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咳嗽的人心生惭愧，感觉冒犯了众人一般很不好意思，就毅然绝然地把塑料杯中的近乎满杯的酒一口喝了，掌酒的主家孙子作势要给他续，他婉言谢绝，一脸真诚地说下午跟人约好了有事谈，有亲戚在街上等他，我吃饭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喝。这话说到没有回旋的余地，那主家孙子也就顺手推了舟，叫人给他添饭。他作势起身拿碗要去厨房，那边早有主家的一个孙媳妇另用碗乘了饭递给他。他接过，几口扒了饭就早早下了桌，主家孙子忙递来烟。他在沙发上讪讪坐了一会儿，一支烟吸了几口，起身跟主家打了招呼，告辞走了。

好在他身份没那么尊贵，也幸好今天客人多，主人家忙不过来，没怎么挽留他。他之后，他原坐的那一桌喝酒的氛围才热闹起来，大家说话都大大方方了。

严小蓉大年初一没去哪里，家里还有媳妇在，要做饭照顾。早上父子俩出门后，她赖在床上，现在她上身披了袄子，打通了她娘的电话拜年，问候了两老平安，又叫弟弟接电话，问他儿子结婚办酒宴的筹备情况，与弟弟商量了好一会。

不想中午时，她正在炒菜，她弟弟又打来电话，说初三的婚宴被村委会强行取消了，不允许任何外面的人去他们村，他们也不许去别人家。又说初三村干部会守在他家，不能接待任何人。电话里，小蓉弟弟说情况特殊，大家都不必去了，婚礼改期，具体什么时候过段时间再说。小蓉还跟弟弟开玩笑，说这一改期，万一拖两三个月，你儿媳妇的肚子出了怀怎么办？弟弟嘿嘿笑了两声，没接话。

未完待续！

创作连载中，期待读者诸君评论、回复和鼓励！

接上

下午周家父子回家后没一会，老叶两口过来回礼，李嫂拿来的是一只杀好的土鸡，还冻着的，还有一条腊鱼和一刀腊肉，各有两三斤重。老叶则拎来许多新鲜蔬菜，有菠菜、萝卜、紫菜苔等几样，说是昨天年三十早上从菜园摘的，都新鲜，我们家里还有。老叶说，你们从汉口回家过年，知道你们菜都备的有，但不可能带很多，蔬菜上街买也不方便，这些你们用得着。周家当然需要，就高兴地接了。

老叶又说，我园里种的菜多，原打算儿子他们回来的，现在正好你们在家，有需要的就直接去园里弄，当自己家一样，免得去买。周谦宏听了十分高兴，进屋拿出一包深蓝色黄鹤楼的烟塞给老叶，说是别人给的，你过年了也抽包好烟。老叶客气地拒绝，周谦宏笑着直接塞进了他兜里，老叶也就笑纳了。

周思远在楼上，听见下面的动静，知是叶伯伯夫妇来了，先戴了口罩才下来与他们说话。一会儿，他进了里屋，手上拿着四个口罩问叶伯，你们家买了口罩没？老叶如实说，没呢。

小伙子就说，你们也知道，现在武汉肺炎传得厉害，大家都戴口罩，给你们几个，你们出门也要戴上，这是我找药店熟人买的，医用级的呢。

老叶推让说，我们不要紧，老家伙出门的少。周思远说，你们的确出门少，但大过年的，别人来你们家呢？亲戚们要来拜年的。也许他们中就有感染肺炎的，这不好说，家里来了客，建议你们也要戴上，就怕万一呀。有备无患，拿着吧。

周谦宏夫妇也叫他拿着，说值不了几个钱，我们备的有。老叶就接了。

这是一种外蓝里白的一次性口罩，每一个都是塑料袋密封独立包装。

周谦宏就从兜里拿出自己的口罩教他俩怎么戴，他也是儿子昨天才教会的。老叶夫妇两人一辈子没戴过这玩意儿，周谦宏教他们认正反面，又教他们戴上了捏鼻子上的那条金属筋条，以贴合鼻梁，再教会他们上下拉开以掩住口鼻。他演示，又让他俩自己戴了两次，也不复杂，一会儿就学会了。

这四个口罩就一直陪伴他们两个月。虽说它是一次性的，电视里也说一只口罩只能连续戴4小时，否则不卫生，有条件的戴了半天或出门回来后就剪破丢了……据说有人会捡拾旧口罩再卖出害人。然而，老叶夫妇却当它们是宝贝，脏了洗，晒干接着用，他们舍不得丢，丢了就没用的了。

大年初二，周思远吃了早餐叫上媳妇孙明芝一起回她娘家。

他清好礼物发动了车，哪知车开到村口正碰到村委会干部带人在封路。周家所在的村子叫李家湾，村子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半山坳，仅十多户人家，与邻村隔几块水田和一片树木相望，相距有一里多路。村子位于湖北北部的一个山区小镇，李家湾距镇上的村委会办公楼有五、六里路。天晴时，老叶站在他家的菜园里能看到镇办公楼前的红旗在半空迎风飘扬。

周思远下了车去看究竟，只见一辆挖机和一辆翻斗车配合作业，将湾子通向公路的大路挖断了，掘出一人深的沟渠不说，还将挖出的泥土和运来乱砖土灰在断口靠村子一边堆起半人高的堤墙，又将沟 向路两侧的田地里延伸，也挖出沟，挖出的土在沟边堆起半人高的土坎，防止车辆在冬季的干地里能绕出去。这样一来，车是肯定不能走了，但人却可以向远处的土地坎上绕着走出去。村外冬天的田是干的，只剩一兜兜收割后的谷桩茬。

七八个村民聚在村口，对着路口指指点点，议论着。

村委会的刘书记戴了两层口罩，里层露出一截，应是蓝色的一次性口罩，外层口罩则是雪白，厚而尖一些，口罩侧边还有一个钮阀，样式与常见的口罩不太一样。他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前，扯着嗓子对村民喊：

“乡亲们，这是上头昨晚下的命令，今天早上要完成封村、封路任务！市内的城镇、农村都要封。我是一早先把我自己住的刘家畈封了，再来李家湾的。疫情严重，不能让感染了新型病毒肺炎的人到我们湾来，不能让外人来害我们是不是？我们自己的亲戚、熟人之间也不要来往，不知根知底的人能不见面就不见面，政府号召我们用电话、手机语音、视频来拜年，不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咵天，也不能请客吃饭、打麻将，办酒席这种事千万搞不得，政府见一个抓一个，会重罚。碰到熟人要少说话，隔远一点，都要戴口罩，因为你不知道他接触过什么人，他接触过的人感染了没有，他是否被感染了。电视上说，这病有潜伏期，潜伏期看起来没症状，但他带病毒，照样传染别人。对发烧、咳嗽、流鼻涕的人，大家尤其要小心，这病初看像感冒，但万一是传染病呢？特殊时期，把别人当阶级敌人没有错的，要像早年‘文革’一样有敏感性。看到情况不对的，积极举报，这是做好事，是治病救人。”

他换了语重心长的语气，接着说：“老乡们啦，疫情就是打仗，马虎不得，武汉死了好多人，很多患者的家属和医生也感染了，中央紧急调部队医院来支援，所以才封城！我们要戴口罩，勤洗手，跟别人也不要握手了，非常时期讲不得文明礼貌了，刚才我说了，对不了解的人先当敌人，离远一点。电视上说飞沫传播，飞沫传播懂不懂？病人咳嗽、打喷嚏，就会喷出唾沫，两人都不戴口罩就把你传染了，会要你的命！听说我们市已经有人感染了，住院确诊了两个，都是从武汉回来的，大家……”

刘书记后来说的啥周思远没听，他将车掉了头，寻思从另一头绕出去。

到了村子另一头的路口，也有两位村干部守着，老远把他的车拦停了。一人说，一会那边的挖机搞完了要来这边的，人、车都不许出，小伙子配合一下。周思远有想闯过去的念头，另一人过来问，你叫周思远吧？你们家前两天才从武汉回来的，是村里重点关注的人呢，你们就不要出去了。今天全市都在封村、封路，你去的地方应该也封了，你进不了。两边都封了，你的车开出去了就要丢到村子外面，进不来了。

一翻话，说得周思远无言，但看他媳妇焦急的脸色，他就加大了油门，想冲过去再说。不想左边一人从窗口伸进手，一手抓住方向盘，说，你想要冲岗的话，我们去找你爹，周谦宏原来跟我关系不错呢！

这人周思远认识，过去见面要喊他叔的。他只好说，叔你松开，我回家。就掉头回了家。

未完待续！

创作连载中，期待读者诸君评论、回复和鼓励！

他车掉了头，媳妇脸色不好，看着手机，说微信里人们都在说封村、封路的事，说路上交通小巴都停了，你怎么不早点出门？周思远苦着脸，无奈怼道，我是一早起床了，不是有人睡懒觉，起床后又磨蹭半天，我催了几遍才出的门么？

说这话时，车到了家门口，媳妇不搭理她，先下了车，“嘭”地一声关了车门，挺着肚子径直上了楼。

周思远跟着上了楼，跟她说，不能搭车，几十里的路不可能走去，要不我去借两辆自行车，骑车去？

媳妇摸着肚子反问：骑车？也不动动脑子，你看我能么？

周思远就说，要不我一人骑车去好不好？只是东西有点多，不好拿。

媳妇不答话，他皱着眉头，掏出手机给老丈人打电话，说我们这里刚刚封村断了路，不让车辆出去，不好来跟您和妈拜年呀，我想一个人骑车来，您知道的，明芝不方便。我等下去借自行车，家里没有。

老丈人说，他们那边也正在封路，情况特殊，要不你们就不要来了，你们电话拜了年，过几天回武汉前再来看我们一样的。他反过来劝他们在家要小心，搞好防疫。那头丈母娘接过电话，又是叮嘱小心，说这肺炎不知不知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影响，明芝要是万一传染了那就不得了了，等等。又叫她女儿孙明芝听电话。

孙明芝接过电话，就与她娘说开了，东长西短，多是娘家的家务事，什么嫂子好吃懒做、买化妆品舍得花钱之类，又说起她怀孕的事，吃什么喝什么，注意什么，一再叮嘱，叫她千万莫与外人接触，没事不出门、不下楼，叨咕了好半天。

挂断电话后，孙明芝将手机递给周思远，脸色恢复平常，气也消了。

老叶这天上午吃了早饭没啥事，坐在屋前晒太阳，接了几个亲戚的电话，都是拜年的，说不能上门来的话。他眼见周思远夫妇拎了礼物出门上车，思远还跟他打招呼说是去明芝娘家。不想他俩开车出去转了一圈却又回来了，把车停在家门口，一前一后上了楼，就觉得诧异。

他妈小蓉正在堂屋檐下择菜，跟他一样，也是一脸疑惑表情。周谦宏大概在侧屋看电视，不知这情况。

小蓉就进房叫他老公上楼看看。他们在楼上屋里说了一会话，周谦宏下了楼，两口子边说话边从屋里走了出来。

周谦宏跟他说，叶哥，听思远说村里前后的路都被封了，村口挖了好深一条沟，不让人进出，一起去看看？

叶老汉说好，忙叫了屋里的老伴李秀枝一起去。

他活了七十岁第一次听说要把村封掉，不让人进出。早年日本人打仗时听说有的地方也这样，村口被日本人架起枪临时封了，不让进出，但小日本抓了要抓的人、抢了东西就解了封，不会挖断路，打算天长日久。他年轻“文革”时，当过民兵，搞备战备荒演习时，也有过封路的演练，但从没有真地实施过。

老叶与他们一路说着这些，走向湾子靠镇街边的大路口。

约一个小时后，几人回来了，叽叽喳喳，议论说着疫情如何严重。又说到村东李保策家的老婆杨红梅的病情，她是腊月二十八回家的，回来后说是发烧感冒，越咳越厉害，到邻村老赤脚医生张家去打针。老张医生死了好些年，他儿子张兴亮家从小耳濡目染，爹死后接着行医，他家是没挂牌的诊所，至于他有没有行医资格大家并不知道，反正附近谁家头痛脑热的都去他家拿药、打针。说是这几天去他家打针的人不少，有大人，也有小孩，附近几个村春节回来过年的也不少。大家都说，万一这杨红梅是新型肺炎，这可啥办？又听说，她在武昌的一家大型商场做停车收费员，不知她每日接待的人中有没有华南海鲜市场来给餐厅送货的司机，他们商场的大品牌餐厅有好几家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刘书记走了过来，他大概是听到动静过来看看。他老远就大声说，不是说了不让聚集么？你们还在这里开上会了？你看，你们没数戴口罩，就老周周谦宏夫妇俩戴了。你们说得唾沫横飞，这么激动，万一有人是感染带病的，把其他人都传染了怎么办？都散了吧，啊？出事不好。
众人听他这么说，就都作鸟兽散。

庚子年正月初二，新历2020年1月26日，李家湾封了村，镇上封了路，与湖北许多其他城市一样，全市史上首次封了城。

从这天开始，百姓们都不出门，亲友之间数千年传统的春节拜年习俗一夜之间改了，绝大多数改成了电话、短信或微信语音、视频方式了。而几天后网上段子手拍的拎着礼物去亲戚家上门拜年，却在进门后咳嗽几声被亲戚结结实实两脚踹出门，礼物也被掷出门外的短视频让观者看了，浮一丝浅浅笑容外，更多是一种酸楚。虽说这是故意逗你一笑的作戏，但亲情和礼仪是不该拉来陪斩和戏谑的。



初三上午，叶家儿子叶德春再次打来电话，问候情况，特意嘱咐说病毒不只是飞沫传染，还能通过接触传染，因此其他人接触较多的地方就很不安全，比如自家和别人家的门把手、别人坐过的椅子、其他人穿过的拖鞋、吃饭的碗筷等，要消毒或用开水泡煮至少5分钟再用，许多人接触的地方你们尽量不要用身体直接接触，能隔一段时间消毒一次最好，喷酒粮或者消毒水。

他说，你们在乡下，不用电梯、也不能去商场，接触的人不多，最关键是不要与人握手，就算是家里来亲戚也要注意，双方都戴口罩，减少肢体接触，吃饭时用公筷。特殊时期，最好是不要来客，来了的也不要太客气留吃饭，吃饭的危险最大。

他又说，广州药店还都正常开着，那里的防疫物资能够买到，口罩、消毒水和医用酒精都有，他家都在用。药店也能买到据说对这病有些效果的连花清瘟、奥司他韦等药，可以备些药做预防。

电话里，他让爹打听下，老家李家湾能否寄到快递，可以的话他就买一些寄回来。
能否寄快递，老叶自己是不知道的，他从来没收到过。

未完待续！

创作连载中，期待读者诸君评论、回复和鼓励！

接上

于是，他让儿子等着，不挂电话，他走到周家门口，叫出周谦宏，说儿子想寄口罩、消毒水和一些药回来，问他村里能不能收到快递。周谦宏一脸茫然，说我也不知道啊，我问问儿子。于是他扭头大声叫思远，周思远正在楼上看手机，就大声回答说，中国邮政EMS或者顺丰原来是可以送到湾子里的，但现在湖北是重灾区，封路封村，交通阻断，恐怕难呀。

老叶就把周思远的话原封不改地说给电话那头听，叶德春说，我知道了，我再打听打听，能寄最好，不能寄，你们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在当地能否买一些。又嘱咐，千万莫与别人接触、戴口罩的话。老叶就当着周谦宏的面对电话说，隔壁周叔叔前两天好心给了我们四个口罩呢。儿子说那好，这要感谢，但是四个哪够啊？我家只三个人，我准备了两百个呢，这东西出门回来要换，用一会儿也要换呀。老叶答，我们不出门，平常不戴，这四个先凑合用吧。

叶德春听了，叹息一声，说我争取寄回来吧，就挂了电话。

挂了手机，老叶又回家跟老伴在侧屋看电视。

这间房是儿子的，他偶尔回家睡，家具摆设略是几年前新置办的，不像他们日常睡的后屋里的物件，全是当年结婚时请木匠上门打的粗重的老式家具。电视正在播李克强总理到武汉考察、指导防疫的新闻，看到一家超市的营业员大嫂教李总理用武汉话喊口号“武汉加油”、“湖北挺住”，他俩就笑了，也试着喊武汉话。新闻之后，又是广告，老叶习惯性拿起遥控器换台，依旧不灵，换不了台。

下午又与周家人在屋前聊天，周思远听说他家电视换不了台，就说我去看看。他拆开遥控器后壳，看到一节电池已鼓胀，就说应该是电池坏了，没电了。这东西两家都没存货，他就说，我跟爸说下，我们两家不管是谁有机会上街，记得买几个，放个一两年也不会坏，只是不知买不买得到哟。

不一会，叶德春又打来电话，说他打听了，湖北老家农村这段时间邮寄困难，不能送到，对方说如果是在城镇或许还能寄。我联系下镇上的表哥，先少买一点寄到他家试试，看他们能不能想办法送给你。要是能行的话，我下次多买点再寄来，但如果表哥要送不到我就没办法了。又说，隔壁周家年轻人头脑灵活，你有什么事多问问他们。又叮嘱了小心防护的话，挂了电话。

按当地过年的讲究，新年前三天走亲串门，招待亲友，不必下田劳作，甚至有的家初一、初二扫地的垃圾都讲究到不能倒到屋外去的。叶家今年儿孙没回，又碰到疫情时期，就冷冷清清，两位老人除了接到一些拜年、问候的电话，根本没人上门来。老两口除了看电视，就是做一日三餐自己吃。而且因只两人，做饭吃饭就成了累赘事。没劳动，只做两、三道菜就够吃，复杂的炸、炖的菜就懒得弄，复杂的菜做一点劳神一场没意思，做多放长了又吃不完，丢掉也不合他们的做派。

他俩忙时种谷养瓜，闲时喂鸡泡茶，过着悠然惬意的农村生活。过年了，完全闲下来，就盼望着家里热热闹闹，有人气才好。现在每天盯着电视，偏偏换不了台，只能看一个湖北台，从早到晚每隔一个小时就是疫情通报和新闻，反反复复就是那些，越看越烦。因此，他们一天几趟在门前坐着晒太阳，偶尔与邻居周家人聊聊天，这就是乐趣。
周家几人也同样不能出门，但他们家电视的台多，也都会用智能手机，看到的消息比叶家两人多得多，两家人聊天，就偶尔跟老叶说些新鲜事。

这几天晴好，老叶想起菜园有几天没去了。初四中午吃饭，他跟老伴说，下午我到园子浇浇水，也弄点菜回来。等下碰到周家人，我问问他们需要什么，要不叫上老周一起去也成。

初四下午，老叶和周谦宏两人在菜园劳作了好一阵，不只是摘菜，他们各自挑了一担农家肥去菜园，给园子施了肥，又担水浇了水、锄了草。老叶出了一身汗，晚饭后，老叶让老伴烧了一大锅水，兑到大木盆里洗了热水澡就上床睡觉。

次日清晨，老叶半梦醒间被憋醒了，不是尿憋醒了，而是气憋醒了。他的喉咙难受，呼吸不畅，很是憋闷。他寻思自己莫非染上病毒了么？这两天没接触别人呀，只与周家人来往多，还一起到菜园做事，有时忘了戴口罩，再说他家刚回来的前两天也都没戴口罩呀，他可是武汉回来的，难道……？这么想，就觉得越来越怕。他用脚踢了被窝里睡另一头的老伴，说，我出不了气。他平常打鼾，因此老伴就睡到另一头。老伴一听就急了，赶紧起身穿了衣裳，边下床边说，不行我叫人送你到镇上看看。她到别一头把他上半身扶起来，扶老叶的上半身后，他的气就通畅了，大口喘吸着。

李秀枝忽地在他肩头拍了一巴掌，说，你衣领卡住脖子和气管了么，喉节下边勒出青印子呢。你把秋衣穿反了，睡觉也不老实乱翻，你个死老头子吓死我了！

她话没说完，自己就先笑了，叶建国也笑了，说，是哦，我说怎么坐起来气就顺了呢。他忙脱了秋衣，露出搓衣板一样的排骨，换个面穿上。李秀枝忙

下午，两家老人坐在屋前咵天，两边都故意拉开了距离，李嫂跟周家人说了老叶一早秋衣的事，大家又笑了一回。周谦宏夫妇则跟他俩说起电视和手机上看到的新闻和趣事。周谦宏年近六旬的人，不太会玩微信，也不会发动图表情、图片或抖音视频啥的，打字也慢，但他会看，看到有趣的就说。

他们说起菜价飞涨的事。

初五的上午，周谦宏和儿子从武汉朋友圈转发的照片看到，武汉某家超市卖的菜忽然贵得离谱。小白菜竟然28元/斤，胡萝卜22元/斤，一个白萝卜卖12元，一根玉米卖8元，猪肉、排骨更高达百元。手上拿的商品上贴着超市的价格标签，品名、重量、单价、总价及超市名称、LOGO拍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P图的痕迹，不由得不信。周思远的各个亲友群一下子炸了锅，迅速传播。虽然大家的神经这几天经受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消息和见闻的刺激，早已粗壮一些，但对这组图仍是惊讶不已。这个价格，老百姓怎么过？省城居民的生活岂不是乱了套？老家这一带会不会跟进？加之本地生活物资本就紧张，早已涨价，一时议论纷纷。

周谦宏说，他家一个来往多的自家族人在汉卖菜为生，聊过这生意的酸甜苦辣，其实卖菜是个吃苦受累赚钱却有限的行当，就指望年节涨价盈利。这既有批发价水涨船高的因素，也是商家在借机生财。现在武汉封城、车辆限行，蔬菜从远郊批发市场运到市中心的交通被切断。加之个体商户春节歇业和疫情影响，普通菜市场多数摊位停业，有限的在经营自然就贵了。武汉市内，只有连锁超市有批量生鲜采购和运输的能力，生鲜商品供不应求。

超市大过年的人工成本高，春节期间一天要发几天的工资，又冒了感染疫病的风险，普通菜市场多数停业，少了竞争，涨价是能想到的。但凭空涨了十倍，还是令人咋舌，超出了大家贫穷、有限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