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记一段母系氏族社会的历史脱水阅读

楼主：桔子与柚子时间：2020-09-16 14:47:22

一日朔风起，到了傍晚时候，酝酿了几天的大雪终于落了下来。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还依然飞花走雪，下个不住。就在这漫天风雪中，玉昆率人于三十里外接到了姜寨使者，共同到达了吕良城。

使者在客舍修整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由礼官相陪，上了城台。

楼主：桔子与柚子时间：2020-09-16 14:47:22

大殿之上。殿外，天气阴沉潮湿，殿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

姜寨主使，王城冢宰姜琥，副使姜琅并二随从在礼官引领下翩然进殿。姜琥携三人先向母昆行礼问候，又向殿上三公及玉昆等人行礼。

见礼之后，母昆请姜琥等人入座。姜琥四人坐于左侧。母昆道：“如此天寒地冻，冢宰顶风冒雪而来，我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姜琥起身道：“大母此言严重，小臣不敢当。我族大母常言，贵我两族，同出一源，情同手足。自该时常走动，联络感情。”

母昆于是问候母珌及王城诸位长老，姜琥一一回答了。一番问答下来，母昆心中对这王城冢宰生出几分赞许之意。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姜琥。姜琥年近四十，相貌虽稍显普通，气质却有几分高洁。

经过询问才得知，原来姜琥当年竟也在凤凰台学习过，不过早于玉昆入学时便已学成毕业。而副使姜琅，却真正是玉昆当年在凤凰台的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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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叙，原来竟是同窗。母昆向玉昆道：“大公主，你们同窗相逢，该好好设宴款待。”

玉昆还未说话，姜琅已起身道：“多谢大母。在来吕良的路上，小臣与大公主已说定了三日的宴席。如今又有大母金口，想来这三日宴席肯定跑不了啦。”

姜琅身为副使，未开口时，显得恭谨端正。然而甫一开口，便显露了二分活泼俏皮之色。

玉昆佯恼道：“好你个姜琅儿！自在凤凰台，你便常爱发些乱度我心胸之语，如今我们十数年未见，你这毛病怎么总也改不了？”

姜琅夸张向玉昆作了一揖，笑道：“大公主可是误会我了。如今不比当年，当年我们只是凤凰台上优游之人。如今大公主贵人事忙，虽已许我三日宴席，只怕事多又忙，冲撞之下恐也不得行。故而我才请大母金口，实实在在敲定这三日之期，以全我们一番同学情谊啊。”说罢，她收回手，长叹摇头道：“可见岁月易逝，人心易改。只亏我一番碧血丹情，空付了迢迢东流水。”

子昆听在耳里，心中不由咋舌：原来这变着法的没话找话，竟是凤凰台毕业之人的通病！

楼主：桔子与柚子时间：2020-09-16 14:47:22

玉昆笑指着姜琅，待要与她辩驳吧，场合不合适；待要饶过她吧，又不知这姜琅会得意成什么样子。最后也只能笑骂了一声“你这泼赖儿！浑是有理！”

姜琅一笑，极显亲密。

母昆笑道：“你们同学情谊深厚，既如此，玉昆，你便好好款待三日，叙一叙这许多年的同窗情。”

玉昆领命。姜琅笑向母昆深揖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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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了同学情，终于到了正题。姜琥挥了挥手，下座随从于是起身，双手奉上一只色泽深重，花纹雕刻精美的木匣。母昆身后侍从下来接过，然后从旁打开。

众人看时，只见木匣打开的一霎，几道金光忽从匣内迸出。完全打开后，金光四射，在殿上火光映射之下，灿烂迷离。

原来那匣内躺着的，竟是一把金黄光泽的石刀式样之物，其尾部手柄上嵌有红，蓝宝石，锋芒毕现，寒气袭人。除此物外，旁边另有一只嵌有花纹的金碗。

楼主：桔子与柚子时间：2020-09-16 14:47:22

羽昆家中侧院之内。今日大雪临城，寒鸟噤声，万籁俱寂，唯有落雪声与屋内火炉柴火的哔剥声。姜玑端坐于堂上，看着屋外落雪，沉默不语。

不一时，与她同来吕良的族人通冒雪走进院子，在廊上拍落身上的积雪后进来道：“姜珌使者上了城台。”

姜玑的表情和动作没有丝毫变化。过了一时，她才道：“你收拾下，明日我们便动身返回。”

通有些惊讶，看着她。姜玑自嘲般一笑，道：“还是阿婆说得对。向姜珌复仇之事，归根到底，是我们自己的事。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只会自取其辱罢了。如今我受了这番侮辱，受且罢了，却又于事无益，只能白受。既如此，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通沉默无言，向姜玑拱手告退，自去收拾东西。

楼主：桔子与柚子时间：2020-09-16 14:47:22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楼主：桔子与柚子时间：2020-09-16 14:47:22

大殿之上，当那把金光闪闪的铜刀展示于人前时，众人面上都有些惊讶。

母昆将两件器物取出，仔细看了看，然后握住那把石刀，问道：“这金黄镶嵌宝石之物，似石刀，色泽却又非石刀，是何物？”

姜琥道：“大母有所不知，此物乃我族新制，名为铜刀。锐利异常，非石刀所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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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着道明了此物的来历：“数年前，我族玉匠人四处开山挖玉矿，偶寻得一种奇石，其上金黄点点，甚是夺人眼球。当时匠人心生喜爱，将其带回，欲行雕琢，却只是雕琢不成，又不忍丢弃，便留于手中。

后来，与其交好之陶匠之子，偶见这奇石，将其偷至手中把玩，又调皮将其投入陶窑之中，却发现石褪金出，其中点点金黄竟化做流水一般，可四处流动，冷却之后，却复坚硬成块。有此发现之后，玉匠人将手中所有奇石全部融化。几番研究，发现金水形随器变。承载它的器物如何模样，金水冷却后便是何等模样。

玉匠人于是将其物上呈族内。族内得此消息后，潜心研究，终于发现此物冷却后边缘及其锋利，尤其开刃之后，触及肌肤，则皮开肉绽。故而想到将其制为石刀模样，取名为铜刀。

此乃我族几番辛苦研制后的成品。此物宝贵，得来不易，我族大母见之心喜。然思及贵我两族情谊，又感念贵族这几年对我族的鼎力相助，故而我族大母特派遣小臣将此二宝物赠与大母，以表我族内感激之情于万一。”

众人这才恍然。

楼主：桔子与柚子时间：2020-09-16 14:47:22

母昆将铜刀反复看了一回，放下后又持起金碗，道：“那这金碗却又是为何？”

“此金碗名为铜碗，亦为铜制。”

母昆手持铜碗，仔细看了看。只见铜碗金色外壁上，嵌刻了银丝团花纹，精巧细致，惹人喜爱。母昆看了一回，放下碗笑道：“你们的手艺，真是日精月进。这两件器物，确实让人喜爱。不过，既然母珌如此喜欢，我怎可夺人所爱？心意我领了，这两件器物你们还是带回吧。”

姜琥闻言，似有所感，慨然道：“所谓手足之情，大概便是如此吧。当时这两件器物呈给我大母时，大母赏玩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好物，该与人分享，当即要派人携此二物前来吕良。大母如今见着此物，首先想到的，便是不忍夺我大母所爱。两位尊者之相互体谅互爱，实令我等感慨。”

母昆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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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琥又道：“我也知您这里必然不缺新奇精巧之物，只是这二物为我族新制，千里送来，确是想邀您共同赏玩。您与我族大母，此时虽隔千里，但此二物呈现于眼前时，仿若两位尊者把臂共赏，一续两位大母多年之情，此其一。二则，实是想借此表达我族感激之情于万一。您若不收，不止令我为难，也令我族内那些受了贵族粮食的族人无以回报。”

母昆道：“我们两族既为手足之族，一方有难，另一方自责无旁贷。况那些粮食，贵族当时既已拿等值玉器进行交换，一去一往，勾画已清，实不敢再蒙馈赠。”说罢她将盒子又递给了身后侍从。

姜琥微笑道：“大母高义，令小臣感佩。然，大母谦虚，小臣却不敢厚颜相承。贵族所提供之粮食，虽我族确以玉器交换。然则此批粮食挽救了我族万千生民，贵族之恩情，我族上下铭感于心，没齿不能忘，又岂是那些玉器可抵消的？大母虽言勾画已清，于我族，却是恩情潺潺，流而不断。此区区二物，不过聊表我族一番心意，还请大母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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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琥坚持要送，母昆于是道：“既如此，这金碗我便收下。这铜刀，太过华美，我不好收。你还是带回去，交予母珌。只道心意我领受了，多谢她想着我。”

说罢，那侍从便要去取小木盒过来。姜琥起身制止了侍从，又向母昆拱手道：“这铜刀铜碗，实为一套。大母请容小臣说明之后，再行决定可好？”

母昆延手请他说明。

姜琥再次拱手致谢，方才道：“刚才我讲述了这铜刀如何发现制作的过程，实则后面还有一段故事。铜刀制成之后，其轻巧灵便，又锋利异常，实为佳器。然则此物亦有弱点，便是材质柔软，极易磨损。稍加使用之后，其刃便消卷，需得重新磨制开刃。为解决此弊端，我族几年精心研究，终于在今年稍有寸进，使其坚固，延长了需重新磨制开刃时间。您手上这把铜刀，既为改进后的成品。改进后的成品，较之之前，材质坚固，开刃之后，更加锋利，且结实耐磨。”

说到此，姜琥微微一笑，又道：“实不瞒大母，自这铜刀改进之后，族内制作了一批交于黑甲军试用，锋利轻便，天下几无物可与之抗衡。”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极为平常，好似这铜刀配置于黑甲不过寻常之事。然而，殿上羌族各人心中无不一顿。

母昆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想来是天佑你姜寨，才让你们得此利器。”

楼主：桔子与柚子时间：2020-09-16 14:47:22

姜琥也是一笑，道：“实是偶得。回想来，却也不能不谓之天成。此次小臣携这铜刀铜碗过来，一是此物新奇，献于您赏玩；二是，”

说到此，他微微一笑，看着母昆道：“如今我族得天神垂怜，获此利器。贵我两族同为当今天下大族，又同出一源。故而，我族大母有意将此铜刀制作工艺与您共享，未知您意下如何？”

此言大出殿上诸人意料。羽昆抬头看母亲，她的脸上，虽神色未变，眸色却微微变化。

大殿之上寂静无声，殿外片片飞雪。

在这寂静中，冢宰上前一步，道：“未知使者适才所言共享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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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天黑羽昆方才返回家中。今日殿上，姜寨使者献上礼物后，母昆又设宴款待。一番盛宴歌舞，欢快喜乐，直至天黑方才罢休。送走使者后，羽昆和子昆又将母亲送回院落，守着母亲睡下，方才各自返家。

今天一日，片刻未休。踏进家门时，见家中明亮，映照积雪。她原本打算先找姜玑，见了光下的白雪，却又改了主意。正欲往后院去，家中主管却道今日姜玑过来辞行，明日便要离开。

羽昆脚下一顿，旋即转往前院堂上，边走边道：“派人去看看姜玑姑娘睡下了没有。若还未睡，请她过来堂上。”侍从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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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昆坐于堂上，刚饮过一口茶水，姜玑便过来了。羽昆起身请她坐下，口里道：“如此夜深，还劳你跑一趟。”姜玑行了礼，道：“二公主事务繁忙，却又还记挂我们，劳二公主费心了。”

羽昆请姜玑饮茶，自己又喝了一口，略沉吟一番，方道：“姜寨使者今日上城台之事，想来你已知晓。”姜玑点头。羽昆于是将主副使的身份说了，又将姜寨所奉两件礼物说了。

别的尤可，当姜玑听到礼物为一把铜刀和一只铜碗时，也是一呆。她迟疑道：“当时我族人从东南之地将半只铜刀捎出时，确未惊动姜珌族人，为何……”为何姜寨反而主动将这铜刀示于羌族面前？

“姜玑妹妹，我想你们当时应该还是惊动了母珌族人。”羽昆道。

姜玑沉吟着点了点头，又问：“敢问二公主，使者可有言送上此二物，意欲何为？”

羽昆微微一笑。今日殿上姜琥之词言犹在耳，她简短道：“母珌意邀我共享此铜刀制作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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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玑脸色一白，她问道：“敢问您母亲如何答复？”

“铜刀锋利异常，乃上好兵器，我母亲不欲接受，请使者将二件器物带回。然使者声言我们两族本属同族，彼此情谊深厚，且姜寨遇三年天灾，我族慷慨解粮，母珌铭感于心；又言此铜刀之制作工艺为他们偶尔得之，只是之前质地甚软，无法献于人前，经数年琢磨改进，如今终于初具模样，故而将此物献于我母亲，与我族共享。我母亲尚未确切答复。”

纵使姜玑心中有万般揣测，然而当羽昆亲口告知时，她仍觉得周身冰冷，几不能言。但她不能更多沉溺，于是勉强道：“多谢二公主告知。如今情况生变，我欲明日便起身返回。”

羽昆也知如今情势下，姜玑是必得回去一趟了。她想了想，道：“即便要回，也要拿到通关木契等。你且再等一日，明日将一切办妥，后日再动身吧。”

没有通关木契，她便是想走也走不了，姜玑只得点头。二人又略说了两句，姜玑便告辞回去。羽昆送出门外，站在廊上看姜玑的身影消失，久久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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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寨使者晋见当日，母昆未给出明确答复。姜琥也知此事急切不得，故而当日宴会之上，神色怡然。

自第二日起，玉昆果然依言设宴款待师兄与同窗，姜瑜既是玉昆夫子，又是凤凰台同窗，自然也相陪在座；玉昆又请了当年与她同去凤凰台学习的族内子弟一同赴宴。

三日宴席，或欢宴，或清谈，或城郊互相歌咏起舞，足足地叙了一把同窗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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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是绝早时分。天还黑着，羽昆家中前院已燃起了炉火，照亮了小小一方。姜玑和通二人身负行礼，站在羽昆面前，拱手向羽昆告辞。

羽昆从怀中取出当年她交给姨珠的那枚玉信，递与了姜玑，道：“姜玑妹妹，这枚玉信，你还是收下。你返回后，若情况不利，携此玉信入我族关口，我必保你们周全。”

姜玑未接玉信，只道：“若情况真有变，恐怕我们也无缘再会。这玉信带在我身上，若有遗失，或叫姜珌之人搜出，只怕给二公主带来麻烦。二公主还请收回吧。”

羽昆道：“姜玑妹妹，你所盼之事，因事关我族上下，轻易不能行动，我心知你心中失望，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族虽无法轻易出兵，但护你们周全却是可以。且这玉信为我私用，未尝示于王城众人之前，你且带上，即便如你所说叫母珌之人搜出，他们也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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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昆话已说到此，姜玑再不收便是真的要断绝与羽昆及羌族的联系，于是她道了声谢，收下了玉信。羽昆安排侍从领他们从后院门离开，往东门而去，待东城门开后便从东门离开。

羽昆安排妥当。姜玑向羽昆道谢后，便和通一起随侍从往后院门而去。羽昆将他们送出了门，夜色中为了不引人注目，并没有燃火，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楼主：桔子与柚子时间：2020-09-16 14:47:22

天亮之后，羽昆上城台见母亲。见她过来，母亲问道：“姜玑走了？”羽昆点了点头。母昆没有说话。过了一时，母亲又问：“你姐姐家中之筵今日是第几日？”羽昆答第二日。

见母亲不语，羽昆忍不住问道：“阿姆，那姜琥所言之事，您如何看？”

母昆不答反问，道：“你如何看？”

羽昆道：“姜玑将那半把铜刀送过来时，我们当时计议是要先弄明白这铜刀究竟是否真有其事。如今姜寨派人过来，倒先把这铜刀之事给锤实了。既然这铜刀之事属实，姜寨又已取得实质进展，她们此时派人来告知此事，其真正用意到底为何，恐怕这才是我们要好好思量的。”

羽昆话音刚落，母昆手已拍到了羽昆的手上，嗔道：“你如今长进了，在我面前净说些圆咕隆话。”

说得羽昆一笑。她摇了摇母亲的手，道：“这件事情，母亲是知道我的意思的，却又故意来问我，我可不就只有这种滑溜话嘛！”

她如此说，母昆也是一笑，不再逼问，只道：“再等两日吧，等你姐姐那里的宴席完了，该有的意见，该提出意见的人，便都要出来了。”

羽昆正了神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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