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东风》下卷 · 且共从容
【陆】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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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死别，不如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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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乔从未想过，会在这大魏境内再次遇到燕北故人。

当她与宇文玥并肩牵手走在山间小路上时，竟然迎面撞见乌先生与仲羽姑娘——这个场面似乎有几分诡异。

最震惊的莫过于楚乔了。半年前，心灰意冷、隐居避世的楚乔突闻噩耗，燕北的寒山盟旧部叛乱，燕洵因此展开了清洗，寒山盟的两大领袖——乌道涯和仲羽被黑鹰军绞杀，待楚乔赶到时，燕洵的堂妹缳缳郡主和她的火云军遭到黑鹰军的埋伏，已然身受重伤，在楚乔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楚乔绝望之下与燕洵决裂，带着秀丽军杀出北朔城，却在北朔城外被魏舒烨的军队围攻。那一仗太过惨烈，以至于半年过去了，楚乔仍对那一仗的情景记忆犹新，几乎成了她的梦魇。
可是如今陡然看到乌先生和羽姑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楚乔怎能不震惊呢？

而另一边，仲羽也很震惊。她知道，北朔城外那一仗过后，楚乔被大梁皇帝萧策救走了，如今应该在大梁皇宫中，又怎么会跟宇文玥一起出现在这里？

仲羽最先注意到二人紧握的双手，心中震撼莫名。她曾亲眼见证燕洵和楚乔一路走来，她一直以为两人是彼此相爱的。有燕洵的地方就有楚乔，有楚乔的地方就有燕洵，仿佛天经地义一般。可是，她没有想到，楚乔居然为了宇文玥的死而和燕洵反目，那时她只是隐隐觉得，楚乔与宇文玥之间似乎有什么羁绊。

此刻，看到二人成双成对地出现在面前，仲羽终于明白，原来这才是阿楚心底深处拒绝燕洵的真正理由。

仲羽察觉到了这冷凝的气氛，于是她主动上前一步上前一步对楚乔笑道：“阿楚，好久不见。不如我们姐妹好好说会话？”

楚乔回过神，松开宇文玥的手，跟着仲羽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羽姑娘……你还活着，真好。”经历许许多多变故后，楚乔对于“活着”一词有了更深的体会。没有什么事比活着更好。

“是啊，我还活着。当年，是师父赶到燕北，救下了重伤垂死的我和道涯。”仲羽淡淡一笑。

“原来如此。”楚乔笑着点头，又随口问了问仲羽的近况。

“阿楚，你和宇文玥……？”仲羽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羽姑娘，正如你所见，我喜欢他。”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视他为仇人吗？他曾经差点杀了你啊。”

“那只是我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我一直都喜欢他，可曾经我们之间隔着太多国仇家怨，所以我一直在逃避，不愿承认这一切。”

很久之前，在那一方小小的青山院里，当宇文玥手把手教她写字、习武时，楚乔就已经对宇文玥动心了。然而那时的她没有言爱的权利与勇气，她自欺欺人，她不懂感情，她骄傲倔强，他们之间隔着太多误会与仇恨，最终，她为了信仰背弃了他。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和他才是一类人，因为我们拥有共同的信仰。我在燕北无法实现的梦想，在青海能实现。燕洵做不到的，他能做到。”

在大梁皇宫养伤的这半年里，楚乔时常能听到有关青海王的传闻。传闻，青海废除了奴隶制度，依靠考试来选拔官员，制定法律来保护百姓和仆役。而当楚乔知道宇文玥就是青海王时，她想起宇文玥曾对她说过的话：“星儿，我想分享你的梦。”那一刻，楚乔明白了。在她被信任的燕洵重创后感到孤独绝望、浑浑噩噩之时，是他，重拾了她破碎的信仰和希望，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去实现她的梦想，并在原地等待着她。

“真的吗？宇文玥毕竟是贵族出身，从小浸淫于权术之争，你觉得他真能做到释奴止戈，还百姓一个天下大同吗？”并不太了解宇文玥的仲羽仍有些怀疑。

“是的。这一次，我不会再看错了。况且，除去这些，宇文玥为我做了太多，我不想再错过他。我必须用余生去追随他、报答他。”楚乔的眼神很温柔，好似三月的暖风，扫去重重寒气。她何其有幸，能得宇文玥这样的人倾心相护。

仲羽被她眼神中的温柔所感染，嘴角也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阿楚，我明白了。你既已做了决定，那我便祝福你们。”

而另一边，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似乎就没有如此平静祥和了。

宇文玥和乌道涯相对而立，两人都是神色淡淡、一言不发，颇有几分对峙的味道。

最终，还是乌道涯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如今在你手里，你得到寒山盟是轻而易举之事。”

宇文玥抬眼瞥了他一眼：“非也。她并没有在我手中，也不是我的附庸。我绝不会让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乌道涯笑了一笑：“那么，你是想让她置身事外？恐怕没那么容易。”

宇文玥声线冰冷：“她如果想要寒山盟，我会帮她。若是她无意掺和，谁也不能拉她入局。”

乌道涯脸上平和的笑意不减：“若你把她带回大魏，她就会随你入局；若你与她成亲，那么必然有人见不得寒山盟与谍纸天眼联合，届时大魏、燕北和大梁都将容不下你和她。”

“我在大魏，不过是为了七殿下。青海，才是我和她的立足之所。”宇文玥胸有成竹，不为所动。

“魏、梁、燕三足鼎立，互相制衡，而青海就是居中的平衡点。如果青海，同时掌握了两方谍者力量，也许会招来三方的围攻。”

“先生此言差矣。谍纸天眼是宇文家的东西，而我早已被宇文家除名了。宇文家既已不需要我，谍纸天眼自然也不属于我。况且，大梁已和青海结为盟友，梁帝还需要我帮他对付大梁秘府呢。”

“宇文阀不需要一个身败名裂的死人，却需要手握五万铁军的青海王。况且，听说谍纸天眼有不少谍者叛出宇文家，誓死追随于你。”

“谍纸天眼分为隐杀二宗，那些追随我的，不过是隐宗二分之一的力量，而杀宗的人在我身死燕北后便已被柱国大将军牢牢掌握在手里了。”

乌道涯长叹一声，摇摇头道：“看来今后，这天下是你们后辈的了。寒山盟我已无力支撑了，若是阿楚日后想要，便让她来找我吧。也许在你们统治下的青海，真能实现小姐当年释奴止戈的梦想。”

宇文玥抬手一礼：“多谢师兄。”称呼的转变，意味着立场的变化。谈话到这里，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宇文玥为乌道涯的退步表达谢意和敬意。

乌道涯浅浅回礼后便转身离去。

宇文玥转头向楚乔的方向望去，却见那个清瘦的身影疾步向他走来。

于是宇文玥就在原地站定，看着女子一步步这样走来。

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是他向她走去。
如今，换作她向他走来。

宇文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握紧了那只伸来的手。

“宇文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外头风大，我们快回去吧。”楚乔挣脱了宇文玥的手，为他拢紧了身上的狐裘。

宇文玥低头凝视她的脸庞，突然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怎么了？”察觉到宇文玥的异常，楚乔小心问道。

“星儿，我们在一起，是很多人不愿意看到的。”宇文玥声音有点涩，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乌先生和你说了什么？”楚乔不笨，知道一定是刚刚的谈话才会令宇文玥如此。

“燕北，大魏，宇文阀，大梁秘府，甚至寒山盟……”都可能是我们的敌人。

燕洵与宇文玥有着死仇，大魏与楚乔更是有数笔血债，大梁秘府无法坐视寒山盟与谍纸天眼联合。最麻烦的还是寒山盟。寒山盟势力庞大、内部错综复杂，当年洛河死后，这些年难保不会有人生出异心。乌道涯和仲羽所控制的那一部分只是寒山盟分布于燕北的势力，那么寒山盟分布在大梁和大魏境内的势力呢？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散的江湖谍者，虽说有风云令可以号令众人，然而这风云令更像是烫手的山芋，谁都想得到，得到的人又会被人忌惮、排斥和嫉妒。这些，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以后……会有很多麻烦。我，也会有力所不及的时候，不一定能护你周全。”宇文玥一直都是从容自信的，但如今多年夙愿得偿，反而有些患得患失了。

“宇文玥，你相信我。我会做你的盔甲、你的利刃，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楚乔的手抚上宇文玥单薄的脊背，沉声说道。

“星儿，若是你会死，我宁愿与你分开。”

“你是不是脑子病糊涂了，我们都不会死！宇文玥，你答应我，我们要一起回到青海。那里，是我们的家。”楚乔从他怀中挣脱，抬起头盯着宇文玥的眼睛，双手搭在他双肩上。

想到青海，想到方家姐妹，想到那些对他给予全部信任、寄托全部希望的百姓，宇文玥心中的滞塞微微疏通了些。他再次将楚乔搂紧怀里，搂得很紧。

“我答应你。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先回长安，做完我该做的事情。”

元彻于他，不仅只有恩情，还有生死与共的同袍之情。他们是知己，是兄弟，是朋友，是战友。依长安如今的情况，他绝不可能抛下长安的烂摊子甩手躲回青海去的。

“我陪你一起去，我不想和你分开。”

就这样，楚乔随着宇文玥一路北上，来到了长安。

五年前，楚乔为了一个男人决绝地杀出长安、并且发誓绝不后悔。五年后，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再次回到这里。命运仿佛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可是楚乔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初救燕洵的那个自己，和如今陪伴宇文玥的这个自己，绝不容许自己后悔、退缩。

楚乔坐在宇文玥的马车里，听着车轱辘声响起，知道马车已驶入了长安城。

“月七，绕道无根冢。”宇文玥掀起门帘，冷声对坐在车外的月七吩咐着。

无根冢，是长安城郊的一大片空地，最初是用来埋在战争和瘟疫中死去的无家之人，因此命名为“无根冢”，后来逐渐变成了类似乱葬岗一样的地方，埋了大量死去的奴隶、乞儿、仆役和无家之人。

当初荆家的孩子，便是被楚乔亲手埋在这里。后来宇文玥以为楚乔死了，也是将“星儿”埋在这里。这一片土地，沾染了太多的血腥和怨魂。

“你去那里做什么？”楚乔一时不解，随口问了一句。

“你不想去看看荆家的兄妹吗？”宇文玥抬手搭在车窗窗沿上，目光并不看楚乔。

楚乔一时怔然。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来看过他们了，小七小八在去往燕北后便与她分开，有了各自的生活，荆家的记忆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楚乔知道，宇文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避重就轻，显然这是一个他不愿提及的话题。既然宇文玥不想说，楚乔自然也不会多问。

一炷香后，月七只将门帘掀起一条缝，似是怕大风灌进来。

“公子，到了。”

宇文玥拿起车内案几上的鎏金手炉，披上一件雪白的狐裘，便缓步下了马车，楚乔紧随其后。

“公子，您要自己走过去吗？”月七有些担心地看着宇文玥。他知道每次宇文玥来这里总是要一个人去的，谁也不许打搅。可这些天车马劳累，他觉察到了宇文玥的疲累，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星儿，你去吧。”宇文玥并不答月七的话，只是转过身将手里的手炉递给楚乔。

楚乔并不接，将他的手推回去。

“你比我更需要。”

宇文玥怔了怔。

“是吗，你不需要它了。”

楚乔皱了皱眉，总觉得宇文玥这句话有些奇怪，可是她对此素来不敏感，只是执意把手炉塞到宇文玥手里。

“宇文玥，这外头冷，你就算任性也要顾及身体。”

宇文玥面色一白，他突然转过身去，没有再看楚乔一眼，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手炉中的炭火正燃得通红，炽红的颜色让人想起那在大雪中四溅开来的火星。

好烫。

烫得宇文玥不禁想把手缩回去，把手炉扔掉。可是想想楚乔那嗔责的话语，他只能将手炉越攥越紧。

宇文玥，她说得对，你还有什么资格任性呢？

另一边，楚乔就算再愚钝也发现了宇文玥的不对劲。她能感到宇文玥情绪的波动，但是这情绪的变化似乎不是因为她。她向月七望去，月七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拉着马车往宇文玥的方向过去。

罢了，还是等宇文玥回来再问吧。

楚乔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找过去，没多久就找到了临惜和汁湘的墓，小小的土堆上已经长满了野草。

楚乔将残虹剑放在地上，动手拔去坟上的野草，随后在坟前跪下，规规矩矩叩首三次。这二人，虽与她没有血缘之亲，但是却是真正给过她亲人般的温暖，在她弱小、绝望、无助之时给过她最真挚的温暖。

“大姐，五哥，你们知道吗，小七嫁给了红川城的一名读书人，虽是寒门，却受到了城守的重用。小八听说嫁到了一家商户，想来少不了锦衣玉食、平淡安稳的日子。她们过得好，你们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大姐，五哥，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来看过你们，你们不会怪小六吧？或许接下来几年，我可以经常来看看你们。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纸钱给你们，下次一定补上。”

世事变幻，人生无常，谁能想到当初她那样决绝地离开，如今却如此固执地回来呢？数年倥偬而过，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她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珍惜当下，珍惜还活着的人，珍惜身边的人。

可惜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却花了这么多年，流尽无数的血泪，尝尽人间至苦至痛才想明白。

宇文玥，以前一直是你向我走来，温暖我的心房，如今换我向你靠近。有些事你不愿意对我说，没有关系，总有一天，我能打开你的心扉。

楚乔拿起地上的残虹剑，转身离开，朝月七的方向过去。

一个时辰后，暮色渐渐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阴沉沉的天空黯淡无光，属于白日的阳气缓缓沉入地底。

风，越来越大了。

楚乔远远凝望，却迟迟不见宇文玥归来的身影。

“为什么这么久他还没回来？你们不去找他吗？”楚乔终于忍不住了，便回头问月七。

“公子不许我们去打扰他。”月七声音有些滞塞。他很清楚宇文玥为何这么久不回来，然而他无法劝阻，这其中原因更是不好对楚乔言明。

“他去了哪里？我去找他。”楚乔紧蹙的眉心变得舒展，仿佛已经有了决定。

“……”该不该让星儿知道呢？公子会不会怪他？

公子肯定会怪他的。可是，月七在心中积压的那些许愤懑最终还是让他私心作祟，无声指了一个方向给她。

楚乔往那个方向过去，走了不久，便看到一团雪白的身影在远方模糊不清，却并不似平日里挺拔清瘦，好似缩成了一团。她心里一揪，快步跑向那个身影。

到了近前，楚乔才发现宇文玥跪坐在一座墓碑前，上半身却向前倾斜，靠在了墓碑上。

楚乔心中大骇，以为宇文玥病发，昏了过去。她连忙半蹲下来，将宇文玥的上半身扶住，使其靠在自己的怀中。这一动，便使那鎏金手炉从宇文玥的怀中滚落在地。

楚乔抓起宇文玥垂下的手，轻轻搭了脉。还好，脉象尚算平稳，没有异样。

原来只是睡着了。楚乔一颗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她将手炉捡起，发现这手炉已经没有多少余温，于是将它放在自己怀中，双手紧紧环住宇文玥的身体。

宇文玥睡得并不是很好，脸色有些发白，呼吸也很急促，眉心紧紧蹙起，不知梦到了什么？

楚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以宇文玥这等高手，有人靠近居然没有发觉，被人搬动身体却依然睡得这么沉，这有些不对劲。

宇文玥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随后便开始咳嗽。

难道是噩梦魇住了？到底怎么回事？

楚乔当然不会知道宇文玥此时梦到了什么。

梦里一阵阵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漫天的大雪、绵延的冰层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网住，密密麻麻的箭雨和穿胸而过的箭支仿佛坚固的囚笼将他禁锢，那些砭入骨髓的寒冷和疼痛如同那黑暗冰冷的湖水几乎要将他淹没。混着血的湖水呛进他的肺部，灌进他的胃里，他的意识一点点被吞没。

这时，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托起他，奋力带着他往上游去。

“嘭——嘭——嘭——”

他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却能感觉到冰层在震动。

他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什么都看不清。

血，满目都是血色。殷红的湖水盘旋在他眼前，令他浑身开始发抖。

他努力睁大眼睛，终于透过血色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奋力地用头撞击着冰层，速度很快，且一直没有停下。

他冻得乌青的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了。

冰层最终碎裂开来，那个影子托举着他的腰部，使劲将他顶了上去，然后托举着他将他放在冰层上。

他努力抬手，擦去脸上的水，竭力转过头去，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的样貌。

只有短短一瞬，那张年轻的、带血的脸孔便沉入了水底。

他的心仿佛漏了一个洞，冷风呼呼灌进来。即使是沉在冰湖中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这么冷。

他挪动着重伤冰冷的身躯，向那个洞口靠过去。他费尽全部力气将手伸入水中，却于事无补。

那张熟悉的脸孔无法阻止地下沉，一点点变小，最后再也看不见了。

那是十多个年头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边的脸孔、是在他作战时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脸孔、是为他挡剑替他挨罚的脸孔。

月九……

月九……

月九……

他无声地恸哭，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呼喊着这个名字。

可是，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他意识到，还有好多好多人，都回不来了。

这些痛苦，是楚乔从不曾知道的。除了他自己，谁也无法替他承担。

宇文玥不愿让楚乔知道，所以，楚乔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当楚乔抬头看向宇文玥身前那方墓碑时，她这才看见墓碑上的那两个字，是“月九”。

楚乔的脑海里顿时回忆起在青山院的时光，还有那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小侍卫月九。月九人不大，话不多，为人腼腆，武功却很厉害，不过总被自己逗得脸红。

楚乔想，自己最后一次看到月九是什么时候？是在刺杀宇文席之前给他带了一包糕点？是在坞彭城伪装宇文玥宠姬时背后对这家伙挤眉弄眼？亦或是在建康与宇文玥告别时对他微微一笑？还是在燕北……

楚乔突然不敢往下想。

她甚至不敢再看那墓碑一眼。

她仓皇低下头，却看到宇文玥紧闭的眼角，一滴眼泪飞快地划过他苍白的脸庞。

他哭了。

宇文玥，对不起……

她低下头，紧紧搂住他，眼泪却无声地坠落。


【—本章END—】

哎来不及艾特了，就这样吧，还在追的朋友们多多冒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