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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筠呼吸一声声急促起来，司予慌忙地净了手，倒了热茶想喂给他，只是还未端起杯盏，楚筠就按着心口咳了起来，直咳得全身发颤，狼狈地缩在角落里。
“没事，没事啊，”司予一下下轻拍他的背部，还未待她再说些安慰的话，楚筠便更为剧烈地咳喘起来。
他似乎有些上不来气，没有血色的唇渐渐张开，嘴角扯出一条细细的涎水，胸腔里像拉风箱一样，爆发出一声一声恐怖的声音。
楚筠枯瘦的双手在心口胡乱抓着，司予怕楚筠抓疼了他自己，索性一只手箍住了他的腕子，他的手腕好细，好像她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树枝。
“没事的，没事的楚筠，”司予为他揉着心口，又将楚筠双手规规矩矩摆在他身体两侧。她将楚筠抱到自己怀里，楚筠早已咳得浑身发软，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由着司予摆布。
“唔，咳咳咳，咳…”楚筠眼里含着细碎闪烁的泪光，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司予不甚熟练地按着先前师父教她的几处穴位帮他止咳，好在剧烈的咳声倒真的慢慢平息下来。只是还未待她松口气，便听得楚筠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原本青白的脸色一点点涨红。
司予不傻，见状知晓这是卡了痰，忙让人脸朝下趴在自己腿上，一下下替他锤着后心口，想让楚筠尽快把痰液咳出来。楚筠耳朵都是红的，一口气憋在心口吐不出来，只徒劳地断断续续地咳着，司予见不管用，用力锤了两下，楚筠忍不住“呕”了一声，一口青痰总算是吐在了司予拿着的帕子上。
楚筠似是累极，软软地喘着气，司予把他又揽着坐到自己怀里，刚想把他放回榻上好为他做清理，突然一阵热流涌到了司予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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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的脸腾一下红了，她自是知道这是什么，今晚她要面临的尴尬似乎有点多。
楚筠虽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喘着，却一直注意着司予的表情，见司予如此，他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咳，咳…让车…停下，把我放…放下来…”楚筠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浑身都在打着哆嗦，整个人软软倒在司予的臂弯里，嘴上却仍是强硬的，他有自己的自尊，司予知道这是他拼死都要守住的最后尊严。
“我…”
司予正不知怎么打破僵局，突然有人“哐哐”敲了几下车壁，司予不顾楚筠挣扎，下意识把人按在了自己怀里。
“丫头，要我帮忙吗？”是师父的声音。
司予放了心，舒了口气，“不…不必了师父，夜深了，您去歇着吧。”她知道楚筠定不愿被人看到如此狼狈的场景。
车外人又嘱托了两句，打着呵欠离开了。
“你…放开我。”怀里的少年挣扎个不停，司予方慢慢松开了手，她愣愣地看着楚筠，少年面容带有病色，嘴角还挂着咳喘带出的银丝，双颊因方才的一系列事染了潮红，看着倒有几分可爱。司予就这么看着楚筠，看得他不太自在，慌乱地用手指摸了摸脸颊。
司予叹了口气，“楚筠，你总是这么倔，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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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筠没料到司予会是这个反应，他以为司予会生气，会骂他甚至对他动手，却没料到司予只是把他摁在塌上，拿温水浸了帕子给他擦脸，又给他收拾被尿水浸透的下半身。楚筠第一次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只是看见司予漂亮的衣裙上有一滩晕开的尿渍，他又瞬间清醒过来，清醒的有些难过。
他这么脏，又脏又臭，司予却好像永远干净漂亮，带着自己的骄傲，他们二人，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楚筠。”司予忙活了一阵，总算是收拾完了，见楚筠目光一直游离在自己身上某处，司予低头一瞥，明白过来，随手将带了尿污的外衫解了丢在一侧。
反正是冬天，她穿了一层又一层，不拘得这个。
“楚筠，”司予正了正颜色，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我不会让你现在走的。”
楚筠抿着嘴唇，将脸扭向一侧，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司予，也不知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即便你走，你又能去哪里呢？回家吗？你病成这样，你家人关心过你吗？我放你走，就是让你回家等死。”
“我可以照顾自己。”楚筠声音低哑，有些心虚地开口。
“不，”司予回答地很快，“你不知道吧，我在外面听了很久，我想着要是你身体尚好，或者你家里人去看顾你了，我便不插手了，但是我坐了几个时辰，没有一个人出现，我便想，这事我非插手不可，我不能看着一个人在我眼前…”
司予突然顿了一下，又接上“总之先这样吧，你先跟我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楚筠却只眼睛虚虚看向车顶，不知她的话听进去多少，司予心里叹了口气，用软被将楚筠捂得更严实了些，“总之你好好休息。”
“你可怜我？”
司予被楚筠突然的话语问得一愣，她扭头看着他，楚筠眼神很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身体这么弱又伶仃一人，我很心疼，”司予脸一红，“但你又这么坚强，我很钦佩你，楚筠。”
“坚强，啊…”楚筠唇角无力地勾了勾，终是扯不出一个笑意，眼睛渐渐红了，呜咽出声，“我也不愿…的，谁想要、这种、坚强…”
“楚筠…”司予有些慌了神，俯下身子去抱他，又听得楚筠自言自语一般，“没关系…你可怜我也没关系，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可怜过我…”
司予真实地感觉到了难过，她很想安慰眼前的少年，却又不知怎么才不会触到他的痛处，只能紧紧地抱住他，楚筠将脸埋进她的肩窝处，有温热的眼泪濡湿了她肩膀的布料。

好像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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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了N遍我吐了，明明没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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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头大地想，原来这个脸臭又嘴硬的人，也有当小哭包的潜质。

方才楚筠趴在她怀里，眼泪一落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哭湿了她半个肩膀的衣料。大小姐可不太会安慰人，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巴结讨好她的人，司予何时面对过这种情况，僵着身子不知所措了一会，试探着把手掌放在楚筠脑后轻轻抚摸，笨拙地安慰他。

谁知不安慰还好，被她这么一摸，楚筠哭得更厉害了，他身体弱，方才又发作了那么一场，直哭得抽抽噎噎喘不过气来，把司予吓得按了半天穴位，又是擦眼泪又是揉心口，哄了半天才终于慢慢止住抽泣。

司予拧了帕子给楚筠擦脸，他睫毛上还挂着一颗透明的泪水，有些忸怩地看向司予，“弄湿了你的衣服，对不住…”

司予一愣，只见楚筠慢慢地低下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她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慢慢融开，将声音放得很轻很柔：“没关系的，楚筠，我知道的，是不是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受了委屈也不觉得有什么遭不住的，但是若真有了人问起来，又觉得难过，是吗？”

楚筠被她的话说得愣住了，司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却见又有大颗眼泪自他眼里滚落下来。

“你这个人…你怎么老是惹我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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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筠拼命地想忍住泪水，却怎么也忍不住，他自己都觉得哭得丢脸了，可眼泪还在往下掉。他抬起袖子想擦，被人轻柔却很是坚定地按住了。

“不要用那个，”司予摸了一方丝帕出来，极轻地替他揩去泪水，“没事，想哭就哭吧楚筠，我不笑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楚筠吸了吸鼻子，不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他尚带着鼻音，看了司予一眼，又忙撇开目光，“你…你突然这么善解人意，我还…挺不适应的。”

似是没想到楚筠会这么说，司予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

楚筠本就懊恼自己的行为，眼下见司予笑了，又羞又恼，正不知如何是好，又听见司予道：“那你可得慢慢适应，毕竟以后都有我护着你了。”

楚筠还没说什么，肩膀便被司予重重拍了一下，“放心吧楚筠，以后有我罩着你，谁也不敢给你脸色看。”

楚筠脸色有些古怪，不知情况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明明自己方才还在哭，眼下就被司予拍着肩膀兴致勃勃地说什么“罩着你”，禁不住有些怀疑，司予这怕不是想将他拐去哪个山头做强盗吧。

可惜司予行为跳脱，前一刻还在勾肩搭背夸下海口，下一刻就扣灭了车内最亮的烛火，笑着看向楚筠，“我忘了，你身子不好不该闹你的，夜都深了，你快歇下吧。”

…于是楚筠便被司予不讲道理地塞回了被窝，还细心掖好了被角。楚筠体虚乏力，正要昏昏睡去时，突然听得司予唤他名字。

“怎么了？”他的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楚筠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听起来闷闷的。

“楚筠，你要是…”司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你要是夜里想起夜，或者帕子…湿了，你尽管叫我就是。”

楚筠困倦得不行，撑着混沌的脑袋想了好一会“帕子”是什么东西，待他领悟过来，脸蓦地一红，便想斥司予口无遮拦，谁知司予嘻嘻笑着也缩进被窝，“好梦，楚筠。”

对了，两人睡的不是一个被窝，不要误会了

124 125楼更了两段，看不到了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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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筠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半梦半醒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在他身边弯下了腰，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他心一紧，来不及瞧这是什么，便拼尽力气将东西撞翻了，那人低低地“啊”了一声，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司予？”楚筠脑海渐渐清明，借着月光终于看清身边的司予，她好像很疼，轻轻抽着气，摸索着点亮烛火。

车厢内亮起来，有茶盏七零八落地裂在一旁，司予眼泪汪汪地捂着手背，恨恨地冲他咬牙。
“小没良心的，”司予低头往自己伤处吹气，楚筠看见她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片，似是被热水烫的，“你夜里喊渴，我起来给你倒水，反被推了一把，”她把手凑到楚筠面前，“你看。”
伤处看着颇为可怖，楚筠心里内疚不已，“我…”他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倒是司予又笑起来，“好啦，逗你的，其实没那么痛，怪我自己没有端稳，”又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不知是哪个糊涂下人添的水，竟添这么烫的，该罚。”

说话间司予又倒了一杯水，将水在两个杯子里换了几次，估摸着不烫了，便转头看着楚筠，微笑起来，“睡着的时候还喊渴呢，嘴角都起皮了，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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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筠低头喝水的时候很温顺，所有的尖牙利爪虚张声势都收起来，乌发下一段雪白的脖颈露出来。司予认真地端详他，他脸色经常透着青白，唇色也是不正常地发白，容易让人忽视他其实五官很秀丽，一双眼睛不瞪人的时候很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但楚筠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爪牙收起来，司予心里叹了口气，他的刺是他保护自己的武器，虽然这苍白得可怜。她想起方才楚筠黑暗中下意识的反抗，一定是这么多年没有人护过他，他自己一个人挣扎着生存，才会在睡梦里也紧紧绷着一根弦。

司予的目光，楚筠是可以觉察到的，他原本最讨厌别人可怜他，但当被司予这么怜惜地看着时，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借喝水掩饰。楚筠喝了小半杯，不敢再喝了，他怕控制不了下半身出丑。

“再喝一点呀，”司予柔声劝着，“方才还喊渴呢。”她隐约猜到楚筠是怎么想的，她不想楚筠受了冷落，又怕楚筠觉得冒犯，一时竟不知怎么劝导。

楚筠又轻轻抿了两口，别过头去，司予只得把杯盏收起来。算算时间，楚筠也有好一会不曾排尿了，瘫废之人水府大多不太管用，她曾在师父的书上见过，更何况，他身下裹着的尿布已捂了不短时间，说什么也得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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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筠，你想不想、呃，想不想…”司予突然卡了壳，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诸如“你想不想尿”这般私密的话，虽说她将楚筠全身几乎都看了个遍，但她脸皮也支撑不住她说这样的话。

司予在那支吾半天，弄得楚筠莫名其妙，倒是先指着司予的手说话了：“车里有没有药，我给你涂一点吧？”

司予知道这是楚筠表达歉意的方式，倒也没有拂了他的好意，她眨眨眼，手在角落摸了一会，咔哒按出一个暗格，取出一管药来。

楚筠接过，扭开药膏，细细地涂在她手上的伤处。

“…楚筠？”

“嗯？”

楚筠涂的很认真，突然听见司予唤他，便低低应了一声，司予看着他笑起来：“你下手可以重些，我没那么脆弱，不会被摸碎的。”

“…”楚筠被她打趣了一番，他就该知道这个人的嘴是不会闲一会的，他简直想使劲在她伤处揉几下，痛死她算了，可惜思来想去还是吃瘪地帮她把要涂好，手指在伤口四周细细打圈。

“楚筠？”

“又怎么了？”

楚筠气鼓鼓看了她一眼，将药膏合上，递还给司予，司予接过药膏放好，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道：“你…你该排尿了…”

楚筠脸色不太好看，他瞥了司予一眼，转过头去，“不要你管。”

“听话。”

“我不要你管！”楚筠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来了脾气，“你是我什么人，你干嘛管我，我自己一个人不也好好过了那么多年，你凭什么管我！”

司予似乎被他的反应惊到了，愣愣看着他，她本意只是喊他排个尿然后赶快睡觉，也不知怎么就惹到了这个祖宗。

楚筠只上头了那么一小会，几乎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个什么劲，明明司予是在关心他，倒显得自己不识好歹。他飞快地看了司予一眼，心里很是想道个歉，是他伤害了司予的好意，嘴上却别别扭扭不知怎么说出来。

“唉，”好在司予开口了，她摇了摇头，一脸凝重地看着他，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发现一般，缓缓开口，“你可真是个小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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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捧着手，再一次面对车壁眼观鼻闭观心地坐着，楚筠取下被浸湿一块的尿巾，换上司予递来的新的，又皱着眉毛给自己按揉小腹，艰难地排尽余尿。

一阵阵痛楚自下身涌到小腹，楚筠脸色灰败，闭目强忍，等待疼痛稍减。这期间司予嘴也没闲着，她方才打趣楚筠是个小辣椒，反被白了一眼，司予吃了个瘪也不气馁，依然伶牙俐齿喋喋不休，开玩笑，她司大小姐才不会被这等小事打击到。

“小辣椒？小辣椒好了吗？有什么需要你告诉我，我让人去准备…小辣椒？说话啊小辣椒。”

“…”楚筠气结，偏偏私处又疼痛得厉害，稳了稳呼吸，才道：“我不叫小辣椒。”

司予哈哈笑了，“你当然不叫小辣椒…不对，你就是小辣椒啊，是不是？”

楚筠耳朵微微发烫，他没想到司予之前被自己噎了几次，还这么兴致勃勃地搭理他，他虽嘴硬，心里却是不反感的，甚至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有些…

“小辣椒，理我嘛小辣椒，”司予自说自话了一会，等不到回应，沉默了一下，楚筠以为她生气了，谁知她又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不喜欢我叫小辣椒，也对，你明明叫小竹子，”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司予笑起来，直笑得肩膀抖个不住，“小竹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名字真好听？”

“我…”楚筠低低地开口，声音很轻，轻的司予险些没有听到，“我的名字，是我爹爹起的。”

司予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想起来，楚筠好像没有父亲。

“筠”，竹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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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气氛一时有些僵住，司予心里将自己吊起来锤了一顿，找什么话题不好，非得往楚筠伤口上戳。

“我…我…”她吞吞吐吐地开口，她想道歉，又怕再惹哭了楚筠，正犹豫着，便楚筠搬着腿，艰难地往被窝里挪。

“睡吧，”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司予忙帮他把被褥整好，楚筠一只手抠着身下床板，一只手撑着身子调整睡姿，司予很想再去搭一把手，但又怕太过亲密让楚筠觉得不被尊重，只能垂手看着。

见楚筠躺安稳了，她才钻回自己被窝里，默默躺了一会，听见楚筠在低声叫她的名字。
司予赶忙应了，楚筠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缥缥缈缈，“司予，我可以问了吗，你要将我带去哪？”

司予沉默了一下，如实说了自己心里的打算，“去我家，你放心，有师父帮我们，我母亲一定会留下你的，而且我在那里，你不要害怕。”
良久，楚筠才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一直等到楚筠呼吸渐渐平稳，司予撑起身子，凝视黑暗中那抹身影，楚筠及其消瘦，躺在被褥里几乎看不到起伏。

“楚筠，你信不信，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什么人'。”

完 结 在 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