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为原gl“有一只比自己老200岁的狐妖女朋友是什么感觉”的重置版。
不论故事背景，人物设定，还是故事情节都有改动。
原:白笛尔 改为 白鹿
苏御洁 改为 苏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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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楼 信司

一楼归我，老规矩

尘游卷 前言

时贞观元年，蜀地天府山之境突生天地异象。穹顶间白云层层，遮蔽天日，其间白光闪烁。未几，苍白光柱直降山中竹林间，待得光柱消散，异象也随之退去。
天府山深处有修炼之徒在此隐居，见此异象忙前往竹林探看。那人是个打扮似道姑模样的女子，名唤孔云柔。她前往竹林深处，只见一白衣女子静卧在空地中央，旁边竟有白鹿相伴。
见孔云柔来，白鹿昂头长鸣一声，随即化作莹莹光斑，消散在风中。孔云柔走近方才看清楚了，那女子身上伤痕累累，白色长衣已然破损，其上血迹斑斑好似刚经历一场残酷的天罚。
孔云柔恻隐之心莫名，便将其带回自己的住处悉心照料。有一奇怪之处，白衣女子脖颈挂着一枚紫色玉佩，那紫玉温润剔透，玉中紫光流转，玉外微光阑珊。孔云柔替她治伤时觉得碍事想摘掉，却发现一旦紫玉离体，其光泽变得暗淡，白衣女子的气息也随之而微弱。想必是共生之物，不可分离。
待白衣女子醒来，问其名姓，从何而来，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俱都摇头不知。
孔云柔将她安顿下来，教她武艺身法、玄技道术。为了方便传唤，孔云柔还为她起了名字，因着发现她时身旁有白鹿相伴，便唤作白鹿。对此，白鹿没有异议。
白鹿天赋异禀，聪颖过人，孔云柔教予她的武艺道术俱都能掌握灵活，运用自如。
时过经年，贞观十一年，异象又起，在江南之地。民间传言，武陵山一带有妖物出没，常夜半子时潜入周边小镇或村子杀食牲畜。居民报官数次，却连官府也奈何不得，还不等看清妖物面貌，就让它逃了。
有人说那是只女妖，半夜出来偷孩童以吸食精血。还有人说是狐妖，头顶一对白色的耳朵，身后还有白花花的狐狸尾巴，还是九尾。总之众说纷纭，俱都是猜测，却谁也没有看见那“妖物”的真面目。
而在天府山，白鹿的紫玉再也不比往日那般温润光滑了，如一块石头一般冷冰冰灰沉沉的。

第一章 梦兆
四月初，本应是开始回春的时节，蜀地却又下起了小雪。天府山中的竹林覆了一层白袍，雪绒挂在略微泛黄的竹竿上，反射夜里月光撒下的晶莹。
竹林深处的一座竹屋里溢出昏黄烛光，在窗前的雪地上映出一片人影。窗前，白发的翩翩女子倚着桌案，低眉看着手中正摩挲的紫玉。浅浅月光撒入窗棂为她披上一层薄纱，看她纤眉微蹙，想必有什么烦恼锁在心中。她就静静地坐着，没有多余的动作，宛若一副水墨画一般，清淡优雅，不得触摸。虽是一头苍苍华发，却生着一副少女的面容，着实奇怪了。
竹林中万籁俱静，除了屋子里火炉烧柴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之外就无其他声音了。
“白鹿，怎的还不睡？”窗外传来女子的询问声。
“云柔师父……？”被唤作白鹿的女子错愕抬头，见孔云柔外面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衫，长发也是随意的披散下来，看样子是刚睡下又起来了。
“师父快进屋，外面冷。”白鹿见状放下紫玉，赶忙打开房门叫孔云柔进来。
孔云柔进了屋，白鹿把她引到桌案前坐好，她见那枚紫玉躺在桌案上，毫无光泽的像一块石头，便拿起来看了看，问道“还在为它的事发愁？”
白鹿正站在她身侧，听她问起来，回道“倒也不全是……”
“还有别的原因？”孔云柔抬头，看她面色憔悴，眼睑半遮，显然是没休息好。再加上她的眉头始终微蹙，视线也一直盯着某处不动，分明是心中有事纠缠。
“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她的声音十分轻柔，怕是叫人听了忍不住想睡过去。
白鹿被看透了心思，迟疑片刻，说道“也，不算是心事。我最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听到这儿，孔云柔来了兴致，叫白鹿坐好后就让她把梦到的描述一遍。
“近些日子里梦到的尽是这样的——我站在树林里，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却一直没下雨。我想离开那里，却怎么也走不出去，兜兜转转了半天又回到原地。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只白狐狸。它跑到我跟前，竟开口说话了！它说‘快随我走，不然又要落雷了！’说完还不等我反应，就拽着我的衣摆往前跑。我信了它，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一出现我就感觉很安心，跟着它跑总没错。”

“梦里面，我身后确实有落雷的声音，可我却一点也不紧张。后来白狐狸消失不见了，但它的声音还在，时刻提醒我往前跑，不要回头。最后我跑了出去，树林外面是一个小镇，我来到小镇门口回头看，见树林中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女子，头顶上是一对白色的狐狸耳朵，身后还有几条狐狸尾巴。”
“我知道那就是白狐狸，她应是在梦中救了我的命。我感激她，给她恭敬鞠了一礼。再抬头时她已不在原地。”
孔云柔闻言点点头，后又问道“近些天都是梦到同样的？”
“嗯……”白鹿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哦，还有，每次白狐狸都会说‘我就在这儿，你总会来找我的’。”
“她叫你去找她？”孔云柔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语调还是平静的。
“那也是梦，也，也做不得真啊。”话是这么说，可白鹿还是一脸忧愁。
梦里的事确是不能做真。但有时，梦里的事却能给人启发。像白鹿这种经常做同一个梦的情况且不说能有什么启发，就孔云柔这种修道之士来看，其中玄妙怕是不浅。
“我晓得了，你也莫要多想了，且先睡下，养好精神。”孔云柔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又嘱咐道“紫玉莫要摘下，贴身戴好。”
白鹿应了，目送孔云柔离开。她回到桌案前，把窗子关好，依孔云柔所说将紫玉贴身戴好，之后理好思绪，躺下睡了。
睡梦中的白鹿更是安静，眼帘遮住了那双荡满忧愁的眸子，纤长的睫毛也是雪白的，微微颤动着，宛如夏日花田间落在花瓣上的白蝴蝶，煽动翅膀，或许下一秒就要飞走了。
“今晚，不知那梦还做不做得了……”

2
人说最虚实不定之处在于梦中。梦中所处的，为现世之地，所遇则或为现世中人，或为素未谋面之徒，所做即为混混沌沌，亦不知缘由之事。总而言之，梦中，虚实纠缠，扑朔迷离，叫人游窜自如，却又令人身不由己，在迷雾里费力探寻，就好似涉步于深水之中，处处受牵制。
是以梦境者，太虚也。
正如白鹿所想，今夜，复又太虚境游一场。
还是那纱雾弥漫的树林，天也是灰蒙蒙的，林中没有鸟鸣，寂静非常。
白鹿站在林中央，这里除了树还是树，如若硬要说出点旁的什么，那便只有轻飘飘环绕树干的雾气了。尽管如此，这林子对她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
又是此处，倒是真叫我说中了。
白鹿看了看四周，正抬脚欲走，这时从前方重重迷雾之中足律律走出一个人影。这人一点点靠近，不急不缓。白鹿看着那人，心中渐渐生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期待和茫然交织而成的感觉，就好似内心深处藏着某种念头，看着这人影出现，那念头便随之一点点攀升，直到接近心头，又疑惑和不确信起来，可又期待着接下来要出现的是自己所想的。
会是她吗？
那人影最终还是要露出真面目的，雾气里，那人腰身婀娜，长发缱绻。这般窈窕，定是女子之身，也就，多半会是她了。
女子走出雾气，在白鹿身前半丈处站定。这离得近了，方才看清女子面容。细眉凤眼，略带了妩媚之色，薄唇泛着淡淡樱红之色，嘴角上翘带着笑意。那一头长发犹如墨水编织而成的绸子般直垂到女人小腿处。
是她……果真不错。
白鹿心中莫名之感退去，她定定看着身前女子，不觉得陌生，倒有几分熟悉。女子不说话，也笑着回看她。
过了片刻，终归还是白鹿先开口，
“姑娘是？”
那女子眼角一弯，妩媚深了一分，道“你可曾记得我？”
白鹿试探着问“白狐狸？”
女子不回她，只是满眼笑意的看她。白鹿见她不说话，只是笑，心想着是何处不对？视线下移，正好看见女子身后一条白花花的狐狸尾巴，尾稍一摇一摇的，显出几分调皮。
想必女子也是看见了白鹿投过来的视线，笑意更深了，却还是不回答。
是白狐狸没错了。
白鹿看着白狐脸上的笑意，心里有些不自然，脸上却镇定自若。想到白狐在梦中帮了她不知多少次，却连人家的名姓也不晓得，于是对白狐行礼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白狐所问非所答，道“可还记得我对你说的，我在此地等你？”说着手指指了指地面。

白鹿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迫于礼数，她回应道“记得。”
“那白姑娘何时赶过来？”
赶过来？我不是就在此处吗？
心里是如此想着，白鹿却没有说出口，她面上透出几分疑惑，想开口回复，却又不知如何说，于是欲言又止。
“此处，白姑娘不知？”白狐看出她的疑惑，语气平静地问。从头到尾皆是如此，语调不急不缓，不轻不重，正是梦中独有的那般迷幻轻浮之感。
白鹿摇摇头，道“对不住，小女子不知，还望姑娘指点。”她抬眸凝望着对方，生怕遗漏了什么。
白狐道“落花时间，当逢什么？”
白鹿低头沉思。
落花时节？
她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找不出任何线索，到最后也只是贝齿轻咬食指指尖，黛眉微蹙罢了。
这是她的小习惯，遇到左思右想也得不出答案的问题，就爱咬指尖。
“还是这样，一点没变。”白狐身形一寸寸向后退，素雅精致的脸上犹带笑容。她一点点重回迷雾中去，影子渐渐模糊。
白鹿想不出一星半来，抬起头想再问个清楚，却发现白狐早已离去。
“……走了。”她怔在原地，喃喃自语“落花时间……”
翌日清晨，竹林空地。
白鹿一脚捆在竹竿顶端，倒悬向下，竹身只弯了一小道弧线。她缱绻白发铺然垂下，清晨斜阳洒下，在白发上染了淡淡金辉。
一旁，孔云柔足尖轻飘飘点另一根长竹上，单腿站立，手捧一本卷轴正看的认真。她一身素净青衫在微风中飘摇，黑色长发和扎头发的青色发带随风轻舞，好似停留在篁竹上的青碟，飘飘欲仙。
“师父……”白鹿倒悬着，双臂抱在胸前，视线朝前看，轻声问道“落花时节，当逢什么？”
“嗯？”孔云柔被她这没头没尾的问话弄得满头雾水。
“落花时节……”她放下书，清澈双眸望向远方，过了许久，似是看见了什么，眼中柔光流转，嘴角微微带笑，喃喃道“当逢佳人罢……”
白鹿自下而上看着她，听她这番呢喃，若有所思.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孔云柔拿起卷轴接着看并问道。
“没什么……我还以为，问过你便可晓得那是何处。”白鹿声音中隐隐透着失望。
孔云柔一跃而下，稳稳落在白鹿面前，觑看她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你问的可是这个？”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白鹿登时睁大一双鹿眼，眼中尽是又惊又喜，表面却平平淡淡“她说的……是江南。”
孔云柔皱了眉“谁？”

第二章 赴江南
孔云柔长身立在白鹿面前，静静地看着她。白鹿一脚由丝带捆在长竹上，身子倒垂向下，视线刚好与孔云柔双目齐平。
“是谁？”孔云柔轻声问道，面上平静如水，眸中转着光晕。
白鹿似是盯着孔云柔看，眼瞳里却没映出她的身影，也没有回应对方所问，自顾自呢喃着“她与我数次相遇梦中，不相识不相认，却偏偏救我于水火。”
“鹿儿？”孔云柔见她这般自语，疑惑地唤她一声。
白鹿似是没听到，接着喃喃道“若说是巧合，倒也古怪”她眉头渐渐蹙起，黑珍珠般透彻的眸中生出一层雾来“为何总是她，昨夜的话又是甚意思？”雾中，一窈窕身影渐渐凝现，她身后和头顶有甚物什，但被朦胧雾气遮住，若隐若现，看不清楚。
“鹿儿？”孔云柔发觉情况不对劲，她盯进白鹿的眼睛里，发觉竟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换而言之，那不是她的影子。
“鹿儿!!”她眉头一皱，情急之下伸指点在白鹿额头一记。
“唔!”白鹿顿时感觉额间一丝冰凉，又有点点刺痛，似是有意识一般一路从额头窜到脚掌，紧接着她身子一个哆嗦，捆着脚的白丝带松了。
她整个人向下坠，孔云柔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脚踝。白鹿穿的是素白长裤，长裤裤脚被红丝带收紧，露出她雪琢的脚踝。
这之间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白鹿表情凝固着，大概是受了惊吓，眼眸中的雾气也消失不见了。那人影亦是。
孔云柔就这么提着她，像提着一只雪兔一般稳稳当当的，也不见她手臂发抖。她居高临下觑着白鹿，手中人儿倒悬着，一头华发淌了一地，堆叠起来宛如一练华美的丝绸。
“师父……”白鹿感觉嗓子有些紧，她勉强咽了下口水，小声唤道。
孔云柔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手握着白鹿的脚踝把她再提高些许，一手则勾住她的腰，把她往上扶。白鹿顺应着腰身用力，这才调过身子来，脚掌踏在地上。
脚掌下的皮肤熨帖着地面上的残雪，冰冰凉凉，却很扎实。
脚踏实地的感觉甚好。
“刚才是怎么回事？” 孔云柔舒缓了气息，平平淡淡问道。
白鹿理了理衣衫，道“她大概是叫我去江南寻她。”
“是谁？”
“白……”
倏地一声尖啸，那声音从东南方传开，波澜荡漾般掠过两人头顶又接着向远方疏离飞去。
两人一惊，眉头顿时蹙起，同时朝啸声来向看去。静了片刻，孔云柔眉头舒展开，面目平静下来，淡淡道“乾竹阵被破了，想必又是他。”

她扭头看向一旁似是了解这般情况是以无动于衷的白鹿，吩咐道“鹿儿，你去准备。”
白鹿颔首，转身小跑着朝空地西面竹舍去，途中不忘拾起先前捆脚的白丝带。
半晌，一身着玄黑外衫的男子拨开重重篁竹，来到孔云柔和白鹿所居的空地上。他一头长发披在肩头，唯有一簇在头顶由红线扎成一团。玄黑色的外衫上暗印着黑色柳条图案，和张开的扇面上的青竹一模一样。
男子立在原地，环顾下四周，一副淡然从容的样子。最终，他的视线落在空地一角的端坐在石桌旁的青衫女子身上。他这才弯了弯俊秀的眉眼，迈步上前作揖，清声道“云柔前辈，许久未见了。”
孔云柔先前阖着眼，待听到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寒暄时才不紧不慢睁眼，不起波澜的眸子滑过去，道“柳青君才是，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这男子名唤柳青城，早年是个江湖浪人，游历四海，后定居江南，在姑苏城开了间茶楼。除了茶楼一说切切实实为真，剩下的皆为传言。柳青城的背景与经历，无人知晓。
他开了茶楼，却从未着手经营，一切活计俱都交由手下的一帮伙计来干，他则还是改不了四处游历的老毛病。据说他与江湖上某些个修真门派时常来往，可这也都是传言，真假做不得定夺。他的茶楼倒是蛮有名气，每日茶客众多，生意兴隆。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再称他柳楼主，改称柳青君。
柳青城温尔一笑，收了扇面并将扇子送进衣袖里，道“小生这不是来探望云柔前辈了。”
话音刚落，白鹿端着一盘清茶走过来。不同的是，她穿着一件黑色狐裘，兜帽扣在头上，遮住了一头白发，也遮住了她清秀眉眼。
她将茶水轻放在石桌上，同时微微扭头用眼角瞥向孔云柔。孔云柔也瞥向她，轻缓平淡地眨了下眼，随后移开目光，看向柳青城，道“青君请坐。”
“好。”柳青城始终面上带笑，闻言落座。
白鹿退身，转身欲走，只听身后男子清朗磁性的嗓音响起“这位姑娘。”白鹿当下脚步一顿“为何小生每次见姑娘，姑娘都是如此严实的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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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白鹿帽檐下眉头一皱，她只是定定立在那里，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柳青城自顾自地倒了盏茶，垂眸抿着。没有听到白鹿的回答，他悠悠道，话语中略显不满“姑娘为何不回答？这可不合礼数。”
白鹿偏了头，眉头皱的更紧，心道这男人怎生这般讨人烦。下意识借着帽檐下投进来的微光瞥向孔云柔想寻求帮助，正巧她也朝自己瞥了一眼。
似是察觉到白鹿的不安，她唇线上翘，后对着柳青城淡淡道“鹿儿她天生体寒，冬日里自然穿得厚实些，柳青君见她这幅模样也不必奇怪。”
见孔云柔替自己回了话，白鹿暗自松了口气。不曾想那柳青城却不依不饶的“云柔前辈，这姑娘是个什么来头，不回答我的话也就算了，居然还要你亲自替她回答。”说罢，斜眼睨向白鹿，眼底尽是不满的意味。
“早先便告诉过你，是流云师尊派过来服侍我的小徒弟。”孔云柔语气寡淡，瞥了眼白鹿，眸子滑回来，清冷的目光直勾勾看着柳青城一本正经道。
柳青城当然不晓得白鹿的真实身份，况且孔云柔也不知，就连白鹿本人亦是不知晓半分。数年前的天降异象已然惊扰四海，蜀地一时成为各大势力目光的焦点。依大人物们所说，那神秘的天降之物不详，是圣是邪尚不知晓。如若是圣物，必定引起众派的争夺。蜀地是流云门的地盘，江湖上它是位列顶端的庞大势力，纵使其他派别不敢明面上侵犯，私底下偷偷摸摸前来调查也不是不可能的。如若是邪物便更好，以消除邪患的理由明目张胆闯进蜀地，江湖上那么多人看着，想必流云门也不敢出手制止。
只是他们找到现在也没发现那或圣或邪之物的一根汗毛。就在众人灰心丧气之时，某个颇有名望江湖术士散布消息，他通过推洐之术算出异象就落在蜀地天府山，且那异物也并未离开，还在蜀地徘徊。孔云柔的住所也难逃搜查，那些打着为天下安宁而横行扫荡的“仁义强盗”多次骚扰她的生活，也多次无功而返。
然而再怎么找也只是徒劳，谁也猜不到，那天降异象就是此时的白鹿。她化身孔云柔的徒弟，掩藏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世，隐居在天府山后山的竹林中。
于是经年之后，异象再起，这次地点在江南之地。众人的目光再次转移，蜀地也终于得以清净。
柳青城放下茶盏，孔云柔的话和目光叫他心底打了个颤，大概是害怕自己再纠缠下去会叫孔云柔不满，于是收起刻薄，缓和了语气道“唉，我只在想，什么样的小徒弟能叫前辈你这般惯着她。”他撇了撇嘴，骨骼分明的手指把玩着茶盏。

这回他竟之接叫出了孔云柔的名姓，先前的尊卑在此刻如青烟一般被风一吹即散。
“你难道连话也不会说吗？”柳青城眉头紧蹙，目光冷冷地睨着白鹿，仿佛要把她看透一般。
白鹿掩在大麾下的手指捏了捏，想不到这男子竟这般难缠。她也不甘示弱，心道你不就是想看我的模样吗？那便给你看个清楚！
她心一横，兜帽随即一扯，清秀绮丽的容颜带着几分冷意，原本雪白的头发此刻却变成了普通的黑色。她琥珀般剔透的眸子冷厉的睨着柳青城，声音亦是冷淡道“前辈，可瞧得清楚了？”
柳青城没想到她会摘下兜帽，且被她这冰锋双眸一盯，怔了片刻，后微笑着道“看清了，姑娘当真花容月貌。就是冷淡了点……”
白鹿厌烦地刮他一眼，道“师父已然下了送客令，前辈还不走？”
这般语气分明是在赶人走，柳青城眉角抽了下，却依旧保持君子之风“走，这便走。”他转过身，刚迈出一步又转回来厚脸皮地接着问“那，敢问姑娘芳名。”
“白鹿。”
“在下柳青城……”
“我有问你名字吗？”白鹿眉头一蹙，冷道。
这下柳青城又是一怔，想不到眼前这人竟这般冷傲，他也不好发作，只是道“不曾，在下告辞。”说罢一甩袖子，优哉游哉朝竹林外离去。
白鹿轻嗤一声，收拾好石案上的茶盏，随后回竹舍去。

此刻，孔云柔坐在自个儿房里，靠坐窗边手里平摊着一块手帕。洁白的手帕，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唯有在帕角用娟秀字体绣着一个名字:秋瑾。
她的目光焦灼在那两个简单的字上，眸中微弱柔和的光晕荡漾，拇指覆上去轻轻摩挲，深情的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恋人般。
“瑾儿，我在此处一连困了近十五年，你还好吗？”她低声细语，呢喃中有温言的柔和却掺杂了更多的无奈。
也不知她拿着这块手帕盯着看了多久，窗外传来白鹿的唤声“师父……”孔云柔抬眸看向她，窗外人儿恢复了一头白发，面目凝重“我要去江南……”
孔云柔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说甚么。
她低眉沉思片刻，幽幽道“你问我的那句诗，实则便是梦中说得指引罢。”
“……是。”白鹿答道“是她告诉我的。”
“去罢，前舍的柜子里有一袋盘缠，你且先拿去用。”她顿了顿，又提醒道“外界不似此处，凶险难测，尤其是人心。”她抬头，幽黑双瞳满是严谨的光，更多的还是担心“你定要当心。”
白鹿神情复杂，自她从混沌中苏醒时便满脑子都是疑惑和不安。自己从何而来，叫甚名字俱都不知，对这个世界亦是不解。

多亏孔云柔，这个清寡的女人收留了她，教授她知识与武艺，其中恩情是不能轻易回报的。现今似要离去，心中满是不舍。
白鹿走进屋去，在孔云柔身前双膝跪下，附身双手伏地，额头贴在手背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礼，道“多谢师父多年来对弟子的照顾和教导，弟子今当远离，谨记师父教诲。”
孔云柔双眸微阖，嘴角是欣慰的笑容。

贴吧抽疯儿，中间那段死活发不出去。只能发图片了。

我最近军训（终于像笛尔一样受折磨了），大概十九号结束，到时更新x

第三章 孤旅

出了天府山，在离山口不远处是一片村庄。山路难行，四处皆是悬崖峭壁，从竹林出发到山外需要从高崖爬下去，每落下一步都必须做出谨慎的决定，否则便跌落万丈，一失足成千古恨。
白鹿抵达山口处的村庄时已是傍晚时分。她依旧是一身白衣，不再赤脚 ，而是踏着一双白色长靴，黑色纱帽将挽起的白发掩了，短幕离遮了半脸，本就纤瘦的身体使得她看上去更像男子。
临行前，孔云柔叮咛她尽量不要露出白发，也不要说出自己从何而来。先前白鹿已习得如何运气催生白发幻成黑色，此术在柳青城面前已用过一次，却非常消耗内力，一次幻化坚持不了多久。外出路途遥远，或多凶险，是以白鹿尽量保存体力。此外，孔云柔给了她一样物什，警告除非凶难当前，危机性命手足无措之时才可使用，否则是轻易不得拿出来的，更不能叫旁人窥看到，尤其不能被身穿红衣上印白色云纹的人看到，遇到他们避而远之，定要妥帖保管好。
那物什是块小玉牌，白玉，注气入其中可现「憩」字。
不知这玉牌有何作用，上面的「憩」字又有何含义，不过即是孔云柔叮嘱收好的，那便拿在身上。
白鹿在村子里找到一家两层楼的小客居，这个时辰店家已经将露天桌椅收回，看样子是要打烊了。白鹿匆匆几步赶过去，作个揖，问那收拾桌椅的店小二道“现下可还有空客房？”
店小二抬头，见白鹿身挎行囊，头戴幕离这一副旅人模样，放下刚搬起来的桌子，脸上堆笑道“还有还有，客官里边请。”说着略弯腰，伸手做了个请，将白鹿往小楼内引。白鹿跟着他进了前厅，在掌柜那付了留宿的银钱，又点了两道小菜以做晚饭。
小二将她安顿好，吩咐了后厨之后又返回外面接着收拾桌椅。
白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放下行囊，给自己倒了碗白水小口喝着。幕离始终没有拿下，等待上菜期间店小二搬好了所有外面的桌椅，他多管闲事，微笑道“客官，看您像是赶了一天的路，不如把这幕离摘了，擦擦汗罢。”
白鹿愣了一下，她是没有想到小二好心会跟她说这些，如若摘下幕离，就必须以黑发的样子坐在这。她也可以选择不摘，但戴着头上拿东西吃饭难免太奇怪了。
“嗯，我知道。”催化黑发需要一段时间，白鹿得想个办法把他支走“劳烦你帮我催一下后厨，我有些饿了。”
那店小二听她如是说着，赶忙客气点头，随后迈着小碎步朝后厨去了。白鹿长呼口气，稳下心来催动内气将藏起的白发化为黑色，随后她摘下幕离，黑发一散而下，宛如流泄而下的墨水一般铺散在肩背，窗外夕阳也为她蒙上一层纱。
半晌，小二端着食盘过来，见到白鹿先是一惊，站在桌边不动，脸上表情无以言表。
“怎的？”白鹿疑惑看他。
“小的，小的还以为客官您是公子……想不到……”他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说话也开始结巴“想不到您，竟是姑娘啊……”
想必白鹿生的本就俊俏，那小二盯住了就再挪不开眼。
白鹿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抽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定定的看着小二，小二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她样貌本就恬淡清秀，平时又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方才头发扎起来掩在幕离下，宽松的白衣也难以显露女性特有的形体，自然第一眼看去似是男子。再加上她身高体瘦，普通姑娘也没有她这般七尺个头，这般便更叫人以为是男子了。
好在随后又紧接着来了一波客人，这才打破了尴尬。

后来的共五人，三男两女，个个身披深灰长袍。他们围坐在白鹿左斜对面的桌子，叫了几道菜，随后便低声交谈着甚么。当他们掀开长袍坐下时，白鹿瞥眼看过去，注意到长袍下的衣衫是红色的，似乎还有白的的图案，但仅仅是一瞬间，并未看清楚。
距离不远，白鹿听力佳，他们交谈的内容也听了大概。其中一冷俊男子先开口道“我们今夜在此留宿，明日一早立即出发，卷务慎重，不可怠慢。”
另一个头最高，身壮如磐石的刚毅男子沉声道“咱们先到宣城，在那儿与阡柳宗的人会合”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接着道“据说这次跟过去的有个叫宛君的，他手里带了……的天光，咱们谨慎着点儿……”
中间那个名字他压的太低，好像生怕触了大忌不敢大声说出一样，后面的对话声音更是小到不能再小了，能大概听到的只有“往武陵”“收食人妖怪”“唤妖阁”之类的。
白鹿听得仔细，视线也一直定在他们桌子一角，那帮人说着说着突然刹住不再出声。她边听边思索着那些对话的内容，这一行人应该是某门派的弟子，此番出行目的为去往武夷收妖，只不过中途要路过宣城，与他们一同前往武夷的还有另一帮隶属于阡柳宗的人，只不过双方并不是亲友关系，仅仅是暂时的合作关系，互相还要提防。至于那“唤妖阁”就不是很清楚了。
她思索之时双目直直盯着桌角，在旁人看来像是在发呆。她也全然不知有人会看她发呆。待得抬眸，才发现其中一长发随意散落的俊美男子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两鬓垂下的青丝搭在肩头，眼角的泪痣也随着笑容牵引开，笑容很柔和，令人如沐春风。
白鹿心下一惊，赶忙收回目光，转而低头看着手中半盏凉茶。
“不会是被发现了？”白鹿心中不安，对方不是普通人，自己也才出山，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再偷偷抬眼，那男子已经回过头去，一桌人沉默用饭不再交谈。他们中的两名女子，一个长发束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淡气息，另一名则始终带着兜帽，青丝从一侧偏出，用白发带扎起来，看不清面容。冷淡女子十分尊敬那戴兜帽的，时而为她填茶夹菜。她们俩始终不发表言论，但另三名男子却时不时在谈话其间询问她的意见，她仅微微颔首，不出半点声音。看得出来，这戴兜帽的女子是这五人中威望最高的。
白鹿用过晚饭，拿了行礼上二楼自己的客房休息。房中一扇窗子朝西南开，落日的余晖照亮半个屋子，倒也还算暖和。关了房门，头发的颜色也不必再掩饰，白色自头顶一路滑下，宛若自悬崖顶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般，夕阳将它渲染成金黄色，烨烨生华

山路艰辛，她亦劳累一天，早早便洗漱睡下了。那块紫玉放在枕边，深夜里诡异地闪烁几下，旋即又暗淡下去，而白鹿并未发觉，她也没再做甚么奇怪的梦。

放只白姑娘。

2
次日，白鹿自沉睡中醒来，打理好衣衫后推开窗扇，山间清凉的淡薄的雾气轻飘飘浮在虚空中。现时候尚早，远处幽紫的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边缘勾勒一条橙黄的细线。此般绮丽景象在平日里常早起修炼的白鹿看来已变得一般，初见时的新鲜感早已淡化。
注视晨时的天边片刻后，白鹿深吸了口气“该赶路了。”刚欲伸手关上窗户，楼下传来马蹄踏地以及人交谈的嘈杂声。
白鹿扣着窗扇的手定在空中，微探出头朝下望去，见是昨天傍晚来客栈的那帮怪人，三个男人各自骑一匹马，另两个女子则骑一匹马，正匆匆离开客栈。
“他们也急着赶路？”注视着那帮人走远，白鹿方才关了窗扇，戴好幕离后背了行李下楼离去。
白鹿没有马，这一路脚程甚远，且是行野路，对于独行的女子来说确是危险的。但也没有法子，孔云柔给的银钱有限，必须省着用，若买一匹马的话剩下的银钱定不足以撑到江南。
只能硬着头皮赶路了。
一路朝东行，半柱香的时间，白鹿已然出了山村，进入野林中。晨雾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变淡，不久之后便消逝不见，是以周遭景色也变得清晰。这片野林里的树木都不是甚高，其中亦有不少竹子穿出来，却又都不高，竹形也较纤瘦。途中，白鹿操纵气在手掌侧游走，以掌为刃，劈了杆竹以做支撑。毕竟路途遥远，拄着竹竿多少可以节省些体力。这是原因其一，其二，白鹿刻意将竹端削尖，以防身用。强盗甚么的且先不提，这山间野林中野兽可是不少的，肉体总是抗不过利爪啊。
这林子里的树长得不壮，范围倒是蛮大的。就如此枯燥的走到午时，白鹿找了块阴凉的地方背靠着块大石坐了下来。反正也没有其他人在，干脆摘下了幕离。一头白发又身着白衣的白鹿和身后的黑灰色岩石对比鲜明，远看过去甚是显眼，那杆长竹倚在她身侧，青翠的颜色并不显得单调了。
走了这般久，也该填填肚子了。白鹿自包袱中拿出先前在客栈准备好的干粮，就着从山泉打来的水一口一口吃着。
“这个时节林中也不见有野果，且先将就着吧。”白鹿放松身体，脸颊微微耸起小丘，咀嚼时小丘上下轻轻涌动着，看过去甚是可爱。
待得吃好了，白鹿将幕离盖在胸前，双手搭在上面，挪了挪身子以便可以舒服休息。旋即将头靠着石头，阖了眼打算小憩片刻。
方眯了没有一会儿时间，头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磨蹭声，感官敏锐的白鹿耳朵动了动，微蹙眉，仔细听得那声音越来越近，隐约藏着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