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得多，林深立刻下令抓捕李二，穆默川也自然无罪释放，待到李二归案，三曹对峙走一遭就彻底完结此事了。至于他在公堂上的不实和“借”走张大勇家菜刀一事，也暂时都被陆怀安压下，不了了之。但是陆怀安确实注意上了这个气度不凡但行事诡异的所谓书生。

晌午之前诸位就回到了寻城，林深立刻将众人拉来聚风楼，总算完成了他准备已久的接风宴。

“诸位请落座。今日承蒙诸位大人和穆兄赏光移驾聚风楼，一为二位大人接风好略尽地主之谊，二是为庆祝穆兄洗脱冤屈……”林深殷勤地招呼着众人落座，秦铭朗自然的立侍陆怀安身后，林深见了，愣了一愣，想说什么却没张口。

陆怀安自然将一切看在眼里，低声唤道：“铭朗，一起坐。”没等秦铭朗有所回应，又接了一句：“殷鉴不远。”

秦铭朗听罢，点头落座，面色如常但耳根微红，挨着凳子那一瞬还不经意皱了眉。旁的人根本不曾注意到这些细节，但一直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穆默川将众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中。

“此次全仗陆大人明察秋毫，断案如神，这件案子才能如此迅速告破。像大人这般爱民如子，勤勉奉公的好官实在令下官对您万分敬仰，来，下官再敬二位大人一杯……”林深那恭维人的套话不断往外抛，那斟满的酒杯不断抬举，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直惹得陆怀安和秦铭朗心生厌烦，可表面上还要应承着。这林深伤得应该不算轻，就敢这么上酒场，陆怀安半是厌恶半是感叹，也是，朝里掌权的竟是些混账，下头的官员不易啊。

穆默川在被动接受林深一个不痛不痒的抱歉后就被晾在一边——若不是他与那陆刺史亲自过问的案子有关，怕是林深也不会屈尊请上一同。他倒也乐得这般，在一旁自饮自酌，吃得畅快。这份从容潇洒，倒羡煞了陆怀安。

酒过三巡，众人都喝得微醺，便也就放开了许多，不再那么拘谨。

“穆兄此次无端受此牢狱之灾，陆某亦有责任，敢问穆兄之后的行程如何，我也好吩咐下去，至少在凉州境内沿途照拂一二。”陆怀安说得客气，但意味深长。

穆默川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不假思索便道：“在下一介书生哪里敢蒙大人如此厚待？此次牢狱之灾想必是命中注定穆某怨不得人，还要多谢诸位大人替在下洗刷冤屈。至于行程，在下耽搁了几日，也该加紧赶路回家了。”

“径自回怀远？凉州虽不似江南景丽，但也有独一份的大漠风光，不再停留几日，四处逛逛？偌大的凉州，就没什么让穆兄你留恋的？”陆怀安似笑非笑道。

穆默川回道：“不了，此番归家本就赶急，已经耽误了些行程万不敢再延误，恐怕家中高堂忧心。”

陆怀安不待他说完便接道：“那也好，本官正巧也要回州府衙门，你我还可同路一段，也好有个照应。”

穆默川低头思忖，眼底闪过一道凌厉的光，随即抬头笑道：“与大人同行乃学生三生有幸。”

林深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不知道这穆默川是何德何能得了陆大人如此垂青，一时也插不上话，在一旁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奉命去查抄真正赃物的捕头前来通报，林深立刻拦住，训斥道：“没看到诸位大人都在？扰了大人们的雅兴我饶不了你。这等琐事你们自己处理。”

捕头也是见陆怀安插手这个案子，想趁机邀个功，没想到直接得了训斥，灰溜溜准备告退，没想到陆怀安却拦住了他，“等等，将赃物呈上来，容我过目。”

林深的态度立刻大转弯，赶忙招呼捕头将东西呈上，自己再亲自奉给陆怀安。

陆怀安没理会他们的琐碎，径直查看起赃物。只见那托盘里只是一些衣物，银钱，一些饰物和几片金叶子，便要吩咐林深差人连同李二骨灰一同送回原籍。

突然，那捕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大人，这封信也是赃物，只是……”

没等他话说完，林深一把抢过那封信奉给陆怀安，喝道：“你方才怎么不一起呈上来，难不成想私吞赃物？”

捕头委屈道：“这封信里的信纸上一个字也没有，亏的还封得严严实实……”

陆怀安眉头一皱，将信拿起，吩咐那捕头退下，看了穆默川一眼，没说话。穆默川也是个识趣的，站起转身去研究墙壁上的字画。不消吩咐，秦铭朗默契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吩咐林深道：“去找店家要只笔来。”

林深马上出了雅间拿取了毛笔回来，奉给陆怀安。陆怀安拿笔蘸了瓷瓶中的液体，涂在那张空白的信纸上，慢慢竟有字迹浮现其上，而那字迹的内容，让陆怀安，秦铭朗和凑过来看热闹的林深不禁变了颜色。

二月河也去世了。今年真是。。。

零八年就是一个特殊的年份，一八年又是。
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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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张以隐形药水写就的信函，竟赫然是当朝宰相王忠国与西戎国师的来往书信。

“大人，那奸相在朝中一手遮天贪墨弄权还不够吗？竟为了万两黄金就出卖本国边关将士去帮他西戎国师篡位谋逆！这……简直无耻！”秦铭朗拍桌怒道，神情气愤至极，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

“铭朗，休得胡言。”陆怀安赶忙斥道，眼睛瞥向林深，却发现林深竟有些出神。

秦铭朗发觉失言，立马住嘴，低头退下。陆怀安又转向穆默川，眼含威胁之意，“方才铭朗所言皆为朝廷机密，在查察清楚之前，谁都不可妄下定论，更不可随意声张泄露，否则……”

穆默川眸光一闪，马上躬身答道：“在下明白。在下今日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多谢林大人款待，在下告辞。”说罢转身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站住。”陆怀安的声音从背后冷冷传来。

穆默川站定，缓缓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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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默川站定，缓缓握紧了拳，“陆大人可还有吩咐？”

陆怀安拱手笑道：“哈哈，穆兄说笑了，陆某哪里有什么吩咐，不过是与穆兄一见如故，想请穆兄同行，至少在离开凉州境内之前，让陆某随行一尽地主之谊。”这分明是想将那穆默川带在身边监视以防消息走露。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穆默川躬身一礼，谁也没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安排好穆默川，陆怀安转向林深，正色道：“林大人，此事的严重性想必不必我多言。林大人最好能安分守己，三缄其口，若是此事透露出半分风声，本官定不饶你。”

林深缓缓抬头望着陆怀安，神情有些怪异，但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是，下官一定，安分守己。”

秦铭朗杵在墙角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可陆怀安没有半点要理他的意思，只是阴着脸盯着摇曳的烛火沉思。

秦铭朗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道：“大人，铭朗鲁莽了，请大人责罚。”

陆怀安一回神，一怔愣，瞟一眼铜漏才发觉时间已晚。

“王忠国蒙蔽圣听，已把朝廷上下搞得乌烟瘴气，若不是朝中还有些忠志之士前赴后继拼死抵抗谏言怕是……如今他为一己之私帮那西戎国师谋逆，不止是卖国行径，更是会让我大楚腹背受敌啊。”陆怀安像是没听到方才秦铭朗的话，径自叹道。

秦铭朗有些不解，疑惑道：“腹背受敌？怎至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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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铭朗有些不解，疑惑道：“腹背受敌？怎至于如此？”

“现任西戎国君虽是年少，但却颇具仁风，也与我大楚交好。那西戎国师扎合狼子野心，他的目的绝不只是篡夺西戎王位，再者说，他凭什么篡位——若不是有西戎朝中那些主战派一直不满与我大楚的交好，又怎会给他可乘之机，扎合无非是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秦铭朗恍然大悟，接道：“到那时，扎合他就算是想安分做他的国君也会被裹挟进战事，西戎定会对大楚开战。可您说腹背受敌？”

“北境那边，我朝嫁去的安雅公主已去世多年，老穆然可汗也已老迈，大权旁落于太师右图之手。公主所生的两位王子备受打压皆源于右图想让自己的外孙继承王位，但毕竟他的女儿只是侧王妃，名不顺言不正。可一旦我大楚与西戎开战，右图也必定趁机挑起战端。”

秦铭朗接过话道：“哦，到时两国交战，那安雅公主所出的王子必然失去继位机会，我朝与北境好不容易维持几十年的和平就此破裂，我大楚也将腹背受敌。”

陆怀安点点头道：“这些年有长进。”

秦铭朗嘴角一勾，赶忙欠身道：“大人谬赞，卑职不敢当。”

“你是不敢当！这件事干系如此重大，你竟能大意到当着无关之人的面轻易言出！跟我三年依旧如此鲁莽，你如何敢当长进二字。”陆怀安突然正色斥道。

惊得秦铭朗一怔，方才想起自己还是待罪之身，复又垂眸拱手道：“卑职有罪，请大人重责。”

陆怀安叹道：“重责倒不必，但也不能轻纵，去撑在案上。”

秦铭朗脸一下子通红，但又不得不照做，就义般往桌案上一撑，咬牙道：“请大人责罚。”

“我知道你心怀公义侠肝义胆，见此卖国行径自然气愤难当，可你不该如此莽撞。只十下，小惩大诫。”陆怀安说着，拿起桌上镇纸，走至秦铭朗身后，抬手砸下。

镇纸是上好黑檀木所制，甚是沉重。兜着风砸在秦铭朗身后，自是不好受，秦铭朗自知有错，咬牙受着。

可三下过后，突然停了下来，秦铭朗正纳闷，突听得陆怀安幽幽道：“去衣。”

秦铭朗吓得当即起身，竟想逃走，却被陆怀安喝住：“站住，胆子大了，敢逃责了？”

秦铭朗顿时僵住，不敢再动，只怯怯地望向陆怀安，轻轻唤句：“大人。”

见他这副模样，陆怀安温言解释道：“我没有辱你的意思，只是怕我手下无轻重，打坏了你，毕竟一会儿我还有事吩咐你做。”

秦铭朗忙道：“卑职皮糙肉厚，您尽管责罚，卑职受得住，定不会耽误公干。”

陆怀安有些无奈道：“非要我承认心疼你？”

秦铭朗听不得这话，心中一酸，涨红着脸，但还是依言伸手颤颤巍巍解了腰带，褪下了裤子，俯在桌案上，将头埋在臂弯中，闷声道：“请大人……快些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