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展鸿惴惴，他屏息看着洞口边上的人影。

“醒了？”

秦牧半身赤裸，背光而来，不甚强烈的光线在他身周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展鸿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顿时紧张得连心都不会跳了，他抿了抿嘴唇，嘴角的干裂起皮处微微一痛，舌尖便尝出了腥甜之气，“嗯，你昨晚烧得厉害，现在怎么样了？”

秦牧的眉峰细不可察地动了动，然是面对展鸿透着关心、小心与希翼的目光时，他终是微微笑了笑，“还有功夫操心我，你看你自己都伤成什么样了，半夜醒来就看你趴我边上，糊了半脸的血，魂都快被你吓掉了！”

说着，他又动作温柔地将人扶靠在怀中，就像他们先前相处的日子，展鸿不愿多想，抑或是他不敢多想，他扯了下嘴角，脸上微微显出一丝笑模样，“唉，本来我就只这张脸能看得过去，现在磕了下狠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秦牧闻言哑然，他偏头亲了展鸿一口，“咱俩都成亡命鸳鸯了，你还挂念这些，我该说你心大呢，还是说我太没胆气？”

……

秦牧不提自己记忆恢复，展鸿更不会主动提及，两人默默扶持着对方，可尽管如此，他们的相处仍旧不可避免地蒙上一层纱，那天之后他更黏秦牧了！

暴雨如注，他们连离开山洞都做不到，好在第二天傍晚暴雨神奇地停了，两人一致决定不可离金陵城太远，何振飞不日便会抵达，到时有了人马再合计平乱一事。

两人一路西行，秦牧也是重伤未愈，带着展鸿一路走得十分艰辛，幸而金陵城治下村落极多，他们终于趁着雨落前赶到一处落脚点！

“秦牧，你看，那边有光！”

秦牧依言望去，果见数间低矮小屋坐落在一处，现下夜幕初降，有几家点了油灯，暖黄的火光照在纸窗上，让人心头蓦地一暖。
“嗯，总算不用再饿一顿了。”

展鸿只是笑，秦牧不似他，一连三顿不吃都觉不出饿，刚刚行在路上，他就听见不少秦牧肚子的咕咕叫声，迫不及待地叩开一扇门，秦牧还没来得及作声，展鸿已经笑着开了口。

“老婆婆夜半登门，多有叨扰，万请您发发善心收留我二人，雨停我们就走！”

看样子，老婆婆年逾古稀，精神气儿却比病殃殃的展鸿还好，“哎哟，远来即是客，外头雨下这么大，也亏得你们路过我们村，要不然着了雨就糟糕了，小娘子快和你夫君进来吧！”

秦牧闻言一笑，展鸿容色绝佳，又被自己裏着件水色外衫抱在怀中，如此行径，被这老婆婆认错成小娘子，似乎没什么毛病！

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展鸿向来桀骜，面对这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时竟乖顺的很，他要秦牧将他抱到长凳上，一手抓着窄窄的凳面，勉强维持了平衡，“家里先些日子遭了难，我便随夫…夫君北上投兄嫂，不想途中突遭暴雨，转眼又遇了匪患，因着我这残破身子拖累，衣物银钱都散了，如今只余两张吃闲饭的嘴，希望婆婆能收留我们几日。”

秦牧单手撑在他腰后，以防他手上失力跌了下去，展鸿顺时老婆婆的话头卖了一手好惨，他微一挑眉便接了话头，“我们不会白白吃住你们的，挑水劈柴我都能干，只望你们能留我们住些时日，待我娘子身子好些再寻归处！”

要是往日，展鸿定会狠狠乜秦牧一眼，斥他竟会占这些口头便宜，但这天，展鸿却是深深望了秦牧一眼，神情里带了丝克制的喜悦！

老夫妻心思纯良，对着两个来历不明之人也未曾疾言厉色，反倒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热水，又细细宽慰起他们。

那老婆婆仔细看了展鸿，发现他掩在衣摆下的双腿完全不着力，根本就是不良于行，心里可怜同情之意更盛，又见这俊朗的后生用情极深，对着自己残废的发妻未有分毫嫌弃厌烦之色，当下对这风雨同舟小夫妻十分有好感。

两人当晚就被留下了，住在老夫妻闲置的小房内，秦牧先安顿好展鸿，自己则帮着整理老夫妻家装，听展鸿的口气也不知他们要在这儿呆多久，他还是得勤快些，免得被人家嫌恶赶出去！

等他在河边冲完澡回来时，展鸿背对着他横卧在大花被上，两眼迷迷瞪瞪地睁着，显然是在强撑着等他归来，秦牧心口像被揪了一下，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甜蜜之感瞬间淹没了他。

外头雨又下了起来，挺拔高大如秦牧站在低矮的茅屋里，他甚至能听见雨水滑过茅草的沙沙声，他望着展鸿缚着纱布，且犹带擦伤的脸庞，思绪翻涌，让他猛地顿了步！


少顷，他微微笑了一下，撇开种种不言，他是爱着展鸿这个人的，如今他不是逆臣之子，他不是名门之后，居于这间小屋，他们便是这世上最寻常的一对夫妻！


“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他嘴上说着体贴的话，手却不老实地摸上展鸿的小腹，他爱极了这种温凉软绵的触觉。展鸿腰腹无力，更兼长时间地坐卧，肚子上便有些肉乎乎的，秦牧之前只要和他同榻而眠，便要将手搁在他的腰际。


展鸿虽然睡意昏沉，脑中却还记着要确认自己腿有没有摆好，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探，不料中途碰见了秦牧在自己肚子上作怪的手，许是没彻底醒过来，展鸿竟拿了先前“恃宠而骄”的架势，懒洋洋地怼了秦牧一句，“你什么毛病，总要摸我肚子？”


闻言秦牧却像没事人一样，一点都没为自己的奇怪癖好感到羞耻，他嗓音低沉却带着笑，“我倒是想摸你上边啊，可你不是不禁摸吗，所以我才折个中，摸你肚子也是为了让你睡个好觉不是？”


展鸿乖顺了一天了，可他到底不是那等任人“欺凌”的性子，秦牧胆敢如此大放厥词，展鸿要是能忍那他就不是那个恶名在外的展小郎君了！


他右手涂了药被包得严实，现在连动一动都难，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偏头叼住秦牧颈侧的一块小肉，尖尖的虎齿微一用力，秦牧就“嘶——”了一声，撒了手捂着自己的脖子。


“展鸿，你属狗的？”


展鸿嚣张一笑，甚至还冲他亮了一下自己尖尖的虎齿，“你才知道我的生肖吗！”


真是个小祖宗啊，展鸿比他小一岁，可不就属这尖牙利齿的小狼狗吗，秦牧忍不住冲着他笑，不等展鸿发恼，又捧着他的侧颊从鼻头吻至唇畔，甜腻腻热乎乎的唇齿紧紧贴合。


展鸿一改过去接吻时敌进我退的作战方略，竟也跟着他胡搅蛮缠起来，吻到最后两人津液交融，鼻息粗重，俱是动了情的模样，可展鸿到底身处下位，“咕咚”一声竟将那大口的津液吞入喉中。


“娘子，为夫好想你……”


展鸿双唇泛着水色，漂亮的桃花眼轻轻扇动着，女好似能勾人心魂，“我也想……秦牧，咱们都好久没做了，你难道没需求吗？”


秦牧喉结狠狠一攒动，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展鸿是这么“坦率”的一个人呢，可心念方动，他又慌忙念起了佛经，展鸿身上的伤还没收口，他哪儿舍得折腾他，唯有苦笑一声，默默忍了。


可惜他的一片苦心，落到展鸿眼里却变了味儿，胸中翻腾的唯有一念——他不爱你，展鸿心中苦涩难当，他想翻身避开秦牧躲闪的目光，可这常人做来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对他而言却难似登天，他垂眸抿唇道:“算了，你也快些睡吧！”


秦牧一听既便明，可到底是心疼他，于是避了他的伤处在他唇上落了一吻，“没别乱想些有的没的，等你伤好后，你就是想不要都不行……你先前病就没好利索，现在弄得又一身伤，还是快些睡吧，明天要是雨停了，咱们还得想法儿离开这儿！”


展鸿瞪圆了眼，正待说些什么，就被秦牧长臂揽到了怀中，他像以往哄他睡觉般，温软的唇贴上他的眼皮，他被迫闭了眼，后背是一下下轻缓的抚摸，展鸿终是没能抵住困意，窝在秦牧怀中沉沉睡去。


展鸿睡得香，却是可怜了秦牧，抵在展鸿胯间的物件又热又胀，满身的欲火却无处发泄，秦牧忍得艰难，总算捱到颈边人呼吸轻浅匀长了，他才得以奔出茅屋，手动泄火时，他就老在琢磨着再这么憋下去他迟早得见大夫去。


之后一连数天，雨都依旧下个不停，两人没法儿行动，但他们避居乡野，江南局势忽然一下子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至少这在秦牧眼中是这样的。


这天他替老夫妻从后山运了批干柴过来，更是十分勤快地烧了一大锅热水，可惜乡野之中连结实点的浴桶都没有，展鸿在没挡没靠的木盆中根本坐不稳，所以他再三保证自己有办法独自沐浴，秦牧还是不放心，半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害什么羞，你身上哪处我没见过？”


展鸿拆了纱布的手掌还泛着点点刺痛，听着秦牧的话，他眸光不自抑地黯了黯，“我干嘛害羞，我只是……”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怕秦牧窥见了自己的心事，他飞快地觑上一眼，又安静地垂了眼皮。
秦牧只当未见，他扶着展鸿轻手轻脚地替他褪了衣衫，正如他自己所言，展鸿的身体他已经见过不少次了，他向来深觉苍白病弱是对它最贴切的表述，而今日这双腿更是让人不忍细看，双膝变形凸出处将将结了痂，红肿青紫在这双腿上犹为刺目！


秦牧沾了些热水，一边替他擦洗一边道:“以后再不敢让你受这罪，我看了都心疼死了！”他动作极为轻柔，展鸿没一会儿就被他洗得香喷喷水淋淋的了。


“今晚我不想出去了，你帮我好不好？”

第十六章

展鸿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了眉眼，秦牧每晚出去他是知道的，他宁愿在暴雨天里淋雨都不想和他再发生关系，这点认知在这几天中时刻挑动着他的神经，展鸿痛苦极了，但现在…他没会错意的话，应当是秦牧在向自己求欢！

秦牧看着他突然亮了起来的眼睛，他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接着才微微笑着道:“娘子这么急色，这让为夫十分紧张别啊！唉唉唉，别瞪，一会儿就来满足你，咱们顺道再努力一把，要是能让你怀上孩子才更是妙事，娘子你说对不对？！”

这问他讨孩子的口气，分明是月前的秦牧，展鸿心下一宽，耳朵尖眨眼就红了，“明明是你日日欲火焚身，还敢说我急色，要不然，你今晚还是出去淋雨消火？”

秦牧一时没忍住，竟猛地笑出了声，为防他发恼，干脆将那点红红的耳朵尖含在嘴里，“娘子好狠的心，老让为夫这么熬着可不厚道，你身上的伤口已经收了口，为夫轻一些就没事，今晚就有劳娘子了！”

说着，他竟直接拉了展鸿的手来到自己的巨物前，展鸿甫一触到就被骇到了，那物隔着衣料都能觉出热烫来，甚至刚刚在他贴上的刹那，它还挺动着胀大了两分，今晚真要做的话肯定没法儿善了，“这，这也太大了，外面还有人在，你真是……”

秦牧正是性欲最旺盛的年纪，一朝食髓知味便有了瘾头，偏偏这些日子各种纷乱他不得不憋着，如今松了心神，在这乡野小居里对着心爱的人动起情似乎已成必然。

“娘子方才还应了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翻脸无情了？”

秦牧敛了眉，方才快活的笑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展鸿看了心里发急，正犹豫着怎么开口，秦牧忽又笑了一下，凑到他耳边丢下一句，“别怕，我不进去…你等下别叫出声，他们发现不了！”

秦牧在这情事上已不是当日的吴下阿蒙，又因展鸿的身体原因，他对这很是作了一番研究，不过两三个喘息间，展鸿就已两颊潮红，双目含水，不是情动又是如何？！

他从背后搂住展鸿，略带薄茧的手从他畸形的左臂下穿过，扣上他微微鼔胀的玉乳，展鸿又是紧张又是不安，无力的下身掌不住侧卧的动作，他短短的残臂下意识勾紧秦牧的臂膀，这个动作引来秦牧一笑，“这么乖？”

展鸿急喘一声，那短短的残臂勾得更紧了，然才结了痂的残臂还吃不住力，他声音抖得不成样了，“你……你**，不许你摸…摸我那儿！”

秦牧闻言低低一笑，手上动作未停，又从后面含了他的耳垂，细细吮舔，难得他这样动作声音还如此清楚，“那娘子你说，为夫该摸你何处？”

话毕，秦牧打开了展鸿挨靠在一处的双腿，挑了一条小细腿搭在自己腰上，这些日子失了按摩，展鸿的腿好像更细了些，他眉峰微微一蹙，心疼道:“身上都没几两肉了，等你伤彻底好利索了，我定要给你活动活动！”

展鸿不用侧首都能见到自己无力的下身，心里酸酸的，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抽了右手盖在秦牧眼睛上，声音里浸满了委屈与不安，“不许看，更不许嫌弃我！”

他早就想这么和秦牧说了，只是今晚之前他不想亦不敢，他怕万一秦牧已经记起之前的事了，恨他入骨，别说之前的温柔以待，便是最普通的点头之交也会变成肖想！

秦牧哪还能不懂，索性闭着眼沿着他的腰线往下摸，一路到达双丘之上，他的手略一用力秦牧身下的小口就张大了嘴，身下的硬挺早就急不可耐了，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一插到底，他舒服地一声喟叹。

展鸿看不见身下的情况，只听他这一听叹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伸长了手去探，声音里更是不自觉地带了焦急，“你进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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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鸿惨兮兮地躺在床上，连手指尖都是软的，他木楞楞地睁着眼，连眼睛都不会转了，然而那一刹他的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展鸿叹息般将手盖在自己眼上，只想着若真能和秦牧定居在乡野之中，做一双平凡却幸福的“夫妻”该多好！

“娘子你这一手是真高，下雨天让我洗被单，这王家村的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嗯？”

展鸿偏头看见秦牧站在门口，单薄的夏衣半身湿透，勾勒出他挺拔高大的身形，展鸿的心猛地一跳，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记得分明，这会儿两相对视他总觉得别扭，“你要是管别人怎么看你的话，你今天就无需闹笑话了！”


秦牧凑过去，大力揉了他小腹一记，“这次该怀上了吧？我记得你阿姐之前在张罗着给你娶妻，等你把崽儿生出来后，看她还怎么说？”

展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强自镇定，可目光始终不敢与秦牧相接，“你都想起来了？之前为什么不说？”

当初他动手伤人系因此事，阿姐要他娶李家二小姐，他本就心有所属，更兼自己算不上真正的男人，他不想害了旁人……这事八字还未有一撇，偏偏让秦牧知道了。

那天的秦牧实在耐人寻味，可他稍一表露心意，得来的却是自作多情与自取其辱——“娶妻生子，就你？展鸿，你若不是姓展，这普天之下都没你留存之处，不是给人当作异类观瞻，就是早早被爹娘掐死在襁褓里，你可真让人恶心！”

……

“那你又为什么假装不知？”秦牧单手掰过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展鸿，你在害怕什么，在你眼里，我秦牧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展鸿长睫颤颤，抖出一片脆弱的弧度，“你不是从不想与我有过多干系吗，我对你好与不好，你都视若无暏，现在…现在问我，你于我是怎样的存在有意义吗？！”

他有些恨秦牧，为什么非得在他们共度春宵之后，揭去他苦苦掩盖的事实？！展鸿猛一偏头，从秦牧手下挣开，亲手扒开他藏了许多秘密，将自己最难言的伤口敞开给秦牧看，“小时候从你知道我俩差点结成娃娃亲，你就避我如蛇蝎，后来你们家遭难，我拼命救你，你宁可去死都不想承我的……你现在留这儿若只是可怜又或是还债，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不稀罕！”

秦牧偏头微微一哂，将人轻柔地从榻上扶起，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件干净的衣物，“我稀罕总成了吧，啧，从你嘴里听一句实话怎么那么难？喏，这是老婆婆送你的衣服，快些穿来给你夫君看看！”

展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将秦牧推开，自己晃晃悠悠地靠着围板坐好，“别顾左右而言他，阿言至多再过三天就能找来，你若无心到时离开便是，别总拿些模棱两可的话敷衍我！”

他藏在被下的右手，缓缓摸上自己无知无觉的小腹，他生来异于常人，又终生是这样一副残缺不全的身子，所以他从不信神佛，可这一次他却暗暗向上苍祈祷，赐他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儿！

秦牧无奈一笑，“我口没遮拦确实不对，可你总变着法儿的气我，有时我真想把你拉过来揍一顿，结果最后倒好，我让你给揍了，再说……”他声音蓦地压低，眉眼间带了几许调笑的意味，“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可有好几回了，你阿姐给你寻的李家姑娘能让你像昨夜那么舒坦？有我这么合你心意？这么急着赶我走，小郎君是不是真认为我好打发啊？”

“我爱你，不管过去，现在，抑或将来！”

展鸿墨也似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眼神是难得一见的凌厉，他右手牢牢抓着被面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秦牧你今日所言，我会一直记着，他日若有一处不符，我绝不放过你！”

秦牧替展鸿穿好衣服，淡淡的粉衬得展鸿素白的面容也生了几许血色，真是漂亮极了！

展鸿穿好直皱眉，这是他第一次作女子打扮，总觉得怪异得很，秦牧又只是站在一旁不吭声，弄得他十分忐忑，“你这上哪儿寻的衣服，就没男人的？非得让我穿女人的？！”

秦牧掌在他的腰后，替他拉平身下的衣料，防止他血行不畅的下身生出褥疮，“你那衣服不能穿了，我问老婆婆要的，还有…你不穿这个，是想穿哪个男人的衣服？”

展鸿一愣，没跟上他思绪“谁有就穿谁的……你这人真行，以前怎么没觉出你这么不正经！”

秦牧看着他透着粉的脸颊，心里实在是痒，在他颊边偷了个香后才满足地咂咂嘴，“怎么就不正经了，给你件衣服穿，你还挑三挑四的，特殊情况，娘子你就多担待点吧！”

展鸿只觉脸上被亲过的地方热辣辣的，他忍不住抬动了一下手臂，乖乖点了点头。

“真乖！”

“姓秦的，我要不要再给你来一下，直接傻掉了才好，反正你老是犯傻！”

“唔…这样的话，那我待会儿得把花瓶茶壶之类的收好，免得叫你犯个谋杀亲夫的罪来！”

展鸿大乐，一时间又觉得幸福来得不可思议，然而秦牧的种种言行又让他分外安心，他心里暗暗想着，老天这次真是开眼了！

两人了了心结，便安心在这乡野间落了户，一间小茅屋只他俩日日相对，好似先前的纸醉金迷与亡命天涯都是镜中月水中花。

可惜没得多久的安稳，王家村陆陆续续又收留了不少逃难的人家，这些人无一不是被洪流毀去家园的可怜人，但秦牧从不和展鸿提这些事！

这天，又一群人进了王家村，只是这一次他们收留的并非良民，而是一早落了草的贼匪！

第十八章

《景元帝纪》记载，德兴三年夏八月，连月暴雨，徽山一带山崩水涌，死民者无算……史记寥寥数语，何振飞却险些成了“无算”中的一个！

扬州府距金陵不远，可连天的大雨使得道路泥泞非常，最要命的是徽山一带突发洪流，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浑浊的泥水，冲垮的房屋树木，何振飞携领的五千轻骑差一步就被卷了进去。

一名亲兵打马飞至何振飞身边，兴奋地叫道:“将军，你看前面，似有人头攒动，我们该是找到村落了！”

何振飞大力摸了把脸，然不过一个喘息的功夫，脸上又满是雨水，他举目远望，不远处的蒙蒙雨雾中确实有一个朦胧的村落轮廓，“传令下去，全数下马步行，切勿扰民！”

他们已经在这鬼地方盘桓近五日了，现在别提官路了，就是他们脚下的小跳都是自己趟水趟过来的，要不是展鸿信中言及秦牧，他根本不会带人出扬州。

可真正到达时，何振飞只觉悚然，偌大的村庄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不，或许这个村庄不久前还是一派祥和，何振飞望着地上连缀成河的血水，只觉这比洪水还可怕，他大声吼道:“给我挨家挨户地搜，看看还有无幸存之人？！”

亲兵得令，小跑着将何振飞的命令传达下去！

何振飞避开地上的尸首，大步迈进屋内，只见一妇人怀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歪倒在一片血泊中，背后尽是血窟窿，他心下怒极，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贼人，才能下如此狠手，连妇孺孩童都不放过，他伸手合上妇人恐惧又不甘的双眼。

“启禀将军，除开逃走的，还有一人幸存！”

闻言，何振飞霍然起身，“带路！”

他大步流星地跟着那个小兵进了一间小屋，只是扫了一眼，他便知道这人为什么没被发现，实在是这小屋太不起眼，低矮的门楣下杂草堆砌，又有数个农具横七竖八地放着，乍一看根本就不会有人能藏进去。

一个人影软倒在地上，瞧着一点力气都没有，何振飞看着那怪异的身影，心中隐隐有熟悉之感，待真正看清人样时，还是大吃了一惊。

“展鸿？！怎么是你？！”何振飞吃惊得眼珠子都往外突了几分，他脑了转得极快，命人将他扶起后，已经大致猜出当时的情形了，“秦牧人呢？他要是不出事，肯定不会把你一个人丢这儿！”

“昨夜山匪进村，他组织村民逃难了，他说他会回来的，我们再等等！”

展鸿比他还急，从昨夜到现在足有十个时辰了，可秦牧还是没回来，饶是展鸿再不想做那样的猜测，心里也还是惴惴。

屋内的血迹都干得发黑了，何振飞直接戳中重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抱这种幻想，秦牧一个人能护久，他肯定向你交待了行踪，别耽搁了，快说！”

这一通不客气的诘问，狠狠击在展鸿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自略去心底无尽的不安，将两人昨夜拟定的救人之计尽数倒出，他自己是没法子去找秦牧的，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何振飞身上，言罢他犹自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何振飞，求你务必把秦牧带回来！”

展鸿鲜少求人，哪知一朝开口，竟是向着曾经羞辱过自己的人，然而为了秦牧，他什么原则什么底线都没了。

何振飞也早不是过去年少无知的孩童，见展鸿这样低声下气地恳求，也是心有不忍，他宽慰一笑，“秦牧是我朋友，没你这话我也会尽力去找的……不过你现在这样，还是早点歇下吧！”说完，他亲自领了一队人出了村，直奔展鸿提及的后山。

展鸿一等就是一天，他心里急得直磋火，这种杳无音讯的等待能活活熬死人，他不得不一次次地对自己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秦牧的身手不弱，面对五六个流寇根本不成问题……他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睛，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

茅屋外，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展鸿瞪圆了泛着血丝的双眼，那瞬间迸出的希望之光让人见之心惊，他努力撑起身子，勾着半边身子望向门扉处，当看到秦牧熟悉的身影时，心口紧绷着的弦才渐渐松开。

“久等了！”

展鸿努力克制着上涌的热泪，现在哭出来实在太丢人了，可那热意却怎么也止不住，他唯有低了头应他，“我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

何振飞从后面探过身子，声音明显带着喘，他抬肘把自己重重挂在秦牧身上，“打一晚上仗了，我说你回来跑那么快，累不累？！这儿又没你媳妇，急个什么劲儿！”

秦牧一把捋下他的胳膊，长眉横挑，眼角瞬时抖出一抹得意的笑，“都当人和你一样呢，我不急着回来抱媳妇，还和你执手相看泪眼，共叙陈年往事啊！”

“你媳妇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别是拿这话遛我呢，哎，我听说，那个差点跟你成一对儿的柳大小姐还没着落呢，不是还想着和你再续良缘吧，嘿嘿！”

床上的人明显一愣，秦牧不用想都知道何振飞的话戳到展鸿了，顿时他一个头两个大，他真想一巴掌抽死这货，说话就没个把门的，一脚踹何振飞屁股上，“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和柳云音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当初他们家一朝获罪，柳家可是当夜就下了退婚书，再说他如今心之所系，除展鸿外别无二人。

秦牧那一脚不重，却实实在在让他丢了回脸，何振飞挂着一身脏兮兮的盔甲杵秦牧边上，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他甚至心里还磋着火，一脸的不爽，他们可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秦牧现在居然在展鸿面前下他脸子，这还真够***的！

等等，他忽然想到一个诡异的可能，秦牧说的媳妇不会是展鸿吧？！

何振飞大力掐了一把自己，可惜鏖战了一宿，身上都麻木地觉不出疼了，他目光直愣愣地追在秦牧身上，看他娴熟地托着展鸿的后颈，将人抱起靠在怀里，看他动作温柔地拨开展鸿的散发……何振飞狠狠打了个激灵，这还是昨晚那个手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的秦牧，这他妈是被鬼上身了吧？！

他发愣发得起劲，那边秦牧又是兜头一通骂，“何振飞，你还傻站着干嘛，你可是代表朝廷的，王家村的村民赶紧给安排了，还有那个雷云寨你想清楚了再处理……看这么久还没够啊，赶紧滚了！”

怀里的人明显在跟他较劲呢，根本不让他扶，秦牧再顾不上自己一身的泥和血，把人牢牢按在怀里，他前几天才哄好的，别再因为一个柳云音就给毁了，他脑筋转得极快，在展鸿又一次按上他胸口的刀伤时，他哎呦一声叫了起来。

展鸿本就关心则乱，这下更是急得不行，刚才那点别扭都给忘了，他右手轻轻按在秦牧肩上，哑着嗓子一叠声地问:“你受伤了？疼不疼？严不严重？你赶紧让大夫来看，别耽搁了！”

“不严重，你不生气我就哪儿都舒坦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伤不治，搁我这儿说几句废话就能好啊，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就有病吧，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成！”


……


旁观到这儿，何振飞再不明白就是真蠢了，他看秦牧的眼神都不对了，这**的估计全身上下就那一道口子，居然拿这谈情说爱，真是矫情得让人大开眼界！


饶是何振飞脸皮再厚，也没眼再看那为哄媳妇脸都不要的狗东西……然而何振飞又一面走一面想，虽说展鸿比男人多个物件儿吧，这没胸没屁股的哪有女人好，再说就展鸿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再加他那一身能把人扎无数个血窟窿的刺，何振飞真心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秦牧好好说道说道！


这世道太疯狂了！

第十九章

德兴三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何振飞简单收拾了一通，看上去也人模狗样了些，不过一开口，还是显出他不正经的尿性了，“你们不是在金陵吗，不会是私奔到这儿来的吧？”

展鸿冷着张脸，都不高兴搭理他。

秦牧揽了揽他的肩，啧，果然爱记仇啊，转头一脸嫌弃地开始怼何振飞，“能不能想点正经的，大战当前你还有这心思开玩笑，”说着他也收了玩笑的心思，“京里这会儿估计已经收到线报了，估计这儿已经有大军开拔了！”

何振飞从扬州出发时还早，后来又遇了泥石流，消息早断了，一听秦牧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金陵被占了？！不能吧，这才多久，前朝那谁打金陵打了大半年，带多少兵马多少粮草，都给折了不说，连主帅都在攻城战里死了，这得是什么样的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几天就破了金陵那道天堑？！”

何振飞小时候也上过几年学官，不过实在不是念书的料子，何老爹干脆把他扔军营里练练，不想还真是个好苗子，没几年就当上了正五品的定远将军，不过这史书学得实在堪忧，展鸿一听他说“那谁”就直皱眉，忍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就你还当将军呢，那么典型的攻城战都记不清，你说的那谁和你一个姓，叫何珣！”

秦牧哑然失笑，嘴这么欠，何振飞估计得炸！

秦牧猜的不错，不过何振飞现在看展鸿的心情，那是相当复杂，展鸿一方面是自己从小到大都想踩一脚的小少爷，另一方面是自己好兄弟的媳妇，所以此时展鸿略带嫌弃的一开腔，要是换以前，就凭展鸿这不屑的语气都能让他原地爆炸，不过现在就另当别论了，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展鸿，又把目光从秦牧身上飘过，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哦”，委实没什么诚意。

秦牧长眉微挑，哟，这炮仗居然没着，谁知下一刻自己就被展鸿狠狠瞪了一记，那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你从哪儿交来的朋友，二不说，还没点谦虚好学的精神！

秦牧好笑地摸摸他的脸，要不是何振飞搁这儿碍事儿，他现在就能搂着人狠狠亲一口，那眼神实在太勾人！

然而看得着吃不着，秦牧心里直窜火，目光如刀，不爽地瞪了何振飞一眼，可转念又想起远在京中的齐珉，失魂那会儿还没觉着，现在想想齐珉巴巴地跑展府去的行径实在可疑，齐珉什么时候和展鸿那么熟了，看来何振飞他也得防着点了，秦牧不动声色地往前跨了一步，挡住了展鸿与何振飞的视线相交！

三人陆续回转了心思，才把各自知道的消息和猜测和盘托出，结果消息一汇总，何振飞就感受到以前李夫子口中常念叨的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居然让秦牧给赶出去了，他好歹也是个正五品的定远将军，让人扔废纸一样地甩出来实在丢人，正要拍门重新进去，一个亲兵撞了过来，压向木门的手指生生顿住。

“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呃，将军，这王家村实在不大，您带来的五千轻骑根本搁不下啊，您还是再想想法子吧？不然底下人要翻天了！”

“……”何振飞这两天过的兵荒马乱的，压根儿就没顾上的带的五千人，真他妈糟心，“操！”

一门之隔，展鸿和秦牧两相对视。

展鸿向来不爱在人前示弱，先前没条件也就不讲究了，这会儿秦牧一回来他就躺不住了，于是找了把高椅背宽椅面的椅子充作轮椅，乍一看还真瞧不出他不良于行，他抬了抬撑得发酸的手腕，只是刚一动身子就剧烈摇晃一下，好在秦牧及时出手抚稳了他。

秦牧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个死倔死倔的媳妇也是件头疼的事儿啊，“何振飞都走了，在我面前你还跟自己较什么劲？”

展鸿一巴掌抽他手上，一双桃花眼冒着的火气足着蜡烛头那么大，“那柳大小姐还没嫁人呢，我刚听何振飞说的和真的一样，人家可是一心想着嫁你呢，你说你以前对人姑娘做什么了，姓柳的才能对你这么旧！情！难！忘？！”

说到最后，展鸿简直是从牙齿逢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他可不傻，柳云音好好一个尚书家的嫡女，干嘛非得作天作地地不肯嫁人，甘愿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肯定是秦牧这王八蛋对人做了什么，不然她一个姑娘至于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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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开了窗，一阵裹携着水汽的凉风刮了进来，吹散了一室暧昧混浊的气味。

展鸿的手指细白瘦长，一眼看上去就很漂亮，只是此时，他精致的指节微微发着颤，圆润的指尖滴着晶莹的液体，秦牧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才起身去找干净的帕子，“还没缓过来呢？”

展鸿偏了偏头，才小声哼了一句，“才久一会儿，我这只手也得废了！”

秦牧大乐，只是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就变了味儿，“何振飞也来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他说的不是别的意思，金陵都乱成那样子了，一场恶战是免不了的，可展鸿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法儿跟着打仗，更何况刀枪无眼，他决不会让展鸿身陷危险之中。

展鸿抿了唇，酸软的手指搭在自己双眼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徐徐开了口，“何振飞这五千轻骑现在去金陵也没用，你们必须趁早回扬州，重新定了计策，再率大军回攻。至于我……”他说着顿了顿，移开手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我等你旗开得胜，名扬万里！”

时年八月，福王派奇兵突袭，竟是一夜间连下数城，金陵、鄞州诸地全都改旗易帜了，传信至京中，满朝皆惊，天子怒发数万雄兵前往镇压，然连天大雨，道行不畅，终究是迟了一步，一朝国土竟生生与人划江而治。

何振飞处理完雷云寨的后续事情，又下令将王家村横死的百姓安葬好后，最让秦牧和展鸿觉得欣慰的是，那对老夫妻虽然受了点伤，但是性命无忧，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等这些个事都结束后，他们这一行人就准备折回扬州了！

何振飞让亲兵腾出一匹马给秦牧和展鸿，但“骑马”对展鸿来说太难了，他坐不住便算了，还总往地上滑，秦牧不得不让人将展鸿的腿和自己绑一处，如此赶了一天的路，他们在去往扬州的路上碰到了找人快找疯了的阿言。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回京找你！”

展鸿眼眶有些发热，如果他不是这样一副瘫痪残废的样子，如果他能有一双能跑能跳的双腿，他都不会离开秦牧，而眼下，他留在秦牧身边只是累赘，展鸿使劲儿眨了眨眼，让眼中那点热气散去后，才轻轻笑了起来，“给你的玉扣收好了，保平安的！”

秦牧摸了摸脖上挂着的玉扣，喉结剧烈滑动了一下，他深深望了展鸿一眼，才猛地一打马转身奔至等在不远处的何振飞身边，不能再看下去了，他会忍不住将人留下！

秦牧顾不上和展鸿依依惜别，他几乎是落荒而脱一般，将展鸿交给了阿言，他连停都没停一下，就连夜和何振飞策马奔往扬州。

随阿言来的还有阿姐派来的禁军，个个身手不凡，领头的陆明远和展鸿也算老相识了，以前在京中他只要走的稍远些，阿姐都会派他跟过来，这次一见着陆明远，他心里就硌磴了一下，她阿姐现在估计要气死了！

内室之中，阿言替展鸿洗了个澡，又替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目光在迅速在他青紫的锁骨上略过，阿言又手脚轻快地替他拢好了里衣，做完这一切，他才默默退到了一旁。

展鸿皮肤娇气的很，身上只要磕了碰了，没个十来天根本消不下去，所以阿言每次服侍他都分外小心，而不过依阿言照顾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展鸿这一身的青紫绝不是磕的，十有八九是……他不由叹了一口气，郎君这下是真离不开展公子了，只望这场叛乱快点过去，郎君少受些相思之苦！

之前秦牧环着他策马，他腰腹无力，平时一个人坐着都难，更何况是骑在马上，他累得不行，却还是提了精神问阿言，“紫苏他们没事儿吧？”

他和秦牧从金陵别院逃走的那天，实在太乱了，他连紫苏他们是否还活着都不清楚，他这个主子当的实在太……好在阿言冲他点了点头，情况应该还不算糟。
“一会儿陆明远进来，你替我挡一下，别让他过来烦我，知道吗？”

他们现在还滞留在江南呢，方才沐浴前他就看出陆明远想和他说话，至于说什么他还用想都能猜到，无非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要他快些反京，随带拿着他阿姐的命令再烦他一通……秦牧马上要上前线了，他做不到事不关己，更不想远远避至京城！

阿言点头应了，扶着展鸿躺下，又替他盖好薄被后，才尽职尽责地守在了门外，然而展鸿真正躺在床上后，他却忽然没了睡意，就是那种明明困得眼皮都要打架了，五官感觉却是异常清晰。

望着头顶上青色的缦帐，展鸿脑子里翻腾的全是秦牧的一言一行，记得在王家村有一次，他们不知又起了什么别扭，只记得自己让他走开，因为他又丢脸地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和秦牧一起的小半年他都哭过多少次了，简直比他前二十年加起来哭的次数都多，但是这小半年，也是他最快活的时候，就像做梦一样！

事实是那天秦牧替展鸿洗完澡时，擦到他那个畸形的左臂时，他没忍住捏了捏，然后他神奇地发现那奇怪的小东西居然知道躲，他脑子抽就问了出来，“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展鸿一向忌讳自己的残疾，他们就像约好了一般，双双默契地闭口不提他身上的这些事儿，所以秦牧话一出口他就后悔，心觉展鸿要发脾气，不想他只是僵了片刻，就闭着眼缓缓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我上辈子恶事做多了，这辈子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活着赎罪吧！”

秦牧心口一窒，恨不得抽自己一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在他试图安慰展鸿的时候，他又浅浅笑了起来，只是那双桃花眼中满是悲伤，“秦牧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生辰……但我从出生到现在一次都没过过，知道为什么吗？”

秦牧瞪大了眼睛，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搂着展鸿想将人狠狠揉进怀里，他想叫他别再说了，可耳边却是一句满溢着悲伤的“因为我害死了阿娘”！

太小的时候展鸿不记得，只是从他记事起每到自己生辰时，他都会看见阿爹一个个默默喝酒，他问过阿姐，阿姐只是摸着他的头不说话，倒是阿兄一句带着怨怒的“你出生的那天，阿娘死了”让他明白了一切！

秦牧心疼极了，顾不上展鸿湿发会浸湿衣服，他搂着展鸿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肩上是一阵能灼穿人肌肤的热烫，他知道展鸿哭了，“不怪你，不怪你，你阿娘拼命生下你，不是让你内疚自责的，她爱着你，若她活着，她绝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儿为自己流泪。展鸿别哭，你很好，真的！”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展鸿藏了多年的心伤，一朝剜去了烂肉，秦牧肩上的热意很快就停了，他又搂着人抚了抚他的后背，这是他们俩之间很少出现的温存动作。

没一会儿，展鸿就不自在了，他一手用力把自己从秦牧身上支起，秦牧垂眸看了他一眼，只见展鸿眼尾含泪，仿似被雨水催残过的艳丽桃花，他心口狂跳一记！

展鸿望着上首目光灼灼的秦牧，心口木木扎扎的痛似被抚平了些，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再开口时便更显得色厉内荏了，“谁说我哭了，你还敢看，走开！”

秦牧蓦地一笑，他要真走了，这娇气的小郎君还不更得偷偷哭，“想让我走去哪儿？今晚我陪你，不准说不！”说着，他快步取来布巾，替展鸿擦起湿发。

可惜，也不知是不是他手太笨，总也掌握不好力道，展鸿被他连连扯痛头皮，但这一次展鸿却奇异地温顺，每每也只是皱了下眉，默默忍了。

秦牧道:“我笨手笨脚的，把你都扯疼了也不吱声，你还是自己来吧……”话音一落他便觉自己失言，展鸿身子残缺至此，他旁观许久，发现他的衣行住行皆赖阿言紫苏，便是擦头发这一简单的动作他也做不来。

谁知展鸿看了他一眼，唇边微微挑出一点笑，当年他离了官学后，过了段颓靡的日子，被阿父痛骂一通后又开始和自己较劲，秦牧还真是小看他了，他接了布巾，略一偏头，湿嗒嗒的发垂了满身，冰冰凉的很不舒服，可这是他尝试了许多次的动作。

残臂微微抬高了，牢牢夹住布巾的一角，右手顺着发顶一路揉搓着，露出右侧莹润如玉的耳垂，秦牧看得心动那发间清爽的皂荚味更似化成了小钩，轻松勾住了他的魂，秦牧几不可察地咽了口唾液。

只是多年未练，动作难免有些生疏，略显粗糙的布巾时不时从那一小截残臂下滑脱，他索性只用一只右手胡乱地搓揉了两下，他皱了眉抱怨般地开了口，“唉，身边以后要是没个人，这点活儿我都做不了了！”

右腕忽然被人狠狠攥住了，手腕那一圈的皮肤像要被火烫着了一般，展鸿猛地抬了头，视线在空中与秦牧狠狠一撞，“嗞——”地一声，有什么在他们之间炸开了！

很好奇，这帖子到底有没有人看更多更少都一样没什么人回复，想就这么删帖吧，又觉得文样不太好，总之心累

第二十一章

秦牧挑唇微微一笑，“要吗？”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展鸿只觉手腕一疼，下一刻自己半边身子都凌空了，这种没着没落的姿势，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会生气，但此时却是不同！

秦牧的衣袖在替他洗澡时就湿透，这样单手托人的动作，让他小臂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修长有力，展鸿只看了一眼就呆了，张了几次嘴才艰涩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可话一出口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咱们…昨晚不是才…那个过吗？！”

展鸿要被自己蠢哭了，当下又羞又窘，谁知这当口又听见一声闷笑，脸是再也挂不住了，狠狠挣了一下手腕，“不行，我今天累了，要休息！”

秦牧轻啧了一声，俯身将人整个抱起，“要睡觉等会一起……”说着强行抬了展鸿的下巴，凑到那双粉嫩嫩的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这么小气？昨天把你伺候的那么舒服，今晚你就这么对我，嗯？”

展鸿要不是给他亲得身子发软，早一巴掌糊过去了，什么叫把他伺候的很舒服，当他半身瘫痪，他就不知道昨晚真正爽到的是谁？！

展鸿狠狠甩了个凶狠的眼神过去，“皇上要是凭脸皮点状元，估计非你莫属了！”

秦牧闻言大笑，然笑完的那一刻，他眉眼间的神情倏而柔软，他真是爱极了展鸿这眼神，漂亮骄傲的如同小豹一般，“皇上点的状元有什么好稀罕，我在乎的唯你一人，说，爱不爱我？！”

展鸿这哪儿说的出来，他的脸蓦地胀红了，攀在秦牧颈上的右臂一紧，连带着左边那条畸形的残臂都不自觉地外张着，说好的发乎情，止乎理呢？

下一刻，展鸿就熬不住了，胸前本就有些胀痛的小物，被秦牧有技巧地一阵揉弄，几个喘息间，展鸿的后颈就覆了层透亮的细汗，心里只想把这挑火的王八蛋大卸八块，可事实上，他只能张着嘴时不时呻吟一声。

他们已经有过那么些次快乐的经历了，秦牧早就对展鸿身体了如指掌，沿着他最敏感的感知线划拉一下，怀中人就是一抖，“还说不想要，还是为夫了解你吧！”

王八蛋！

展鸿右手忍不住用力，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生生在秦牧身上留下一道印迹，“唔…不要了，停下，快停下……呃嗯……爱你，我爱你！”

手上的动作不停，在吻过展鸿眼角渗出的泪水后，秦牧才不紧不怕地道:“大点声儿，展鸿爱谁？”

“展鸿爱秦牧……”

听见这带着颤儿的一声低吼，秦牧这才满意，可手上动作刚停他就长嘶了一声，啧，展鸿这是爱上了咬他，两手稳稳地搂着人一动不动，总算等展鸿消气撒嘴了，他才心有戚戚地伸手一摸，乖乖，又流血了！

“哎别说，宝贝儿你这牙口真不错，我琢磨着这都得是咬我练出来的吧，本来还想着让你给我……”秦牧声音低了下去，在展鸿耳畔轻轻甩了两字，欣赏般地看着怀中人愈来愈红的耳垂，良久他才把后面地话说出来，“看你现在这一口小尖牙的，我那儿就一疼，所以为了咱以后的性福，还是让为夫伺候你吧！”

展鸿本来还觉得自己下口重了，一听这话真恨不得再上去补一口，“无耻，下流！”

秦牧也不恼，只微微笑了一记，又把人给抱到了床栏上，“念书念得那么好，文章写得那么棒，怎么评价个闺房乐事这么不贴切，为夫一会儿让你切身感受一下！”

展鸿在这种四周都靠不着的地方，左摇右晃地十分不安，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在秦牧面前跌个狗啃泥，他都要急哭了，秦牧这王八蛋居然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又是上身又是一个晃动，可他左手缺失，根本没法儿阻止这向左歪倒的趋势，大夏天的，床上却被秦牧铺了厚厚一层褥子，倒下的刹那展鸿虽然不疼，他却觉得自己的脸皮在隐隐抽痛！

这种将自己的无力，毫无保留地，无遮无拦地暴露在爱人面前，展鸿觉得难堪极了，伏在床上，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撑起自己，可一切都只是徒劳……秦牧怎么能这样对他？！

这种戏弄，且旁观一样的态度，让展鸿崩溃！

上首又传来熟悉的味道，展鸿却再难有兴奋的感觉，他恨不得将自己藏在一个洞里，让谁有看不见他，然而秦牧温柔的抚摸又来了，他再也撑不住了，眼泪似冲破堤坝的洪流，瞬间在褥子上洇湿一片，“走开，我不用你管！你刚才不是看的挺开心吗，现在过来干嘛，你走开！”

好吧，秦牧承认自己刚才犯浑了，但他只是想看一看展鸿向自己求助的委屈样，想想自己这想法也是诡异……但他决不是想惹展鸿伤心的！

“宝贝儿别哭，我真没要看你笑话的意思，我爱你还来不及呢，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把你护得好好的，再不让你跌停难受了！”

说着，秦牧不由分说地将人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跟哄小孩儿似的，划拉着展鸿的背，感受到肩膀处越来越湿的那一处，他的心就像让人无情地刮了一刀似的，他揉着哄着，一遍遍地和展鸿道着歉，终于那一声声让人揪心的闷哭声停下了，秦牧忍不住大大松了一口气，正想着赶紧搂着人睡吧，毕竟夫妻没有隔夜的仇，明儿上午一觉醒来，展鸿说不定就忘了他犯的这次浑！

“咱们今晚还做不做了？”

颈边这句湿嗒嗒，黏乎乎的问，让他彻底没了主意，方才的种种念想全部落了空！

展鸿：好气哦，我老攻就知道欺负我，要不是我腿不好，早一脚踹了换人
秦牧拉着展鸿空瘪瘪的衣袖，大喊“老婆大人饶命，以后再也不敢了”！！

当然是要做了，秦牧用动作回答了他！

衣衫散落了一地，展鸿软乎乎的肚子在灯光下展露无疑，秦牧忍不住上手摸了一记，手感实在是好，接着他又一肩扛了展鸿细瘦的左腿，这个姿势可以让展鸿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动作。

展鸿身上体毛极少，就连那处就是稀稀拉拉的几小根，为此展鸿还别扭过一阵，总觉得自己一点男人样都没有，看他懊恼成那样，秦牧当然没敢说自己其实爱极了，他这身摸上去滑溜溜软嫩嫩的皮肉，要不然当晚就能让展鸿拔光身上的毛！

秦牧托着他的膝弯，又将他的小细腿压至胸前，带着薄茧的右手，从他的脚趾开始揉起。因为自小有人照顾，所以展鸿双足变形得不是太严重，只是五只细细软软的脚趾微微有些内扣，形状也较寻常男子小一些。

秦牧捋了展鸿的脚底一把，然后他手一经离开，那五只小巧可爱的脚趾头又蜷作了一团，看上去有些可怜，不过秦牧没再把功夫花在这上头，他捏了展鸿细细的足腕，右手食指微微一勾，便擦着展鸿的足心打了个圈儿。

“宝贝儿，有感觉吗？”

展鸿方才看的眼睛都直了，他向来不爱看自己畸形的身体，平时穿衣服也是能遮多少遮多少，只是他们现在做着那等事，他也不好再穿着衣服……然而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出秦牧会捏着他的废足，挠他的脚心。

可事实证明，瘫子就是瘫子，他如果不是看到秦牧挠他的脚心，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不想开口说扫兴的话，可迎着秦牧黑到发亮的双眸，他终是从牙缝里吐出一句，“没有！”

他以为他会在秦牧脸上看到失望，然而除了温柔的笑，他没么也没看到，下一刻，他听见展鸿蛊惑般地开了口，“嘘——别这么武断，用心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