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李浩然坐在车上，看着面前一排排身着西装，站的笔挺，面无生气的人们，心不免紧了几分。
过去熟悉的那些亲友皆不在现场......
或许这就是事过境迁的感觉吧？
曾经的那些玩伴，那些熟悉的朋友，那群交心的兄弟，不晓得都上哪去了？
面前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一个又一个的感慨。


“要我陪你进去吗？“易林坐在驾驶座，看着身旁的李浩然。
后者顿了顿，什么话也没说的，直打开车门搬动无用的右腿，撑起肘拐，缓慢的走向面前的殡仪馆。
向着我妈的灵堂前走去。
李浩然看着那些站在门口的汉子，他们正用着奇怪的目光上下扫射、打量着李浩然。
说真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差！
我可以感受到他们眼神中的纳闷、疑惑、鄙视、轻蔑，以及满脸写着“这人来这干啥毛线？”
十年的变化很大，门口的这些呆/子，估计没半个知道我是谁。
想当然耳，站在最靠近我这的高个，身高预估快有200米，他伸出他又壮又长的手，将老/子，我！挡在了外面。
他口气不悦的说道，“请问有什么事？这是私人场地，不对外开放。“
李浩然看了对方一眼，发现那该/死/的高个还用着用他傲人的鼻孔看着自己。
对方扬起下巴，头抬的老高。
这几日心塞的那种悲伤、压力、心寒让李浩然愤怒的无以复加，怒火直冲脑门。
过去的自己，长的再怎么女孩子气，个子再怎么矮，也没人用这种眼神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话。
对李浩然来说，全世界都可以鄙视自己，但唯独无法接受那糟老头的下属，对自己颐指气使或是用鼻孔看人！
李浩然撑着肘拐站在对方的面前，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的鼻孔，嘴角上扬向着对方说道，“我说，你父母是他马没教好你是不是？不懂和人讲话要面对着人，要看着对方的眼吗？“
话一说完，我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怒火，那高个的头开始低下来，双眼瞪着我，他抡起右手的拳头，当下我心想，完了。
但李浩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举起左手的肘拐，也打算/*/下去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喊声。
“是他马在干什么东西？“那突然出现的人，快速的冲向我们的交火处，高个马上停下他的拳头说了声，“吴哥好。“
但李浩然已停止不了左手那肘拐前进的速度及冲击，“乓......”，就这么扎实的打在那位吴哥的头上。
门口的众人深吸气的声音四起.....。

李浩然打是打了，但已他现在的力气来说，这一击其实不会对对方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但那个吴哥仍旧捂着头，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
李浩然尴尬的愣了一下，回应对方一个笑脸。
对方的脸顿时千变万化。
正当李浩然好奇，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微笑深深打动了他时，吴哥开口道，“阿珏？“
李浩然蹙着眉愣了愣，开始细细细端详起他的脸，因为阿珏这名字只有以前的朋友会这么叫。
但....他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李浩然完全不晓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人究竟是谁。
“呃.....我是阿珏没错，但你他马是哪位仁兄？“
“你……“
李浩然明显的感受到对方那扎人的视线，那位吴哥两眼直盯着他的腿，“我是肥吴呀！阿珏你发生了什么事？这腿怎么了？“
话一说完，李浩然脑中蹦出了一张又一张圆滚滚的脸，桌上摆满着山珍海味，一碗接着一碗不曾停止的胖子。
李浩然想到了王择权，又看着现在面前又瘦又高的肥吴.....。
顿时感慨万千.....我他马身边的胖子为什么都瘦了？
“......你是割肉去卖是吗？你他马瘦了这么多我怎么可能认的出来？”
“哎呦！阿珏，这还不是因为当年你跟你爸闹翻了，所有事都丢到我头上来，这压力一大怎么可能不瘦？”
“滚.....”李浩然嫌弃的抬起左手一推，准备扑上来熊抱自己的肥吴。
谁知道瘦下来的他还是壮的跟头牛似的，本就站不稳的他，被这一撞，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李浩然吓了一跳看着扶着自己的肥吴，“你他马是要摔死我是不？......”
“我.....我哪敢！你可是太子爷啊....撞不起。”

各位，我更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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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我爱世界，世界爱我。

他看着肖像，心里默默的念着，“妈妈，我回来了，一路好走。”
念完，他便将香插进香炉中。
李浩然将面相转回爸爸的方向，眼角余光撇到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哀伤的肥吴、吓的两袋金纸都掉到地上的陈伟。
以及睁大双眼的，萧御。

第三十五章
时间就像禁止了一般。
多日不见，如今却已这种方式，再次面对彼此。
两人都不晓得该如何诠释这种心境......。
除了萧御的惊骇外，李浩然的两眼，也写满着始料未及。
或许，会让彼此有这种措手不及，就是因为两人都知道自家帮派的规定，都明白最纯粹、最真实的内部运作。
所以李浩然不曾认为命运会将人生写的这么凑巧，萧御这人......会在糟老头的底下做事。
而萧御也不曾想过，李浩然会来自于任何帮派一家，甚至是老爷子多年寻得未果的“太子爷”。
这种种内心划定的“不可能”，如今却猝不及防的成为“事实”。
这种空气从肺内掏空的惊讶，这种心被掐的死紧的错愕.......。
这种逻辑还无法理顺的错乱，都让两人不知该如何面对。


“小玨，你.....既然来了，就回来吧。”站在糟老头身旁的某位叔叔，向着李浩然提议道。
但李浩然两眼，却只是看着萧御，静静的听着，沉默的面对着叔叔们向自己吐出的一字一句。
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萧御，除了冷漠之外，特别明显的表情。
他的眼神全透露出惊讶，整个脸写满着不明所以。
对于萧御的逻辑来说，我....李浩然这人，多么厌恶黑社会，特嫌弃这些社/会/败/类，又如何会打从骨子里，就是个帮派份子？
李浩然相信，这一切对萧御来说，是多么难以消化。
就如同，他无法相信，全身上下无任何一吋刺青的萧御，会是糟老头身边有权有势的左右手。


李浩然收回了疑惑，将视线拉回父亲，李龙峰的脸上，因为从自己进门，就始终沉默的他，终于肯开口向自己说话，“阿玨.....你回组织吧！”
十年了，李浩然还记得十年前的他，是多么狠心的直接将他赶出家门，还记得当年的那个“爸爸”，又是因为什么而痛揍了自己一顿.....。
如果回去了，如果我再次面对、成为那个“李玨”，自己势必要舍弃当初，被赶出家门的那个原因。
“不了，我都成这副德性了，回来也压根没人会愿意听我的。”李浩然站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冷漠的说着。
此话虽说无意，但听者.....却特别难受。
从一见到这十年不见的儿子，柱着拐站在自己面前，李龙峰总是会盯着李浩然那，看起来就特别有问题的右腿看的愣神。
而李浩然始终感受不到。
自己这十年的不闻不问，李浩然这十年的音讯全无，错过的这十年，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询问前因后果，毕竟.....知道了也不得改变什么，当年若是不将他赶出家门，或许也不至于有此结果。
但.....人总是矛盾的，假若自己真是不问，那或许自己错过的，除了这十年外，更多的是他的未来。
自己终究只有一个儿子.......。
李龙峰绷着脸，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向李浩然问道，“你这腿怎么伤的？”
此话一出，萧御与李浩然同时一顿，但两人所想所顾及的，却大不相同。
萧御这么多年，仍旧纠结着那条，他顾了三年的腿，是因为帮自己而残的。
但对李浩然来说，那次的伤，始终不算在这条本就破败的腿上。
真正的原因，仍旧是......。


李浩然顿了顿，两手拳头一握，缓缓的说道，“该怎么说......，就因为是你李龙峰的儿子，所以瘫的？”
李龙峰的眉蹙了一下，手紧了一分。
李浩然两眼瞪着自己眼前的爸爸，而对方眼神丝毫无波动的回看着，“但当时我已经被你赶出家门了，那怎么说较好？.......因为曾经是帮派高层，因为那个刺青，所以残的？”
话一脱出，世界静了许久，只剩下不断传唱的诵经声，以及李龙峰愣了许久不知如何回应的呼吸声。
除此之外，叔叔们以及在场的萧御、陈伟、肥吴，皆无人知晓当年的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浩然两手紧握着肘拐，左腿开始止不住的发癫。
他蹙着眉盯着自己的双腿，心里骂着自己是不是弱/智，为何不听易林的话好好复建，也不至于走没几步，站没几刻，腿就开始不听使唤。
李龙峰及萧御同时注意到李浩然的不适，本打算冲上前的萧御，脚才正踏出一步，老爷子便将视线看向肥吴开口说道，“小吴，你搬张椅子过来......。”
李浩然本因为两腿的不舒服，想直接转身离开，一抬头才意识到糟老头在说这句话时，盯着自己的腿，以及双手的肘拐愣了许久。
“叩。”椅子落地的声音响起，李浩然回头的瞬间，他愣了一下。
因为实际将椅子搬来的人，是萧御。
而这时的他已经将刚才惊讶的表情收起，如今李浩然看到的，只剩下不断盯着自己的萧御。
李龙峰也注意到两人的互动，他蹙着眉问道，“怎么了？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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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各位，这几天太忙了，有进我裙的应该都发现我消失了一阵子...
目前我在努力适应新环境，所以文就卡了一下，也比较少时间可以思考我的文....
但我之前说的不坑，绝对不坑！
目前依旧努力维持周更或双周更！
明天一定会更文的！没更文我就等着被你们的留言刷屏（？
（不行！更了也要你们的留言刷屏

第三十六章
李龙峰看着两人的互动，蹙着眉盯着撑着肘拐，艰难的移动站姿，没打算坐下的李浩然。
两人在接收老爷子抛出的疑问，同时一愣。
李浩然了解糟老头的个性，他还记得当年的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踢出家门，自己的爸爸，究竟有多么无法接受“同性恋”这三字标签所代表的含义。
连亲儿子都无法接受了，那下属呢？
但...
李浩然脑中正盘旋着如何回应这尖锐的问题，萧御的回应，宛如重拳直撞击李浩然的心。
“知道，但不认识。”
李浩然两拳拧着死紧。
他气，他气的想一拳打晕那魂淡。
他痛，他痛的心犹如被掐的死紧，好似胃酸漫溢，腐蚀着自己的身躯。
也许这六个字对两人来说，是给糟老头最好的答复。
但......听在耳里却又那么刺耳，那般尖锐。
毕竟，这就像是一种否定......。

“知道但不认识？”李龙峰话里杨着尾音蹙着眉，看着萧御那千古不变的表情。
“之前是同一所大学的同学，但在学期间未曾有更多的交集。”萧御冷着张脸，看着身前的老爷子，盯着李浩然的背影。
萧御不晓得自己认识“李浩然”，算不算认识了“李玨”。
虽然他从未了解“李浩然”的过去，但他略有耳闻“李玨”离开的原因。
如若真如实以告，他不介意老爷子如何处理自己，但他不晓得老爷子会对李浩然做出什么样的事。
“大学？”李龙峰看着双手颤抖，正摇摇欲坠的李浩然。
他愣了愣，“阿玨你.....”话还未说完，李浩然便直开口。
“老头，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想问，你直接查比我站在这跟你说还清楚。”
话一说完李浩然便撑着拐缓慢的转身。
“阿玨......”李龙峰压着音，声音不大不小，但似在隐忍着什么。
李浩然装没听到，看了一眼身后那高自己半颗头的...不认识。
看他千年不变的表情，轻易脱口而出的不认识。
......什么话不再多说的，迳自离开。
本欲发怒的李龙峰看着自己儿子那憔悴的背影，看着他柱着拐晃荡的身子。
原先想吐出的话语全吞了回去。
心一阵阵抽痛，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孩子。

李浩然在踏出门前，转身看了一眼身后所有的目光，“......晚点我会再过来守灵。”
语毕变直接转身离开。
这当下，三年，就像梦一样......
一吹即散，一触即灭。
才七天......。
世界就像翻转了一样。
好似什么东西都回不去，到不了那个，当初。


迈出大门一小段时间，李浩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向自己逼近。
声音停下，随即一阵喘气声在自己身后响起。
“...阿玨，阿玨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家。”肥吴喘着气，盯着李浩然的背影。
“不用。”
“我......我坚持。”
“坚持个屁，有人在外头接我。”
“那就......就叫他回去。”
李浩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两手撑着腿，喘着粗气的肥吴。
“呵，你又不知道我现在住哪你怎么送？”
肥吴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老爷子要我送你回家。”
李浩然皱着眉看着对方，“不用，你帮我跟糟老头说，我已经另组一个家了。”
“什么！？你结婚了？”肥吴睁大着双眼看着李浩然。
“对，我还生了一个儿子，叫李滚开。”李浩然翻了翻白眼，撑着拐缓慢的移动着。
他的速度明显比来时缓慢许多，甚至感觉的出一直支撑着他的左腿，似乎更为无力。
“.....我是认真的啊！你爸叫我载你回.....呃？怎么说.....童年的家？”肥吴皱着眉挑着眼，跟着李浩然的身后移动着。
“回去干啥？我他马衣服跟其他东西都在外头，回去穿“童年”的衣服？”
“那没事！早准备好所有你的日常生活用品了。”
“......”李浩然顿了顿，停下脚步，思考这几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以及情感代表着些什么。
突然一阵熟悉的大喊传入耳中。
“李浩然！”这三个字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看着站在车旁的易林，快步奔向自己跟前。
“还想说你是不是哭晕在里......”话说到一半，易林用着异样的眼神看着站在李浩然身后的肥吴。
虽然他的穿着是一身的西装，看似正常不过，但吸引着易林异样眼光的原因，是他四个手指上刺的ACAB四个字母。
但后者却误认成另一个含义......反用一个惊讶的眼神回敬着。
他张着嘴看着李浩然以及身前的易林，“阿玨...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语出惊人。
“啥？”易林整个脸以最丑的方式皱在一起。
“what the F/u/c/k ?”李浩然皱着眉看着不是开玩笑的肥吴，“你他马有病吗？”

第三十七章
空调的冷风，在车内打转。
窗外的行道树，仰着头，向着灰暗的天。
看起来似乎快下雨了。
李浩然坐在后座，一缕愁丝纠缠在眉头间，久久不散。
他看了一眼身前的两个背影一左一右，明明这两人互不相识，却仍可以争执的面红耳赤。
他嘴角默默上扬，勾起了一抹微笑。
顿时羡慕起这两人的神态自若。
李浩然内心就算划满着坚强，见到这阵子不愿提起、想起的面容，离开后，仍免不了一阵鼻酸。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因时常柱着拐，而生满薄茧的双掌。
眼泪汹涌而上，泪水缓慢的蓄积於眼眶，他默默的提起右手，在左手深深的刻下“忍”，这个大字。
还真是丢脸啊，现也是个快奔三的成年人，更是家庭灌输着洒脱的痞子，却深陷在这种感情的愁丝中，挣脱不去。
其实自己就是个爱哭的傻/子吧？什么坚强勇敢估计快跟自己搭不上边了。
......这段时间，不晓得用泪水，灌溉了情绪多少日子。

“......李浩然，你听到没？”易林顺着后照镜看着后座愣神许久的对方。
易林的疑问，将李浩然从深陷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
“怎么？你说什么？”回过神的李浩然，皱着好看的眉，盯着后照镜满是疑惑的双眼，坐在副驾的肥吴偏着头看向李浩然的方向。
“我们现在要去哪？”易林又将视线转向车前路况。
李浩然想也没想的，就吐出了，“回家。”
但这两字的含义，对于易林来说，完全没有答案。
于七天前来说，是那与萧御相处了三年，远要两小时车程，充满回忆，但却不愿回去的家。
而于这七天来说，是舍弃后，寻一处遮风挡雨，仅能算是住屋，而非家，但确是家的家。
他无法帮李浩然定义他所说的家，会是哪个家？
易林疑惑的看着后照镜中的李浩然。
“是萧....”还说完，他便注意到镜里的对方，脸色一变、两手一紧。
突然意识到外人在一旁，便马上改口，“哪个家？”
坐在一旁的肥吴，并没注意到李浩然的脸色有异，也未注意到易林话语的变化，直抢着回答，“当然是打小住的家！下一个红绿灯那要右转。”
李浩然深吸口气，稳了稳情绪，看着后照镜的易林说道，“回你家。”
“阿玨你真不回自己家看看？你可都十年没回去了，你也不想念你的地狱三头犬？”肥吴转身向后看着李浩然总是皱着眉的脸。
易林笑了笑，“地狱三头犬？李浩然你还养了个三头狗？”
易林话刚问完，肥吴也顺着点出他的疑问。
“说到这，我一直挺纳闷的，为啥你要叫我们阿玨李浩然？”
语闭，易林一头雾水的将疑惑，又丢还给了肥吴。
“阿玨？什么阿玨？”
“呃.....他本名是李玨，不叫他阿玨叫阿李吗？”肥吴困惑的回应着他觉得理所当然的答案。
“啥情况？李浩然本名是李玨？那你是他的谁？”
“我是他国小、初中、高中同学，也是他的下属兼朋友。”
“我怎么一脸懵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下属？是公司下属？”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就是下属、小弟、打下手、他下什么命令我就做什么事。”
“所以你这意思是，李浩然是你老板？”
.......
两人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像个机关枪似的，两张嘴没停的一来一往不断问着答着。
车内顿时吵的掀天。
李浩然知道，这些疑问只会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
一个回应延伸出一个疑惑，一个解答延伸再出一个问题。
而这些疑问，还是他没打算在短期内面对的答案。

“啧，你们能不能先闭嘴？”李浩然蹙着眉，两手交叉于胸前解释着，“我18岁以前叫李玨，18岁以后叫李浩然，我送给自己的成年礼就是更名，剩下的问题都吞回去，我要补个眠，晚点还要守灵，你们最好小点声，不然我起来砍你们。”
易林和肥吴一同看向话一说完，便蹙着眉闭眼休憩的李浩然。
疑问虽然很多，但却也都识相的闭嘴。
车内又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其实补眠只是个幌子，很多事在他脑中纠结成团，无得解套。
理不清的疑惑，连情绪也跟着肆意波动，难以平复，这又如何睡的下？
现在的自己，只是想安静的思考着满肚子的疑问，究竟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为什么萧御会出现在糟老头这？
身上干净的连块刺青都没有的他，又为何会是老头的左膀右臂？
明明当年已刻意远离了老头的所有地盘，又为何会遇的上老头旗下的萧御？
而萧御是当年跟自己说退帮后，又无意间入了老头这，抑或是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老头的身边？
今日之前，萧御这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就是李玨？
问题多的脑子快炸了......。
自己跟他的关系，究竟还有多少的巧合与渊源......？
总感觉，自始至终，他们之间总有牵扯不完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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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易林。”本在假寐中的李浩然，顿时睁眼坐起，他开口叫了驾驶座的对方。
原是寂静的车内，突然窜出了声响，吓的易林跳了一下，连车体都跟着晃荡，他看着后照镜中李浩然说道，“怎...怎么了？”
李浩然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自己，正当以为他要说出何种大事时，他的嘴里却吐出，“好好开车。”四个字。
易林嘴角抽了抽，瞪着对方正打算说些什么，李浩然将视线移开，又开口了。
“肥吴，你还记得糟老头底下，和我同一所大学的那人不？”
看着窗外风景的肥吴，困惑的转身望着李浩然，“记得，怎么了吗？”
“他是何时入帮的？”李浩然面无表情的问着，但两手却没来由的，握的死紧。
“他啊....我记得是你离开后不久，老爷子从外头带回来的。”肥吴慢慢的将视线转回前方回应着，“原因不清楚，要不是来自孤儿院，就是别人介绍来的......”
易林坐在一旁，虽然表情一脸事不关己，但他心里的剧场，已经开始随着肥吴奔走。
-私生子？
“刚来那年他就个死脾气，问话也不回，成天崩个脸使劲的瞪，也就标准的狗眼看人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那时他每天被泰哥盯的很惨，三不五时被找麻烦。”
李浩然两眉间的深沟，顺着肥吴口中的剧情，越蹙越深。
而易林反倒乐的继续演艺着他的心里剧场，想知道更多这肥皂后续。
-啧，看来是位心态、脾气都不是很好的私生子。
“不过他虽然在帮里人缘差，却在老爷子面前挺吃的开的，比任何人都混的如鱼得水，爬的速度特别快，没多久便跟我们平起平坐，帮内很多人猜测其中可能的原因，估计与老爷子这几年吃下的地盘，他大多都参与其中有关，再不然他就是个哈巴狗，在老爷子面前各种舔。”
-帮？地盘？黑道？这人跟萧御一样混帮派的？哇，这黑道的瓜吃起来挺香的。
“萧御也是个狠人，当初所有找他麻烦的人，也不晓得是真倒楣，还是他按做手脚，一个个不是被送进去，就是犯大忌被赶出去，或是死......”
-卧/槽，那私生子是萧御？
听到那名字，从肥吴嘴里吐出的易林顿了一下，他看着镜中冷静的李浩然，突然理解为何他会说出“好好开车”。
言外之意，便是希望我有耳无嘴。
“说实在我挺讨厌他的，再怎么说我是他前辈，请他帮个忙，他马的死也不肯，那次过后，我跟他就没啥交集，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他管他的地，我顾我的区......”
-萧御跟李浩然这同学，居然这么凑巧是一个帮的？这巧合真的比签乐透中奖，还更不可思议.......。
“不过最近听说他有了个对象，我还挺纳闷是哪个被屎遮眼的人，会看上他这木头，有脑的都知道他这人没心没肺，跟他相处根本找/死，不晓得是哪个屎脑人，眼睛长在天顶上，自讨苦吃.....虽然也只是听说，因为他本人没承认过......”
-萧御的.....屎脑对象......
坐在驾驶座的易林，紧了紧手中的方向盘，看了眼后照镜的屎遮眼主角。
本以为会看到暴跳如雷、大肆咆哮的对方，会看到火光四射的双眼，凶/残的可以杀/人。
殊不知，现在的他却异常冷静，情绪特别缓和。
肥吴激动的还未将话说完，李浩然便开口打断，“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他的事了。”
易林尴尬的用笑声，转移本欲继续抱怨萧御的肥吴，提问着其他问题，掩饰这，非比寻常的复杂关系。

这一路，李浩然心思复杂，他闭着眼假寐。
思考着更加凌乱的脑袋。
很多事别人不说，自己便不会知道。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身为当事人，或许自己看的，就是没有他人透彻？
自己爱的这人，究竟值不值得自己付出？
或许价值这定义，并不是用外人的眼光去探究，而是我自己心里的认定，脑中对他的看法。
但我心中那把称，似乎，完全看不清他。
不知从何称起，从何去打量。
对于他的过去，我必须借由外人诉说，才能去揣度。
对于他不愿透露的内容，我必须借由外人的诉说，才能依依探究。
那我所看到的价值，是自欺欺人，抑或是真相？
易林专注的开车，思考着两人这种种关系。
肥吴随意哼着小曲，高兴再见多年的好友。
一台车上，三个人，三种心情。
而同一时间的萧御......
正待在灵堂，望着李浩然他妈妈的遗照，等着李浩然的到来。

看来被吞楼了....等等看会不会吐出来....
不会我再想法子。

求别吞

一上车，易林看着浑身湿透的肥吴，皱着眉头，不晓得是担心对方着凉，抑或是担心自己的车子被搞乱七八糟的问道，“你有衣服换？”
“没事，我这西装防水的，不怕淋。”
但我的车怕湿......。

肥吴没注意到易林变化的脸色，将刚买的烟递向后座，“阿玨，你要的烟。”
李浩然才刚一接手，坐在驾驶座的易林一边发车，一边问着当时就纳闷的疑惑，“李浩然我记得你戒烟了？”
话一说完，肥吴便一阵大笑，“哈哈哈，怎么可能，阿玨十五岁就开始抽烟，而且烟瘾还特重，出去吃个一餐，一小时他就要离座至少三次去外头抽一根，况且烟瘾哪那么容易戒，他跟毒....。”
话还未说完，李浩然便直打断对方，“烟后来戒了。”
这时换肥吴满脸问号，看着再次面向窗外愣神的李浩然，“戒了？何时戒的？”
“十八岁那年戒的。”
“......因为身体的关系？”
“不是，因为没钱买不起烟，干脆就戒了。”李浩然一边说着，一边拆着烟盒外包装，从盒中拿出一支烟，捏了捏过滤嘴，一把叼在嘴上，看向肥吴说道，“打火机。”
易林一心二用边开着车，边看着后照镜上正准备点烟的对方，“戒都戒了还抽什么烟，抽烟会口腔癌、食道癌、咽喉癌、中风，还会阳/痿知道不？”
起初本以为李浩然会请肥吴买烟，是为了支开他，不让对方看着被揹上揹下的自己。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李浩然，别抽了，香烟中含有大量的尼古丁，而尼古丁进入人体血液中，会影响钙质的吸收，易骨质疏松，你骨头都松成这样了，你还抽。”
肥吴听着那段威胁，反而开始激动和他身旁的医生，探讨烟的危害。
李浩然装没听见，熟练的拿着烟，深吸一口。
感受着烟雾充斥于肺部，熟悉的晕眩感冲击着感官。

之前会学抽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仅是为了装/逼。
久而久之，抽烟的理由，也变的不再这么纯粹，请烟成了一种交际，抽烟是为了博感情。


吸烟是什么感觉？不少人总说，烟是种兴奋剂，抽的当下会有种飘飘然的feel，越抽心情越好。
多年后，再次拿起烟，于我来说那感觉又是什么？
或许是心态的不同，或许是年纪的差异，又或许是，这是重新拾起的习惯。
抽烟，反倒丧失了当初那种兴奋感，于身体跟内心来说更多的是镇定。
本坐立不安的烦躁，心神不宁的痛苦，点了火，吸了口，似乎都安定的多。
当初烟戒的多苦，他还记得。
这次抽这烟，自己究竟会不会后悔？
他不晓得。
但......烟再嗆，也嗆不过心酸。
烟再浓，也浓不过泪水。

第四十章
回到殡仪馆，李浩然便请易林回去忙自己的工作，毕竟剩下的事，也不是他能参与的。
走进灵堂，他发现糟老头已不在里头，仅剩下一些小弟蹲在地上烧着金纸，以及站在房内一角，始终等着自己的萧御......。
站在妈妈的灵堂前，李浩然望着遗照，从口袋拿出烟盒，将两根烟叼在自己嘴上，看着自己身旁的肥吴，示意对方帮忙点烟。
一根插上母亲笑容下的香炉，请妈妈收下自己这二十八年来，唯一送她的礼物。
而另一根，李浩然便自己慢慢的抽着......。
右手柱着拐，左手两指夹着烟蒂，他默默的闭上眼，感受着、体会着......镇定着。
他还记得，十五岁那年第一次接触烟的那个晚上，便是从妈妈廉价的包里，从那天天一整包抽着的烟盒中，偷一支出来尝试。
那天过后，这牌子、这味道、这烟，似乎就此在自己的体内生根。
我不曾换过，也没想过要换。
这或许，是自己唯一跟妈妈，特有连结吧？


萧御蹙着眉，看着李浩然的一举一动。
以他熟练的行动来看，一眼便能明白他也是个多年抽烟者。
但相处的这三年，他从不知道对方竟然会抽烟，更不晓得他抽的牌子跟林母一样。
站在一旁的肥吴，默默的盯着李玨的行动。
是啊，他怎么忘了，林母一直以来抽的烟，跟李玨抽的是一个牌子。
现在想想，不晓得阿玨当时要自己买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请林母再抽最后一支烟？是为了支开自己？抑或是真打算重新拿起，不得不丢掉的习惯？
估计，这问题的答案，也只有李浩然自己知晓。




将部分的人都遣走后，现场只剩下自己的下属，萧御站在一旁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默默的走上前关心。
“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李浩然盯着盆里的金纸，看着燃烧的烈焰，用着沉默，来回应着身旁的陌生人。
或许自己还未准备好去面对这段日子的“全部”。
或许自己，还未准备好面对他。
注意到对方冷漠的态度后，萧御并不在意的一把蹲下。
他很安静的坐在李浩然的身旁。
他安静的等着，安静的看着，安静的注视着，安静的想着.....。
静的四周，只剩下那些下属似远似近的争执声。
静的四周，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静的四周，只剩火焰燃烧啪嚓啪嚓的声响。
静的，宛如空气都凝结般.....。

往常，安静是萧御最拿手的情感表达，于下属面前，于老爷子跟前，于帮内，他都习惯了自己的沉默，他可以不发一语的面对着全世界，可以接受鸦雀无声的环境，也可以接受万籁俱寂的空间。
但，这是第一次，他不晓得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寂静。

“李....”萧御一顿。
在呼唤对方的刹那，他愣了好许。
他不晓得自己该叫他的，是这三年来习惯的名？抑或是他所抛弃的那个过去？
“李......李浩然，离家后你发生了什么？”
萧御犹豫后，选择了那个他熟悉的三个字，问着那相处了三年的对象，寻求着答案。
名字可以很简单，可以简单的只是称谓。
相反的，它也可以很复杂，复杂的代表着一个人存在的价值与起始衰败。
于李浩然而言，这两个名字，是两个不一样的自己。
相对的。
他所问的对象，于李浩然而言，会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或许是因为这两个名字变换后，他的人生有了很大的转折。
或许是人生最大的转捩点，便是下在这两个名字的分界线上。
这产生的矛盾感，成就了两个不一样的他。
李玨，代表了过去那些荒诞不经的黑道生活，却也是最开始定义他这人的存在。
李浩然，代表着自己十八岁后的每个“选择”，而这每个选择，皆是与过去背道而驰。



萧御拾起身旁一叠金纸，坐在李浩然的身边，一手一手掰着，扔进火堆中。
“呵！”后者冷笑了声，低着头，看着一把一把燃烧的纸钱，“都分手了，你知道了能怎样？”
听着李浩然口中脱出的那两字，刺的萧御心头一愣，“......我并没有接受分手这事。”
“分手还需要你同意？”李浩然抬起头瞪了对方许久。
从遇见萧御至今，好几次的眼神回避。
这才发现，多日不见，对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憔悴、面容也日渐消瘦。
看来......他跟自己一样，这几日也过的不是很好。
但这不好，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关系破裂？还是因为妈妈这丧礼，让身为小弟的他忙的分身乏术、忙的不可开交？
萧御眉头微蹙，坚定的眼神望着他，“分手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单方面说散就散。”
“一个人的爱情你爱的起来？你倒是爱给我看，让我感受一下你的爱能多伟大。”
这三年，让我知道了，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
孤掌难鸣。

萧御眉头越蹙越深，“李浩然你别太自私，不是什么事你说一就是一，你用歪理就能取胜。”
“......自私这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讽刺，这词我还没你发挥的淋漓尽致，你好意思说出来我还不好意思听。”李浩然将视线移开，继续扔掷手中的纸钱，继续看着盆中燃烧的烈焰。
往常萧御总能在对方的眼中，抓出情绪的波动。
但现在，总是情绪外露的对方，他却什么也看不透。
说他愤怒，却感受不出往常的怒火。
说他难过，却感受不出话中的哀伤。


是啊，萧御说的对，这三年来都是我太过自私......
是我太过自私的每晚不顾你意愿等着你回家.......。
是我太过自私不顾你意愿的想找份工作别当个累赘......。
是我太过自私的守着，心根本不在我身上的对象，一个人的爱情我已经爱了三年，我懒得，也没心思再爱了......。”

萧御盯着李浩然许久，话题似乎又打结般，他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但他知道，三年来，不曾问过的问题，今天势必要好好整理。
因为整理完，他们就能重新开始，一切便能重新来过。
但，这只是萧御的认知。


沉淀了自己的情绪后，萧御缓缓的说道，“我想知道你的腿，最一开始是怎么伤的？”
这直球丢的很扎实，萧御穷追不舍的追问燃起他心中的怒火。
但李浩然仅是像刚才一样，冷冷的回应着，“是糟老头叫你调查的，还是你吃撑没事跑来让我舔堵？”
“你觉得呢？”萧御眼神坚定的注视着对方好看的侧脸。
李浩然只是不代任何表情的冷笑，“哈哈，确实，三年来你都不曾过问的问题，怎么可能突然关心起这事？”
如果不是糟老头要他调查，他还会问自己那段过去吗？
生活了三年，这么多的日子、这么多的时间，那么多次的机会，他从来不曾询问的过去...又为何在这时寻求解释？
不论是家庭、学生时期的自己，抑或是早在遇见他，就残破不堪的腿。
他从不曾过问，甚至没认真的想理解过。

话一说完，萧御的眼神顿了一下，但李浩然并未察觉他眼神中的变化。


就算坐近彼此，却总看不透对方的心。
总无法理解对方真正的想法。


李浩然缓缓的开口。
“......为什么大二那学期会休学，延了两年后再复读与你同一期，就是因为这条腿......”
之前不说，是因为对方不曾问。
并不是刻意隐瞒，或是避而不谈。
而现在他问了，却不是自己有意而为之，不是对方真的在意，而想了解。
现在要李浩然解释，反倒有着说不出的心酸。

这章不晓得为何写的很卡
改了四次有了吧.....
如果觉得哪里怪怪的再跟我说说，我看能不能再整通顺一点

来个小（预告）
下两章会说明李浩然最初瘸的原因，很想马上丢上来给大家看，但...还是先放着容我思考是不是有需要什么大更动。
话说，会拆两章是因为不小心字写太多了，所以只能分两章放，哈哈哈哈哈哈
让各位期待一下~
希望大家动动手指留个言~按个赞~~

我也自顶一个

第四十一章
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从小我就是个脾气暴躁，又十分霸道的孩子。
收同学保护费，刺青，抽烟，喝酒，打/架，不该在学校出现的“异常”行為，我全都做了遍。
但真正厉害的，并不是我干了以上那些事，而是干了那些事后，还能不被老师逮个正着，顺利毕业。
在学校，老师觉得我是个问题学生；在教室，同学们觉得我是教科书所描述的社/会/败/类。
或许是因为生活环境，成就了我的生活方式。
或许是因为家庭遗传，造就了我的个性。
18岁，高三那年，当我知道自己喜欢的对象跟自己同一个性别后，我什么也没想就直接跟家里的人出柜，表达自己真正的性向。
当时的画面，记忆犹新。
我还记得糟老头举起酒瓶的手，我还记得糟老头愤怒而纠结的脸，我还记得当酒瓶脱手，像我扔来的那个当下......。
他火冒三丈的指责，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我，嘴里大声的喊着“变/态”。
他要我改变自己的思想，别丢了他的脸面，他无法认同我的性向，无法接受我在上，抑或是在下。
我们吵了两天，他甩了我好几耳光，脸颊火辣的疼痛，让我分不清他究竟打了多少次。
我只知道，最后他要我滚出家门，从此不准踏入李家，与我断绝关系。
好巧不巧的，我的个性完全的遗传到我爸，他叫我滚的当下，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我把手机的SIM卡和电池拔掉，将这一切尘封于行李的最底部，努力的将所剩不多的高三学业完成。
为了节省开销，晚上我偷偷躲在学校的柜子里，等着警卫查完整个校园后，再默默从柜子里出来，睡在学校的各各教室，使用体运校队的淋浴间，每天用学校的热水，吃着外面卖最便宜的泡面。
说克难吗？似乎比乞丐好的多。
不至于露宿街头，饔飧不继。

我就这么生活到高中毕业，然后努力考上离家很远的大学。
完成爷爷的遗愿。
要不是因为那承诺，不然我估计，一辈子绝对踏不进任何的大学校门。
一来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二来自己都无法温饱了，还谈什么没必要的学业课业？
但爷爷始终认为，再混，也不要低人一阶，多学一些好过什么都不学。

混帮派或许不好，但里头叔叔们教自己的智慧以及生活方式，却也十分受用。
我替自己换了个名字，然后开始努力的过上我自己想要的日子。
虽然过去的人生，我不曾因为缺钱而苦恼，但我还是有脑子，知道我该如何使用，在离家出走前，妈妈塞给我的那笔钱。
但上了大学后，学费不是普通的贵，日子也开始过的越来越困难，我看着只出不进的金钱，开始苦恼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再怎么节省，也是会有透支的一天，而我也知道，这笔钱就算我不吃不喝，也无法付完我的所有学费......。


19岁，我开始找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说真的，我什么都不会，没什么一技之长，没有什么能耐，连基本的打扫洗碗，我都可以将地拖到让人滑倒，碗打碎的价钱比我赚的还多。
这估计就是，打小过的丰衣足食的报应。
而在当时，我人生唯一去过最多次的地方，最熟悉里头运作的，就是夜店、赌场、地下钱庄。
正因为如此，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就在夜店当调酒师。
这也成了，我将来找寻工作唯一的选择。
而赌场、夜店这类风雨场所，大多背后的老板都同一类人。
也正因为是同类人，谁与谁相关、谁干了些什么，消息传递的速度也特别的快。
且区域性的关系，很多时候，老板也可能都同一个。
为了不被家里的人发现，为了不被认出，大学刻意选的遥远些，工作区域相对也离开了我爸当年，手伸的出的控制范围。
调着调着，不知不觉就做了整整一年，一直做到了20岁，也就是大二那年......。


夜店不外乎，总充满着声音、吵闹、热情、活力，但总有那么些时候，可以看到外露的包厢内，几个格格不入的人安静的坐在里头。
我工作的这间夜店规模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较市区偏僻，格局较小，但神奇的是，人潮却依然络绎不绝。


“小伙子，这酒调的不错，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对调酒的经验还挺足的。”
李浩然看着站在自己眼前，提起酒杯品尝着，要我即兴发挥调酒技术的发话男子。
这人从热闹的晚上11：00，一直坐到了人鸟散尽的凌晨3：00，这段时间，他总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包厢，时不时低着头看着手机，或是看着我们调酒师调给众多客人的酒。
其实调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只要抓好酒与酒相互搭配的比例，知道客人当下的需求，就可以调出他们所想要的。
像男子手中的这杯内格罗尼（Negroni），就是使用肯巴利苦酒+琴酒+甜艾酒调合出来的，这种酒苦味明显，闻起来有橘香，涩后会回甘，就像人生一样.....。
酒这种东西饮用目地特别极端，快乐的人饮酒作乐，难过的人借酒浇愁......。
黄汤下肚，带走了各色各样的悲喜伤感。

脸还透着些许稚嫩的李浩然，没有回应对方的赞许，嘴角一勾，默默的继续擦拭着手中的高脚杯。
看着李浩然腼腆的微笑后，对方愣了些许，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他长的并非惊心动魄，但某些人，一颦一笑却让人印象深刻。
而李浩然正好是属于那类型的人。
或许，是因为遗传了妈妈那，令人为之惊艳外貌的一小角，才显得他的特别。

对方注视着李浩然的动作约一分钟，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下头缓缓的道，“调酒师，你长的还满.....好看的。”
李浩然愣了一秒，不予回应，装没听到继续整理自己的桌面。
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喝茫了。
转过身，他拿起了刚才放在后头等着清洗的杯子，身前的男子又开口道，“你背后脖子上的刺青，是代表什么意思？”
李浩然顿了顿，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眼前的男子说明。
因为这个刺青，象徵着他曾经待过18年的地方......。
这是他们帮内的刺青......。

李浩然将脸转向男子，正面回应他，“.....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男子看了看李浩然的脸，蹙着眉没表示什么，继续喝着李浩然替他添上的酒，因为他知道，每个坐在这的人，站在这的人。
背后，都有那么一段不愿触碰的故事。
就像他自己，抑或是身前的这位调酒师。



凌晨四点后，李浩然拿着未吃完的晚餐，准备走回学校。
自从向家人出柜后，他也发现了自己为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为了金钱，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品质，对于爱情也几乎完全没有想法。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又为何要这么迫切的向家里的人坦诚？
其实，李浩然自己也不晓得。
可能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尽早接受这样的自己吧？
话虽如此，他也确实不曾想过，回到之前那衣食无缺的家。
或许是因为家庭教养的关系，从小就被教导着不低头。
就算后悔，自己选择的路，自己就要想办法走完。

第四十二章
夜晚的巷弄了无声息，这条走了一年的道路，其实自己多少也都习惯了巷子的偏僻，这条巷子的安静。
但不晓得为何，今天的自己，脚步没来由的加快。
脖颈上的那个刺青，很多看到的人总会问我那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随便一个回应，甚至是一句“没特别含义”，大家都会相信。
我一直很庆幸，目前待的这个城市不仅小，而且对于黑社会的理解也不多，不然在内行人眼里，都知道代表着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问题许久不曾再被人问起，今日突然再次提到这片看不见的色彩，整个情绪及过去都被强烈的挑起。
刺青，其实也是一种艺术，是依着个人喜好将一片色彩，及一些特殊的含义刺在自己的身上一辈子，让自己的铭记在心。
而有的人是为了遮挡伤疤，让颜色在疤痕上飞舞，让自己的皮肤显得没有那么的丑陋。
而有一些的刺青就像是一种成长，一种地位！像原住民的纹面，黑社会的刺青，以及自己身上的这个图案。
我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当初要像个傻/子一样，将刺青刺在一个如此明显到挡也挡不住的高度。
为何当初的自己，要在自己的学校收同学保护费，刻意挑战校规，好像自己的这些行为高人一等，牛的厉害。
我爸从不打算将我养成一位才学出众的乖孩子，他甚至认为我在学校干的这些勾当十分的光宗耀祖。
第一次校外群殴，被送至警局拘留，我爸亲自去警局领我出来，对我说了一句，“你长大了。”然后带我去刺了象征意义很高的刺青。
当下义无反顾的说着，就刺在脖子上。
让追在自己身后的人看清楚，这就是能力。
那时我觉得自己的所做所为都是备受肯定，从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应该下地狱三千次。
但现在看来其实又蠢、又弱/智的要死......。

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自己将来的路要怎么走。
我一直都知道那个刺青代表着什么，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个荣耀般的刺青，而改变了一生......。
现在看来，特别可笑。




当时的李浩然低着头在昏暗的巷弄间穿梭，他思考着，突然被那名酒店男子挑起的未来，以及过去。
“达...达...达...达...达.....”突然身后传来快速的脚步声向自己的方向奔来，李浩然一个转身，他看着一名冲向前的男子，抄起棒球棍，直接向着他砸来。
速度之快，连疑问都来不及脱口，还未意识这一切发生的缘由，李浩然硬生生的抬起手臂挡着。
他惊恐的看着身后追来的另一群男子，身着短袖黑色上衣，两手拿着武器。
每一个，皆向着自己奔来。
“你们他马是有病啊？”
李浩然奋力的抵挡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顽强的抵抗没理由的暴力。
对方完全没有给予任何的回话，仅是用力的拿着手中的武器，发了疯似的砸他......。
格斗技巧学了无数的李浩然，四个五个他还能顽强抵抗，接着九个十个，再粗壮的大汉也只有挨打的份，更何况是本就长的较为精瘦的他......。
因为人数及武器上的劣势，没多久便居于下风。
李浩然感觉的到棍子打在背上的剧烈撞击，他努力的护着自己的头部。
突然一个瞬间，右腿传来剧烈的疼痛，脚一软，他趴在了地上，起不来。
而对方抓准这时机，直往他的右腿不断的敲击。
哪怕他已经大声哀嚎.....腿已经血肉模糊成一片......他们还是不断的、不断的、不断的，打着......。
等他们打到尽兴，等空气四散的哀嚎声渐渐消逝，等喷溅于空中的血沫渐渐坠落，等李浩然意识渐渐消失......他们才就此罢手。

对方蹲下身，展示了他前臂上的刺青，那和自己过去十八年十分相似的意义，撩起衣袖展现于他的面前，缓缓的说道，“这份礼物收好。”
对方嚣张扭曲的嘴脸，粗鲁的一手掐紧李浩然满是伤痕的面容，“叫你下面的人眼睛睁亮点，敢再来我们地盘撒野，下次带走的就是你的命，而不是腿。”
话一说完，便是一拳又一拳。
直到，李浩然双眼无神的昏了过去。


这一刻，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大大的“宗”字。
不会忘记早已脱离那段过去，却又莫名被卷入斗争的这天。
不会忘记，因为脖子这遮挡不住的刺青，遇上的各种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