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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腹剑 山西财经大学校友原创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青春腹剑,是一个忽然出现在我脑海中的词语,自此再也不能忘记,通过文字的倾诉,在时光的给养中汲取到正能量。第一次到天涯发帖,想把这些文字送给与我有同感的80后,人生已过半,不得不正视自己的人生,也许就这样了,送给所有软弱与平庸,年轻过的昔日少年!


两岁的时候,我成了姐姐,有一个小弟弟。
弟弟坐在木头做成的婴儿车里,小脸胖乎乎的,口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淌,我曾经掐过他的脸蛋,这就是疼爱吧,我的爱使他疼痛,这种疼爱在他学会走路以后戛然而止,一夜之间我就打不过他了,只能落荒而逃,既然跑出来了,暂时无家可归,只能在路上晃悠,有时候,走着走着就被更大的孩子堵住了,如果是男孩,他们通常会大喝一声,“站住”,我马上站住,眼角的余光看看路上是否有人走过来,假如正好有人,我就得救了;假如没有人,我最好还是低着头。大家呆立在路上,一时无话,男孩们例行公事的问一句,“你服不服”,我也不问为什么,马上就回答,“我服的”,然后就可以安全离开。有一次,我被两个大姐姐堵住路上,俩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我没明白她们要表达什么意思,其中一个姐姐问我“你家是卖猪油的吗”,我有点莫名其妙,又怕回答不周全挨揍,只好摇摇头。后来我才知道,实际上她们是在嘲笑我的衣服很脏。天地良心,我真不关心衣服是脏还是干净,这事归我妈管。
春天,刚刚下完雨,沟里的溪水满起来了,我赶着去放纸船,为此特地从家里偷了肥皂,据说在船底涂上肥皂,纸船就不会被水泡坏了,我追着跑了一路,当我的小船摇摇晃晃的随着溪水汇入池塘的时候,我欢呼着回家吃饭,也许,会有小青蛙在我的小船上睡觉呢。
夏天,知了肆鸣,不过,最大声的还是蛙声,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取蛙声一片”。当然,麻雀和燕子相处友好,在飞行或者停在树枝上时候,经常彼此打招呼。各式各样的昆虫飞来飞去,雨后傍晚时分,一种长了翅膀的蚂蚁会在天空擦着人们的头顶飞过去,不过它们振翅的声音就小多了,可以忽略不计。晚来归家的牛偶尔拉长了脖:哞——,村人们热情的彼此寒暄,声音最大是狗狗,汪来汪去,这乡村的交响乐,加上袅袅的炊烟、青山翠暮、以及夜间闪烁的星星,就是一副童年中的乡村画卷了。
我喜欢秋天,满山的水果都熟了,金黄的梨子、深红的李子、粉嘟的桃子、板栗、核桃,它们都在向我招手,吃我、吃我。放学之后,孩子们迫不及待的吃完晚饭,集结到空场上,兴致勃勃的开始一天中最欢快的晚霞时光,有时候,我们会一窝蜂的冲到后山,沿途扫荡一番,最漂亮最成熟的果子就倒霉了,总是落入馋孩子的肚子里。哪颗树上的果子最甜,我们是非常清楚的,几乎从它们开花开始,我们耐心的等待一个果子的成熟。下山我们就不走寻常道路了,直接从地与地之间穿过,因为是山地,每块地之间都有高差,高的1米多,矮的几十公分,我们哪管这些,一个比一个跳得快,迎接脚板的是松软的红土,当然还有地里的秧苗。大人们很讨厌我们这些皮实的小孩,被孩子们跳过的地里,总有一些庄稼要被踩坏。当场捉住总免不得一番责骂,村子里由两大姓氏组成,不用转几个弯就是亲戚了,骂的人不当真,被骂的也不作数。
到了稻谷成熟的季节,村庄被沉甸甸的金黄色所包围,大人们见面总是恭维对方的谷子低头低得好,意思是说稻穗饱满收成好。我家的稻谷也收割了,爸爸妈妈把谷子拉到院子里,找个天气晴朗的季节,开始打谷子,打完谷子的稻草堆得高高的,堆到顶部的时候,需要我们小孩子站在上面跳,以便把谷堆踩得密密实实。大人收工以后,我们在打谷场上疯玩,几把捆好的稻草可以搭成一个小房子,我们钻在里面,享受专属自己的空间和时光;搭好各自的小房子之后,在各式各样的稻堆里捉迷藏。男孩们利索的爬上爬下,很快显示出实力和优势。女孩们很机灵,马上要求换游戏。有一次,弟弟爬到谷堆上当狙击手,估计卧的时间长,居然睡着了,妈妈找了半个村子,后半夜才在谷堆上发现呼呼大睡的他。
进入冬季后,大人们的农活便轻松下来,喜事基本都集中在年底,我们最喜欢做客了,热热闹闹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欣和喜悦。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大人们分外宽容。孩子们心里实在是高兴,雀跃而又无从宣泄,平常玩的游戏也没了趣味。于是三五成群约着上山,钳松毛,折茶花,也不光是茶花,还有马樱花。松毛可以用来捂白酒,茶花则插在供奉祖先的瓷瓶里,用清水泡着可以养到年后。小哥哥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子,午饭后出发。村子周围的每座山都是孩子的游乐场,除了上课时间,基本都在山里厮混,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不同季节的同一座山,总是能带给孩子们同样的新鲜感。
小哥哥是意见领袖,他决定去哪座山。哪座山中的茶花开得好,哪里的松毛茂盛,以及哪里可以捡到漂亮的马牙石,都是我们行进的目标。山与山之间的断崖处,是大人一再嘱咐要我们远离的危险地方,对于孩子们而言却非常神秘,天气好而时间又允许的情况下,我们总是要一探究竟的,而在此之前,小哥哥照例要给我们讲一讲将军爷爷的故事。相传我们老祖的兄弟里,有一个背上和胸口长了七颗痔的人,后来做了军官,八十年代回到村里,给旧亲戚们带了金戒指。每次听到这个故事,孩子们总是很振奋,随手折一根树枝当作战马,哇啦啦就往前冲,仿佛前面就是敌人的炮火阵地,谁也不愿意落在后面。这次也一样,冲到半山腰的时候,前方出现一个碎沙石断面,大家都停了下来,经过一番侦查,小哥哥决定冲过去。断面比较陡峭,表层是细沙,零星长了几株灌木丛,我心生胆怯,男孩们冲过去又冲回来,传授我冲锋的技巧,如果我不愿意冲锋过去,就要自己去绕一座山与他们汇合,且不说绕山路远,自己一个人走在茂密的山林里,我会迷路的,而且也害怕。男孩们就快没有耐心了,我鼓起勇气往陡坡冲去,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冲到陡坡中间的时候,视野非常好,山脚的村庄和盘山路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我高兴得停下来,几乎在我停下的同一瞬间,脚下沙子刷拉拉飞速向下运动,我手忙脚乱的连蹬几脚,没能改变身体快速下滑的趋势,大概几分钟后,我感觉自己摔到一个潮湿而黑暗的地方,头顶只有一线天,我很害怕,但是哭不出来,喘气都需要力气。小哥哥把我背回家,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将云南白药和白酒混在一起吃。这个年就过得比较潦草,受到父母多于平时的关注,限制了很多自由。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一个痛苦的少年,比之一个快乐的少年,更容易感知并践行生活的透明和甜美,这是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家乡和亲人于我,很长一段时间里,如同一场沉闷的绑架,有时候,我甚至希望被撕票。这句话可能丧尽天良;就真实心境而言,这是客观存在的。非常漫长的一段时光里,我感受到的是没有尽头的烦恼和痛苦。高考的结束,对我而言意味着解脱,我或许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从新开始。
考上大学,这件事让我由衷的喜悦,主要是可以离开痛苦的原生家庭。离别的站台上,很多亲戚来送我,这是不曾有过的礼遇。妈妈一言不发,她就是这样一个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在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前,我因害怕落榜而茶饭不思,妈妈就会告诉我她的梦境,生我的时候做了什么梦,现在又做了什么梦。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整个人轻松下来,我的心早就长了翅膀,飞到了最遥远的地方。爸爸絮絮叨叨,我记住了扎心窝的几句话,无非就是告诉我,这次考上大学,谁给了多少钱的红包。这让我有种被施舍的屈辱,爸爸和我说话,内容基本一成不变,就是反复强调别人的好,就像一台复读机,永远用一个语调重复告诉我,你亏欠着别人。这会在我的心里留下怎样的伤害,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希望在深山里有一个茅屋,只有我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哪怕是油灯夜雨,我想让我们一家相亲相爱。当然,这是痴人说梦。汽笛长鸣,爸爸妈妈眼睛都不眨的看着我,我感觉自己抛弃了他们,请原谅,请等我长大。
昆明到太原没有直达火车,需要在西安转车。我的行李异常壮观,其实我现在明白了,穷人出门才大包小包,有钱人带钱就行了。妈妈连肥皂都要放在行李箱里,这自然是母亲无从表达的深情。我在心里想,太原人民也是要洗衣服的,嘴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父母的感情,体现在一针一线上,在他们的眼中,我永远都是一个傻孩子。我要去的地方,是他们未曾到达的远方,经济能力有限,无论放不放心,也只好让我独自上路。他们能做的,就是一千遍一万遍的叮嘱。
西安确实是匪城,吃饺子论斤卖,结账时才发现价格还跟菜单不一样,不过我没中招。上火车的时候出了一点状况,候车室人挤人非常壮观,乘务员拿着喇叭喊,vip通道可以优先上车,我听明白了,但我是不会多花一分钱。所以我带着自己壮观的行李,与大队人马挤在一起。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距离开车只有十五分钟,才开始检票放行,现场真是可以用百万大军来形容了,我连滚带爬,拖着硕大的行李箱,在滚滚人流中边跑边哭。跑是必须的,哭是着急。在列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我终于跑到了。在跑的过程中,瓶瓶罐罐就顾不上了,虽然我也觉得非常可惜,这个事情一直没告诉爸妈,他们一定会心疼的。
火车自陕西进入山西境内,天色将明,窗外一排排军营似的板房整齐的排列,白杨树、乡间小道,这是和我的家乡截然不同的风景,我终于离开了云南,我真的自由了。你若问我自由从何而来,特别简单,再也不用带文友去我家,再也不用听爸妈彼此的恶语。
太原和昆明完全不同,昆明四季花开,蓝天白云,由多种色彩组成。而太原是座严肃的城市,建筑单一,天空灰蒙蒙的,绿化也简洁。然而我爱这个城市,云南老乡会的师哥师姐们把我们新生接到了学校。我喜欢这里,从大门口开始,直到宿舍,都是年轻的脸庞,这些脸庞像水一样,流动在学校门口,小树林里,图书馆内,教室、食堂、操场。无论你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青春而明媚的面孔,川流不息而活力无限。
现在我的同学,既不是本村的发小,也不是城里的丽娜。他们来自浙江、宁夏、内蒙、北京、山东………他们是与一流院校失之交臂的高材生,他们谈论的话题,不是国务院对山西重工的忽略,就是托福雅思的优劣,我是一个识趣的人,不懂的话题就三缄其口。总有他们无知的地方,居然有同学问我,云南人上街是不是骑大象。我有一肚子云南的故事,满足他们对于边疆地区的全部想象。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第一次发天涯,也不知道那些乱码是什么意思,很高兴大家的支持,但是就不要挖坑了,静静的看吧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大家是否还记得自己当小学生的时候,我觉得我小学一年级就暗恋班主任了,哈哈,那年6岁,后来我一直据此反驳那些认为我不成熟的人。初中就更美妙了,初中的老师不把我们当小孩看待,班主任刚刚毕业,自己也很年轻,拿到工资之后,会请我们吃夜宵,我第一次知道食物可以烤着吃。当然,后来我才知道,班主任还给困难家庭的同学买饭票。即便我们犯了错,老师们教训我们,也不再是家长式训斥,而是一种平等的沟通了。
我的年龄比较小,同学们都觉得我不懂事。这里说的懂事,是说不太体恤父母的疾苦,不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作为乡村小学的孩子,我身边有很多同学吃不上肉,衣着也很朴素,在我看来,贫富差距就是吃不吃肉的事情。我可以自由的吃肉,并没有感受到有钱的优越性,反倒一些没钱吃肉,学习刻苦的同学,他们站在道德的高位上,不仅看不上我,还指责我“娇生惯养,不识疾苦”,这样的隔阂令我苦恼。
我觉得贫穷有些迷人的色彩,吃不上肉的伙伴们,他们身上有种生人勿进的自尊,我羡慕他们的气质。妈妈也曾给我讲述她悲惨的童年,饿得奄奄一息,烤老鼠,吃盐巴喝凉水……这些事情只让我觉得特别,甚至对于那样的时代有种隐约的向往。在此,只好恳请大家原谅,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关于贫穷的任何描述都还不能引起我对贫穷的恶意。我的苦恼在于和同学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隔阂,在学生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从前我成绩不好,大家鄙视我,因而与我疏远。经小升初一战,我已经是个成绩好的学生了,为什么这种隔阂和鄙视仍然存在?
虽然有这样的小苦恼,快乐仍然是初中生活的主流,彻底自由的我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频繁的光顾街边的书店,五毛/本/天,这是大事。我们村是没有书店的,学校也没有图书馆,只有一个阅览室,里面仅有几份报纸和儿童读物,更新的速度实在太慢了。我急得不行,只能翻阅姑姑们高中时代的化学课本。村里有书的人家都被我借过,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其中一个姐姐,就是嘲笑我家卖猪油的那位,听说她家有一箱子小人书,我鼓起勇气去找她,她也不说有没有书,先给我提了一堆要求,最后才告诉我,她家一本书都没有。我也打不过她,只能含泪离开。还有一个姐姐,她家有一些小人书,但是我得每天陪她做饭,聊天说话,等到她爸爸妈妈回来,她才会给我一本小人书,我欢天喜地的离开。另有一个同学,他的要求是帮他做家庭作业,有时候还得搭上几棵大白兔奶糖,2勺麦乳精或者小粒咖啡,总之,我家有什么新颖的零食,我考虑的不是自己吃掉,而是谁家还有小书可以借给我。当然,并不是爸爸妈妈不支持我,学校提供的课外图书订阅单,妈妈全部都给我订了;爸爸在昆明打工的时候,也会去二手书市场,称斤卖的二手书,买整整一个蛇皮口袋,放在自行车后座上,休息的时候就带回来给我,至今我都记得,那天真是乐疯了。因此,当我发现中学旁边的路边摊,有租书的地方,真是欣喜若狂了。书店的门面很小,同时也出租一些录像带,店内常年光线阴暗,从形象气质上来看有些不三不四,大概是我经常出入这样一些淑女止步的地方,加上所读书籍无非就是金庸琼瑶梁羽生,学业实际上也荒废了,成为好学生眼中的学渣,仍然难逃被鄙视的命运。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还是轻易就哭了……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常茉莉不时的和男生打情骂俏,搞不懂她为什么高矮胖瘦的男生都欣赏。比如我吧,就只和欣赏的男生说话,因为很在乎,害怕说错话,所以干脆不说话。
常茉莉恋爱的绯闻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半个学校都知道了。恋爱不是小事情,大家都只是停留在谁喜欢谁,谁给谁写了情书的阶段。至于写完情书以后怎么样,基本都没有下文。爱情就是心中的臆想和手里的情书,如果还有下文,必定就是自甘堕落的行径了,我不认识这样的朋友,身边也确实没有这样的同学。据说,常茉莉和男同学爬围墙,到后门去谈恋爱,我对她做了紧急审讯。
我首先关好宿舍门,发问,“你们去后山做什么?”
茉莉:“聊天。”
我义正言辞,“骗谁呢,聊天用得着上后山?”
茉莉:“真的只是聊天。”(脸刷的红到耳根)
我很想知道他们去后山干什么,在内心深处白描数副画面,每副画面都和她的胸有关系。我改审讯为咨询之后,常茉莉和我分享了她的秘密,并向我保证再也不去后山。得知了她的约会地点,我特地到现场实地勘测,张小萌陪我去的。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恋爱的氛围。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次逼审讯有关,常茉莉答应我不去后山,后来确实也没去了,而她的爱情,也不了了之。这事过后,我再也没有和她用同一个杯子喝水,或者吃她饭盒里的菜。我隐约觉得,她的嘴巴和别人有了关系,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她,这是一种隐约的异样,但我意识到了。
程静是唯一比常茉莉白皙的女生,又白又细,就像书里写的上海弄堂的姑娘。她留短发,常年遮住半边脸,大家都知道她的脸被烧伤过,是小时候掉在火盆里。我真的很想好好看看她脸上的疤痕,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是她的禁区,也是我们全班同学的禁区,如果谁在她面前提起这个话题,她的脸色就会瞬间冰冷下来。即使同住同吃,贴身嬉笑,我这隐秘的心愿也从未达成。因为,无论是阳光明媚的团队活动,还是黑灯瞎火的促膝谈心,当我试图把目光悄无声息的放在她的右脸,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无论选择怎样高明的武装,怎样曲折的通道,我的视线在未能达到目的地的时候,就已经被她锋利的眼神挡回。
程静的梦想不是上大学,而是去整容。她会跟我们讲韩国的整容科技,讲述她的整容梦想,我问她会不会疼,她犹豫了一下,很快眼中就有一种决绝的光芒,她说她不怕。其实,我很羡慕她,因为她的梦想是真实的。而我一无所有,根本不知道理想究竟在哪里,我的理想变来变去,就像天边的云。大概是道不同,我和程静交流最少,在我们的心中,对方都是空气。一次模拟考之后,程空气彻底消失了,她很突然的卷着铺盖走了,她说反正考不上大学,不如早点工作,攒钱整容。我认为她是一个珍惜时间的人,向她致敬。
我常以真诚自居,实际上,我再也没见过比自己更虚伪的人,虚伪其实有很多漂亮的外衣,譬如清高、孤傲、怯弱或者自欺。很多人认为我还小,不懂事,实际上,6岁,我就知道脸红了,那是一种因异性之别而产生的身体反应,当然,令我脸红的,不是同龄的小屁孩。随着年龄的增长,别的女孩渐渐展示出少女之姿,有种含苞待放的美,而我长成了一棵瘦竹竿,虽然我的心什么都知道,却给人一种时辰未到的感觉。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1.疯了的同学
真不愿意相信她疯了,她是我的室友,叫张小萌,今年39岁了,虽然已和少女不沾边,可是,我还是要把她称为少女。现在的她,活在常人难以理解的神秘世界,她对世界的认识和感知,和我们已经天渊之别了。否则,寒冬腊月,我们穿上一年中最厚的衣服,她怎么会反而脱得一丝不挂,跑出家门在晨雾中唱歌?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什么样的痛苦,强大到可以逼得一个人在无限美好的青春里,变得精神失常冷暖不知?
1998年的张小萌,个性爽朗大方,是我们班的体育健将,她有明确而清晰的目标——考大学。当然,这是全部高中生的目标,之所以特别的表扬她,是因为她持之以恒的努力和毫不松懈的学习态度。
每次学校的冬季运动会,张小萌都是我们的体育明星,为班级荣誉做出了重大贡献。在宿舍里,她是我们的宿舍长,除了安排我们轮流值日,自己也很大度,经常帮助忘记值日的同学打扫卫生。课余时间,我们三五成群的嗑瓜子聊八卦,她从不参与。偶尔碰上了,也只是给我们一个友善的笑容,手夹课本匆匆离去的背影,竟是她给我最为深刻的印象。晓萌平常也很关心同学,乐于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不厌其烦的安慰那些把失落写在脸上的同学。这种做法让她很有成就感,因为事后她很亢奋,亢奋得引起我们的关注。以至于到了最后,谁要是接受了她的安慰,谁的痛苦就会贬值,不仅得不到同情,还会被嘲笑。我本人曾经被她安慰过,那时候,我最深切的感觉不是她的安慰使我得到安慰,而是在安慰我们这些受害者的时候,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全身上下散发异乎寻常的热情。
张小萌很大方,有什么零食都放在桌子上大家一起享用,豪爽的她,并不是装模作样的假客气。有一次,我不想吃她的东西,不是婉拒,是不喜欢吃,她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硬生生的把食物塞进我的嘴里,我心里有点生气,被人勉强的感觉非常不好,但人家是好意啊,这份别扭令我对此事记忆深刻。
当然,这是最初的张小萌,事到如今,只能感慨叹息,人生若只如初见!在一起住的时间长了,一些不好的习惯也就暴露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小萌和常茉莉(另一宿友)的争执开始白热化。有一天,张小萌把常茉莉告到了年级主任处,说常茉莉煽动同学集体孤立她。常茉莉火冒三丈,回来之后和张小萌爆发了史前最为惨烈的一次争吵,吵完之后,张小萌气呼呼的搬着行李离开了我们宿舍,连同我们几个都不搭理了。
张小萌和常茉莉是老同学了,彼此知根知底。张小萌家境贫困,父亲因意外去世,妈妈只是一个寻常农妇,张小萌排行老二,哥哥上大学,妹妹上高一,哥哥和妹妹成绩都很优异。小萌父亲过世后,茉莉妈妈曾嘱咐茉莉多多照顾她。常茉莉第一个发现张小萌每到周四就不吃晚饭,为此,常茉莉会特意多打一些饭菜回宿舍,然后假装自己吃不完,邀请张小萌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常茉莉也会叫上张小萌,两个人一起吃早餐,自己抢着付账。所有这些她们相处的细节,都是她们吵完之后,常茉莉流着眼泪讲出来的,事先我们并不知情。
即使我们知道,又能做些什么。多给张小萌一些关怀,每个人每周请她吃一次饭?当然,这有个前提,张小萌愿意接受。据我猜测,张小萌很需要,但是她不会接受。她是多么要强的姑娘,虽然她极力的想表现得很随和、很友善、很大度。我们都相信了,张小萌就是这样一个姑娘。直到她终于崩溃,直到她疯了,我才知道,张小萌是多么敏感、多么脆弱、多么无助的孩子。她的内心,在炼狱的烈焰中反复挣扎,她也曾竭尽全力的想要挽救自己吧,所以才会那么用功的学习,那么用力的对全部人示好。令人难过的是,她终于没能如自己所愿的去生活。她大概绝望了,张小萌最后的校园时光,在自己编织的风声鹤唳中,一点点坠落下去。
我记得她曾经付出的努力。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我写得那么认真,为啥会有一堆符号的回复,是什么文字,解释一下?

常茉莉唯一的失态,就是和张小萌吵架。在那之后,在那之前,我都没看见她和谁争执,这是一个淡若清风的人。每次我和她怄气,她都很大方,若无其事的喊我的名字,我们的友谊是建立在她的大度和美貌之上的。常茉莉皮肤白皙,眼睛里水气很足,乌黑的发髻别着两枚白色的梅花夹子。通常来说,她会歪在床上看《古文观止》,她不仅有脑,还有胸。有时候我们会手挽手的去上课,当我们手挽手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心乱如麻。我的手臂总是会碰到她的胸,其实我已经很留心避让了,但是无论我怎么躲避,触碰的几率不会减少,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我觉得是自己有问题。不知道别人挽着她的手,会不会也和我一样。
常茉莉人际关系好,大家都喜欢她。据说她恋爱了,我对她进行紧急审讯。
我,“你们去后山做什么?”
茉莉:“聊天。”
我义正言辞,“骗谁呢,聊天用得着上后山?”
茉莉:“真的只是聊天。”(脸刷的红到耳根)
我很想知道他们去后山干什么,在内心深处白描数副画面,每副画面都和她的胸有关系。我改审讯为咨询之后,常茉莉和我分享了她的秘密,并向我保证再也不去后山。得知了她的约会地点,我特地到现场实地勘测,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恋爱的氛围。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次审讯有关,常茉莉后来确实没去后山了,而她的爱情,也不了了之。这事过后,我再也没有和她用同一个杯子喝水,或者吃她饭盒里的菜。我隐约觉得,她的嘴巴和别人有了关系,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她。
程静是唯一比常茉莉白皙的女生,她的短发常年遮住半边脸,因为小时候掉在火盆里,左边的脸被烧坏了。我很想好好看看她的疤痕,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谁在她面前提起这个话题,她的脸色就会瞬间冰冷下来。即使同住同吃,贴身嬉笑,我这隐秘的心愿也从未达成。无论是阳光明媚的户外活动,还是黑灯瞎火的促膝谈心,当我试图把目光悄无声息的蜿蜒到她的左脸上,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无论怎样高明的武装,怎样曲折的通道,在视线未能达到目的地的时候,就已经被她锋利的眼神挡回。
程静的梦想不是上大学,而是去整容。我问她会不会疼,她犹豫了一下,很快眼中就有一种决绝的光芒,她说她不怕。其实,我很羡慕她,因为她的梦想是真实的。而我的理想变来变去,就像天边的云。一次模拟考之后,程静彻底消失了,她说反正考不上大学,不如早点工作,攒钱整容。我认为她是一个珍惜时间的人,向她致敬。
程静的离开,影响到了李燕玲,她开始怀疑自己。李燕玲全心全意的备考大学,但是成绩没长进。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学习态度是与世无争的,别人成绩的好坏,并不会影响她的情绪。因为她的友善,我们时常拿她的刻苦打趣,有时候也会捉弄她。李燕玲晚自习回来得晚,经常打着手电筒回宿舍,我们打算扮鬼吓唬她。大家用衣架和衣服做了一个“鬼”,挂在宿舍天花板上;乍一看,就像一个漂浮在夜空中的幽灵。熄灯之后,整栋宿舍楼进入黑夜之中,李燕玲照例晚归。吱呀一声,她推开门,漫长的一秒钟过去了,她自言自语,“今天睡得那么早”,大概是“鬼”挡住她了,她继续自言自语,“谁的衣服,挂的不是地方啊……已经干了,可以收了。”看样子,她端着脸盘准备去洗漱了。常茉莉掀被而起,大吼一声,‘李燕玲,你给我站住。’李燕玲不明就里,被常茉莉吓一跳,‘你小声一点,她们都睡着了。’其实我早就憋不住了,掀开被子哈哈大笑,大家都忍不住坐起来,此起彼伏的笑声几乎掀翻了房顶。当我们七嘴八舌的把计划讲述了一遍,李燕玲表示了抱歉,为了不辜负大家的苦心,她同意重新进一次门,也同意假装受到惊吓。她推门进来,第一句话“哎呀,撞到头了”第二句话“啊,是什么东西啊”第三句话“哎呀,吓死我啦!”边说边拍拍胸口。
客观的说,这是一个既疏离又友善的灵魂。每次考试都像通过一道门,农民的孩子懂事而朴素,他们会自觉地体察到父母的艰苦与生活的不易,在考试中屡次处于下风的同学,已经默默的收拾行装,既然已知结局(考不上大学),又何必在学校糟蹋父母的血汗钱,还不如早点回家,给父母减轻一点负担。李燕玲就这样离开了校园。
我常为这样的同学而痛惜,又为他们无畏的牺牲精神所折服。同样是花季雨季的孩子,我不知道自己眷恋什么,学习成绩一般,同学关系淡漠,然而我还是对这一切万般不舍。在我之上,便是成绩优秀的同学了,他们刻苦发奋,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忠实践行者。仿佛只有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学习上,才对得起在土地上挥汗如雨的父母,才能够在每一个夜幕降临时安然入睡。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常茉莉朝三暮四的时候,我也有其他好朋友,主要是文友。散文和小说不一样,小说适合用眼睛读,迅捷的眼睛一目十行,带我们追逐引人入胜的下一段。而散文美在意境,眼睛的速度就显得太快了,就像疾驰而过的列车,很多风景一闪而过,令人十分遗憾。因而,散文适合用嘴巴读,全情投入的去品读文中的意境。对同一本书籍的喜爱,而又不知如何表达这种喜爱之情,我们就会把脑袋凑在一起轻声朗读,在朗读的过程中,我们既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又能听到别人的声音,还能察觉到所有声音是否融为一体,谁的声音更悦耳,谁的发音更优美,谁的语调更轻柔,谁的情感更炽烈,我们都能感受出来。在这样共同的信仰下,我们成为好朋友,我们自己亦十分珍惜这份高洁的友谊。好朋友之间总有深入了解的需求,若干次的促膝长谈已经不能满足我们走进彼此的强烈愿望。顺理成章的,我们邀请对方到自己的闺房去参观,第一站是我家,我为文友的到来感到欣喜,带她们参观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年轻人还不太善于伪装自己,我家的屋子还没走完,文友的笑容就变得凝重起来,她不像前一秒那么轻松了,我于是知道她的内心发生了一些改变,我们无法阻止这种变化的产生,而且也没办法去改变。文友匆匆离去,我仍然怀抱一丝侥幸,也许度过一个周末,当我们在学校相遇的时候,不可捉摸的不愉快就会随风散去。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当我们在路上相遇,她挽着别人的手,谈笑风生,我们看向对方的眼神,有瞬间的停顿,然后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成为对方生活里的空气。我没有追上去问为什么,一是没有勇气,二是感觉不值得。我轻易就放弃了这个人,就像她轻易的放弃我。然而,我并不能释然得好似一切不曾发生。
这个事情带给我一些伤害,倒不是文友伤害了我的感情,而是她使我意识到,自己是有先天缺陷的。农村和城市,农民和工人,也许,她对乡村的嫌恶之意,与我对城市隐秘的向往异曲同工。她让我知道,我并没有骄傲和傲慢的资本。可我并不理会她的潜台词,我对世界,对他人,对自我,仍然遵循自己内心的准则。
自此以后,我不带别人来我家了。年轻时候的我,对于门当户对不以为然。比我穷的人很多,和我一样穷的人也很多,可朋友不是在一起数钱的,跟物质的多寡没关系。友谊上的挫败,让我更深的蜷进自己的世界。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我的年龄比较小,同学们都觉得我不懂事。这里说的懂事,是说不太体恤父母的疾苦,不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我身边有很多同学吃不上肉,衣着也很朴素,在我看来,贫富差距就是能否吃肉。我可以自由的吃肉,并没有感受到金钱的优越性,反倒一些没钱吃肉,学习刻苦的同学,他们站在道德的高位上,不仅看不上我,还指责我“娇生惯养,不识疾苦”,这样的隔阂令我苦恼。
我感到贫穷有些种迷人的色彩,吃不上肉的伙伴们,他们身上有种生人勿进的自尊,我羡慕他们的气质。妈妈也曾讲述她悲惨的童年,饿得奄奄一息,烤老鼠,吃盐巴……我觉得这些经历很特别,我很遗憾自己不能去体验一番。在此,只好恳请大家原谅,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关于贫穷的任何描述都还不能引起我对贫穷的恶意。我的苦恼在于和同学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隔阂。从前我成绩不好,大家鄙视我,因而与我疏远。现在我成绩并不差,为什么这种隔阂和鄙视仍然存在?
虽然有这样的小苦恼,快乐仍然是校园生活的主流,彻底自由的我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频繁的光顾街边的书店,五毛/本/天,这是大事。我们村是没有书店的,我着急看书,只能翻阅姑姑们高中时代的化学课本。村里有书的人家都被我借过,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其中一个姐姐,就是嘲笑我家卖猪油的那位,听说她家有一箱子小人书,我鼓起勇气去找她,她并不直接回答家里是否有书,而是先让我帮她干活,最后才告诉我,她家一本书都没有。我又打不过她,只好含泪离开。还有一个姐姐,她家有一些小人书,但是我得每天陪她做家务,等到她爸爸妈妈回家,她才会给我一本小人书,我欢天喜地的离开。另有一个同学,他的要求是帮他做家庭作业,有时候还得搭上几颗大白兔奶糖,2勺麦乳精或者小粒咖啡,总之,我家有什么新颖的零食,我考虑的不是自己吃掉,而是拿去换小人书。当然,并不是爸爸妈妈不支持我,学校提供的课外图书订阅单,妈妈全部都给我买;爸爸在昆明打工的时候,也会去二手书市场,以公斤为单位买整整一个蛇皮口袋的书,驮在自行车后座上,下班就带回来给我,至今我都记得,得到那袋书的惊喜。因此,当我发现学校旁边有租书的地方,真是欣喜若狂了。书店的门面很小,同时也出租一些录像带,店内常年光线阴暗,从形象气质上来看有些不三不四,大概是我经常出入这样一些淑女止步的地方,加上所读书籍不务正业,学业实际上也荒废了,成为好学生眼中的学渣,仍然难逃被鄙视的命运。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同学对我的鄙视,不是因为成绩,而是“非我族类”的隔阂。学习成绩好的同学,总能得到一些显而易见的好处,比如,学习好可以当班干部,班干部可以拿奖,奖项可以用于高考加分。在教室里,班干部一呼百应,即使在宿舍这样的私人场所,班干部们的影响力亦无处不在,比如,班干部的个人喜好难免上行下仿,就连我这样骄傲的孩子,也曾下意识的想要讨好班干部。大家几点吃饭,几点洗衣服,就连哪个菜好吃都是班干部说了算,因而,学习好的同学带给我的压力,倒不是他们未来的成功人生,而是当下生活中的小特权。这里面不全是酸葡萄心理,也有与生俱来的自由平等意识。
其实没人要求我们听从于他们,是我们自己不由自主的追随。学习好的同学,总是很有优越感,也更容易得到其他同学的尊重和信任,甚至是盲从。为了得到这份殊荣,在尽可能舒适的范围内,我发奋学习了一段时间,以我多年的考场经验来看,得到一份好的成绩单,首先需要老师点拨,其次是学生的悟性,以及那么一点运气,三者都很重要。
所有的好老师都在时光中历久弥新。我这个人缺乏静气,看起来很毛躁的样子。遇到照本宣科的老师,我心里就猫爪一样不舒服。加上一点点自以为是,导致我的所有功课平平庸庸。高二的时候,来了一个新的历史老师,姓管,管老师上课不念课本,甚至都不打翻教科书,伫立讲台侃侃而谈,时而奋笔板书,时而闲庭信步。他从五个方面去讲解历史,即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和外交,我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后来也就非常擅长做历史试卷了,倒不是我发愤图强,也不是对历史有兴趣,而是突然就懂了。我之所以能考上大学,全仗着历史单科成绩分数不菲。
政治老师姓金,金老师想了很多办法把一堂课讲得生动,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很用心,虽然实际上还是很乏味,但老师的热情感染了我们,人心都是肉长的。课堂下的金老师也很有心,经常找同学谈话。有一次轮到我,镜片后露出老师狡黠的目光,他说,“你是一个有天赋的人,浪费天赋是一种过错……”我彻底臣服于这个心理暗示,“你是一个有天赋的人”,我就是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这句话,作为对这个心理暗示的回报,我把政治学得很好,高考分数不亚于历史。如果说,管老师是专业型老师,金老师则是高明的心理学家。
除了管老师和金老师,我还遇到刘老师。刘老师教数学,长发披肩,带圆框高度近视眼镜。同学们私下并不十分喜欢刘老师,我们认为她很势利,因为她对两种类型的学生很关照,一种是成绩好的,一种是家境好的。我们知道,得到特殊关照的学生,成绩虽然不会特别好,也不会特别差。我不入刘老师的法眼,彼此之间君子之交淡如水。刘老师是年级组长,经常动员大家参加各种形式的中学生竞赛。我不参加任何竞赛,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一个昏昏欲睡的下午,刘老师走进教室,动员大家参加数学竞赛,做完集体动员之后,刘老师挨个点名,她几乎点到每一个同学的名字,但是,她没有点我的名字,虽然我就坐在她的眼皮底下。我是空气吗,我连普通学生都不是吗?我不值得最普通的询问吗?我听她说了半天话,也准备好了漫不经心而又优雅的拒绝台词,她却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给我,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大概是赌气吧,我举手报名参赛。尊严就像夜空明月,有时候会有一点意义。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婚礼和葬礼
有一次,我去姑妈家吃饭,二表姐仔细的端详我,她说你长得真好看,不过可不要谈恋爱哦。第二个说我好看的人,是火车上的陌生人,暑期的时候,爷爷带着我和弟弟去昆明,对面座位上的叔叔跟爷爷聊天,他的职业是翻译,还给我们留了一张名片。他对我说,你的妈妈一定很漂亮吧。我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忽然之间要提到我妈妈,他轻轻一笑,说,看你就知道了啊,你长得多好看啊。这下我明白了,原来是夸我漂亮。
我偷偷的喜欢一个人,害怕被别人知道,又想让别人知道。大概是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最后还是没人知道,这件事变成我一个人的秘密,以及伴随着这个秘密的近乎神迹的云彩。一个寻常的傍晚,男生们的业余篮球赛开场,球场上有我倾慕的人,我和小伙伴假装漫不经心的聊天,随手摘些白色的小花编成花环。他走到我们面前,邀请大家共进晚餐,我当然是“大家”的一员,那天的天空是玫瑰色的,我使劲揉眼睛,再三确认。本来想问问身边的同学,是不是和我一样,也看到了同一片玫瑰色的天空。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我想,这是我一个人的天空。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晚霞。我想,这几乎可以称之为神迹了。
同学陆续辍学,我念到高二的时候,开始频繁参加旧时同学的婚礼。我们甚至不知道该送多少礼金,同学家在山里,大家合资买了一套水杯,走山路去参加他的婚礼,一路上细雨蒙蒙,原本担心自己会走不动路,但是我也不敢说出来,同学们都很嫌弃我的“娇气”,她们肯带着我一起就不错了。新郎穿着黑西装,领子烫得硬硬的,上学的时候他坐我前排,有一次我甩水笔,不小心把墨汁甩到他的白衬衣上,他愤怒得要揍我。我喝了一大杯糖水,看着他们寒暄。新郎欲言又止,他们用眼神交流,我看不懂,即便我问,他们也会回复我,“你不懂”。我不爱劳动,并不意味着我不懂,但这是他们集体的逻辑,我是少数,只能服从。当然,后来我也意识到,劳动创造了人,如果我那时多吃一些苦头,对生活的理解就不会那么肤浅了。
我还参加过一次葬礼,同学的父亲去世,小伙伴相约去看她。一路上我们叽叽喳喳,到了现场以后,一片白色的海洋,每个人都面色沉重,就像戴上了悲伤的面具,我不停的警告自己要悲伤,要像大家一样悲伤,大概是太紧张了,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当然不是高兴得笑了,只是太过拼命的想要表现悲伤。大家都回头看我,脸上写满诧异,我低头走出门去,那种无形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消失了。现在我又自由自在了,其实我既不想笑,也不想哭,心里懊恼极了,真是举止失当,唐突亡者了。
死亡,太神秘了,也令人害怕。我害怕长满青苔的水沟,墨绿色的水草浮在水沟里,有时会窜出一条水蛇。我觉得死去的人会变成水沟里的墨绿色的水草,每次跨过水沟,我都非常紧张,生怕水沟中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我。这种担忧,我是无从出口的,只能在大人的呵斥中低下头,就当我是笨蛋吧。
六岁那年,我就觉得自己是大人了,所谓大人,不过是长了一张需要我仰脖子才能看到的脸而已。他们说的那些话,大部分我都不爱听,如果不是害怕挨揍,我连一句都不会听。妈妈经常呵斥我是耳边风,意思是她的话我从左耳进,右耳出,实际上她错了,我连左耳都没进。妈妈大概也感受到我的油盐不进,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好在弟弟确实是个好孩子,忠实的履行着她的教诲。比如,妈妈在门前晒谷子,让我们乖乖在家看门,一是不准鸡偷吃谷子,二是下雨的时候马上收谷子。我可待不住,通常就要偷溜,晚上不敢回家,索性去奶奶家吃饭睡觉。有时候,我也会撺掇弟弟和我一起走,法不责众嘛。客观的说,我也不是故意不听妈妈的话,只是总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在吸引着我。
轰隆隆的雷声从天边滚过,天空划过最尖锐的闪电,下雨的时候我会跑去奶奶家,老屋铺着青瓦,屋顶有用于采光的琉璃瓦,雨点落在瓦上的声音特别好听,我喜欢趴在窗台上,看着雨水顺着房檐滴下来,这是世界上最美的珠子,晶莹剔透、闪烁、晶亮、荡漾,当我忍不住了,用手去接,它就变成清凉的水,湿了我的手。雨大的时候,雨帘就特别的急、珠子也特别的大;雨慢下来的时候,雨帘越来越小,水滴越来越慢,最后一颗珠子消失在空气中,又似乎变成了天边刚刚升起的彩虹,十分美丽。
有一个意外是我又挨打了,上体育课的时候,体育老师有事,请音乐老师代课,我正手不释卷的看小说,老师让我把书放下,我非不放,老师就打我。老师打我是为了他的尊严,我反抗也是为了我的尊严,我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眼里蓄满泪水。我以为我会恨很久,其实没多久就忘了,不过老师没忘,我已经原谅他了,他却不肯原谅我,长大以后我知道,他其实是不能原谅自己。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弟弟还是一个婴儿时,我曾经掐过他的脸蛋,这就是疼爱吧,我的爱使他疼痛,这种疼爱在他学会走路以后戛然而止,一夜之间我就打不过他了,只能落荒而逃,既然跑出来了,也就暂时无家可归,只能在路上晃悠,有时候,走着走着就被更大的孩子堵住了,如果是男孩,他们通常会大喝一声,“站住”,我马上站住,眼角的余光看看路上是否有人,假如正好有大人,我就得救了;假如没有人,我最好还是低着头。男孩们例行公事的问一句,“你服不服”,我也不问为什么,马上就回答,“我服的”,然后就可以安全离开。有一次,我被两个大姐姐堵住路上,俩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我没明白她们要表达什么意思,其中一个姐姐问我“你家是卖猪油的吗”,我有点莫名其妙,又怕回答不周全挨揍,只好摇摇头。后来我才知道,实际上她们是在嘲笑我的衣服很脏。天地良心,我真不关心衣服是脏还是干净,这事归我妈管。刚刚下完雨,沟里的溪水满起来了,我赶着去放纸船,为此特地从家里偷了肥皂,据说在船底涂上肥皂,纸船就不会被水泡坏了,我追着跑了一路,当我的小船摇摇晃晃的随着溪水汇入池塘的时候,我欢呼着回家吃饭,也许,会有小青蛙在我的小船上睡觉呢。
我不会爬树,凡是需要爬到树上的游戏,都只能低声恳求弟弟,小伙伴们拉的拉,推的推,终于把我弄到树上,有一次,我在树上跟弟弟吵架,他们几个呼啦一声跳下树,全部跑掉了,我既不敢跳,也不好意思刚吵完架就求他们,只好干坐在树上。山里半天不来一个人,眼看天色渐晚,弟弟也没有回头救我的意思,只好鼓足勇气自己爬下来,因为没有技巧,通常要蹭破一层皮。有了这次的教训,在树上的时候,我就不跟弟弟吵架了。
几场雨过后,山里的菌子就长出来了,孩子们提着篮子上山采菌子,一般来说,我只能采到别人都不要,而又没有毒的菌子,并不是我特别懒,别人走的路,我也一步不差的走过了,只是看不见菌子在哪儿,它们仿佛都在跟我捉迷藏。菌子不仅美味,还可以卖钱,因此小伙伴们分外卖力,我经常提着空篮子上山,再提着空篮子回来,看着别人满满的收获,心里很是无助。进山捡菌的时候,我常跟在捡菌子最厉害的小伙伴身后,他们不准我跟,就胡乱指一条路,让我自己走一个方向,大家时不时的喊一声,在清幽的山里,听着小伙伴们此起彼伏的声音,根据声音的远近,可以判断各自的距离。有一次,我忙着看林中的小花,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不到小伙伴们的声音了,只好一边往前走,一边呼喊他们,始终也没有回应。我赶紧从山里出来,找了一条大路,四周看着都很陌生,也实在分不清楚方向,只能选较宽的路走,天色渐暗,快黄昏了,我一边哭一边跑,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在地里干活,跑过去问路,这才知道我走反方向了,我的村庄在山的另一边。虽然遥远,总算是有方向了,我得在天黑之前赶到家。通过这次教训,我知道在山里的时候,也不能跟弟弟吵架。
我家门前种了两棵苹果树,一颗在东边,一颗在西边,中间隔着篱笆围成的小花园,里面种了芭蕉花,东洋菊,还有几棵万年青。我和弟弟都喜欢爬在苹果树上,为了公平,我们把两颗苹果树分了家,一颗属于他,一颗属于我,吃完晚饭,我和弟弟爬上自己的苹果树,树上看得比较远,晚风吹拂苹果树的时候,树叶在风中起舞,我们就像在风中飞舞的小鸟,迎风展翅了一般。我们在树上唱歌、说话、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摇来摇去的荡秋千,这个时候,我就专注多了,我观察到云朵在风儿的追逐下,在天空变出千奇百怪的图案……除了云,我还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比如蚂蚁怎样搬走体积庞大的知了,比如没有翅膀的蜘蛛是怎样从房檐的这边把网织到另一边,这些小秘密,大部分人恐怕都不知道,可我全知道。
大部分时间我都无处消磨,只好去小伙伴家里看她们做家务,通常是洗锅做饭。很快我就发现一个规律,女同学都要做家务,男同学都不做家务,我认为这是重男轻女的思想流毒。起初,同学的家长还会留我吃饭,自从我跟他们谈了男女平等的问题,妈妈们就翻脸了,还不让他们家孩子跟我玩。这股风潮很快蔓延,很多小伙伴的家长对我下了逐客令,我站在路边,一时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男女平等的问题,我也和我爸妈谈过,他们支持男女平等,并且保证会一视同仁,我觉得他们做到了,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是一分为二,弟弟并没有比我多。就在我被其他家长下逐客令的那段时间,爸妈决定教我点家务,以免我无所事事,主要是洗碗,我同意洗碗,但是不同意我先洗,如果妈妈要证明她确实是男女平等,要么弟弟先洗,要么一起洗。我妈嫌我话多,让我滚,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对自己说。
高三来临,学霸几乎不和我们说话了,她没有时间。有时候,她的脸上写着焦虑,而她选择用更昂扬的斗志掩盖这种焦虑。常茉莉依然是个闲适的学生,聊天、嗑瓜子、歪在床上。没完没了的考试,同学之间日渐生疏的关系,都令我异常的感伤。我说生疏,是有依据的,起初,大家还会一起讨论课后作业,吐槽老师的谈吐失当,可是现在,彼此之间躲躲闪闪,参考书都用牛皮纸包起来。
高考那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开始流鼻血。同学们去考场了,宿舍楼安安静静,我站在水管下,看着鼻血滴滴答答的落在水池上,我知道自己绝不会因此死去,第46分钟的时候,它停止了。其实,我这样流鼻血已经好几年,就像女孩的生理期一样,我从不担心这是一种什么疾病,在这点上,我有农村孩子的皮实。
在校园最后的狂欢中,很多同学把课本付出一炬,或者撕成碎片洋洋洒洒随风飘舞。我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封存起来,一段岁月结束了,我知道,在未来的某一个时期,我会思念这段岁月。
一个痛苦的少年,比之一个快乐的少年,更容易感知并践行生活的透明和甜美,这是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家乡和亲人于我,很长一段时间里,如同一场沉闷的绑架,有时候,我甚至希望被撕票。这句话可能丧尽天良;就真实心境而言,这是客观存在的。非常漫长的一段时光里,我感受到的是没有尽头的烦恼和痛苦。考上大学,这件事让我由衷的喜悦,主要是可以离开痛苦的原生家庭。站台上,很多亲戚来送我,这是不曾有过的礼遇。妈妈一言不发,她就是这样一个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在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前,我因害怕落榜而茶饭不思,妈妈对我的安慰就是她的梦境,生我的时候做了什么梦,昨晚又做了什么梦。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整个人轻松下来,我的心早就长了翅膀,飞到了最遥远的地方。爸爸絮絮叨叨,我记住了扎心窝的几句话,无非就是告诉我,谁给了多少钱的红包。这让我有种被施舍的屈辱,爸爸和我说话,内容基本一成不变,就是反复强调别人的好,就像一台复读机,永远用一个语调重复告诉我,你亏欠着别人。这会在我的心里留下怎样的伤害,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希望在深山里有一个茅屋,里面住着我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哪怕是油灯夜雨,我想让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当然,这是痴人说梦。
昆明到太原没有直达火车,需要在西安转车。我的行李异常壮观,其实我现在明白了,穷人出门大包小包,有钱人带钱就行了。妈妈连肥皂都要放在行李箱里,这自然是母亲无从表达的深情。我在心里想,难道太原人民不洗衣服吗?嘴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父母的感情,体现在一针一线上,在他们的眼中,我永远都是一个又傻又笨的小孩子。如今我要远走,他们能做的,就是一千遍一万遍的叮嘱。
西安确实是匪城,吃饺子论斤卖,旁边那桌买单的时候吵起来了,因为实际价格跟菜单不一样。候车室人山人海非常壮观,乘务员拿着喇叭喊,VIP通道可以优先上车,我翻译一下,她是说,花钱买VIP通道,可以不用排队上火车,但我不会多花一分钱,所以我带着自己壮观的行李,与大队人马挤在一起。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我的心里万分焦虑,距离开车只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才开始检票放行,百万大军蜂拥而至,我连滚带爬,拖着硕大的行李箱,在滚滚人流中边跑边哭。跑是必须的,哭是着急。在列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我终于跑到了。
火车自陕西进入山西境内,天色将明,窗外一排排军营似的板房整齐的排列,白杨树、乡间小道,这是和我的家乡截然不同的风景,我终于离开了云南,我真的自由了。你若问我自由从何而来,特别简单,再也不用带文友去我家,再也不用听爸妈恶语相向。太原和昆明完全不同,昆明四季花开,蓝天白云,由多种色彩组成。而太原是座严肃的城市,建筑单一,天空灰蒙蒙的,绿化也简洁。然而我更爱这个城市,云南老乡会的师哥师姐们把我们新生接到了学校。我喜欢这里,从大门口开始,直到宿舍,都是年轻的脸庞,这些脸庞像水一样,流动在学校门口,小树林里,图书馆内,教室、食堂、操场。无论你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青春而明媚的面孔。
现在我的同学,既不是本村的发小,也不是城里的丽娜。他们来自浙江、宁夏、内蒙、北京、山东………他们是与一流院校失之交臂的高材生,他们谈论的话题,不是国务院对山西重工的忽略,就是托福雅思的优劣,我是一个识趣的人,不懂的话题就三缄其口。总有他们无知的地方,居然有同学问我,云南人上街是不是骑大象。我有一肚子云南的故事,满足他们对于边疆地区的全部想象。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夏天,知了肆鸣,不过,最大声的还是青蛙,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取蛙声一片”。当然,麻雀和燕子相处甚好,飞行或途中停在树枝上休息,经常会彼此打招呼。各式各样的昆虫飞来飞去,雨后傍晚时分,一种长了翅膀的蚂蚁会在天空擦着人们的头顶飞过去,不过它们振翅的声音就小多了,可以忽略不计。晚来归家的牛偶尔拉长了脖:哞——,村人们热情的彼此寒暄,声音最大是狗狗,汪来汪去,这乡村的交响乐,加上袅袅的炊烟、青山翠暮、以及夜间闪烁的星星,就是一副童年中的乡村画卷了。
孩子们的智慧和耐力都受到了考验,怎样捉住一只在天空飞翔的鸟?我们会在空场上撒些粮食引诱它,或者通过跟踪找到它的窝,不管是树顶还是屋檐下,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爬上去,小心翼翼的端下整个鸟窝,里面有几枚小小的蛋,或者嘴巴嫩黄的鸟宝宝。我就养过几个鸟宝宝,通常是小麻雀,不过没有一次成功,它们不吃不喝,用不了几天就死了。免不了一通伤心,我用纸盒子装着,把它们埋在地里,献上鲜花,喃喃地和它们道别。男孩们把坏掉的雨伞骨磨得尖尖的,装在一节竹子上,再加一条从轮胎上切下来的橡皮筋,就是射杀小鱼的武器;女孩们不屑于这些残忍的游戏,年龄稍长一些的,开始对妈妈手里的毛线和做菜产生兴趣。
我妈对小女生们的兴趣不屑一顾,她明确表示,如果我敢织毛线,见一次打一次,她的要求是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她老人家能把毛 语录倒背如流,我当上班长以后,飞奔回家炫耀,我妈面不改色的说,“毛 说了,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班长已经是最大的官了,不过我也没当几天,班长负责拿钥匙开门,我老是迟到,搞得全班同学都进不了教室,老师把我的班长撤了,这样一来,我去学校的动力就彻底没有了。
我不喜欢待在教室里,总是想法设法的逃课。我家大人生病,我家的猪生病,还有我自己生病,无非就是这些借口。至于我逃课干什么,玩法太多了。有一次,我正兴致勃勃的玩泥巴,忽然屁股一阵刺痛,回头一看,我妈来了。乡村小学就是这点不好,瞒得过老师,还得瞒村里的耳目。那天我妈碰上乡邻,人家问我妈,你家女儿干嘛去了,我妈说在学校上学呢,人家说看见我在玩泥巴。祸不单行,老师和我妈在路上偶遇了,关于大人生病,本人生病,以及猪生病的谎言马上被戳穿。这个事情有个极糟糕的后果,我从姐姐变成了人犯,弟弟得了妈妈的尚方宝剑,权利极大,不仅可以押解我上学,还可以随时打小报告。在老师和弟弟的双重监管下,我失去了自由,再也不能离开教室一步。
快过年的时候,大人们分外宽容。孩子们心里实在是高兴,雀跃而又无从宣泄,时常玩的游戏也没了趣味。于是三五成群约着上山,钳松毛,折茶花,也不光是茶花,还有马樱花。松毛可以捂白酒,茶花则插在供奉祖先的瓷瓶里,清水泡着可以养到年后。小哥哥带着我们午饭后出发。村子周围的每座山都是孩子的游乐场,除了上课时间,基本都在山间厮混,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不同季节的同一座山,还是能带给孩子们同样的新鲜感。
小哥哥充当大人的角色,他决定去哪座山,哪座山中的茶花开得好,哪里的松毛茂盛,以及哪里可以捡到漂亮的马牙石,都是我们行进的目标。山与山之间的断崖处,大人嘱咐我们远离危险的地方,对于孩子们而言非常神秘,天气好而时间又允许的情况下,我们总是要一探究竟的,而在此之前,小哥哥照例要给我们讲一讲将军爷爷的故事。相传我们老祖里,有一个胸口长了七颗痔的人,打仗勇敢,几年以后做了将军。每次听到这个故事,孩子们总是很振奋,随手撇一根树枝当作战马,哇啦啦就往前冲,仿佛前面就是敌人的炮火阵地,谁也不愿意落在后面。这次也一样,冲到半山腰的时候,前方出现一个沙石断面,大家都停了下来,经过一番侦查,小哥哥决定冲过去。断面比较陡峭,表层是细细的沙石,零星长了几株灌木丛,我心生胆怯。男孩们冲过去又冲回来,传授我“冲锋”的技巧,如果我不愿意冲过去,他们就要丢下我。男孩们就快没有耐心了,我鼓起勇气往陡坡冲去,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冲到陡坡中间的时候,视野非常好,山底的村庄和盘山路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我高兴得停下来,转过身去,想和小伙伴们分享眼前的美景,然而,几乎在我停下的同一瞬间,脚下沙子刷拉拉飞速向下运动,我手忙脚乱的连蹬几脚,没能改变身体快速下滑的趋势,大概几分钟后,我感觉自己摔到一个湿漉漉硬滑硬滑的山沟里,头顶只有一线天,全身无力,连呼吸都闷闷的疼,我发不出声来,只能等小哥哥来救我。小伙伴七手八脚的把我弄出来,小哥哥背我回家,父母带我到大伯家看病,村里有卫生院,大伯是医生,他穿白大褂,会打针,也会给我们开普通的药片。有时候卫生院关门了,村民就直接到大伯家里去找他。我记得发烧感冒的药片有点酸,吃完呼呼大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力气。最可怕的是打针,心里的恐惧远胜过皮肉之疼痛。大伯仔细问了摔跤的过程,开了一瓶云南白药,嘱咐大人用白酒兑着吃。这个年就过得比较潦草,受到父母多于平时的关注,限制了很多自由。这次被摔、加上我学不会爬树、跑得慢等诸如此类的一些事情,我被冠上“笨”的标签,笨蛋会被关注,但不会是关照,也不应该。
楼主:凌小啸  时间:2020-04-15 19:44:05
情绪是毫无意义的

楼主:凌小啸

字数:20605

帖子分类:我的大学

发表时间:2019-06-17 20:33:43

更新时间:2020-04-15 19:4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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