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居然由着他俩带着未足一岁的肖长泽，去了潭安。
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潭安，一个刚刚渡劫完毕的草妖踏出了自己的屋舍。
她的眉目中带着戾气，双眸成了骇人的赤褐色。似乎是渡劫失了心神，走火入魔。
渡劫前，她在阴暗潮湿的下房中呆了将近两年，浑元亏损，天元又传给了齐山不少。纵然能够顺利抗住天雷，但却终究没能战胜心魔。
如今，她已经金元期大圆满，在族人之中，无人再可与她比肩。哪怕是自己天资聪颖的温顺的妹妹，也不能与她抗衡。
她攥着这些年来齐山给自己写的书信，脸上是阴狠的表情。
她是潭安可以只手遮天的妖物，如今的她，再不会允许有人做出伤害自己儿子，伤害自己爱人的事情了。
齐山不能忍下心去做的，就由她自己来做。

【前尘】（完）
终于，二位仙人已经倒了下去，死之前居然还要紧紧拉着手。
几乎是毫发未伤的楚于洋抹掉溅到自己面颊上的血痕，冷眼看着他们二人的尸体，然后走进他们所住的客栈的内室。
那里面的小床上他们的孩子。
是个襁褓里的小女孩。
楚于洋伸手便要去掐死那个脆弱得像小鸟一样的婴儿。
她像是被自己吓到了，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啼哭。
楚于洋一愣。她已经许久未曾听见婴儿的啼哭了，这声音让她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自己在启岳的记忆。她居然有些犹豫起来。
如今肖立辰和林清荷已死，无论怎么说，启岳门派最终也会落入齐山手中，那这女孩儿……
仿佛是心底仅有的理智再次苏醒，楚于洋慌忙退了出去。
她处理掉两个仙人的尸体，让自己的妹妹来这里抱走这个孩子，以后寻个机会交给齐山。
楚于溢有些迷茫地抱起怀里的婴儿，她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漂亮女人，居然发出了一阵笑声。
楚于溢不知道这孩子是谁，那时也不知道接过她的男子便是启岳门派的师尊齐山。她后来受齐山有意无意提醒，带着族人逃离了怨气丛生的潭安安顿在北山，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趁着理智还在，楚于洋写信给齐山。
“我们族人是断不可杀生的，也不可执利剑。我拿着你师妹的剑，刺死了他们。”
“我本来想要隐瞒，确实，我有能力去隐瞒。但是，我已经感到有什么反噬的力量从我身体里涌出来，身体中似乎产生了好些怨气，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天，我总觉得镜子中的我变得有些陌生，我做出的一些事情——不仅是杀掉你们门派仙人的事情，其他很多……我拼尽全力才能找回一些理智。”
“……此事一出，必定要传到你们门派，让你师尊知道。”
“若到那时，顿洵远过来要我偿命，我又如此状态，很难说最后的场面会是什么样子。”
“齐山，必须由你来杀了我。”
师尊终于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被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包裹着，一时之间不能理清头绪，也看不出这件事与齐山的关系。
但正如楚于洋所说，迟早他要发现的。
齐山烧掉了几年来他与楚于洋所有的通信，跪在师尊面前哭着将墨川双手执起说到：
“弟子……定会去取了那妖物性命！”
他落泪不止是为了师弟师妹，更是为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此举若成，他必能接管启岳门派。而齐江，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了。
顿洵远点点头，那副看起来比齐山还要年轻得多的面庞上，是悲痛过度的迷茫。他并不知道在潭安那只暴戾的草妖与齐山的关系。
潭安，下马，镜音镇。
他看着坐在屋内，对她微笑的女人，手中执着的剑便不住地颤抖。
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们两人的容颜却丝毫未变。只是再相遇时，心境已经大不似当初了。
“于洋……”他唤到，声音沙哑。
前来一路上下好的决心，在这见到她的一瞬间似乎都化为泡影。
那个女子也淌下了泪水，但仍旧笑着。她仍旧美丽，眼睛却红得可怕，这是为什么？齐山有些惊愕。
她轻轻走上前来，一股浓郁的青草香便包裹了齐山。
他们抱在一起。然后，齐山便感到自己手中的墨川被人一扯。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齐山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歇斯底里地惊叫。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如此失态了。墨川沾了太多人的血，可这是……
他看到跪倒在地上、血汩汩流出的楚于洋向他抬起手，她都表情如此平和，让齐山觉得她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伤。
齐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像楚于洋这样的妖物，单是被刺了一剑，是不会伤到性命的？
这么想着，他忙跪在楚于洋身边，将她搀扶到自己怀里，心中莫名燃起一丝希望。
“你现在必须专心听我说。”果然，楚于洋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虚弱。
“这件事情不用你邀功，你们门派的师尊对你的偏见也会消除的。你杀死了一只金元期大圆满的妖物，这绝对是了不起的建树，功过必然可以相抵。”
“有多少仙人这辈子有本事能杀死我这样的妖呢？”
楚于洋露出了一个笑容，她伸出手擦去齐山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
“所以，若是等你以后掌管了启岳门派，就放心大胆地做你的仙尊。心中莫要有愧疚，你有这个资格，有这个能力。”
“我已经将我身体中的天元尽数转移出来，化作丹药，你把它带回去。这至少能够帮助江儿个十余年，但切记不可多服用，一年一丸，不然他会受不住这天元的力量。若是有新鲜的还灵草来补给天元，便尽量不要用这个了。”她从怀里掏出两只小瓶子，塞到了齐山手里。
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凄凉，“我绝对没有后悔过遇见你。我只是后悔我与你不同，我终究是一只妖物，而不是仙人。和我在一起给你添了些污点……”
“不，我绝对没有因为你是妖就影响过我对你的感情。你也知道，第一次遇见我，你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心中一直也清楚。”齐山快速地回答，他的手将楚于洋的肩膀抓得的死死的。
“总之，你现在不要多说话，我抱你出去，找个郎中。”齐山似乎是没有

听到楚于洋之前说了什么，或许是他装作没有听到。大不了，他和楚于洋带着江儿隐居起来，也算圆满。
楚于洋轻轻笑出了声，她指着自己腹部的墨川，“这剑，拔得出来吗？”
齐山皱起眉头，“剑刺的不深。若寻找个好郎中上了药再缓缓抽出，应该可以的。只是现在不要乱碰，你的血刚刚止住了一点。”
“因为我方才是故意的呀。”
楚于洋坐直身子，快速地在齐山唇上印上一吻，同时，右手握着墨川的剑柄，重重捅了下去。
“刚刚没舍得使劲刺下去，我怕疼……生江儿的时候就……我不想和你说话时那么疼……”
她最后朝齐山笑了，乌黑的血从她嘴中涌了出来，压住了她最后想要说出口的话。
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她褐红色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倒映着那个她再也看不见的人。
接管启岳门派，成为第二派掌门人，招纳新的弟子。
顿洵远彻底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齐山最后一次见他，他似乎又年轻了一些，或者说，他看起来已经要比齐江还要小了。
“这里你来打理，我能放心。”他只留给了齐山这么一句话。齐山知道，他要去找那个，当年在平城轻蔑地看着自己的叶琛南。
门派里的的弟子换了一批，启岳仍旧注重剑术，可是，门派的师尊却不再舞剑了。
那剑上沾满了同门弟子的鲜血。
那剑杀死了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

【520小甜饼】（这个是在红袖上当时发的✓）
难得空闲的一天。
肖长泽悄悄地走到楚于溢身后，忽然一把抱住了她。
前面身着一袭青衣，正执着一把大木勺搅动糖浆的女子一惊，回过头用自己沾满了面粉的手扑了女孩儿一个大花脸。
“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找你，你就这样对我呀！”肖长泽慌忙往后退，用手拍着自己白花花的脸。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有个小厨房的？”
“这叫，合理把握我娘子的动向嘛。”肖长泽笑嘻嘻地对她说，“小树妖告诉我的。”
“嗯，好香。”肖长泽伸长了脖子，探到一只正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的大锅前问道，“于溢，你在煮什么呀？”
她没有回答，反而拿起勺子盛了一点点，用手扇了扇送到肖长泽鼻子前面，“闻闻看？”
“冰糖和……红豆？”肖长泽试探性的达到，后者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这丫头还不算是完全的五谷不分嘛。”
“都成这幅模样了，我怎么能看出来里面煮的是什么？红豆早就煮得开花融化了。还不是我鼻子尖。”少女指着那锅糖浆抗议道。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于溢，这点心什么时候做好呀？”
楚于溢笑笑，捏了一小把面粉在碗中用水冲开，“饿了？”
“还没有，是馋了。”她似乎是发现自己在这儿除了傻站着也没有事做，又厚着脸皮三两步迈上前去，还抱住了楚于溢。
“我这会儿步骤正关键呢，你可不要捣乱啊。”这次，楚于溢没有回头，因为她一手端着小碗，另一手拿着木勺，正小心地把那碗粉面粉糊倒入煮开的糖浆里。
肖长泽从她背后探出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在她的搅动下，一锅本浓稠的深褐色的糖浆颜色变淡，香气却更浓烈了。
她忽然觉得楚于溢煮的这锅红豆糕，自己好像什么时候吃过。
是了，那时候她，楚于溢和陆子丘在北山对面的镇子里闲逛，楚于溢就给自己和陆姑娘买了这样的红豆糕吃。
楚于溢抓了一把一旁放着的煮开了的红豆花，撒进了锅里。
“于溢，你实话实说，之前三年我都没有来找你，你生不生我的气呀？”
肖长泽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于溢搅动锅子的手微微一顿。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她无奈地扭过头，望着肖长泽。
“我可没见过谁比你更通情理了。”少女撅起嘴巴，“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越来越觉得自己还挺过分的。”
楚于溢摇摇头，她又转过去搅动锅子了，肖长泽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单听声音，她不像是有了什么小情绪。
“本来，仙人与妖物之间隔的鸿沟，我从一开始

没打算不去正视。只不过，出于某些原因我很多时候是忘了，而并非刻意隐藏。”
“见到你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是个女孩子，而我也是位女子。我没有想到什么仙人，妖物之类的。”
“明明是我刻意骗你在先，又谈何我生你气一说呢。”
肖长泽没想到楚于溢会这样回答自己，可是她又不愿多说，自己三年之间的疏离，是把她当成了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而非仅仅是一只妖物那么简单。
见肖长泽没有回应，楚于溢以为自己说的还不够有可信度，她接着说，
“小丫头，你可别忘了那三年里我正是要闭关修炼来渡天劫的。在渡劫之前，你也有一段时间日日来找我。说实话，那时你确实对我修行有些影响。”楚于溢语气中带了笑意，肖长泽恼火地在背后轻轻掐了她的腰一把。
“你找我又都是在晚上，天雷也是那时候降下来的。伤了我不当紧，可是若连带着你也伤着了，那可怎么办？”
“天劫什么时候都可以渡，我的小丫头，可只有一个呀。”
肖长泽一听这话，面颊通红。好在，楚于溢现在看不到她的脸。
“所以，我非但不因为你不来找我而生你气，反而倒是挺庆幸。总之，这样倒是最能保护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肖长泽调整好表情。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用手敲着桌子说，“还没有好啊，我等了好久了。”
楚于溢将锅中稠糊糊的红豆糕倒在木制的模具中，小心地端到了肖长泽面前，“你现在先不要动，这个刚刚出锅，特别烫。”
“唔。”肖长泽想了想，微微张开嘴巴，眼睛朝楚于溢眨了眨。
楚于溢叹了口气，但满脸都是笑，执起筷子夹起一只刚刚凝固成型的软踏踏的糕点，吹了吹，给对面的小姑娘送过去。
“呼，好热！”肖长泽含糊不清地嚷到，“但是好好吃！”
“慢点，慢点，没有人跟你抢，这一大盒都是你的。”楚于溢掏出帕子，伸手过去擦了擦肖长泽的嘴角。
“啊？你不吃啊？”肖长泽用筷子夹起一只点心，一听这话问道。
“都是做给你的。”楚于溢的眼睛笑成了好看的月牙，“看着你这只小馋猫吃的这么香，我心里也高兴啊。”
“这样我也太不够意思了。”肖长泽过来坐到楚于溢身侧，替她夹起一只红豆糕，吹了吹，“应该不算太热了，你也尝尝。”
一旁的大树边，陆子丘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二人，怎么着也没法去打扰。
“楚于溢这女人，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她有些好笑地想，拎着篮子转身离开了。
她的篮子里放着一只小黑瓶，那里是一颗等着她检查的天元丹。

“我……揭盖头咯？”肖长泽伸出手，试探性地问。
“我们一起吧。”
“好。”
肖长泽轻轻将楚于溢的头纱掀起，自己头上的红纱也被她拿掉，二人面对着面，有些发愣。
“画成这样，会不会很奇怪？”肖长泽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楚于溢呆呆地看着眼前黛眉轻染，朱唇微点的女孩，好久才说，“很好看。你平时也好，现在也好，都特别好看。”
肖长泽笑了，“你眼角贴了金花钿。是谁弄的？”
楚于溢有些慌乱，“啊，陆子丘问我要不要也贴上一点，我看着挺好看，便……”
肖长泽伸手抚上她的面颊，“这花钿弄得我都有些分神了。”
看着对面少女眼波微转的神情，楚于溢大约懂了她的意思。被扫上了淡淡胭脂的双加霞色愈发加深了。
“咳咳。”对面的车彦实在控制不住，咳嗽了一下，二人立刻分开，他看着肖长泽恼火的目光，笑着说，“我和这位赵兄垂涎这盘烤鸭好久了，二位姑娘可否准许我们先动筷了呢？”
楚于溢带着歉意笑道，“让你们见笑了，快吃吧，今天都算是我的。”
赵印瞳端起酒杯，对楚于溢说，“之前我曾经在北山冲撞过楚姑娘，实在是抱歉。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师妹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楚于溢也端起酒杯，“之前是有误会。赵仙长平日在门派里也对长泽颇为照顾，后来长泽驻颜一劫，也是多亏了仙长你前来通知我。是我该敬你的。”
然而，肖长泽却眼疾手快地夺下她手中的杯子，“楚于溢你不能喝酒的。”她一饮而尽，倒过来晃了晃空杯，“师兄，我替她喝了。”
“我尝一点点应该没事吧……”楚于溢小声嘟囔到。
肖长泽闻言勾起唇角，“一点点是可以的。”在楚于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忽然上前，把嘴唇贴在楚于溢的唇上。
“！”
“尝到了没有？说好了就一点点。”片刻之后，肖长泽起身，笑着问道。
对面的女子面颊已经通红，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到最后还是憋了回去，一脸受气的样子。
太可爱了，肖长在心中暗自窃笑。
对面的二人无奈地对视一眼。
“这样，我们去看看邻桌上有什么好吃的菜。”
肖长泽快速地同意了，她用手戳了戳楚于溢的脸，“唉，于溢，他们走啦。”
“……不要理我！”

“师兄，你看什么呢？”坐在旁边的龙延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陆子丘，脸色黑了下来，“师兄你别盯着人家看了，小心一会儿师姐过来打你。”
“你还没喝醉，怎么开始胡言乱语的？”齐江笑了，他转过头，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龙延的脸上，一双修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我就这样只看着你好不好？”
龙延立马将目光别开，“好好好，总之，师兄你注意些便是了。”
齐江瞥到自家师弟通红的耳尖，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他们这几个人吃吃喝喝了一个多时辰。齐江他们都不大胜酒力，而陈音已经是烂醉了。
“大家都回去吧。”齐江架着昏昏沉沉的龙延，对大家说道。
陆子丘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一直说胡话的陈音弄到屋子里。她把门关好，把陈音的鞋子脱下来，让她乖乖躺在床上。
今天陈音在外面买醉实在是太明显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陆子丘想着心中不免有些恼火，她朝着已经烂醉的陈音身上狠狠拍了一把。
“疼！”喝醉了的陈音索性耍起了酒疯，她腾地坐起来，嘟起嘴扑过去双手抓住了陆子丘的脸，看着看着，她的嘴角就撇了下来。
“呜！你还没我师妹一半好看！”
陆子就闭着眼深呼吸，竭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自己现在不能和她吵架，她是喝醉了。
可是，酒后才吐真言不是吗？
“我们妖物，”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语调尽力平稳，也不管陈音是否真的听得明白，自顾自地说，“在过了化形初期之后才能化为人形。之后的修炼不仅能够增长修为，也会改变容貌。我才刚刚化形，模样会随着日后的修炼稍加修饰的。楚于溢已经到金元期大圆满，她的绝色容颜，我这样的小妖是如何也比不了的。”
陆子丘刻意没有提起肖长泽。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是仙人，一个是妖物，怎么说也没有什么可比之处。仙人的相貌是父母给的。而像他们这样的妖物便玄乎了，除了自己努力修炼，也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自己容颜的办法。
陈音像是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我讨厌那个楚于溢！仗着自己好看就勾搭走了我的小师妹！明明……我才是陪着肖长泽的长大的那个人。”
这件事情之前陈音不是没有给自己说过。陆子丘再傻也可以看出她对肖长泽的感情。然而，在今天的这样日子里，陆子丘没有想到陈音居然还是这个样子。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肖长泽。
“你说，楚于溢那个人，整天对旁人都是那样温柔的吗？肖长泽也喜欢这样的？”
“我是不是平时太凶了？”

陆子丘揉揉眉头，她的脾气也逐渐上来了，她并不想听陈音在今天晚上一直嚷嚷肖长泽的事情。
“把外衣脱了就赶紧睡觉。”她的声音冷下来。
陈音虽然大醉，但却挺容易地听出了女子态度的转变，她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陈音一声不吭地退回到床的那一头，抱着蜷曲的双腿看着她。
陆子丘第一次见到陈音这样。平日里的她，总有一种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今夜喝醉了酒，倒也挺可爱的嘛。
怒气消了不少，陆子丘接着说道，“你刚刚说，楚于溢是否对旁人都如此温柔。其实不止是她，包括我在内，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温柔到底、纯洁善良的小白兔呢？有的，只不过是在自己最爱人的面前的无私罢了。”
陆子丘也脱去了鞋子，跪坐在陈音身前。她看着喝的迷迷糊糊、画着新娘子精致红妆的陈音，叹了口气，“总之过了今天你就收收心吧，以后可只有我陪着你了。”
陈音愣愣地看着她，然后把头埋在陆子丘的肩上。
陆子丘感觉肩头忽然一沉，陈音居然就这样沉沉睡过去了。她无奈地摇摇头头，把陈音轻轻放回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在榻边看着她熟睡的面庞。
她知道自己也许永远也无法替代肖长泽在陈音心中的位置。然而，她相信自己绝非是一厢情愿。
终于，她垂下头，在陈音的额前印上一吻。
陈音，我会等你的。

“后来似乎是隔壁平城有一个少年仙师路过此地，帮了他们一把。”
陈音师姐还在信中专门竭力强调自己本人还是出了大力气的，肖长泽暗暗想到。
这她也相信，毕竟师姐常年在潭安这地方摸爬滚打，已经摔打成了一个剑法超群的仙人。自己若不加紧修炼，实力怕是也要被远远甩在后面了。
不过，不知为何，传出来的版本是启岳门派的弟子陈音，陈宇二人斩除了在潭安为祸多年的金元期水妖毕无天，除了师姐的信，传言中只字未提那个神秘的少年。
“毕无天一死，陈音陈宇算是出了大名了。似乎还有好些人说，启岳门派也许从此就要在北方名声大震，与当年的平城金华派一般威风了。毕竟短短三十年间，就有三名年轻的弟子斩除了两位金元期的妖物。”
肖长泽自顾自地说着，忽然发现旁边的楚于溢面色铁青。她慌忙止住话头，有些紧张地瞧瞧陆子丘。
“长泽，我……”她抬起头，脸色还不是很好，但是对肖长泽竭力扯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既然你的师兄师姐近两日便要回来，你就在门派里好好准备吧。”
她大概就是委婉的表达了送客的意思。
肖长泽懊悔不已，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溜了出来，却因为自己说错话惹得楚于溢不开心了。
可是，之前她也同楚于溢讲过陈音师姐在南方除妖的事情。虽然楚于溢自身也是草妖，可对作恶妖物的厌恶之情似乎要比仙人还要深。
这次是怎么了？
肖长泽站起身，拉了拉楚于溢的手便悻悻地离开了。她在丛林里慢慢悠悠的走着，不过一刻她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肖长泽满怀希望地转过头，却只看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姑娘朝她走过来。是陆子丘。
“楚于溢心情不好，就连我也不留了。”陆子丘不高兴地朝她讲到。
“我今天是说错话了。”肖长泽愧疚地低下头，“我方才讲到哪点惹到楚于溢不开心了？”
陆子丘蹙起眉头想了想，“具体的我也不大了解。但是，我知道潭安这个地方之前不是你想讲的那样，它之前是个宝地。而且，那里还是楚于溢的家乡。”
肖长泽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她才说，“我知道潭安之前如何，我在门派中也有所耳闻。只是我没有想到楚于溢之前也生活也在那里。”
她脑海中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又闪了出来，不过她摇摇头，将这种想法甩了出去。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楚于溢的为人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伤人杀生对楚于溢来说，几乎是想都不能想的事情。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你提到潭安时，她才会多想些其他的吧。不过，我很久之前就和你说过，楚于溢她也许有过

噫 忽然发现上一章名字打错了 是【归来】啧

“啊，我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肖长泽很自然地避开了二人的重点，歪过头问她的二位师兄。
“这……”齐江笑了。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和十年前是天差地别。
“怎么说呢？师妹小时候的样子，我只是隐隐记得更加温婉可爱一些，还爱扎两个小辫儿，说不准是陈音还是陈宇给你编的。也许是年纪小，总觉得师妹软软糯糯的。”龙延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他毕竟也没有长肖长泽几岁。
“那现在呢？”肖长泽听到师兄对自己的评价，忍不住笑了。
“现在啊，”龙延没有说下去，他看着眼前已经二十二岁的的亭亭玉立，清瘦挺拔的师妹，与齐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现在的师妹变得……英姿飒爽了呢。”龙延笑着说，躲开肖长泽的拳头，“哎呀，师妹还是很可爱很好看的！我说错什么了啊，师兄你评评理！”
三人打闹了一阵，停了下来，便又开始担心陈音陈宇那边的状况了。
好在，不过半个时辰之后，陈音陈宇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门外弟子中间。他们二人看不出有什么不悦，大约也没有与师尊闹出大的别扭吧。
陈宇虽然平时话很少，可他最了解自己姐姐的脾气，应该在此中也能周旋些许。
此时，门外弟子简直像迎接神仙下凡似的迎接这两位启岳门派外出十二年才归来的门内弟子。
在他们心中，陈音成语二人在潭安斩杀金元期的妖物，这派头跟师尊已经不相上下了。
十几年前，门外便有胆大包天的弟子放出谣言说，陈音陈宇一去南方，脱离了门派，若是实力大增，那八九不离十的是要自立门派了。添油加醋的描绘可算是为师尊与他们两个，特别是与陈音间与日俱增的嫌隙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今看着陈音陈宇，二人有了如此大的成就，那些弟子心中估计也是暗喜，佩服自己的“远见卓识”了吧。
毕竟谁知道他们两个回来是要叙旧呢，还是要表明立场呢？
肖长泽远远的看着被人群簇拥着的师姐师兄，摇摇头笑了，此时她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待一会儿。
龙延和谐将还在门那没有出来，他是实在放心不下胥姐才跑来门外看看情况的。
很自然地，肖长泽便走到了山门正对着的赵印瞳的卧房。
现在是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肖长泽有些忐忑的敲了敲门，他不大确定赵师兄是否在这里。
不过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很快，赵印瞳便带着一脸微笑替她开了门。即便是如此炎热的时节，他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是规规矩矩穿着修行时的长袍，他的短剑也别在腰间。

“你没有一起在门外迎接陈音陈宇吗？”肖长泽溜进门，坐在的赵印瞳桌案旁。
“外面人太多了，又热，不想去凑热闹。”赵印瞳回答到，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折扇，还有几本翻开了的书卷。
“对了，这个你拿好。今晚等你们门内宴席过后，便把这个打开好好看一看。”
肖长泽有些狐疑地接过那张叠好的纸。眼下，门外所有的弟子都没有，也不会去注意赵印瞳的这间卧房，尽管如此，赵印瞳还是示意肖长泽立马把纸收好。
“有些话我不便明说，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不会隔墙有耳。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看便好了。”
“我现在不能看吗？还有，这个东西为什么要现在给我？”
赵印瞳打开那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脸上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
“因为，如今的时机刚刚好。”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音向来能喝酒，但是架不住没有吃多少饭，而且因为无聊，她那简直是是一杯接一杯地灌。一旁的肖长泽，实在看不过去，便要阻止她。
然而，正在这时，陈音却忽然做出要吐的样子。肖长泽见状慌忙起身，朝师尊点点头，便拉着师姐朝外走去。
外面的月亮居然已经升了上来。他们六个人在书阁里已经待了不少时间。
肖长泽把陈音扶到一个墙角，等自家师姐吐完，她递上了一个帕子。
陈音擦擦嘴角。经过刚刚的一吐，她的酒醒了大半，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醉。
“让师妹见笑了。”
肖长泽摇摇头，“师姐，你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刚刚连灌了两三壶酒，是个人的胃都受不住呀！”
“嗯，也对。”陈音露出了平日里她标志性的爽朗笑容，“师妹，你来。”
她把肖长泽拉到了一颗树下。
“这棵是海红，前一阵子师姐你们还没有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它就开花了。跟别的海棠不大一样，它的香气倒挺浓烈。明年的三四月份，师姐你可以留意一下。”
“明年的三四月份。”陈音听到小师妹的这番言论，笑了。她目光中有许多无奈。但，让肖长泽躲避的，是她眼神里更深层的意思。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月亮一点一点在夜空里爬高，散发着皎洁的光。盛夏的晚风吹拂着她们身后高大的西府海棠的枝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这周遭的一切都让肖长泽的心七上八下。
师姐这是要干什么？
肖长泽躲避着师姐的目光，可是她必须承认，尽管自己的身形已经长过七尺，在女子中算是修长挺拔的了。可是，陈音却偏偏有个八尺有余的身高，与师尊几乎不相上下。在她面前，肖长泽仿佛永远都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师妹，而且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
眼下，陈音正不动声色地把她堵在大树旁，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师姐？”
肖长泽有些迟疑地问道。她觉得今天师姐绝对是喝醉了酒，神智有些不正常了。
“师妹，我想带你一起回南方。”
这话一出，肖长泽的心像是进了冰窖。师姐这话几乎就是坐实了门外弟子的传言。看来，师姐是铁定了心要脱离门派了。
然而，此时的肖长泽并没有注意到陈音话语的重点在哪里。但凡是谁，都能听出陈音话中的意思，包括坐在墙上，冷眼瞧着树下二人的小树妖。
而肖长泽却仿佛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个除了在楚于溢面前，对这种事情毫不通透的人。
看着眼前师妹迷惑不解的神情，陈音心中一横，将双手搭在

侧过头道，“我会当没这个事的，师姐心中也不必过不去。你的打算我也不会告诉师父，师姐放心。”
肖长泽说完，转身就走，简直恨不得跑起来。
陈音站在那棵西府海棠下，呆呆地看着穿着赤色衣袍的师妹消失在视线里。许久，她抬头望着头顶这棵树的繁茂枝叶，有些自嘲地笑了。
有的东西，你想把它搬到另一个地方，是绝对不可能的。比如这棵海棠，若是在南方那样潮湿的地方，一定会死去。
这棵树开出的，能发出浓烈香味的海棠花，自己也许永远也看不到了。
自己这个小师妹，看来也永远不会同意跟着自己回南方。
然而，在月色下她瞧见本来肖长泽站着的地方，赫然留着一张纸。
失魂落魄的陈音抱着一丝仅存的幻想，快速地将那张纸打开，然而上面写的文字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陈音过了好久，才也返回了书阁。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书阁里居然只有师尊和肖长泽两人。

【山雨欲来】下
原来，就在肖长泽回去之后的不久，龙延也喝的有点上头，他效仿着陈音，做出要吐的样子。
他身边的齐江自然是慌忙地要将他扶起来。
然而，不知是龙延醉得太狠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齐江刚刚扶着龙延站起身，便使劲崴了一下脚，差点栽倒在桌子上。
这下，在一旁坐着的陈宇，便只能一个人架着两个人，向龙延的内室走过去。
毕竟已经入夜，肖长泽此时作为一名女子，也不好去帮什么忙。
好在齐江只是崴了脚，并没有喝醉，而陈宇看起来几乎没有喝什么酒，他们应该还是能够应付得来的。
于是，肖长泽就和师尊一起默默地夹了会儿菜，直到陈音脸色阴晴不定地回到了书阁里。
“陈音，你刚刚和长泽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脸色如何这样差？”
肖长泽知道这时师姐心里一定不好受。她听着师尊这话中奇怪的语调，简直就像火上浇油，生怕不和陈音吵起来似的。
好在，陈音只是转过脸，有些蔑视地瞥了齐山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在肖长泽身侧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饭吃得让肖长泽胆战心惊，因为屋内只有三人，而三个人之中彼此的关系，又都是如此的奇怪。
三人之间这种诡异的气氛，仿佛只要有人开口说话，就会点起一座火山。
终于，齐山起身说到，“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陈音你回去转告陈宇，明天你们二人跟着肖长泽他们三个一起去百木阁习早课。”
然而陈音却忽的起身，大步走到师尊前方，执起腰间的配剑，“师父。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了，我和弟弟此次回来，并没有打算在此地继续修行下去。”
这是陈音难得这样恭敬地向齐山讲话。齐山先是一愣，但显然他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如今的场面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既然弟子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明白，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缓缓的点头。“你考虑清楚了，便好。”
然而，陈音在他面前仍旧不改行礼的样子。在师尊诧异的眼神下，陈音抬起头，一双修长的眸子淡淡地平视着着眼前的齐山，“我要肖长泽陪我一起走。”
这下即便师尊没有缓过神，肖长泽的脾气也上来了。怎么刚刚拒绝的好好的，这师姐是全当没有听见吗？若真被她掳去了南方，那楚于溢该怎么办？
齐山低头看着已经长大的另一个女弟子，脸上全是疲倦的神色。“你们二人说定了？”
“没有。”
“嗯。”
肖长泽和陈音同时回答到，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陈音假装没有看见自己师妹眼中的毫不掩饰的怒火。
“我可无能为力了。人家自己不同意，你就不要跟着来事。长泽在门派里修行的好好的，你非要拉着她一起去陪你在南方胡闹吗？”
“修行的好好的？”陈音一听这话，冷笑了一声，她语调陡转，平日里对师尊一贯的跋扈态度也上来了。

“我家小师妹长大了。心劲儿也大了。她心胸宽广，这是我比不来的。但是，有些事情老头子你要看的清楚。师妹对你的迫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陈音可不会。”
陈音露出咄咄逼人的架势，趁着齐山还没开口质疑，就接着大声道，“远的咱们先不谈，光是往近处说，肖长泽驻颜那天全门派的人都看着，你以为这件事情我会不知道？你给她的那瓶丹药，里面到底是什么来头，你自己心中最清楚。”
齐山都脸色愈来愈难看，等到陈音提到那瓶丹药的事情时，他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摸上了腰间的配剑。
然而陈音早有准备，她本来就举着自己的配剑，现在更是要拔剑出鞘了。
一旁的肖长泽看着这正是听的也是云里雾里。师姐在说什么？那瓶丹药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然而，就是那么一瞬间，肖长泽的手忽然摸向怀中，她惊诧地发现那张纸不见了。
方才陈音在外面按着自己的肩膀，情绪颇为激动，在此之间自己仓皇离开，那张纸条定是落入了师姐手中。
师姐不管怎么说也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然而糟糕的是，陈音先于自己知道了纸条中的内容，而且，她似乎认定肖长泽本人知道里面的内容。
齐山轻轻地瞥了肖长泽一眼，这眼神明白地写着，师尊心里也以为自己知道了他所有的阴谋。
肖长泽简直是有苦说不出。自己作为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听着这两个人，从他们的争吵中，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我这个师父当的也是失败。我怎么能如此的小看自己的弟子们呢？”齐山明显是话中有话，他又看了肖长泽一眼，后者已经起身，满脸戒备。
然而齐山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并没有将剑拔出来。毕竟面前的二位仙人，即便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过是没有出山的二十出头的毛孩子。他向来剑法超群，此剑一出，恐怕这两个人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总归，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然而刚刚沉默了片刻的陈音忽然，接着讲了起来。她也许只是单纯的想挖苦齐山，却没有想到这一句话，差点送了自己和肖长泽的性命。
这就是齐山最后的底线，他们的大师兄，也就是齐江的身世。
“不是，我们小瞧了您呢。那丹药，仿佛从一些前辈那里听闻，如今的大师兄齐江也曾服用过，而那天元丹里却又透着些许妖——”
然而，齐山永远不会给陈音这个机会，把事情给说出来。听见“齐江”二字，他一张少年般纯洁俊朗的脸庞忽然像是蒙上了腊月里的寒霜。
他的墨川已经粘上了那么多同门的鲜血，难道还差她这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弟子吗？
肖长泽的惊

呼仿佛还比不上师尊出剑的速度。尽管齐山有意把握分寸，墨川还是直直地捅进了面前陈音的胸膛。陈音不愧是在南方历练许久，在刹那之间，她已经做出了反应。手中的长剑也已拔出，然而她终究是没有力气将剑挥向那个伤害了她的小师妹的人。
陈音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吃力地将头转向一旁的肖长泽。眼神里只透露出一个词。
快逃。

【坠仙】上
齐山不动声色地将墨川从陈音的胸膛里拔出。那名高大的像山一样的女子倒在了地上，连同她手中的那把长剑也掉落在一旁。
而齐山转过身去，仿佛她的身躯是一片烂在地上的菜叶，不值得再多看一眼。
这片刻的功夫，肖长泽的情绪由迷茫到惊恐再到现在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看着倒在地上双眼仍旧睁着大大的师姐，肖长泽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的质问师尊：
“师姐陈音纵然想要脱离门派，但她终究没有做对你有任何不利的事情，你何苦要取她性命！”
齐山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垂下头，缓缓地走近那名挺直腰杆，勇敢地与他对质的女弟子。
“第一，我没有取他性命。我下手不重，她现在只是昏了过去。第二，有些事情，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
“很不巧，这件事情，长泽你也牵扯在内。”
肖长泽看着眼前这个她从小就天天瞧着的，一成不变的熟悉面庞，不知为何，心中陌生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师尊的面庞仿佛只是一个面具，而今夜他会亲手将这张面具摘下。
“我已经说过，我是小瞧了你们。尤其是小瞧了你，肖长泽。”
“我原以为你的性子像你父母，无论向哪方都是好的。林师妹温婉可人，肖师弟直率坦诚。而你，我没有想到。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却能有如此大的心性。”
“整天望着这个杀了你的父母，还一门心思想要除掉你的师尊，你居然还能如此淡然？”
肖长泽心中的震惊并没有展现在脸上。小小的书阁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她已经无力再改变任何一个表情，她僵硬着脸，微微仰头望着自己的师尊。
“本来我有意要保全你，然而你在门派中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无法再任由你这样下去了。”
肖长泽虽然表情已经僵住，却没有停止思索。她如何逃出这间书阁？这里与门外相错不远，若需逃出大门，大声呼喊，引来门外或者门内弟子，自己定能脱身。

她没有带自己的配剑，她的镇渊此时还稳稳当当地放在自己的卧房里。
自己所能利用的，恐怕只有师姐地上掉落的那把长剑了。
她不动声色地移动到自己确定可以轻松够到那把剑的位置。师尊此时还正在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讲话，仿佛没有注意到眼前这名弟子的意图。
“你的父母与我相识相知二十余年，我可从未见过他们哪个人有你这般深沉老辣的内敛性子。”
齐山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他低下头，脸上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
肖长泽并没有在意师尊神情的变化，她抓准这个时机，抄起地上掉落的长剑，挥剑朝齐山正执着墨川的右手劈去。
照理说，以齐山的剑法，他即便无法立刻反攻，也绝对不会让眼前这个小丫头伤着自己。
然而，他却迟疑了，也就是他迟疑的这么一瞬间，肖长泽手中的利剑划着他的右指而去，留下了一道抢眼的血痕。而他手中的墨川，也被他抛了出去。
这是齐山第一次掉了剑。
肖长泽断定师尊的剑落在远处，齐山若要将其捡起，定要花上一些时间。她转身便跑。
然而这个书阁很深，自己的位置又处在正中央，离门还有数米的距离。肖长泽忽然被齐山的手揽住。
慌乱之中，肖长泽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齐山的墨川给捅死了。
当肖长泽转过身，却发现齐山并没有拿剑。
不过，齐山也不可能让她出去了。出了这间书阁，那嘴可是长在肖长泽自己的身上。齐山今晚摘下的面具，并不打算让所有的弟子都看见。这个门派里的师尊，他还是要当下去的。

齐山居然选择了用仙人最不寻常的方法来了结他最出色的女弟子的性命。
肖长泽感觉到齐山那双修长冰冷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颈。然而，即便自己再奋力反抗，也抵不过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男子的力量。
肖长泽感到自己被微微提起，脖颈的疼痛和窒息的感觉，让她的思绪和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瞥到了倒在地上身着黑衣的陈音，她不知道经过今天以后，启岳的弟子们会是怎样的命运。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被齐山这个恶魔哄得团团转。
也许是出于自卫的本能，肖长泽哆嗦着抬起自己的右手，按到了齐山的额头。
齐山起初并不知道肖长泽要干什么。这个消瘦的女子马上就要被自己掐断了气，哪还有什么力气来袭击自己？
然而下一秒钟，齐山便是满脸惊异，他知道自己的弟子要做什么了。
肖长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闭着双眼调动全身的天元，从自己的掌中流出，就像当年楚于溢对自己做的那样。
然而她不会掌控力道，肖长泽本身也无意要掌控力道。她干净而强大的天元就顺着他的右掌汹涌而出，涌入齐山体内。
此时的齐山理应放手，也许他想这小姑娘传给自己天元是件好事，况且这肖长泽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能成什么气候？
可是很快，齐山就尝到了当年肖长泽驻颜时的痛苦。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颠倒过来。体内的天元之力四处乱窜，几乎要把他撕碎。
此时的肖长泽头脑中已经构不出一个完整的思路，她不遗余力地将自己体内所有的天然之力都传给齐山。她知道这其中的滋味。在此时，这也是她自保的唯一办法。即便最后他们二人同归于尽，也总胜过留齐山在门派里，后患无穷。
齐山忍了半天，鼻血还是喷了出来。他在痛苦中手上的力道自然减小，即便僵持许久，他也没能掐死肖长泽。
他放下了掐住肖长泽脖子的手，肖长泽跌倒在地上，她准备站起身推门离去，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她和齐山几乎同时昏了过去。
他们中的一位，是因为体内多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天元之力，此时正在地上意识不清地、痛苦地抽搐着。
而另外一位却是让出了体内几乎所有的天元。如今，她的灵力散尽。
肖长泽再也不是一位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