雪晴的脸孔已经涨得火红,又费力地把笑憋了回去。转头望望齐日月,那人调侃了方雪晴一通,冰山表情却丝毫未变,几个人不免腹诽,认为他只会装腔作势,至多有本事油腔滑调讥笑小姑娘。
一行人开始搜索落脚的地方,后来,在接近山顶的一块空地发现了一间废弃的寺庙,里面供着泥塑彩身的菩萨,菩萨面前的香炉却早已烟尽灰冷,看来很久无人祭拜了。
不过这寺庙倒是给过路的人行了个方便。八个人商定,就在这庙里凑合一晚。春寒料峭,他们在庙门外点燃篝火,边取暖边炙烤各自携带的口粮。方雪晴冻得瑟瑟发抖,半真半假地挨紧宁筠的身体,心里默默祈祷宁筠顺势抱住她给她温暖。宁筠哪知她这番心思,只道她冷得受不了,欲躲闪又觉得对方雪晴不好意思,只好把身上的外衫解下来给方雪晴披上,自己则借机挪远了些,同她拉开距离。
方雪晴的脸垮了下来。另外几个汉子中有人会意,冲宁筠嘻笑道:
“宁兄弟,你恁地不解风情,可要把人家小姑娘的心伤透了!”
宁筠依旧茫然,没有说话,只是敷衍地笑笑,对方也只能无言地摇头,心里感慨此人对情事的迟钝。
几个人围坐在火边谈笑风生。齐日月一个人坐在离火堆和人圈较远的地方,默然地吃着干粮,冷眼望着宁筠同方雪晴及其他人说笑,丝毫没有加入的意思。
话题不知不觉引到了此次武林大会上。
“这五年一届的武林大会,每次都少不了一个议题,就是共谋讨伐落雁教的大计,今年尤其紧要。”一个身背大刀的江湖人道,“据闻,落雁教教主上官皓玉去年冬天已死,如今落雁教群龙无首,正是铲除他们的大好时机!”
“‘落雁教’?”这名字宁筠也耳熟能详,“就是那个以隐秘诡怪著称的魔教?”
“就是那个!”那刀客接过话头道,“落雁教行事神秘,至今没人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非但如此,他们还凶残无比!二十几年前,我随师父游历途中,亲眼撞见那上官皓玉血洗轩辕山庄,他武功高超,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男女老幼被他杀得一个不剩,那场面,惨绝人寰啊……”
周围如他所料响起抽气的声音。不经意,一个不带感情起伏的声音插话道:
“当时阁下同令师想必隐蔽得很好。”
“是啊!幸亏我们及时躲避得严实,否则早就……”口沫横飞的刀客说得太起劲,一不留神掉进了给他挖的坑里。待意识到自己失言,那人的脸轰地红到脖子根。他气咻咻地扭头。
“姓齐的,你说什么?”
说那句话的正是齐日月。他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剑鞘,口气冷冽地反唇相讥:
“大丈夫能屈能伸,该躲的时候就躲,齐某是在夸赞阁下啊。”
“你!”刀客气疯了,冲齐日月猛扑过来,动作迅捷得令旁人来不及劝阻。他伸手揪住齐日月的胸襟,刚要把他拎起来,只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齐日月的手已经先一步擒住了他的腕子,动作快到那人根本没有察觉到。感觉手臂像要被齐日月折断了,刀客急忙放开了齐日月,与此同时,对方也松了手。
刀客揉着痛到失去知觉的手腕,盯着齐日月的眼中满是错愕。
宁筠也是一脸惊异。他见识过齐日月的功夫,今天齐日月的劲力又令他大吃一惊。这个人,果真不是普通角色!
齐日月脸色依旧未变,半晌,睥睨着一众目瞪口呆的人,淡淡地道:
“说到武林大会和落雁教,齐某可听说了这两者之间一些不寻常的渊源呢。”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咦?”宁筠听齐日月突然加入了方才大家的话题,思路一时没有跟上。齐日月自露了一手后,其余的江湖人似乎有点被他震住了,对他的措辞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意。
“齐少侠说的渊源是?”
齐日月讥讽地一笑,“齐某听说,那落雁教教主同当今的武林盟主杜雄杜老前辈师出同门,敢问各位英雄,可是如此?”
“什么?这是真的吗?”宁筠闻言惊异非常,因为那杜雄非是旁人,正是宁筠父亲宁致远的授业恩师,也就是宁筠的师公。师公和魔教教主居然是师兄弟关系,这件事宁筠却从未听说。
另外几人也同宁筠一样一无所知,愕然地瞪着齐日月。只有一个人面无奇色。
“没错。”这是事实,他必须承认。杜盟主对这件事避而不提,江湖上知道实情的人却也不在少数。
那人一确认,座下几人就如同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杜盟主同那上官皓玉真的是师兄弟?”“怎可能有这种事?”
乱糟糟的质疑令那人有点心慌,连忙咳嗽一声,把话补完。“杜盟主是上官皓玉的同门师兄没错,但是他二人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恩断义绝。杜盟主只身闯荡江湖,成就了今天的伟业;而那上官皓玉则堕入邪道,成为武林公敌,他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
齐日月眉梢微挑,露出半是赞许半是讥嘲的轻笑。“阁下说的是。不过齐某倒是有一问,杜盟主当年脱离师门重归江湖,背弃师徒之情、同门之谊,这些,是否会令他如今的丰功伟绩打些折扣?”
“你……”那人给气了个半死,“不知天高低后的小子,你竟敢如此诬蔑杜盟主!”
相对于对方的恼怒,齐日月却是面不改色,“齐某只不过说出事实,何来诬蔑一说?”
眼看局势又要升级成唇枪舌战,宁筠坐不住了。他素来把武林道义看得很重,对于师长先辈尤其尊敬。那杜雄即便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毕竟也是他的师公,听到齐日月指责师公,宁筠难免觉得刺耳。他站起来,有意无意地挡在齐日月与那江湖人之间,恳切而慎重地对齐日月道:
“齐兄的意思宁筠明白。不过,事关前辈的是非曲直,我们还是不便加以论断,齐兄,你说是吗?”
齐日月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再同那江湖人针锋相对,只是无言地望着宁筠,直勾勾的目光沁凉如月。
“齐兄,你怎么了?”宁筠被他看得不自然,出声问道。
齐日月没有回答,缓缓收回目光,站起来拂了拂衣襟。
“没什么,这边有些气闷,我到附近走走。”
宁筠的目光迷茫地跟随齐日月离去。对面几个江湖人见了,冷哼一声。
“气闷?怕是被驳得哑口无言了吧!”
宁筠说那番话只是由心而发,并没有针对齐日月的意思,听几人口气不豫,他情不自禁地给齐日月打圆场:
“我这位兄长直言快语,请各位朋友不要见怪。”
方雪晴听了这话,心里十分不痛快,“筠哥哥,咱们跟那个姓齐的认识才一天,你怎么老帮他说话?再说,这几位大哥又没有说错。那人自视清高,却老是有意无意贬损杜盟主、维护落雁教,依我看,此人十分可疑,搞不好,他自己就是那魔教中人也说不定!”
“雪晴,不要乱说话!”宁筠不赞同地斥责了她一句。他十分反感在背后指摘别人的是非,尤其是像方雪晴这样无凭无据地对别人信口臆断。这丫头,知道口无遮拦的后果吗?
那帮江湖人听了,先是一愣,有人思忖片刻赞同道,“方姑娘此言,在下觉得不无道理。宁兄弟,你我都不知这姓齐的是何来历,若他真是落雁教的人,企图混入武林大会,那可就危险了!咱们还是小心提防为好。”
宁筠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瞪了方雪晴一眼,然后客气却坚决地对那江湖人道:
“阁下的意思在下明白,但是在下窃以为您多虑了。齐兄虽然性情孤傲、出言不逊,但并非歹人,更不可能是那作恶多端的落雁教魔头!他是宁某的朋友,宁某愿意担保!”
昨晚,齐日月在危急关头出手相助,宁筠相信那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只有一个拥有一颗善心的人,才会在别人遭遇困境时不假思索地伸出援手;而一个有着害人之心的人,是不会轻易让别人接触他的内心的,更不可能像昨晚那样,带着怅然反复追问、提醒,将满腔的犹豫和不安暴露在自己面前……
这个人乖僻冷傲,一张利口从不饶人,也许因为这样的性子,总是遭人误解。不过这一点却恰恰令宁筠觉得这个人很特别,也很有魅力,再加上此人功夫了得,这样难得一遇的奇人,宁筠才非与他结交不可。
说宁筠实心眼儿也好,头脑简单也罢,他认准的人,就会相信到底,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份信任有何凭据。
其他人见宁筠如此笃定,也都不好再非议什么。方雪晴也看得出宁筠的脸严肃起来,即便还有些悻悻也只能作罢。
半里之外的林木之间,齐日月静静地凝望着营地的篝火,火光落在他眼中,照亮了他眼底隐藏着的不愿示人的情绪。
内力灌注于双耳,宁筠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宁筠的身影同十五年前护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背影重叠了,令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
胸中腾起了热浪,一如十五年来每当回想起那场邂逅时心头的悸动,一如昨日重逢那瞬间的狂喜,但很快,却燃成了烈火般的渴求。
胸中有个声音像水波一样缓缓扩展至全身:兰卿,记住,真心希望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是必须用双手夺取的……
没错。即使以后你会恨我,甚至因为对我的信任而憎恨自己,我也已经无法回头了。
宁筠,我要你,但我不要朋友。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夜色已经颇深,几人回到庙内,将角落堆放的一些干草拖过来铺在地面权当卧榻,和衣往上一躺准备就寝。方雪晴不比男子,不能直接睡干草铺,宁筠便把外衣铺在她的干草上,尽量让她舒适些。
月上中天,还不见齐日月回来,宁筠有些担心,躺在干草堆上,眼光不时注意着庙外,然而不过半刻,他就困得支持不住,眼皮合在一起睡着了。
一时间四下万籁俱寂,只间或可以听见火苗的劈啪声、穿过枝叶的沙沙风声以及清脆的虫鸣声。
不知睡了多久,宁筠迷迷糊糊听见身边有动静,微微睁眼,朦胧地看到有人起身,跨过自己身旁出去了,想必是去解手。他翻了个身,打算接着睡。片刻,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长声惨叫,宁筠登时被惊得完全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环视一圈,发现齐日月和那刀客不在庙中。
方雪晴和其他人也惊醒过来,几人一起冲出庙门,看到篝火仍在微弱地燃烧,映亮了不远处的两个人影。
——确切地说,是一个立着的人影和一具尸体。几人来到近前细看,那立着的人是齐日月,他手持银月剑,面无表情。而那躺倒在地已成死尸的,正是那刀客。
方雪晴惊恐地尖叫起来。另外几个江湖人见了,气血冲脑,攫住齐日月的前襟,嘶吼着质问:
“是你杀了他吗?”
这次齐日月没跟他们角力,轻松一拽,甩开对方的手,冷冷地一偏头,“你们长眼睛是用来干吗的?看看周围吧。”
宁筠等人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霎时瞪大了眼睛。他们这才看清,地上的尸体不仅一具,除了那刀客还有五具。奇怪的是,这五具尸首有的半腐,有的只剩一副骷髅,看上去像是已经死了很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早先他们察看营地时并没发现啊……
蓦然,宁筠察觉到空气中飘来一丝异样,他本能地抬头一看,不远之外的山头上,一群黑影忽忽悠悠地缓慢向下飘移,往寺庙这边过来。夜风中挟来一股扑鼻的腐臭,方雪晴恶心欲吐,扶住树干干呕起来。
宁筠瞳孔骤然一缩,难以置信。那些正向这边靠近的黑影,难道是……
齐日月蹙眉盯了那片黑影片刻,又转头望着那座破庙,似在思考什么。瞟见宁筠变了的脸色,他随口道了一句,“听说山头上是个乱坟岗。”
乍听此言,宁筠感到一股寒气在脊梁里乱窜。对付一般的敌人自不在话下,可对手如果不是人的话……
他下意识地向齐日月望去,只见对方眸中突然闪过一线灵光,扬声冲宁筠道,“你们拦住这些家伙!”说完,他返身往小庙奔去。
同行的江湖人见了,以为他贪生怕死,想躲进小庙而把他们扔给这帮僵尸,立时破口大骂,反射地想去抓齐日月回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起内讧?“别管别的了,先对付眼前的这些家伙!”宁筠心急火燎地大声喝止同伴。望着黑压压逼近的尸群,宁筠忽然灵机一动,他狂奔到未熄的篝火旁,飞快地折了一捧树枝点燃,做成火把。
举着火把跑回来,宁筠迅速在地上点火,好在今春雨水少,地上的草和灌木十分干燥,一点就着。一处引火成功,他又横向在近旁点火,边点边招呼其他人帮忙。
其余人总算看明白了宁筠的意图,连忙效仿宁筠去取火、点火,连方雪晴也顾不上尸臭和烟熏火燎,跟着帮起忙来——比起被僵尸啃了,这点苦她还能忍受。
火片渐渐蔓延开来,在宁筠等人和僵尸之间形成一条火带。遇见火,僵尸并不懂得停下,仍是摇摇摆摆地往火里走,然后在火中化为灰烬。
然而,前仆后继的僵尸也并不单纯自取灭亡,它们像是得到了某种诡异的号令,一边歪斜着前进,一边拽下身上腐烂的肢体向火带另一边的宁筠等人投掷,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只剩骨架子的僵尸,直接拿下上面顶着的骷髅头便扔了过来。
对面的人见状,只能抽出武器迎战不断飞来的“暗器”。
方雪晴脸庞惨白,一晚上连惊带下,她已经快要支持不住晕倒了。冷不防一个骷髅头向她面门飞来,她却已无力躲闪。还好宁筠反应快,一剑挑下那骷髅头,然而,几乎与此同时,他的手臂却被击中,身上立刻出现一个类似灼伤的伤口,疼痛难忍,并肿胀发紫发出臭味,俨然是中了尸毒。宁筠见了大吃一惊,没想到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射中居然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剧痛逐渐向上蔓延,显然伤口正在迅速恶化。宁筠盯了伤口一瞬,立刻做出了决定。他狠狠一咬牙,将剑身在下襟上一擦,而后毫不犹豫地将伤口附近腐烂的血肉割掉。周围人见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看有增无减的尸群,不免生出绝望之感。
“这恶心玩意儿那么多,根本打不完!等火烧尽了,我们就都完了!”
“那姓齐的临阵脱逃也没用,要完也是一块完!”有人恶狠狠地咒道。
宁筠顾不上还在淌血的手臂,将方雪晴扶到一棵大树后躲避,而后更加拼命地用手中的剑挥打那些烂肢枯骨。
“他没有临阵脱逃!”宁筠忙中也不忘反驳。方才他清楚地看到了齐日月眼中闪现的光芒,他相信,齐日月已经想出办法了,只是……
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瞥了眼小庙,心头急切地暗自催促:快点……
倏忽,宁筠发觉对面僵尸大军的攻势不知为何停止了,也不再行进。下一刻,就在几人眼前,那群鬼魅般的黑影统统化成了粉末,被冲天的火光埋葬……
宁筠等人呆呆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鬼影,几乎以为只是做了一场午夜噩梦。
“全都消灭了么?”平静无波的话音击碎了宁筠的梦魇。他怔怔地转过头,齐日月依庙门而立,依旧面无表情。
“是啊。”其他江湖人惊魂平定,语带讥讽地回答,“你出来得正是时候啊。”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木有人看么?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齐日月没理那人,径直往宁筠这边走。宁筠眼尖地看到他隐在袖管中的手正在流血,血滴滴嗒嗒淌成一条红线,雪白的衣袂染得鲜红。
“你受伤了?”宁筠抓住齐日月的手臂,掀开他的袖子,只见他白皙的手腕上蜿蜒着一条狰狞的剑伤,伤口颇深,不断地涌着鲜血。
齐日月表情未变,身子却不着痕迹地一震,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逝若流星。
“你也受伤了。”他禁不住提醒。
“别管我了!我的伤不要紧!”宁筠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不知为何心浮气躁,从下摆上撕下干净的一幅,紧紧缠住齐日月的伤口,“受伤了也不包扎一下,不知道失血太多会死吗?”
“……你还不是一样。”齐日月低喃着。给齐日月包扎好伤处,宁筠才想到自己。方雪晴从怀中取出条洁净的汗巾,上前想替宁筠包扎,宁筠却只是笑着称谢,接过汗巾 ,笨拙地裹住受伤的手臂。
一旁的几个江湖人半晌才回过神来,茫然地发问:
“齐……齐少侠,你怎么也受伤了?你不是一直躲在……”
问话的人说了一半发觉不妥,讪讪地改口,“呃……那些僵尸怎么一下子自己化成灰了?”
齐日月目不斜视,并不回答什么人,只是单纯地解释,“这是倒轮咒。”
“什么?”包括宁筠在内,没有人听过这个名词。
“可以控制已死之人的咒术。”齐日月示意几个人回到庙内。庙里一片狼藉,宁筠等人不由吃了一惊,只见那泥塑菩萨已经倒地,头颅与躯体分开,后脑处一片血红。宁筠起先唬了一跳,心说这泥菩萨怎么也活了?上前细看才明白,原来那菩萨后脑勺上原先画着一个图案,隐约可见是个六芒星的形状,后来被人用血涂了去。
“这个标记是用来将那些僵尸召引到这里来的。”齐日月说。他告诉宁筠等人,发动咒术时,需要有一片坟地,在其中选择一具尸体种下醒咒,将所有僵尸唤醒,然后用某种动力驱赶,使它们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
“要破倒轮咒,要么除掉那具被种醒咒的僵尸,要么用血洗掉目的地的标记,如此,三刻之内,所有的僵尸都会灰飞烟灭。”当然,其中尚有些曲折,不足道也。
“所以,你是用你的血把标记洗掉的?”宁筠领悟。当然不是任何人的血都可以,不过齐日月并没多说,只是点点头。
那几个骂齐日月临阵脱逃的江湖人面面相觑,这次若不是齐日月,他们铁定会像那个倒霉的刀客一样,在僵尸的围攻下死得惨不忍睹。
这个齐日月年纪轻轻,难不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不但武艺高超,还懂得什么倒轮咒这样闻所未闻的奇方异术,真是人不可貌相。
想想曾对齐日月说出的猜忌、鄙夷的言辞,几个人齐齐滴汗,倘若这样的能人真的是魔教中人,他们这些人如今焉有命在?
这些人的想法宁筠自不会觉察,他看着那被鲜血模糊的图案,估摸齐日月一定浪费了不少血,心中无端一紧。
不过,这咒术究竟是什么人所下,有什么目的呢?宁筠问齐日月是否想得到。齐日月思忖一刻,回答:
“我只知道,倒轮咒是西戎呼延世家的不传秘术,至于目的……”
他回首眺望来路,若有所思地道,“我猜,多半也跟那小树林里的黑衣人相同。”
其他江湖人不明白,宁筠则心知肚明。
然而,此次到底同上次蹩脚的埋伏不可同日而语。这个施展倒轮咒的神秘人,是否就是呼延家的人?有什么更大的阴谋?……这些话只是盘桓在齐日月心间,没有出口。
不觉已近三更,天空响起一阵春雷,不多时,降下骤雨,火焰被浇熄了。几人怔望着火烧雨淋过后仅余一片泥泞的“战场”,实在有些难以分辨不久前发生的一切是梦还是现实。
没有人还有心情睡觉。七个人将刀客的尸体就地掩埋,做了简陋的石冢以为纪念,而后便围坐在小庙里,等着天亮。平明时分,雨停了,几个人收拾东西,重新启程。
齐日月回头,默然地紧盯着石冢看了一晌,又把目光移向小庙后的树丛。听到宁筠唤他走,他才牵了马,迈步离去。
翻过云雀山,目睹了山岗上那片坟地,心有余悸的宁筠等人皆不寒而栗。成百上千的坟茔都开了洞——并不是被刨开,而是像他们看到的那样,那些僵尸是自己扒开墓穴走出来的。
还没到扬州,就遇上了做梦也想不到的惊险恐怖。想起死于非命的刀客,另外四个江湖人的心气泄了大半,终于捱到下山,他们便决定打消前去扬州的计划,转道回乡。
宁筠并没有嘲笑他们胆怯,他理解他们的心情,但却没有退缩的打算。虽然他自出师以来已经有了几年闯荡江湖的经验,但参加这样的武林盛会却是第一次,这是他崭露头角的最佳机会,宁筠不允许自己中道而废。
于是又回到了三人同行的局面。方雪晴悔不当初,心想自己干吗坚持要跟筠哥哥来呢?能和宁筠在一起是很快乐,可是这一路又遇袭又闹鬼的,半条命都险些交待在这里,她实在受够了。可是现在宁筠是不可能调头回家的,要她一个人回去又不敢,没奈何,方雪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好在,过了这座山,前面的路途还算平坦。直走了三日,三人来到了洪泽湖边,乘船渡湖。又纵马紧走了十日,终于赶在武林大会前一天进了扬州城。
宁筠的父亲宁致远早在上月就到了扬州,协助师父杜雄准备武林大会事宜。宁筠因是家中长子,必须代替父亲和母亲一起打理家中事务,故此晚半个月才到。他和方雪晴住进了杜雄府上的别院,齐日月则同其他到来的武林人士一样去住客栈。
宁筠已来过扬州多次,听说齐日月总是路过扬州却一直未得机会进城,便想带他四处转转。谁知,方雪晴路上受了惊吓又疲惫不堪,一到扬州就病倒了,发着高烧还缠着宁筠,硬要他留下来陪自己。宁筠无奈,只好在身旁照料她。齐日月不以为意,一个人上街,漫无目的地四下游荡。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午后,日影逐渐被乌云遮蔽,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沥沥细雨,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街上渐渐空旷起来。
齐日月对这牛毛般的雨丝不甚介意,在雨中不紧不慢地散步。悠然踏过青石铺就的五亭桥,来到瘦西湖边的一片柳林,齐日月停住了脚步。
“还不现身么?”他不回头,平静地扬声道。
话音刚落,身后空寂的柳树林中如幻影般突然闪出一人,冲齐日月拊掌轻笑,“我没猜错,你果然发觉了。”
齐日月转过身,毫无惊疑地打量跟踪了他快一天的人。对方看上去跟齐日月年纪相仿,身材修长,穿一身暗灰色的箭衣,一只眼睛上蒙了黑色眼罩。虽是一副寻常的中原人打扮,但那人的面容轮廓深而刚硬,有几分异族人的气息。
“本来齐某想见识一下阁下耐力如何,能跟到什么时候,”他冷冷地开口道,“不过齐某已经累了,实在自愧不如。”
对方并不计较齐日月不动声色的讥讽,走到他面前,悠悠一笑,伸手去摸齐日月的脸。
“我也很想见识一下,你这张冰山脸下面的真面目。”
齐日月闪身避开,心里却像被重重地敲了一闷棍。这个人莫非……知道些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齐日月收起戏谑,话音里染上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严厉。
灰衣人毫无惧色,仍是浅笑,“别担心,我没有恶意,只不过想要拜会一下破了我引以为豪的倒轮咒的英雄。”
齐日月瞳孔一缩,“云雀山的僵尸,原来是你……”他死死地盯着灰衣人异于中原人的脸,若有所思地试探,“你是呼延家的人?不,莫非你就是……”
地处西域的西戎是一个神秘的国度,传说那里有不计其数的能人异士,其中最有名的要数呼延家的当家呼延宗书。据闻,呼延宗书武艺平平,但精于咒法邪术,并且制毒和医术也很在行,人称“鬼手毒医”。听说他总是特立独行,喜欢一个人四处游荡。
难不成,眼前这人就是呼延宗书?可是,那个人应该已经年逾不惑了啊,不对,既然那人精通医理,那应当驻颜有术吧。
齐日月坦然问出了疑问,对方也同样坦然承认。
“不错,在下正是呼延宗书。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实乃荣幸啊。”
相对于呼延宗书的涎笑,齐日月始终冷着一张脸。
“阁下无须自谦,你可是名声在外。不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阁下的耐力大大超乎我的意料。”
“什么意思?”呼延宗书有些迷惑。
“阁下不是装扮成刀客的样子随我等走了一个白天,然后直等到夜里才唤来僵尸大军的么?这可是极需耐心的。”
“你连这都看穿了?”呼延宗书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惊讶。
齐日月淡淡地抿了抿唇,“倒轮咒总得有人到现场发动不是么?既然你知道是我破了咒,那发动的人就只可能是你了。”
“你怎么知道那刀客是我假扮的?”呼延宗书禁不住好奇追问。
“因为他死时的样子穿了帮。”齐日月爽快地给他解释,“我回到庙外,看到刀客已经死在地上,身边有五具腐尸。你应该是把一具尸体装扮成刀客,造成他受僵尸袭击而死的假相。可是你忽略了一点,刀客的大刀在他手边,并没有握在他手里。这是因为那尸体已死去多时,手指僵硬,你没法让它握住刀柄。还有一点,僵尸大军当时尚未行进到那里,那五具僵尸却何以来得如此之快?只可能是有人把它们弄到那里去的。后来,我仔细辨认,发现除了我们几人以外,的确有一丝隐藏起来的气息。”
齐日月从容不迫地说完,呼延宗书笑着拍手赞赏,“真了不起,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精明。”
“不过,齐某尚有三件事想不明白。”
“你问吧。”呼延宗书相当慷慨。
“第一,阁下为何选择与我等同行?”
呼延宗书诡秘地一笑,“为了你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脸上贴了张人皮面具,所以总是面无表情。我很想知道你究竟长什么样子,该不会丑得不敢见人吧?”
齐日月不理会他的谑笑,又问,“第二,阁下为什么不在我破咒时出手杀我?”
“我不舍得嘛。”对方做出无辜的神情,“我那倒轮咒至寒至阴,要破除它必须用纯阳之血。你当时发的功就是那个可以改变身体阴阳属性的冰火什么功吧?我就想,这么能耐又这么有意思的人,随便杀了不是太可惜了么?”
齐日月不由自主地一凛,口气陡然沉了下去。
“最后一个问题,你设下倒轮咒有什么目的?”
“这个嘛……”呼延宗书笑得越来越欢畅,“你那么聪明,就不能猜猜看么?搞不好,我跟你想的是一样的哦。”
“我有个提议,我们合作怎么样?反正我觉得,即使我们的目标不一致,应该也差不许多……”
没等听完他自言自语的几句话,齐日月眼中杀机毕现,手中银月剑已然出鞘。
近在咫尺的剑尖并未吓住呼延宗书,他仍是笑笑的。
“那个宁筠大概没见过你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吧?”
突然听到宁筠的名字,齐日月的呼吸停顿了一瞬。就在他出神的这一刹那,一股粉色的烟雾笼罩了他。甜腻的气味直冲鼻喉,齐日月剧烈地咳嗽起来。待他屏息脱离雾气,呼延宗书已经不见了踪影,空中飘来他鬼魅般的笑音:
“想要解毒,就好好考虑我的提议。今夜子时,我在这里等你,否则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齐日月回剑入鞘,试着运功,丹田却似空无一物,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了颗药丸服下。他在湖边的柳堤坐下,闭目吐纳,半个时辰过后,内力才恢复了不到三成。胸口滞涩得难受,齐日月吐出几口发黑的淤血,毒性被暂时压下去,但仍沉积在体内。
那个呼延宗书,果真有一手……故意尾随我让我发现,还若无其事地把前因后果说给我听,是表示他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回想起那人装扮成刀客时,几次三番把话题往落雁教上引,齐日月不确定他对自己知道多少。不过,无所谓了……
齐日月眼中布满寒霜,胆敢要挟自己的家伙,他不会让他好过的。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齐日月回到客栈,刚进大堂,一眼便看到宁筠正坐在一张桌旁托着腮出神,稚子一般的神情颇有几分可爱。齐日月眸色一深,嘴角禁不住弯起弧度。他快步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怎么来了?不陪方姑娘了么?”
“她烧退下来,睡着了,不需要我陪了。”宁筠回答,而后笑着拉齐日月坐下,“我来找你喝酒,店家说你出去了,我都等好久了。”说完要小二拿一坛陈年女儿红和几个下酒菜来,两人对饮。
“从明天开始,合议,然后就是比武大会,今天不喝,以后就没有时间喝了。”宁筠叹道。
齐日月中了呼延宗书的毒雾,喝了几杯酒觉得有些不适,低声咳嗽。
“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差啊。”宁筠摇头。好胜心上来,齐日月不服气地想再给自己倒酒,被宁筠拦住。
“勉强就没意思了。”他笑吟吟地从齐日月手中抢过酒坛,给自己满上。
“看不出,齐兄这样潇洒的侠客,酒量竟会不好。”
面对宁筠的调侃,齐日月不以为意地笑笑。
“我做不好的事不只这一件。”
“咦?还有什么?琴棋书画么?”宁筠好奇。
齐日月淡淡地摇头,“……我最不拿手的,就是像你这样全心地相信别人。”
宁筠怔了怔,望着齐日月的目光有些茫然。齐日月笑了笑,“你对我不就是这样吗?”
“你是我的朋友啊。”宁筠不以为然。
“所谓朋友,也不过是一些没什么关系的人而已。”齐日月微微牵唇,“你和我相识才不足半月。”
宁筠皱眉抿一口酒,正色道,“我的想法和齐兄不一样。在我看来,人与人相处不在时间长短,而要看一个‘缘’字。”
听到这个字眼,齐日月心头突地一颤。
“缘?”
“对啊。我素来是相信缘分的。”宁筠笑道,“我喜欢与人结交,所以我知道,有些人纵使相处很久也很难成为朋友,可有些人,只有一面之缘也会心生钦慕,我把它看成一种缘分。”
齐日月低头,把玩着酒杯,“那你跟我,算是有缘了?”
“当然。”宁筠笑得开怀,“只要是有缘人,我就当他是朋友,自己的朋友我就会一直信任。如果互相猜疑,证明两人之间无缘,是做不成朋友的。”
“原来如此……”齐日月轻声自语。他的遭遇令他依旧难以理解宁筠的想法,但却无意再去追究。他只知道,宁筠决定与某个人当朋友,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这一点十五年前他就明白了。思及此,齐日月微微一笑,有些怅然。
“可惜……”
可惜我想要的,并不是这种缘分……
宁筠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没有听清齐日月的话,“什么?”
“没什么。”齐日月从他手上抢回酒坛,给自己斟了杯酒,端起来,“来,为你我的缘分,干了这杯。”
宁筠兴致高涨,朗笑着同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入夜,郊外荒野的上空绽开了橙红色的烟花。半个时辰之后,十条黑影从四面八方疾奔至焰火燃起之地。在那里等着他们的也是一个全身夜行装的人,赶来的黑衣人们在他面前站定,恭敬地齐齐抱拳。
“参见教主。”
被称为教主的人一摆手,几人肃立。教主问道:
“事情进行得怎样?”
“一切都按计划进展顺利。”为首一名容颜秀丽的女子回答,“校场周围已经埋伏停当。”
教主点点头,吩咐道,“你等务必要秘密行事,绝不可走露风声。另外,玉蝶,你们子时去瘦西湖边,若遇个叫呼延宗书的独眼西戎人等在那里,给本座活捉回来,没有的话,就追查他的下落,一定要活捉!”
“是。”玉蝶应道。教主一扬手,众人四散,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
那黑衣教主待教众散去,纵身飞驰,直往城中奔去。一个时辰之后,一座宽大的宅院出现在视野之内,大门上方悬着“杜府”的名牌。黑衣人定视一瞬,飞身跃上门墙,轻巧地跳入院中。
隐蔽在树丛后,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地图,就着月光看了看,又折好放回怀里。左转右回,他摸索到一个房间窗下,窗户半开,里面明烛高烧,看似书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看书。黑衣人从窗户翻进了房间,几乎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那老者正是杜府的主人,武林盟主杜雄。“谁?”他警觉抬头,见一不速之客入室,心里一惊:凭自己的内力,居然没察觉房外有人,可见来者不善。不假思索地一掌拍过去,黑衣人亦从容地以掌相迎,两掌一对,一股强大的寒气随掌向杜雄袭去,杜雄被击得倒退几步,还没等他站稳,闪着银月光芒的剑尖已对准了他。
“冰火玄天功?”杜雄不敢致信地瞪大眼睛盯着黑衣人,“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似是冷笑了一声,伸手摘下遮住脸孔的黑布。杜雄立即像是见到鬼一样,惊恐地后退。
“上官……皓玉?你不是死了吗?”
那黑布之下的脸孔,俨然就是杜雄师弟上官皓玉年轻时的面容。然而话一出口,杜雄马上发现不对,即使上官皓玉还活着,也已过了花甲之年,不可能如眼前这人一般,一头乌黑的青丝。
“不对,你不是上官皓玉!你到底是谁?你……”
他叫声一抬,剑尖马上向前进了一寸,抵到杜雄的咽喉,杜雄被迫噤声。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有奖竞猜:教主素谁?(小声)猜中木有奖~
以上是玩笑话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我问你答,多余的话少说。”黑衣人冷冷地命令,“被你拿走的冰火玄天笈在哪儿?”
“冰火玄天笈?”杜雄一怔,难道这人是来抢冰火玄天笈的?可他本人便会冰火玄天功啊,他与上官皓玉又有何关系……
“说!”
杜雄低头看看几乎要捅进喉咙的剑,思忖一刹,指指书案对面,那是一个书箱。黑衣人见了,冷冷一笑,剑尖又前伸了一点,已经刺破了皮肉,一缕血丝滑了出来。杜雄急了,从腰间拽出一串钥匙,哗啦一下甩给对方,“我没骗你,不信你打开书箱看看!”
黑衣人不为所动。忽然,院子里传来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是杜雄的家丁护卫闻声赶来。“老爷,出什么事了?”
杜雄的家人个个都会武功,六七个人跑到书房,看清形势,大叫着“有刺客”便抄起家伙向黑衣人冲过来。
黑衣人头也不回,袖中滑出一把纤细的银针,听声辨位,银针出手如雨花飞溅,没有一根虚发,准确地射中每个人小腿的要穴,一群人立时如定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我再说一遍,把秘籍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你自己找。”黑衣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宛如含着冰。
听到最后通牒,杜雄双股战战,终于不敢再耍花样,指着身后的一尊金身佛像,垂下了头。
黑衣人不动,向杜雄一扬下颌。杜雄无奈,只得自行将佛像移走、佛龛打开,取出安放在佛龛背面的一本书。
黑衣人仍不动,命令道,“打开。”
杜雄遵命在对方面前展开书页。黑衣人浏览一瞬,淡淡颔首,抓过来塞进胸前衣衽里,视线却没有一刻离开杜雄,不给他丝毫可乘之机。
白天喝了不少酒的宁筠一回住处就睡了,此刻他已经睡醒,正在闭目养神,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什么声音,宁筠翻身下地来到院中,凝聚内力倾听。他住的别院距主院有点距离,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仍是听到了“刺客”二字。他心里一愕,急忙循着叫声找到出事的书房。
“什么人?”他大喝一声,挺剑向那黑衣人。听到宁筠的声音,刺客身形一滞,继而掷出雨花针,宁筠利落地躲过,不料那黑衣人动作更快,同时飞出雨花针射中杜雄的“云门”、“玉堂”二穴,伸手揪过杜雄便向宁筠抛去。宁筠一见师公被扔过来,急忙撤剑,黑衣人见机,一个连环踢放倒被定住的家丁护卫,闯出门去,一跃上了房檐。宁筠扶师公坐下,再带人追出门时,黑衣人早已没了踪影。
这个人的身手比自己好太多,宁筠明白就是追也追不到了。无奈,他返回书房,看到杜雄正喝着下人送上的茶压惊,便问:
“师公,您可知此人是何来历?”
“此人武功高强,与老夫相当,但又机敏狡猾,老夫不防才受制与他,连《冰火玄天笈》也被掠走。”杜雄思索了一下措辞,才叹了口气说道。“至于他是何来历,老夫以为,同落雁教那些邪魔必有干系!”
宁筠惊异,本欲问杜雄为何作此判断,忽然记起齐日月提到的杜雄同落雁教的“渊源”,他心头打了个突,嘴边的问题又咽了下去。
算了,反正明早就清楚了。明天比武大会之前的合议,宁筠肯定杜雄一定会说今夜之事。
今夜之事……宁筠蓦地一个激灵,他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本应十分在意的地方,是什么,他居然记不起来了。
第二日辰时,武林六大门派同江湖各界武学大家齐聚瘦西湖畔的望春楼,在杜雄主持下召开武林合议,宁筠与其父也在其列。期间杜雄讲述了昨夜落雁教刺客闯入府中抢走武林共有的《冰火玄天笈》之始末,激起众人一片惊悚痛斥之声,杜雄趁机号召武林同仇敌忾,借上官皓玉新死之机,狠狠打击落雁教,夺回秘籍。四座莫不响应。
杜雄摆手让众人肃静,半晌才道出此次武林大会的主题:
“老夫年事已高,力不从心,这一次,打算急流勇退,将盟主之位交托于青年才俊。”
在场人始料不及,一片哗然,可是很快便有人带头叫好,称老盟主虚怀若谷,礼贤下士。
于是,合议定下了新任武林盟主的选拔规则:采取打擂的形式,由六大门派和武林各名门推举精英作为擂主,其他参加大会的武林人士可分别向他们挑战,直到第三天大会结束,决出的最后胜者即为武林盟主。
六大门派各出三人,加上杜雄门下及其他家族的人,擂主共三十二人。宁筠不在其中,他觉得打擂比较适合自己,也有趣些。
巳时二刻,比武大会在城西校场正式开锣。三十二位擂主名不虚传,轮流上阵,直战到傍晚也没有被打下去,杜雄宣布本日时间到,明日再战。
宁筠始终只是在台下观战。看得出今天上台的无论擂主还是打擂者,武功都在自己之下,他猜想高手或许会在明后日出现,到时候自己再一试身手。
宁筠向黑压压正在四散的人群眺去,没看到齐日月的身影。今天他跟父亲及方雪晴一起坐在杜雄近旁,无暇去找齐日月,不过他猜测,齐日月一定也在人群中观战,说不定他与自己的想法一样,打算等到明后天再出手。
若是有可能,宁筠想,他很想同齐日月较量一番。
第二日同一时间,比武又开始了。果然,这一次有不少身手不错的人上台挑战,三十二位擂主很快有一半败下阵来。观战者爆出热烈的喝彩声,反观那些战败的擂主和他们的师父伯兄们,脸上青红不一,颜色变得十分丰富。
渐渐地,挑战者越来越少,擂主也仅剩六人。日影西沉,比武大会第二天就这样结束了,宁筠依旧没有上台打擂。
到了第三天,已经没有人再上台了,台上余下的人开始互搏,到最后,只剩下了杜雄的孙子杜陵。
那杜陵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此时,战胜所有人的他脸上满是骄傲,显然对自己即将获胜深信不疑。
杜雄面上也尽显得色。刚要扬声问是否还有人愿意挑战,就见一个青色的身影飞身跃上擂台,他来到杜陵面前站定,抱拳敬道:
“杜师兄,小弟不才,想向师兄讨教。”
来者正是宁筠——他父亲是杜雄的徒弟,因而他与杜陵也算师出同门,故而宁筠尊他为师兄。
杜陵愣了愣,斜着眼瞅瞅宁筠。这小子什么意思?在我打败所有人之后挑战我?是想拣便宜还是羞辱老子?越想心中越恼怒,杜陵冷笑一声。
“宁师弟真是会看时机,为兄佩服。”他哼了一声,长剑一横,“出招吧!”
宁筠青锋出鞘,当下与杜陵缠斗在一处。你来我挡,拆了十几招,两人对对方的实力都已有了解。杜陵心中怨愤,手上便不加留情,狠招尽出,剑剑都带着杀气。宁筠的剑气不及对方刚猛,却灵活矫健,手中的剑也如主人一般带着一股清灵飘逸之风。他避过杜陵的锋芒,趁他不及回防,剑花连挽,直挑对方的空当。杜陵眼角瞥到清霜般的剑影向自己袭来,慌忙回剑一挡,同时恶向胆边生,另一手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猛地向宁筠刺去!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武林大会终于开锣了,小伙伴们下注起来吧~~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十一
宁筠眼角瞥到了自暗处袭来的闪光。没料到杜陵竟会对自己下杀手,宁筠顾不上吃惊,步履轻捷地一移向旁边闪开,同时收剑,杜陵冲劲过猛,来不及收住劲力,一下子冲了出去。还未等他站稳身形,宁筠一脚踢上杜陵的后腰,杜陵向前趴倒在地上。
四下观战的人不禁高声喝彩起来。刚才宁筠避过锋芒然后致胜的一连串动作实在太快太妙了,让人想不叫好都难。或许有人也像杜陵一样对宁筠最后一刻上台有些腹诽,可是宁筠技高一筹是无可争议的,何况,看起来过去上场的各路英雄应该也不会是宁筠的对手。
座下的杜雄等人也是神情不一。孙子输得如此难看,杜雄的脸色自然阴沉到了极点;至于他身旁坐着的宁致远,表情就更复杂了,儿子赢了他当然高兴,可是碍于杜雄,他又不能高兴得太出格,因而表情看上去有点僵硬。
即便心情不爽,杜雄也不得不按程序进行,他环顾校场,高声询问:
“还有哪位英雄愿意挑战?”
连问三遍,无人应声。杜雄叹了口气,本以为这个最出息的孙子可以夺得盟主之位,自己来个“垂帘听政”,照旧大权在握,结果真是天不遂人愿。罢了,好歹宁筠是自己的徒孙,也算“自家人”。杜雄想着,便欲宣布宁筠继任新盟主,哪知他话未出口,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笛音,那笛音忽而婉转,忽而铿锵,时高时低,如泣如诉。杜雄愣愣地听了片刻,骤然感到耳鸣眼花,胸口发闷,神志有些不清。
擂台上的宁筠此时也感到身体有些异样,脑子糊里糊涂,好像快要晕倒,身子轻飘飘的,却没有倒下去……
不对!宁筠的意识在完全丧失之前尚有一丝清醒,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打算动,可双腿、持剑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动起来。
由心底而生的惊恐终于让宁筠维持住了脑中仅剩的明晰。昏昏沉沉地,他听到仿佛带着回音般的厮杀声,下意识地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宁筠的双眸陡地瞠大,噩梦一般的景象印在了模糊的视野中——
他看到不久前明明还在一起观战的人们举着手边一切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疯狂厮杀着。没有人给他理由,好像所有人一刹那全都化身为被杀意支配的野兽,血红的眼中只剩下杀戮和破坏。这些迷狂的人之中,也包含了父亲宁致远和师公杜雄。
宁筠呆滞地望着从天而降的修罗场,瞥见自己无意识持剑向前的右手,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手意欲何为,心脏狂跳了一阵之后,像是突然停止一般安静下来,又像是整个人浸入了冰河中,没有了知觉。
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神志重新支配了身体——或许只有那一瞬间——也就在那一瞬间,宁筠猛地扬起剑,对准自己的左肩深深地刺了进去。
理所当然地血流如注,但宁筠的头脑终于如愿地彻底清醒过来。几乎与此同时,宁筠的余光瞥到一道飞上擂台的身影,他突然一个激灵,不假思索地纵身过去。
他并未看清那人是谁,只看到明晃晃的剑光向杜雄劈去,宁筠迅疾拔剑护在杜雄面前,挡住那来袭的剑。然而,那一刻,宁筠忽然想起武林大会前夜被自己忘记的事——那晚宁筠赶到杜雄书房时,瞟到了那刺客的剑。当时他只觉得有些不对,现在,宁筠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认识那把剑的,那闪烁着银月光芒的剑锋,曾经和它的主人一起,同自己并肩作战,一道从遇袭的小树林走到扬州……
宁筠机械地一寸寸抬头,对上的是那双熟悉的黑耀石一般的眼眸,然而,此时那眼中射出的精光却令宁筠陌生。
“……齐兄?”他迟疑地唤道,声音微微发着颤。
齐日月深深地望着宁筠眼中的迷茫,像是要透过眼帘将目光投射入他心中。
“教主。”身后不知何时闪出数名黑衣人,领头的是玉蝶,眼前的情景令她有些迷惑。教主原本要直取杜雄的性命,因何停止?阻挡他的男子又是谁?
“教主,出什么事了?”
齐日月闻声,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震。他无言地收回剑,伸手覆上自己的脸。
宁筠似乎没有在意黑衣人和他们口中的“教主”,他只是呆怔地盯着齐日月,看着他从脸上揭下了一层面皮,准确地说,是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俊美绝伦、对宁筠来说却全然陌生的脸,虽然,宁筠还认得他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同从前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因而不能给宁筠任何帮助。
“你……是谁?”半晌,宁筠失神地开口问道。自己熟识、信任的朋友突然变成了陌生人,他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齐日月”略略垂下目光。片刻,重又正视着宁筠。
“落雁教教主,上官兰卿。”
“教主!”玉蝶有些焦急。冰火玄天笈已经取回,现在只要杀了杜雄、由着这帮武林正道的伪君子们自生自灭就够了,可现在,教主和情势都变得十分反常。
“上官……兰卿……”宁筠怔怔地重复,“你姓上官,你……”
对方缄默一瞬,沉声道,“没错,前教主收我为徒,并给了我他的姓氏。”
宁筠脑中突然一阵晕眩。他记起在云雀山上,方雪晴曾怀疑他是落雁教的人,那时,他还努力维护,他维护的究竟是什么?
他毫无理由地始终相信着这个人,换来的是什么?
齐日月,不,现在是上官兰卿,他手中的剑身反射着银光,刺痛了宁筠的眼睛。他想问那夜杜府的刺客是不是他,可是没有意义——即便对方回答不是,宁筠也知道他在撒谎。
他亲口证实自己就是魔教教主,就已经解答了宁筠的所有疑问,同时,也生生碾碎了宁筠心中某种一直珍视与执著的东西。
宁筠恍惚地睨视仍在酣斗的人群,模糊地想着自己为什么非要保持清醒不可,干脆像这些人一样在昏昏噩噩中被杀掉算了。
然而,此念一出,脑子却愈加清明起来,他甚至能够相当镇定地同上官兰卿对话:
“这些人变成这样,是你们搞的鬼?”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十二
上官兰卿沉默一瞬,坦然道,“没错。我暗中将擂台上燃的香偷换成了摄魂香,再用笛声做引子,可致人神智迷狂嗜血。”
“你的目的是要杜盟主的命,毁了整个武林正道?”
“曾经是。现在,还加上另一个目的。”上官兰卿直直地凝视宁筠,“就是你。”
宁筠眼光一滞,立即明白过来,“你要连我一起杀了?”
上官兰卿淡然的眼波中暗潮涌动,“不,我要你。”
说话间,微凉的手指抚上了宁筠的面颊,他打了个寒栗。即使在这个人还是齐日月、是他朋友的时候,两人也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纵使宁筠不谙情事,这种暧昧却充满暗示的动作也令他模糊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
宁筠突然直欲作呕,他猛地甩开上官兰卿的手,前所未有的愤怒悲哀混合着某种近似肮脏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
而后,他听到自己用从未有过的冰冷口气回答,“可我不想给你。”
话音未落,宁筠腾起右手中紧握的剑径往颈间抹去。上官兰卿心头一悸,急忙点中他臂上要穴,宁筠手中的剑锵鎯一声落地。上官兰卿扼住宁筠下巴,迫他抬头直视自己,眼中燃着两团不知名的火。
“宁筠,跟我做个交易吧。”
他将宁筠的身体转向还在厮杀的人们。擂台下已经血流成河,杜雄和宁致远也受了伤,却还在浑然不觉地挥舞着兵器。
注意到宁筠身体剧颤,握成拳的双手骨节泛白,上官兰卿贴近他耳畔,轻柔地道:
“我猜,你应该不想眼看着父亲、师公还有这成百上千人死干净吧?只要你答应,从今往后当我的人,一直跟着我,我马上让他们停下来。”
说完,他紧盯着宁筠的反应,清晰地看到他眼中似有颗流星爆裂,一瞬间的光亮过后,黯然如死灰。
他狠狠咬了咬嘴唇,睫毛颤动,终究万念俱灰地点了点头。颔首的刹那,宁筠感到项上的头颅重若千钧,身体也仿佛一下子被吸干了气力,继而软软地倒了下去。
接住晕迷的宁筠,上官兰卿这才注意到他左肩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难怪他没有受摄魂香与笛声的控制,不过这家伙,总是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实在是……
叹息着点了宁筠身上止血的穴道,上官兰卿把他交给玉蝶等人包扎看护,自己则掏出一把雨花针,向擂台上供奉在武神像前的香炉射去。香火被打灭了,校场上空的袅袅雾霭渐渐散去。
玉蝶终于看不下去了,跑到上官兰卿面前质问,“教主,你到底在想什么?把摄魂香打灭,这些人很快就会……”
上官兰卿偏首,冰眸睥睨她一眼,“你刚才在旁边没看清吗?本座打算放他们一马,你有异议?”
玉蝶身子一震,吐了口气,“属下不敢。”眼角却带着无奈和困惑向地上平躺的宁筠瞟去。
兰卿将目光移回疯狂的人群,从腰间抽出一支竹笛,头也不回地吩咐玉蝶等人,“你们带着他先撤回分舵。”
玉蝶应了声“是”,令一人扛起宁筠 ,而后黑衣人们先行离开,顷刻便消失了。
兰卿将竹笛凑到唇边,气息一催,明亮悠扬的音乐流淌出来。
像是着了魔一般,正在互相搏杀的人们慢慢停止了动作,麻木的脸上出现神往的表情,不大一刻,他们纷纷倒地,失了意识。
兰卿收起笛子别回腰上,扫视了整个校场一圈,凛冽的目光定在不省人事的杜雄脸上。终究,他只是这样盯了对方一刻,转身离开了。
扬州城外十里有一片竹林,看上去并不密集,却时常有人在里面迷路。曾经有人在林中困了数日,结果死在竹林里。人们因而把它称为“鬼林”,平时极少接近。
没人知道这是按照奇门遁甲布下的迷阵,也没有人看得到,那竹林深处藏着一处宅院。
宅中正房的窗户开着,上官兰卿倚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
“教主。”
兰卿闻声回头,看见换了一身浅绿罗裙的玉蝶盈盈立在房门前。
“他……如何了 ?”兰卿低声问。
玉蝶明白他问的是谁。“已经为宁公子重新上药包扎,应无大碍,只是尚未苏醒。”停顿一刹,又问,“教主可要去看看他?”
兰卿沉默一晌,摇了摇头。又问,“呼延宗书在哪里?”
“化去了他的功力,暂时软禁在一间厢房里。”玉蝶回答。
“带我去见他。”
在呼延宗书门前把守的是洪昴,他与玉蝶并列为落雁教的东西护法。见兰卿到来,他向对方说明了目前情形,便让开门。
兰卿进屋时,呼延宗书正悠然地在床上熟睡,似乎完全不在意门外窗外看守的人,就好像他是在这里做客,而不是被囚禁在这里。然而兰卿刚迈进屋门,呼延宗书就睁开了眼睛,见了兰卿,他嘻嘻一笑。
“你把面具摘下来啦,这样才对。明明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却戴那么丑的一个面具,是怕别人觊觎么?”
兰卿不理他的调侃,冷然命令,“解药交出来。”
呼延宗书淡淡地道,“我那天说过,想要解药就当夜子时来找我,结果你派了一堆夜叉似的黑衣人,设下陷阱把我弄到这里来。我呼延宗书的解药也没那么廉价,过期不候。”
兰卿斜了呼延宗书一眼,冷冷笑道,“你说我那天若不去,绝对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可惜你没说对。你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可神气的?”
呼延宗书素来自视甚高,如今听到别人当面贬损自己,面色微变。怪只怪他对自己太过自信,才会栽在这小毛孩子手里。他懒洋洋地一笑,“是啊,我认栽了,忘了落雁教的人都对毒有研究,更何况是上官皓玉的接班人……”
兰卿不由一怔。对落雁教与师父上官皓玉之事,呼延宗书为何这么清楚?
“你一开始就看出我是落雁教中人了么?为什么?”兰卿禁不住疑问。
“好歹我和上官皓玉从前也打过些交道,你身上有他的影子,我一看便知。”
原来如此,兰卿了悟,怪不得他会知道。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十三
“一代新人换旧人啊。”呼延宗书假意感慨,“既然你也是用药高手,中了我的毒雾还能多活这么久,那就自己想办法解毒吧。我老了,不中用了,呵呵。”
他多少猜得出上官兰卿的心思——他一定是无法根除体内的毒,才不得不向自己要解药,本来嘛,若轻易让他解了,自己鬼手毒医的名号不是白叫了?可是这小子看来把上官皓玉的歹毒全学了去,解药若给了他,他非但不会放自己走,反而会立马斩草除根。所以,为了保命,必须紧紧地把解药捏在手里。
上官兰卿的想法的确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随身带着的解毒丸解不了呼延宗书的毒,只能压制毒性,再靠内力一点点往外逼。虽然自己兴许可以慢慢研究出解毒的方子,可是不知道会不会在那之前就毒发,何况,也得等到回了落雁谷才有条件……想来想去,还是要从呼延宗书手里得到解药。不过,兰卿一颗心玲珑剔透,自然不会不明白呼延宗书把解药当成活命的筹码,他心中波澜微荡,面上一片冷凝的笑。
“这样也罢。阁下给兰卿上了这一课,兰卿不回赠些东西难免失礼。”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倒出颗黄色的药丸。
“这是本教秘制的‘掏心剜骨’。”如料想的那样,呼延宗书闻名脸色一变。兰卿淡笑。
“阁下放心,这药名字吓人,不过一点毒也没有,吃下去后至多会有三四个时辰让人痛得好像剥皮拆骨一样……”
呼延宗书的脸有点发绿,心想这姓上官的真够歹毒,就算没毒也让人活活疼死。想来想去,呼延宗书无奈地叹了口气:
“上官教主的盛情我心领了。罢罢罢,解药给你便是。”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皮囊,从里面取出一粒小豆似的红丸。
“这毒无法一次解除,要在一个月内连服三次解药,每隔十天一次。我手头只有一粒,剩下两粒等我配出更多的来再给你。”
见兰卿面带怀疑,呼延宗书叹道,“我落在你手里,要是还敢骗你,你和你那帮夜叉们能饶了我?”
他想的是,能拖一日是一日,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找到脱身的机会了。
兰卿斜了他一眼,接过丹药,冷哼一声,“那就先这么办,你需要什么药材就告诉我。我要是发现你说假话,就给你喂‘掏心剜骨’,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出了房门,兰卿吩咐洪昴对此人严加看守,谨防他耍什么花样。又说,若他要配药,务必把他要的药材报给自己。
“教主准备拿他怎么办?”玉蝶征询。
“先留着他,待毒解了再解决掉他。”兰卿语带轻松地回答,仿佛是说出对一只野兽的处置,“这个人心机重重、手段颇多,这次到中原来不知有什么阴谋,早点把他除掉,以免夜长梦多。”
玉蝶点点头,对于冷酷比前教主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现任教主,她已经渐渐习惯,毕竟,若是从小经历过颠沛流离的生活,被师父收养后接受他的单独“调教”,还被委以种种血腥的任务,性情想不扭曲也难。
玉蝶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被师父带回来的兰卿时的情景。他那时大概七八岁,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对于刚认识的玉蝶,眼中的戒备显而易见。然而,面对玉蝶的温柔示好,兰卿终于笑了,晶亮的黑眸中充满了对温情的渴望。那之后,他便整日跟在玉蝶身后,“姐姐”“姐姐”地叫个没完,直到他被师父确立为教主继承人。那之后,兰卿渐渐变了,变得越来越冷漠干练。他已经是一位可靠的首领,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弟弟一般的男孩了。
也许他的变化,对于整个落雁教是件好事,可对玉蝶本人而言,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欣慰。
“玉蝶?”
听到兰卿的声音,玉蝶回过神,有些掩饰地回了句“谨遵教主吩咐”,便退下了,留下兰卿一人,他出了院子,坐在廊檐之下,望着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翠竹出神。惊觉之时,日影已经西斜,他却浑然不觉自己竟然坐了这么久。
终于决定去看看宁筠,兰卿站起身,还未迈步,却见照料宁筠的婢女匆跑过回廊,兰卿眉头一皱,把她唤住。
“出什么事了?”
婢女向兰卿福了一福,急急地道,“回教主,宁公子突然高热不退,还咳了好些血,奴婢正要去请段大夫……”
兰卿心里一惊,不是只是外伤、并无大碍么?怎么会……他翻进回廊,吩咐婢女,“我先去看看,你快去请大夫来。”
三步并两步赶到宁筠的,房间,兰卿看到宁筠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另一个婢女正把绞干的冷帕敷在他额上。
兰卿示意婢女让出地方。他坐在宁筠床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为他把脉。片刻,他秀眉紧蹙地收回手。
宁筠的脉相虽然有些弱,但并非不正常,他到底怎么了?兰卿虽知晓医理,但平时只作为习武和制毒的辅助,并不精通,看不出宁筠的病因。
少时,段大夫赶来了。这位大夫是前教主的故人,兰卿对他十分敬重。察看了宁筠的情况,段大夫思忖片刻,若有所思地道:
“脉相看不出什么,身上除了肩膀受创失血,也没有别的异状。如此说来,这位公子当是有心病。”
兰卿闻言怔了怔,一时哑然。大夫又道,“大喜伤心,大郁伤肝,情绪对人身体的影响很大,偏偏又无对症的药。老夫只能写几个清心安神的方子,但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兰卿无言地点点头。他打发婢女跟着大夫去抓药熬药,独自守在宁筠榻前。宁筠依旧毫无知觉地昏睡,眉峰淡淡蹙起,不知是否做着不安的梦。散乱的鬓发被冷汗粘在脸上,兰卿伸手替他拨开。
从脸颊,到嘴唇,整个容颜都是灰白的,了无生气,目光滑下来,兰卿看到,宁筠的枕上绽开着一大朵猩红的血花,那是宁筠咳出的鲜血。
殷红和苍白的对比,强烈到令人觉得刺目。
兰卿呆望着,不由伸出手去,轻抚宁筠的面颊。
前一天还在擂台上光彩照人的青年,今天却变成这样人事不知地躺在这里……兰卿背靠床柱坐直,无意地吐了口气。
师父教诲过,真正希望得到的东西,必须用双手去夺取。他一直牢牢记得,并且照做了。为了获得,他不在乎会不会被斥责为不择手段。事实证明,师父是对的,最终,他得到了,得到了朝思暮想十五年的人,看着他点头答应跟随自己。
可是,为什么心中还是空荡荡的呢?
纤长的手指不知不觉游弋到宁筠的眉心,想要抚平那里刻下的皱纹。心底的深渊中却不断回荡着一句话,稚嫩的,低沉的,不同的声音交织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们做朋友,好吗?……

楼主:水晶蓝雪

字数:304302

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4-12-23 04:18:00

更新时间:2019-04-14 22:58:10

评论数:409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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