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大人最近在整理资料，睡得比较晚。”阿朵沙解释，“不过你说得对，再睡下去就要错过早餐了，去叫他吧，我到楼下看看。”
说完阿朵沙就要离开，嘉陵纱耶猛然拽住他的衣袖:“等下！”
魔族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那只手，随后目光转移到女孩身上:“还有事吗？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受到西风大人的吩咐，你曾经犯下的欺骗之罪足以让我将你的尸体投入长河。”
纱耶触电般飞快缩回手:“抱歉阿朵沙大人……我是想问，您曾经提到西风是嘉陵王，那么所有的魔族都不会伤害王的对吗？”
“如果能这样，那就不会出现王权的更替了。”他伸手将遮挡视线的头发撩到肩后，淡漠道，“弑王者永远不会缺少，越是强大的魔族就越是渴望四王手中的王权。”
“那……除了王之外，最强大的魔族有很多吗？”
“你提出的这个疑问本身就存在问题。”阿朵沙回答，“但如果是说仅看实力能与王有一战之力的魔族，苍牙，耶鲁沙，加莫尼，夜鹊，大概是这四位。”
纱耶无法遏制地捂住自己的嘴:“好……好的。谢谢你阿朵沙大人，我去叫西风起床了！”
“站住。”阿朵沙冷不丁叫住她。
那一刻纱耶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什么，转身的时候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有、有事吗？”
“既然西风大人现在与你结伴旅行，那么某些属于魔族的礼节你应当遵守。‘大人’是仅属于王的称谓，擅自对别的魔族使用……等同于挑衅王的权威。今天我宽恕你，希望日后你不会给西风大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是吗，抱歉阿朵沙大……阿朵沙先生，我知道了。”女孩喏喏点头，在得到对方放行后如释重负赶紧跑开。
目送对方的身影停在预计的房门前，阿朵沙转身下楼。一只灰色老鼠从他背后的衣袍里钻出来爬到他耳边，胡须颤动:『阿朵沙阁下，这样做真的好吗？嘉陵王会相信那个人类小鬼的话？』
阿朵沙随手把它从肩膀上拎下来，神色波澜不惊:『那个女孩是西风大人重视的存在，她的语言必定比我更有说服力。即使西风大人继续选择信任苍牙，她也不会对西风大人的危险处境放任不管。』
『王不会永远被蒙蔽，总有一天苍牙的目的将会暴露无遗。』他轻声道，松开手，灰老鼠掉落到地上翻滚了一圈钻进楼梯缝隙消失不见。
纱耶敲了两下门，没想到很快就开了，站在门口的西风看起来并不像在睡觉的样子。
“早安，纱耶。身体自己没有大碍了吗？”
话刚说完，西风就被对方推着倒退了几步。女孩飞快关上房门攥紧他的衣角，似乎有很多话想说。西风拍拍她让她放松下来，带着她走到桌边然后递过去一杯水:“先喝点水吧，你看起来似乎有点累。”

嘉陵纱耶一手握着水杯，揪紧胸前的衣襟，她有千言万语，却在这一刻一个字也吐露不出来。
她该怎么说？
她真的能说吗？
西风会相信她吗？
他相信苍牙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咬紧唇，心跳声响如擂鼓令她难以呼吸。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魔族扼住咽喉的绝望夜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发生什么事了，纱耶？”西风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太对劲，“不舒服的话还是再休息一下？”
纱耶摇摇头，放下水杯环顾了一圈，发现窗台上落着一只鸟。
一只鸟。
要如何让西风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呢？纱耶心想，这恐怕是做不到的吧。这个家伙只是心地善良而已，他们之间才见过几次，最深厚的交集也只是同为言灵师。可是西风和苍牙之间呢？西风把苍牙当做兄弟，如果知道那样的事情，会去找对方对质确认吗？
被苍牙的知道的话，一切都晚了。
可是不行啊，她一定要救西风啊！
“纱耶？”西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
纱耶从那只鸟身上收回目光，起身驱赶它然后望了望外面，确认四周无人，她关上窗户。
“西风，我要说一件……事情。”
“嗯，什么事？”
她抚住胸口，回头扬起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今天早上我收到来自东边的消息，那边的言灵师已经、已经……”
“全灭了吗？”西风轻声问。
纱耶顿了一下，没料到西风竟然能把她的话接下去。不过这样也好。
“是的……都怪我耽搁这几天，否则的话应该能赶上。东边、东边……”
“人总要死的，纱耶，别太难过。”西风指着椅子把它转移到嘉陵纱耶的身后，“活着的人要更努力活下去，这样同伴的死亡才有意义啊。”
“谢谢。现在东边已经没有再去的必要了，所有赶去的言灵师全部开始撤回，他们说方山王最近可能有大动静，安全起见言灵师们最好能回到关谷去。”纱耶调整好情绪，拖着椅子走回桌前，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西风，“我要回去了，西风。你要和我一起吗？”
她的心里仍然害怕，害怕被魔族的眼睛所俘虏。可是西风一点也不像魔族，他的眼中被担忧铺满，没有一点恶欲，也没有魔族的贪婪。她更害怕听到对方的拒绝。
“回去？”西风疑惑地重复，“关谷地区吗？为什么要回关谷呢？”
“因为言灵师最大的聚集地就在关谷，那也是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和其它地区相比较起来，关谷地区受到关谷王的管理，但是关谷王又常年行踪诡秘，是最适合我们隐蔽的地方了。”纱耶解释道，“之前我和婆婆提到过关于你的事情。西风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言灵师吧？现在言灵师与人类的处境不容乐观，西风愿意回到言灵师这个团体中来，成为我们的家人吗？”

女孩对他伸出手，西风能看见她坚定下掩藏的惴惴不安，她或许不知道她的脸上、眼中都写满了迫切的渴望，甚至是带着一丝祈求。现在她还只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女孩，而不是多年后那位站在他身后为他遮风避雨名为母亲的女性，这个年纪她应该拥有很美好的生活的才对，可是她……
出生在大西荒。
“从这里到关谷地区要走很远吧，你一个女孩恐怕行程不太安全。”西风笑着握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家吧，要记得请我吃饭。”
——TBC——

——第十四章:大纲已经飞走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规划大纲的标签楼——

第十五章黄雀在后


『所以，嘉陵王呢？』


坐在鲜红软座上的少女懒懒打着扇子，扇刃上的黑色羽绒随着动作来回拂过。高大的魔族跪在台阶下方，目光却落在少女赤裸的双足上。


『抱歉，乐下大人。』加莫尼深深低下头。他从未辜负过乐下大人的期待，这是第一次。


红发如血的少女展开折扇遮住自己半脸，双眸微弯:『曾经你可以压制一个活了一百五十年的方山王，如今却对付不了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嘉陵王。』


『加莫尼，你真让我失望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身上的怒火，跪在王座边缘小心翼翼替少女磨脚指甲的中级魔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中的锉刀一下子滑出一寸。少女猛然一脚踢翻磨指甲的魔族霍然站起身，眉眼冰冷如霜:『废物！』



那只魔族顾不得哀嚎，身体已经下意识翻滚回去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跪在下位的高级魔族迫切地抬头解释道:『不是的，乐下大人！是因为突然有苍牙冲出来——苍牙他成为了嘉陵王的眷属！』



『真是可笑，一个十八岁还是幼崽的嘉陵王，一个即使杀了王也得不到王权白活了两百年的废物，你竟然开始用他们来作为自己失败的借口。』方山王收起折扇，赤足踩着冰冷的白石地板走下台阶。


她弯下腰，用细绒下锋利的折扇边缘抵住了加莫尼的咽喉，嘴角弯出甜美的笑容:『我的身边不需要废物。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加莫尼。』


『带不回嘉陵王，你就归还我赐予的力量吧。』


雨只下了一会儿，这时候又开始变得零零碎碎，只剩下很小的水点溅在路上的水窝里。商业街渐渐苏醒，混合着窗外的鸟鸣声嘈杂起来。



纱耶被握住手，却没有立刻很开心，而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对西风说道:“我非常高兴，西风。不过把大家的消息透露出去我就要对大家的安全负责，所有魔族都是没办法信任的，西风不可以告诉苍牙，而且你必须答应我永远不会背叛言灵师，这一点西风是可以理解的吧？”



“那么，以关谷西风之名向你承诺，我永远不会背叛言灵师，否则……”西风向她许下诺言，但说到最后一句略微犯难。这种誓言他也是第一次使用，不太清楚代价要怎么衡量。


纱耶想了想，接道:“如果要背叛言灵师，西风就没有资格再成为言灵师了。所以，最后做不到的话，西风就失去言灵吧？”


“那就这样。”西风点点头，“如果做不到，就让我永远失去言灵师的力量。”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就悄悄离开吧！像那天晚上一样？”女孩激动地紧紧抓着他的手，目光中迸出发自心底的喜悦。



西风摇摇头，在纱耶不解的目光中按下她:“苍牙最近休息得晚，半夜走的话很容易惊动他，那天是因为特殊情况所以才有机会玩了小把戏。如果要瞒着苍牙离开的话，最好的时机是凌晨。”


他站起身:“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现在去楼下吃早餐吧，也差不多是时间了。”


西风不说纱耶都快忘了这件事，不知道阿朵沙是不是真的在楼下等。想到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纱耶心里就忐忑不安的。



两人下了楼，没料到阿朵沙和苍牙都在，一左一右各自占据着餐桌一方。纱耶下意识躲在西风身后，落座时也不敢和西风分开，硬是让阿朵沙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和苍牙挨坐在一起。



“真是丰盛的早餐啊，真是劳烦阿朵沙了。”西风笑着帮纱耶拉开椅子让她先坐，“现在纱耶已经能够行动了，我们打算明天就动身继续去东边，阿朵沙是管理商队的，方便租赁代步工具给我们吗？”



苍牙撑着头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安静吃东西的女孩。阿朵沙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自然可以，这里各种工具都有。等会西风大人随我去挑选中意的即可。”


“多谢了，”西风道完谢又把头转向苍牙，“我还要到街上买些东西，苍牙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你一个人？”苍牙抬眼问。


西风愣了愣，转头问旁边的纱耶:“纱耶要和我一起到街上走走吗？”


纱耶一听，害怕的目光扫过苍牙和阿朵沙，赶紧点头:“我和西风一起。”


“那我也去。”苍牙回答。


嘉陵纱耶还以为西风要趁外出做什么，结果真的只是单纯的买东西而已。而且他好像连魔族的货币都分不清楚，全是后面的苍牙在掏腰包。


“真是搞不懂你以前到底怎么活下来的。”苍牙不耐烦咋舌道。


“一不小心就活到现在了。”西风清点了目前的东西，对老板道，“老板，买了你这么多货就添个零头呗？”


『我不是老板。』柜台里的魔族尖声细气地问。


“后面柜子里第二排小瓶子送几个吧？”西风指着他背后说道，“正好拿来装调味佐料。”


魔族露出有点为难的神情:『这可是夜市瓶，可以装气息非常浓重的特殊液体保证不会外人发现，用来装调味料也太……』


“之前都没想到带些瓶瓶罐罐，身上只带了盐包。等会再去买点其它调味料，后面路上就舒服很多了。”西风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笑着转头对纱耶和苍牙说。


『这位客人……』


苍牙把刀放在柜台上:『让你拿就拿，再废话拔了你的舌头。』


看店的魔族立刻闭嘴，把西风要的小瓶子全部拿下来堆给他，表情看上去也不像“老板说不能送”的样子。


“多谢了啊老板。”西风笑眯眯地说。


『都说了我并不是老板……慢走不送，欢迎下次光临！』魔族战战兢兢地瞪着苍牙拿走刀。

——第十五章标签楼——

【第三卷 王之序章】
第一章 秩序王权
“会长，你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吗？”
“受伤的小孩要好好休息哦。”
“是我的母亲。”
“嘉陵纱耶。”
作为一只得不到认可的半魔，他究竟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说到底，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没有嘉陵纱耶就不会有他，也不会有这个悲剧与那些痛苦。都是她的一意孤行，她完全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把他带到这个糟糕的世界上，没有能力带给他幸福还让他受尽了别人不会经历的苦难。
“你知道吗会长，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他们能是人类，而我却只能是只半魔。”
“哎呀小西风，既然活得这么痛苦，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因为……”
因为，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虽然一起受尽折磨，但那个女人是真的拼命想让他过得和其他人一样好。一直非常努力。
“生命是她给我的。在我把这条命还给她之前，我没有任何资格去恨她。”
“那就拿起你的刀，像你父亲当年一样去为她战斗吧。”
“当然，这样的战斗也是为了你自己。”
沉沦黑暗的意识缓缓浮出水面，西风试图睁开眼，光线自睫毛缝隙漏进瞳孔里。上方人影幢幢，说话声渐渐清晰。
『身体各项都在恢复正常，他醒了，婆罗大人。』
『辛苦了，夜鹊。』
『臣之荣幸。』
有熟悉的声音。西风吃力地偏过头，逐渐恢复清明的视野映出了旁边有着深红长发的女人。他的思维停顿了两秒。
『夜鹊老师？』
被会长请来教授他魔族语言的夜鹊老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又回到了新纪元？
西风心底一惊，猛然坐起了身体。
女人侧过头，以他熟悉的冷漠目光注视着:『恕我直言，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嘉陵王大人。』
『什……么？』西风茫然地看着她。
『好了，你去休息吧夜鹊。』坐在一旁的女性开口，夜鹊朝她恭敬地深鞠一躬，退出了房间。西风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她穿着绣有流纹的浅色长裙，胸襟与白皙的脖颈上均缀有质感光滑的翠绿色丝带，一头柔顺长发挽在脑后。她还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翠色眼睛，被她所注视时会神奇地发现内心所有暴躁都沉淀了下去。
没有任何弱魔特征，即使是夜鹊老师也在耳根后暴露了细微的羽毛，但是坐在这里的这个女性让西风完全发现不了任何不属于人类的特征。她是人类吗？还是和他一样的半魔？
『抱歉，我好像有点睡糊涂了，请问现在是怎么回事？』西风放下腿坐在床上，露出友善的笑容。
『听从于关谷王楼迦的魔族耶鲁沙拥有能够控制他人的力量，你受到了身边那个人类的攻击，因此我让夜鹊将你带来此地。』女人葱白修长的手指拂过桌面，空荡荡的铁艺圆桌上凭空出现两套茶具来，她为自己的对座倒好热茶，邀请西风入座，『还未自我介绍，我是北河王婆罗。』
『呃……你好，我叫关谷西风。』西风穿好鞋走到桌边，扶着椅子坐下，『万分感谢。不过我能知道和我一起那个人类的情况，以及您为什么愿意对我伸出援手吗？』
『那个人类在你被夜鹊带走后前往关谷地区已得到同伴的接应。』北河王凝视着自己面前蒸腾着袅袅热气的绿色水面。西风无从得知她究竟是在看杯中沉浮的茶叶还是水中自己的倒影。
『而救你，是与你父亲所做的交易。』
西风猛然抬起头:『我父亲？』
『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我没想到竟然真会有这一天。』北河王缓缓抬头注视他，眼眸像一泓碧绿的潭水，深邃而无悲无喜。
『两百……年前？』西风喃喃，『苍牙两百年前就知道我一定会诞生了吗？』
『苍牙？』北河王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苍牙的确活了两百多年，不过按照辈分算起来他与你应当是同辈。』
『等下，什么意思？』桌面的茶水晃了晃，有几滴略微溅上桌面，后方的少年瞪大了眼睛，神情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是说，我的父亲……不是苍牙？』

——第三卷第一章:人类杀不死西风的你们慌啥——

第二章 关谷王的实验品
风刮过荒芜的废墟，暴动的能量蒸干了降雨带来的湿润，空气中一片枯萎的干燥。石块上搭着一只伤痕累累的手，锁链在瓦砾下若隐若现。
『阿朵沙阁下！阿朵沙阁下！』
听到自己的名字，阿朵沙自昏迷中苏醒过来，艰难地睁开眼。他的视野上方出现一个晃动的黑影——一只灰老鼠正在他脸上踩来踩去。
『唔……下去。』他忍住伤口的疼痛，冷淡地驱赶这只老鼠。
灰老鼠兴奋地从他脸上蹿到胸口上，灵活地帮他踢开一些小石块，叽叽喳喳地说:『太棒了阿朵沙阁下！我还以为您被苍牙大魔王杀死了嘞，没想到您竟然能撑下来，真是厉害呀！』
阿朵沙无力地陷在废墟中，就着姿势对天空的月亮冷笑一声，嗓音沙哑:『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对付西风大人，他就不敢杀了我。』
『棒棒棒极了！这样您岂不是有了能制衡苍牙的力量了？那个大魔王追着朝边境周边去了，您要不要去找他？』
『不了，我们回嘉陵。』阿朵沙吃力地撑着残垣断壁坐起来，抖落一身碎石与灰块。他抹去脸上的鲜血，对着掌心的血迹沉吟片刻:『要尽快……帮西风大人重新统一嘉陵才行，落后其他王太多了。』
晚间休息时西风终于见到了乐下小姐的全貌，她身着一条束腰黑裙，身后层层叠起的轻薄黑纱上缀着碎钻，宛如一条绮丽的鱼尾。除此之外，她脚上还踩着一双完全不适合行走的水晶高跟鞋，被篝火一照仿佛整个人都在闪光。西风下意识就远离了她几步，穷了十八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位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随便磕碰一下都是卖了他都赔不起的天价。
他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杀伤力堪比凶器的人为什么会被允许放出来。
中间这一整段过程西风都沉浸在发生意外后自己被那位大富商父亲抓住强逼赔款的忧虑中，因此在被大小姐毫不客气指使去打猎时他没有一丝犹豫就同意站起了身。走了两步，他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护卫说道:“不用留下一个人来看护乐下小姐的安全吗？”

那名护卫顿了顿，回头看向坐在篝火旁边的少女。后者展开羽扇扑了两下，对着火光冷笑:“本小姐可不需要保护，你们听从命令尽快带回食物就好了。”
护卫扭头，对西风做出无奈摊手的动作。西风不着痕迹扫视了一眼，对护卫笑了笑，两人一起朝可能有猎物休憩的地方走去。顺利地抓到两只野兔，西风和拖着一头幼鹿的护卫汇合回程，在远远看见扎营处的火光后西风愣了一下。这一瞬间的迟疑，他身旁的护卫已经飞身冲出。
“嗯……果然出事了啊。”西风一手抓着四只兔耳朵一手抱起被护卫扔在地上的幼鹿，跳上旁边的枯树，“三向失衡！”
前来袭击的不过是几只连基本人型都没有的低级魔族，西风到达时已经躺了一地的尸体，空气中弥散着言灵残余的波动。
“这是……”西风回过神来，抱着晚餐前进一步。就在这时，距离他最近的一头魔族突然暴起，西风听见一声炸响，然后就被溅了满身的血泥。
“真是的，一点食欲也没有了。”站在篝火边少女打开折扇遮住面容，紧蹙的眉宇间尽是厌弃。
“是你自己用言灵晶石把他们炸成这样的。”西风张开双手给她看自己满身的血污，“相比之下，我才是应该抱怨的那个吧？”
大晚上的，让他在这平原里上哪儿找水清洗，而且他也没有换洗的衣服。红发少女转过头，绒羽后露出的双眼充满嫌弃:“脏死了，不要靠近我。”
西风叹气:“好的，乐下小姐。”
护卫原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在快要接触到的时候又停住了，转而指向西风的背后:“我刚刚去那边有发现一个池塘，走过去大约五分钟的路程。”
“多谢。”

“唉，真遗憾。”关谷王环抱双臂摇摇头，“不过西风也不要和其他王走得太近，既然为王，就要努力捍卫你的王权唷。哈，下次再聊好了，回见。”
“并不想再看见你。”
面对一个无法杀死的对象，西风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这不是他的能力不够，而是无论做什么都犹如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有任何效益，除去“不死”的特性，关谷王身为魔族自愈力也强得出奇。
或者说，因为不死，他能够无视身上所有的伤害。
西风不由自主伸手抚摸上身上的伤疤。他能保证自己以言灵师的身份战胜关谷王，然而，这个男人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大。
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令人作呕。
西风走回营地，乐下小姐已经回了车内，护卫独自勤勤恳恳地打扫战场。看见他回来了，对方偏头示意:“乐下大人给你留的晚餐。”
“非常感谢。”拿起放在石头上的纸包，西风埋头认真地吃肉。车内传来少女的声音:“喂，言灵师。”
“有事吗，乐下小姐？”西风咬着骨头含糊不清地问。
“为本小姐讲个笑话吧。”
西风停下动作思考了片刻，为难地说:“抱歉乐下小姐，我想不起来什么笑话。我并不是擅长讲故事的人。”
打扫完魔族尸体的护卫坐到西风身边，矫正了下脸上的头盔:“乐下大人是让你回想一些开心的事，别板着脸。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洗个澡也会不开心。”
车厢内传出重重的磕响声，少女冷声道:“闭嘴。”
“好的乐下大人。”护卫对西风耸肩，果真闭口不再出声。
西风低头看着手中的块，沉默良久。
“谢谢，乐下小姐。我……”
“你想多了，本小姐只是无聊而已。”
“哦，那就不讲了。”西风继续埋头吃东西。车厢内再次传出砸桌子的声音，似乎里面的人被气得不轻。
那之后乐下小姐都没有再理会过西风，晚上西风和护卫在车辕上凑合了一晚。第二天护卫醒来发现身边的少年正埋着头在手中鼓捣什么，他也没兴趣问，直接拍了拍对方肩膀:“让开，启程了。”
西风往旁边挪了挪，把位置让给他。兽车又跑了一天，傍晚休息的时候西风递给乐下一个布袋子，后者谨慎地接过摇了摇，听见里面“哗啦啦”响，不由得问道:“里面装的什么？”
“言灵晶石，就是昨晚你用来对付魔族的那些。”西风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一块干木头引燃，放在在跟前搭建好的木堆上。
火焰缓慢燃起。少女摇着羽扇不屑道:“这种东西我手里可有一大堆，这是你们言灵师位置的生活手段了吧？”
“可能是吧，驱逐剿灭魔族是言灵师的职责，总不好意思向普通人收取费用。”西风一边在心底说着才怪一边露出善良的笑容，“即使带了再多，从方山到关谷都是一大笔消耗，没有言灵师的话手中的言灵晶石恐怕所剩无几了吧？如果接下来忽然遇到比较厉害的魔族就不好了。”
“乌鸦嘴！”乐下生气地用扇子敲他。
西风任她敲了，自顾自把拔了毛剖腹清洗过的野鸡串到护卫的细剑上，继续说:“我只是考虑了比较危险的情况，人总不能一直活在侥幸中对吧？关于言灵晶石，我不知道你们外行人有多了解，这种东西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是不同言灵师制造，不同言灵类型，你们使用的效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少女发出傲慢的冷哼:“你是想说你做出来的比我父亲特意收购来的那些言灵晶石质量更好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真正厉害的言灵师大概是没有兴趣兜售这些的。”西风转向她，笑着指了指布袋，“红色的石头是言灵‘六风沉默’，金色的石头是言灵‘十障清除’，这两种都是杀伤力比较大的言灵。另外米黄色的石头是‘二线灵途’，和魔族拉开距离后可以隐藏自己，蓝色石头是‘七灵召开’，用于拖住魔族争取逃跑的时间。”
“十障清除？看不出来你竟然有第十位言灵的等级了啊，听说你们第十三位言灵叫什么万的那个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你会做么？”乐下抛了抛沉甸甸的布袋，挑眉问道，语气几分天真。
“万物生长。”西风尽量匀速转动着烤肉，一边往上洒盐和其它调味料，“这个谣言可就夸张了，假如言灵师拥有能复活死人的言灵，今天这片大地上就不会再有魔族生存的空间。”
“那你到底会不会？”少女纠缠地问。
西风竖起食指示意她安静，收回细剑取下上面还没有烤熟的鸡肉用纸包起来，把剑还给护卫:“有魔族来了。”
“你怎么知道？”乐下跟着他站起来，“这四周安静得很，如果有魔族……”
大地轰鸣震动起来，火堆很快抖散熄灭，被鞍具套住的两头长角兽不安地匍匐在地面呜咽起来。
“虚灵的味道，来者不善，小心了。”
——TBC——

——第三卷第二章标签楼:我有没有说过是yue下不是le下？——

方山王笑起来:“看看，我用了一百多年，你却只用了十八年。”说着她举起了手中的刀。西风以为她要一怒之下劈死自己，没想到刺耳一声响，对方竟然斩断了把他束缚在墙上的锁链。


“我带你看个好东西。”方山王笑着用刀垫垫他的下巴，旋身朝外走去，“不许使用言灵。”



从开始一直站在阴暗处当背景板的魔族走过来，以警告十足的目光盯了西风一会儿，伸手推他示意他跟上前面的少女。他们也没有蒙上西风的眼睛，就这样随随便便把一个王级别的囚犯带出牢狱——可能是方山王觉得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身为嘉陵王的西风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西风猜得没错，出了牢狱，走廊上往前走几步就是一道密闭的铁门，而铁门打开是一间休息室般的小房间，旁边还摆着圆形木桌和精致的茶具。长椅上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西风猜测方山王之前应该就是坐在这里等他清醒。


出了休息室，外面是一条孤独黝黑的长廊。走廊没有门扉窗扇，一盏盏壁灯下挂着被时光腐蚀的白骨头颅，有人，也有兽。



乐下带着西风穿过地形复杂到根本记不住的城堡，来到一个仿佛斗兽场一样的空地上方。这层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七八米，石砌的围墙有半人高，不知道是为了防止上面的人掉下去还是防止下面的东西跳上来。



空地正对的穹顶上挂着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将四面八方都照耀恍如白昼。西风注意到下面似乎躺着一个人，他靠近边缘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只不是人，而是一只类人魔族。


类人魔族仰面朝上，身下隐约压着一双黑色的羽翼，他的双腿都不正常，布料下面露出了丑陋的巨大鸟爪。西风初步判断对方为一只中级中阶魔族。



“这个孩子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煌种魔族，嘉陵的煌种都被苍牙吃干净了，其它地区的煌种一听见苍牙的踪影也会立刻躲得没影。煌种本就不多，现在想抓更是难上加难。”乐下打开折扇遮住脸。


西风没说话。他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香甜味，仿佛曾经在苍牙伤口上尝到的，稀释过无数倍后的淡香。那是食物的味道，这只黑翼煌种受了伤。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只低阶魔族，投喂了十来年，现在已经进化为中阶了。”少女靠着石墙缓缓摇动羽扇，目光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黑翼魔族，“你觉得他漂亮吗？”


西风没有回答。魔族和人类审美本来就不一样，所以他说不上漂不漂亮这样的评价。方山王盯着他笑，西风察觉到危险时已经晚了半步。


那把锯齿短刀擦着他的脖子划过去，瞬间带出剧烈的疼痛和大量鲜血。西风急急后退，才刚张开嘴吐出言灵第一个字就被方山王一扇子抡出去，撞到墙上好半晌缓不过气来。



西风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牙龈酸麻几乎感觉不到牙齿的存在。少女优雅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拿出一个夜市瓶在脖颈上的伤口处接满一瓶血，然后拽着西风回到围墙边:“来，我让你看看更漂亮的。”


她朝黑翼魔族扔下血瓶，那只安静躺在地上的魔族骤然间暴起一口吞了整个瓶子。西风虚弱地靠在扶手上眯眼望着他，目睹了魔族双翼脱落的全过程。


“是不是更像纯血种了？”方山王撑着头问，“我喂了十几年让他有了人形的躯干，而同为煌种的你仅仅一小瓶血就让他蜕去了双翼。”


“共鸣度越高所吸收的能量比例也就越高。把你扔下去的话，也许他能直接进化为一只纯血种，比苍牙还厉害。”


西风闭上眼，尽量不动作以免再次造成伤口的大量失血。


“真可惜我是赤种，否则……”她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一定吃了你。”


——TBC——

——第三卷第三章标签楼: 总结目前三名男性——
阿朵沙——人脉广，会赚钱，长得靓，脾气好。重视承诺但不讲义气，下黑手也很干脆，卖队友是很正常的事。


苍牙——战斗力爆表，想要的都能抢过来，心里只能装一个人，打遍天下无敌手，嘴硬心软。不想找工作，狂妄自大，一言不合就拔刀，做饭死难吃。



西风——性格温柔，处事细心，自信可靠，重情重义，会做饭会洗衣服会赚钱，还会拧瓶盖(不)。工作危险，表情从不暴露想法，做自己的事命令全当耳边风，不听劝不服打不吃教训，思想固执，对谁都很好。


有没有你们想嫁的？

第四章 逆进化
西风闭着眼，脖颈的伤口让他不敢动弹。乐下用什么东西贴上那道伤口防止血液崩流，然后一巴掌扇醒了他:“别睡啊，正戏你还没看呢。”
他被打到整个头偏到一边，脸上浮现一个清晰的掌形肿印。乐下见他终于重新睁开眼，满意地拖着他往环廊一端走:“来，你会吃惊的。”
他们下了楼，西风踉踉跄跄地跟着乐下进了一间空旷的房间，那只脱翼进化的魔族也被提早抓了回来，正用锁链套在墙壁边。他的背后是一扇大铁门，透过门可以看见那片洒满干涸血迹的圆形场地，灰尘在上方照耀来的光束中沉浮飞舞。
“看好了。”乐下拽了西风一把让他集中注意力，吩咐旁边的属下动手。西风茫然地看着这个强壮的侍从得令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刀，大步朝锁在墙边的煌种魔族走去。
“养了十几年真是可惜呢，这可是最优秀的一只。”乐下毫无波澜地说着这些话，“不过其实早就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西风能比他更好对吧？”
身材高壮的魔族侍从如同拎鸡仔一样单手把煌种魔族抓起来摁到墙上，右手持刀猛地一下捅进他心口。煌种魔族骤然发出极其刺耳的凄厉嚎叫，他拼命挣扎，但永远也阻止不了那把在胸膛内缓缓移动的刀刃。

他们割开了他的胸腔，活生生剜出了他的心脏。煌种魔族在最后一口气里抽搐几下，四肢松垂失去了声息。
西风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乐下用折扇驱赶飘来的血腥味，略微遗憾:“又失败了，见笑。”
“演示如何折磨魔族来恐吓我是没有用的。”西风平静开口，“如果你能见到鸟所见之物，那应该知道言灵师是如何对待魔族的。我对魔族做过的事，并不比你仁慈多少。”
“不是哟。我呢，是得到过可靠消息，进化后的魔族其实是可以被逆进化的。”乐下笑着说，“可惜这么多年没能成功，我想我不该忽略他提到的那个条件。啊——果然只有走到终点的纯血种被拿走心脏后才能被逆进化呢。”
“……逆进化？”西风瞳孔猛缩。
“刚才你见到的是正序进化，混血魔族得到更多的力量，在血统逐渐纯化的过程中渐渐褪下弱魔特征，一切向纯血种的模样靠近，变得无懈可击。”乐下说道，“而逆进化，就是这些魔族慢慢失去力量，身上重新长出曾经因进化而消失的弱魔特征。”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消息，不过从生物进化角度来看这是不可能的吧？就好像人会越来越老，永远不会越长越年轻。”
“不，我亲眼见到过哦。”少女合上折扇，笑着看向西风，“前任关谷王，是由一只天生中阶的魔族进化而来的呢。正是因为我亲眼所见，因此才会相信关谷王所说的这些。”
关谷王，又是他。
西风张了张口，声音颤抖:“那逆进化的关谷王……前任，他还是纯血种吗？”
“当然不是了，他变回了一只中阶魔族。楼迦就是这样接替关谷王之位的，怎样，他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家伙对吧？”
西风早已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纵使他知道也对一切无能为力。
“我喜欢你呀，嘉陵王，只用十八年就成为纯血种的你简直是奇迹，我最喜欢你这样的魔族了呢。”方山王微笑着在西风出声之前将折扇一把掼进他的嘴里，狠抵在喉咙上碾压几圈，“让我看看你最初的模样好不好？那才是最真实的你啊，我好奇得快要受不了了，西风会是什么样子的魔族呢，像我那样丑陋野蛮，还是苍牙那样长出长长的尾巴与獠牙？”

西风被狠狠摁到墙壁上，铁链缠住他的脖子和没有解开的双手。扇子堵在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来，强壮的侍从上下晃动血未擦净的短刀，金属的寒气仿佛穿透衣物渗进了西风的骨髓。
银光在他充满恐惧的眼瞳中晃动。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
“呜——！”
空气中溢满粘稠的血液甜气，侍从谨慎地将那颗温热的心脏放进早已备好的冰盒中。还冒着细微热气的心脏在进入盒内瞬间被一层薄霜所覆盖，乐下扣上盖子隔着半透明的盒壁凝视它，片刻后偏头打量那个倒在墙下一动不动的少年。
她口中发出疑惑的一声。
这具尚且保留着温度的尸体没有任何动静，少年胸口的窟窿汩汩流淌着鲜血，沉默得让人回忆不起他生前的模样。
『怎么回事。』乐下捧着冰冷的盒子停顿片刻。她确实感觉到王权已经从西风身上消失，当年那只关谷王这时候就已经开始逆进化了，没道理嘉陵王会没有反应。除非——
『天生，纯血吗……』
真是可怕，为什么会有天生纯血这种怪物存在？乐下低头，发现西风的口袋里露出某个东西的一角，她蹲下去毫不费力地抽出来看才发现是一张空白的卡牌。于是她又将卡牌翻过来，上面的图案让她蓦然一愣。
旁边的侍从对方山王的失态感到略微意外，忍不住开口:『您还好吗，乐下大人？』
『时流王权。』方山王笑起来，『所以我才奇怪，天生纯血是不正常的才对，看来这位嘉陵王也是楼迦的实验品呢。真是可怕的家伙。』
『乐下大人？』
『让各地领主准备，十年之内我要让楼迦从这个世界消失。』乐下轻轻把那张卡牌放回西风的口袋，随后站起身拍拍裙摆上莫须有的尘埃，『能制造王的家伙是不允许存在的吧，这可是禁忌。』
『是！』一名侍从领命退下。门外加莫尼穿着便服走进来，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乐下大人，这两个东西怎么处理？』
『楼迦恐怕会来回收实验品……嘉陵王的留下，另外一个扔到外面森林去喂鸟。』
河流分割了方山与关谷两地，冬初时节河水冰冷，两岸万木颓靡。一个人影跪在河岸的浅滩上，黑色长尾无力垂在水底，鬃毛随着水纹如同水草般摇曳晃荡。

浅滩四处散落着鸟尸，间断淌出的血迹被流水冲刷成浅淡的粉色，最后消失在一个个小小的水涡里。苍牙咬紧牙攥紧胸襟，水面隐约映出他的面孔让他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有多狰狞，但是什么都比不上心口猛然传来的剧痛。
那种痛苦就仿佛被人活生生剖开了胸膛，而最绝望的是自己无力抵抗。即使紧紧覆盖在心脏之外确认那里什么也没有，疼痛依旧如蛆附骨。既逃不了，也无法阻止。
『状态不好啊，苍牙。』隔水站着一个人。
苍牙艰难地抓起掉在一旁的长刀:『滚！』
『大概是受到了王的影响吧，听关谷王说你的王落到了方山王的手中。我早就说过，自由之身多好，干啥要去成为别人的眷属做一个附庸。』河对岸的魔族笑嘻嘻说道，声音带着类似于孩子的尖细，『对了，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父亲的尸骨嘛，我的下属搜罗到不少好东西打算在接下来的冬季拍卖盛会拿出来，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苍牙低着头没有说话，疼痛还在继续，他连最简单的站立都做不到。可是他不能表露出来，河对面的魔族是耶鲁沙，那家伙虽然热衷于做个与世无争的商人，真正论起危险性却并不会比方山王手下的加莫尼弱多少。
『哦对了，嘉陵王我已经见过了。那个家伙心是偏着人类的，这样的魔族还是不要过多接触比较好。』
『说完了就赶快滚。』
『嘻嘻。』耶鲁沙对他扮了个鬼脸，一跳一跳地往林子里走去，『要记得来照顾生意哟！』
直到疼痛消失苍牙依然在水中默然了许久，沁凉的河水冻得骨节麻木，他缓缓松开捂住心口的手低头凝视掌心。
王的影响？
他被西风影响了？
是的，在听到耶鲁沙的话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该去方山王的城堡。然而这根本不是他会做的选择，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在乎一只幼崽的生死？
因为……因为王的意志？那家伙在试图改变他，让他去做他希望发生的事。
一直都是。
可恶。
他会变成加莫尼那样只知顺从的傀儡吧。
拉载着车厢在大道上狂奔的两头牙兽忽然被勒停，它们在灰尘中打了几个喷嚏，见主人没有继续的意思便趴下去休息。车帘被撩开，脸色仍然带着病态的魔族从车厢里钻出来，揉着额角回望方山地区的方向。
灰老鼠从他肩上的毛领子里钻出来，叽叽喳喳问:『怎么突然头痛了？是不是身体还没好哇，要不休息一会儿反正路还长也不急一时。哎呀你真是的，明明是只魔族怎么搞得和人类一样三天两头身体不舒服，好吧虽然大部分伤是苍牙打出来的，那个大魔王真是可怕你下次得离他远点啊……』
『秩序王权消失了。』阿朵沙疲惫地靠在车壁上，一瞬间就让聒噪的灰老鼠闭了嘴。
『呃呃，那什么，我没记错的话，秩序王权应该是……西风大人的王权？』
『嗯。』阿朵沙低头不断揉着太阳穴试图减轻大脑传来的钝痛。王权消失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但他清晰地从精神上的不适中感受到契约的降级的以及慢慢剥离消散的王馈之力。

——第三卷第四章标签楼:看文不留言都是耍流氓。——

第五章虫姬的谎言


『西风阁下，您还好吧？』虫姬见他状况不佳，无比担忧地问。西风缓慢坐起身，捂着嘴摇摇头。



他感觉自己浑身冰冷，之前发生过的事犹如一场噩梦，口腔内部泛起的一阵阵疼痛反而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安慰。是真的噩梦吧，被挖走心脏自己没道理还能活下来和虫姬对话，他有痛觉，他还有心跳……西风捂着心脏的位置，瞬间脸色惨白。


虫姬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想碰碰他又觉得失礼:『西风——西风阁下？发生什么了，您别吓我。』


“虫姬，你……你能听见我的心跳声吗？”西风颤抖地问，五指无意识隔着衣物在那块伤疤上来回摸索，连形状都描绘得一清二楚。活到今天，他从没有现在这样惊恐过。



房间里沉默了半晌，安静得连虫子爬过的声音都一清二楚。西风望着虫姬，后者凝视他片刻，默默握住了他的手露出一个微笑:『当然了西风阁下，妾身听得到，您没事就好。』


西风暗中松了口气，但又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不确定地再次问道:“真的？你要记得你是不能骗我的，虫姬。”


『是的西风大人，妾身确定。』虫姬转过身向他露出后背示意他爬上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逃出去吧西风阁下！』



虫姬这样说西风就彻底放心了，她对他许下过用不撒谎的誓言，否则西风也不会如此信任这个魔族。再狡猾的魔族，总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冒险，相反，如果根本没有把言灵师的话当做一回事，那虫姬也没有必要总是追着他跑。


西风爬到虫姬光滑的蛛背上，发现虫姬的模样和之前没有变化于是随口问道:“之前的血没有效果吗？”


如果一瓶血能让一只煌种褪下翅膀，没道理两瓶对虫姬毫无效果？就算虫姬不是煌种，也不至于差这么多。



『哦哦，那个……西风阁下的血妾身还没来得及使用。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进化后肯定会失去蛛身，要适应的话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虫姬小声回答，腹部吐出丝线把西风固定住后开始往容易避开巡逻的墙上爬，『等会儿遇见巡逻的时候，西风阁下尽量不要出声。』


“好。”西风点点头，伏底身体尽量缩小存在感，“你今晚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妾身……妾身进来找一个东西，然后就发现您了。』虫姬声音停顿片刻，『抱歉西风阁下，我送您到城堡外面好吗？那里有一位同伴接应我，您先和他离开，我回来拿到东西后就来找你们。』


『要找什么，我帮你。』西风说道，『就算是还你这次的救命之恩好了。』


『不，妾身独自就好，西风大人身体有恙还是多休息。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虫姬委婉拒绝了他，轻车熟路地从一个大窗户爬出城堡，顺着垂直的几十米高墙滑下去。


西风见她坚持拒绝也不好再强求参与别人的私事，虫姬一路爬进森林远离城堡后就主动爬了下来。


『注意安全。』西风回头对她伸出手，“以关谷西风之名，愿黑夜给予你守护。”


『多谢。』虫姬颤抖地和他交握了一下。西风注意到这个细节，以为对方只是回想起了曾经被言灵师用言灵殴打的阴影，好笑地对她挥挥手:『一路平安。』


目送虫姬朝着城堡离开，西风回身寻找虫姬口中那位负责接应的同伙。他顺着树上留下的标记一直往前走，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人。


对方回头，露出一张鲜艳的不死鸟面具:“出来了啊，西风。只有你一个人吗，虫姬呢？”


西风看清对方的瞬间蓦然僵住身体。


“——楼迦？”


“是我，哟——吃惊吗？我就是那位可爱的小人蛛口中的同伴，特地和她一起来找你的，否则方山王的城堡区区一只低阶魔族恐怕连大门都进不了。”


“找我？”西风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森林上方耸立的城堡尖端，片刻后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虫姬不是去找什么东西的吗？”



“找东西？她是这样和你说的？”楼迦也愣了一下，在面具下面摸着下巴琢磨了半晌，开口道，“那可能是临时改变主意去找你的心脏了吧。王权没了就没了，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心脏没了还找不回来搞不好回头几天就彻底变成尸体。”


西风按住心口的伤疤，如坠冰窟。


“我……没有心脏吗？”


“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当然奇怪了。


可是，虫姬都听到了啊！


他以为、他以为——


楼迦猛然上前几步一把拽住他:“你去哪里？”


“回去找虫姬。”西风平静地说，“我和她无亲无故，她没必要为我搭上一条命。而且……我也背不起别人的命。”



楼迦笑起来:“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王就有什么样的眷属。容我提醒一句，你现在已经失去王权成为一只普通魔族了，不管你有其它什么本领，你永远都不会是王的对手。别小看王权这个东西呀。”


“只有王权能对抗王权？”西风回身直视他面具下的眼瞳。



楼迦点点头。西风放松力道挣脱他的手:“好，那你和我一起去吧，关谷王。”在他开口之前，西风再次打断他:“既然你愿意帮助区区一只连方山王城堡大门都进不了的低阶魔，虫姬手中一定有你希望得到的东西。今天虫姬死去，你就白白忙活一场，如果和我一起去你还能多一个帮手压制方山王。这里是方山王的领地，力量被压制的你恐怕没办法和乐下一对一吧？”


“你这说法真狡猾，明明是你想救她，却变成了我需要她活着。”楼迦笑道，“嘛，不过我承认你说得对。不管那只人蛛是死是活，我得把我想要的东西拿到。”


“合作愉快，关谷王。”


“合作愉快，前任嘉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