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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舍小说的闲言碎语

楼主:千秋悠客2017  时间:2020-05-02 19:15:47



关于老舍小说的闲言碎语

我喜欢的是老舍的小说,却并不喜欢他的散文,他的话剧,相比于曹禺来,我也是不大喜欢的,唯一的便是《茶馆》。但也觉得太凄凉,于我的心境是不大合适的。其他像《龙须沟》、《神拳》之类的,不看也罢。是些没有什么特色的东西。老舍的文字是朴素的,朴素得没有什么特色,或者可以说他是京味十足,但却淡得像最廉价的茶叶,只能够满足北京人的口味。

老舍的作品,是需要有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认认真真的去品读的。或者,我真的是太浮躁了。浮躁的人是读不好老舍作品的。因为老舍作品不以情节打动人,而且他所描绘的社会的、自然的环境,对于一个非北方人来说,也是很隔膜的,况且还间隔着几个时代。

读老舍的作品,太耗费想象力了。也许这是没有打动到我的地方吧?为什么形象不能更突出一点,语言不能更优美一点,社会写生不能更生动一点呢?如果他的社会写生能生动得张恨水一样,他的情感穿透能细腻得像张爱玲一样,他的文笔犀利得能像鲁迅一样,他的文字柔美得能像胡兰成一样,他的自然人文之类的氛围能搞得像沈从文、李吉人一样,他的故事情节能活泼得像金庸、徐讦一样……。

有时感觉,老舍写作的命运跟张恨水是何其相似,都是被时间挤压着写完成大量的作品,但其成就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张恨水的成功率可以达到80%以上,而老舍则显得没这么成功,大概是30%吧。意思就是要看老舍的精品作,可能需要同时花费更多的时间读他的赝品了。时代隔膜了,或者老舍作品也将被时代淘汰吧?就像曾经风行的张恨水作品、苏曼殊作品,他们的作品或许也不被大多数人阅读了。其实何况是他们,何况是鲁迅。、巴金、老舍他们呢。就连四大名著都逐渐被遗弃了。这不知是悲哀还是应该值得庆幸的事呢?

不知怎么的,至今我还是觉得,在老舍的笔下,实在没有一个完整的人,以便把他从芸芸众生中区分出来。我们可以从他笔下看到一个个并不生动的场面,一个个憔悴的影子。他们拖着疲惫的身子来拉生活的犁,在一片吵闹声中,他们懵懂的生活着,就像《我这一辈子》中的那个老巡警,像《骆驼祥子》里的祥子他们一样,很麻木的生活着,他们隐隐约约的感受着时代的倾轧与他人的欺骗,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悲剧的发生与上演,但他们这时还没有力量能够像在《四世同堂》里或《茶馆》里表现的那样进行呐喊,进行反抗,他们只能像阿Q一样麻木的生活着,没有一个特殊的身躯能够脱颖而出,于是他们永远都像一块块没有雕刻成型的石像,有名字标在那里,却永远难以流传久远。就像那幅名叫《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的画一样,老舍画的只是群雕,而没有单个的“性格”。他们最大的觉醒,也只不过像在《茶馆》里面的三个老头子一样,作一番集体的自祭而已。

在老舍的笔下,实在找不出一个健全的可供安慰的灵魂。如果有,也只是一些婆娑的背影。像《黑白李》中的两个善良人,像《四世同堂》中投身革命的祁老三、不屈的文人钱默吟,但总给人一种隔膜,不是时代与社会留给我们的隔膜,而是老舍本身对这段生活很隔膜,有时就觉得他还不如巴金的“爱情三部曲”呢。巴金的爱情三部曲,他的《风、雨、雷、电》之类的,虽然也写革命者,也写得那么隔膜,但总还有那么一些真实的细节可寻吧。但老舍却是不够认真,而怀着十二分的热情在那里向壁虚构,他的前期是用心在语言的幽默上,所以给人的感觉是语言上较活泼而生活上很贫乏,而后期给人的感觉则是生活上有些进步了语言上则逐渐趋于平淡。老舍不是编故事的高手,当然他的生活容量也是挺有限的。于是,我们再读他的作品,则是双重的隔膜。

在他的笔下,他用心写过的人力车夫、巡警、大杂院里生活的人们,还相对较真实一些,他的笔下,农民、GCD员这些,则相对要模糊得多了。而且就算是他较熟悉的这些人,他也写得不伦不类的,所以人力车夫一例的像侠客,就像古代小说中的屠狗辈,多是仗义者的化身,是民间的侠。而巡警们一例的无可奈何,是上层社会与底层社会的磨心。大杂院里的鸡毛蒜皮也是了了几笔带过,看不到清晰的影子,甚至连张恨水的《秦淮世家》、《啼笑因缘》里的描写都相对要比他好一些,而张恨水在这方面的生活积累是不如老舍的。于是我所看到的老舍作品,常常有一种急就章的感觉。是老舍草就的,是草稿,而非成稿。于是一例的在他的作品中,是不够认真的交卷之作。缺乏文采,缺乏热情。所以,就算他写得比较熟的人力车夫,却反倒不如张恨水的《夜深沉》、鲁迅的《一件小事》、郁达夫的《薄奠》来得真切生动。而鲁、郁二人只是那么有限的篇幅,但人们看过后是不再会忘记他们曾写过人力车夫的。而老舍的每部长篇里几乎都写了人力车夫,但最终人们唯一能记住的,怕还是只有那位面容斑驳的祥子罢。

老舍是有心做到雅俗共赏的。当然其共赏者我想也是相当有限的。他写过不少的曲艺作品,不知现在流传下来多少?他还写过儿童文学作品,我曾很耐心的看完了他的《小木头人》。后来觉得,老舍还是没有找准他合适的定位。他虽然是位高产的作家,但却没能真正的做到雅俗共赏,至少,他没有真正的做到用文学效力于他生活的时代与社会,像张恨水、张爱玲、鲁迅等人一样。他走的是俗文学的路,但在这方面,他又明显的弱于上述三位以外,另几位通俗作家。所以,老舍的俗,便成了相对比较狭隘的俗,他的生活面的狭窄制约了他作品的流传。以至于他不得不一再的改弦易辙。一改再改,但作品似乎永远像不停的挖井,却总也达不到合理的深度,而能掘出井水一样。在文字上、在故事上、在人物上……他几乎是挖空心思在寻找动人之处。作为他那个时代的职业作家,职业撰稿人,他的生活方式是张恨水式的。他是继张恨水之后的一位专靠写作吃饭的人,当然张恨水还兼着记者一职,而他也兼着教师一职。在他们生活的时代,他们二人可说是比较特别的例子。生活注定他们必须成为畅销书作家,不然将影响到他们和他们东家的收益。但张恨水成功了,他成功到像司马相如一样别人要量金买赋的地步。据说他曾经有部长篇小说,别人是用长途电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照排的,可见其文字在当时的市场。但老舍却是不断的接受退稿,不断的寻找新的写作方式,不断的调整方向,涉及不同的文体,却终究冲不出那个狭隘的圈。其实有些成功的作家是一辈子都只写一两种体裁的。体裁本身并不能对文学地位有所进益,反倒是生活积累和情感积累对作品的充实。但显然老舍在这方面总有隔靴搔痒的感觉。

最后感觉,老舍真的不是个精耕细作的作家。而最遗憾的是,当他有余裕认真写作的时候,却受到了那么大的干扰。于是,生活,生命,注定了他一生的失败。老舍是可悲的。从文学到生活到他的生命,都充斥着悲剧的气息。
楼主:千秋悠客2017  时间:2020-05-02 19:15:47
谈谈老舍小说的女性话题:《月牙儿》、《阳光》、《微神》

写女性似乎是老舍的一个盲区。在他的早期小说中,我们几乎看不到一个像样的女性。你看他在英国写的三部小说,《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二马》中,我们来看一看他写的哪些女性呢?

《老张的哲学》是老舍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在这部小说中,主要表现的是一个钱本位三位一体的旧社会流氓、市侩张明德的嘴脸,在这部小说里几乎就看得到这个人物是成功的。其他男人、女人都缩小得没有的影。几个女的,有他的老婆,一个只喝水过日子的瘦小的“师母”,老凤、李静、李静的姑妈等等,这些人几乎就是一个符号,感觉不到她们有什么表现。在这个舞台上做过什么。

《赵子曰》中几乎就没安排女性上场,只有一个隐在幕后,但又为“赵子曰”们常提到的嫦娥般漂亮的美女,或许是她促成了校园惨案与学生们的分派。

在《二马》中,我们看到的比较清晰的人物,也就只有老马马则仁,一个得过且过的中国市民。青少年时寄生家庭,老了寄生于儿子。几乎就是一个缺乏骨格的人物。但这个人又有些怪脾气,他热情好客,诚实善良。但几乎所有传统的垃圾道德和恶劣习气,他都竭力捍卫,常常与这个社会显得格格不入,不合时宜。最终也因为他的原因搞得破产失业。当然这本书里面也提到了女人,但这些女人我们统统可以用一个词来表示,那就是“外国女人”,你根本不用去管他是房东母女,还是教士的妻女,这些人都有名字,各有各的职业。但我们完全可以忘记他们的名字、职业、年龄之类的个性特征,因为这些个性特征根本不明显。而是作为一个类的分子,表现着外国女人对中国人的观察,他们提供的仅仅是一个叙述视角和衬托的背景。我们从中看不到女人,作为女人本身的分量。老舍压根就没有安排他们的脚色。

老舍不擅长写爱情,他唯一的一篇以自己初恋为原型的爱情小说《微神》,也明显的缺乏表现力和感染力。在老舍笔下,我们看不到恋爱的激情。对于《微神》,我想把他当作老舍的唯一的爱情小说来讲,还不如说这是一篇表现女性命运的悲剧。我们就当老舍没写过爱情小说吧。他写女性悲剧的小说,写得最好的可能要算《月牙儿》,然后在《阳光》、《微神》等篇中,都有表现。在代表作《骆驼祥子》中的虎妞,可能要算老舍女性人物中最显眼的一个。

《月牙儿》、《阳光》、《微神》,这几篇都是在表现中国女性的命运,他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市民阶层,没有农民,也没有知识分子。这些女性几乎就是一类人。一类什么样的人呢?可以这样说:一方面她们遭到性欲的压迫,想要过正常人的性生活,想寻找性爱的伴侣。这在《阳光》中的“我”的思想里有直接的表现,在《微神》与《月牙儿》中,有直接的心理活动描写和行动。另一方面,他们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卖肉,这在《月牙儿》中表现得最为明显,母女俩沦为暗娼就是这种现象的反映。《月牙儿》里面是母女二人,母亲,是一个死去丈夫的寡妇,由于贫穷,她不得不靠典当首饰过日子,家里面能当的东西几乎都当光了。老舍在写到当东西时,有两个精彩的细节,一个是当发簪,母亲曾经多次取下又插回去,百般不舍,但最后还是拿去当了,这说明了当时的难以割舍和面对潦倒生活的无可奈何。后来又写到了拿镜子去当,人家却不收。你看,东西都当完了,实在没法,镜子这样的不值的东西都要想法变出钱来。后来母亲靠给人做工维持生计。虽然又找了一个后爸,但四年之后,再度离开,只给他们留下两间小屋。迫于生计,母亲开始做暗娼了。小说也用了很简洁的描写,就是当我出门时,在家门口附近碰到的一些人,让她跟妈带话,或者就干脆说“你卖不卖?小嫩?”。后来母女俩分开了。母亲为了生计与性欲,她跟了一个卖馒头的掌柜,而“我”则寄居在学校里面,靠校长的爱心生活,维持了一段时间。但后来校长走后,我又遭到一个青年的引诱,成了他的情妇,被他的老婆哭闹,加上他的遗弃,我重新流浪在社会上了。先是做饭馆女招待,后来干脆就抹掉羞耻之心,做起卖肉的营生来。被房东赶走后,她又回到了最先的两间小屋,甚至她的母亲也找了回来,成了她的鸨母,而且把卖肉哲学揭示得更深刻。女人的命运,女人的人生价值,从这里得到了更充分的展示。

在《阳光》和《微神》中,除了生活逼迫外,她们更多的是处在性的饥渴与虚荣心的攻击下,开始主动的出卖肉体。

在《阳光》中,“我”是一个富家女儿,但家的环境是肮脏的,家庭男性荒淫无耻,却偏偏要家里的女性都做圣洁的贞女,引起了“我”的极端反感,而当“我”年长之后,又受到了高年级同学的引诱和电影的影响,心里面有那种冲动和欲望。最后嫁给了一个有些地位的道德岸然的君子,却在那方面得不到满足,终于堕落为另一自己爱慕的,而又比自己男人地位高一些的人的情妇。后来无耻的丈夫竟然以他作为礼物向上级行贿、拉拢关系。她成了笼中鸟,她感到不自由,感到不快乐。于是她终于勇敢的向丈夫提出了离婚,但离婚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处,随首丈夫身败名裂,她的家庭破裂了,她被父母遗弃了,她也被她认为的能给她快乐与自由的君子群们遗弃了,最后,她碰了个头破血流。这个社会对她来说,太强大了,她反抗不了。或许,我们可以说她有追求个性自由的一面,不过这与新文化运动的群英们所表现的又大不相同。主人公追求的,正如老舍文中所说那样,不过是肉的快乐罢了。

在《微神》中,也是一个屡遭变故的女人,最后为了坚守自己奢侈的消费生活,而再度堕落,却在我回到身边后,她于羞耻中自尽。作者虽然用了比较浪漫的,抒情的描写来渲染我与她的约会,但是都让人有隔室听音的距离感。

写到这里,可能有人要说话了。千秋兄:你是不是特色情呀,怎么连看老舍的小说,你都专注于看他的性欲、女人方面的内容。其实不是的。如果这样理解,那就错了。我上面虽然提到了老舍写的这部分女性题材的作品,虽然无一例外的写到了女性受性欲的压迫的一方面。但是在文字上,老舍的小说是绝对的纯净,他没有《金瓶梅》似的直露,也没有劳伦斯或郁达夫的专注。他的语言是纯净的,抒情的。我们不妨举一个在他的笔下稍微比较明显点的一个描写片断,即《月牙儿》中写“我”受到不良青年引诱的那个片断来看一下:

“他的笑唇在我的脸上,从他的头发上我看着那也在微笑的月牙。春风象醉了,吹破了春云,露出月牙与一两对儿春星。河岸上的柳枝轻摆,春蛙唱着恋歌,嫩蒲的香味散在春晚的暖气里。我听着水流,象给嫩蒲一些生力,我想象着蒲梗轻快地往高里长。小蒲公英在潮暖的地上生长。什么都在溶化着春的力量,然后放出一些香味来。我忘了自己,我没了自己,象化在了那点春风与月的微光中。月儿忽然被云掩住,我想起来自己。我失去那个月牙儿,也失去了自己,我和妈妈一样了! ”

你看,这样描写,够含蓄,够抒情,够干净吧?这样做了之后,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后悔,我自慰,我要哭,我喜欢,我不知道怎样好。我要跑开,永不再见他;我 又想他,我寂寞。两间小屋,只有我一个人,他每天晚上来。他永远俊美,老那么温和。他供给我吃喝,还给我作了几件新衣。穿上新衣,我自己看出我的美。可是我也恨这些衣服,又舍不得脱去。”

老舍笔下的女人,几乎都表现出这样的现象,即一方面是“美的渴求”,另一方面对性的欲望。在二者不能取舍时,她们往往就处于这样的矛盾心态中。或许你会说老舍这样描写女性,是在表现她们追求个性解放一方面。不过,我想这话也是不对的。老舍的表现跟新文化运动的群英们所倡导的个性解放不相同。他表现的是性的压迫和美的渴求。他笔下的女主角们,往往是在自觉或不自觉中追求着这种美与性的满足。是一种卖肉哲学。他与鲁迅,强调的首先仍然是人的生存问题。如果说《骆驼祥子》表现的是男性生存的主题,那么《月牙儿》《微神》《阳光》等,表现的就是女性的生存。而爱情,相对于生存来说,处于次要的地位。正如鲁迅所说“人,必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在老舍笔下,就是“肉体不能存在了,爱情又寄生何处呢?”老舍重视肉体的存在,然后是她的健康,她的美。所以,老舍笔下的女性总是悲剧型的。
楼主:千秋悠客2017  时间:2020-05-02 19:15:47
再谈老舍笔下的女性话题:《柳屯的》与《柳家大院》里的媳妇们

我觉得老舍笔下的女性话题,除了《微神》《阳光》《月牙儿》这几篇关注女性本身命运的小说外,像《柳屯的》和《柳家大院》这两篇便是把女性放置在家庭这个环境中来表现她们的生存状态,表现她们在家庭中的地位的情况。

在《柳家大院》中,主要写到了三个女性,一个是受苦受难的王家媳妇,另外一个就是她的小姑子,还有一个是她们的邻居张家屋里的。这三个女性,无可避免地将流入同样的命运悲剧中。

我们先来看这个主角:王家媳妇。

这个女人可以说是王家父子用钱买来的,花了百元大洋,为了娶她,负了债。小王跟她年龄相差略有10岁。因为金钱问题,王家对她一直带有歧视。给我的感觉,这个王老头完全是发泄他花钱的愤怒,对她也是百般凌辱,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她事事苛刻,他的主要思考点便是钱,这是生活在下层社会的穷人们被扭曲的物质观的直接反映。包括张家屋里的媳妇,也偶尔会遭到丈夫毒打,便是源于这种思想。她的小姑更是找着方儿来折磨她,直至把她逼死。。本来这个媳妇都做得够好的了,对她千依百顺,不敢叫板,低三下四的做人。但是还是难逃她的恶作剧。在丈夫回来的一天,王家媳妇做事谨慎,本来是可以安稳的度过一天的,但是小姑故意让她摔了跤,然后把米饭泼倒了。米饭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是种罕见的弥足珍贵的食品。可以说是一场盛宴,结果被这样的小动作毁掉了。媳妇当然挨了丈夫打。最后,她悬梁自尽了。

这个小姑的命运又是怎样的呢?

其实在儿子小王看来,他并没有想把妻子折磨至死的念头。花了那么大的价钱买来,难道就是用来练拳的吗?恐怕也还想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和传宗接代的问题之类的吧。当然在王家人看来,他们还认为是多了一个奴隶和出气的对象。特别是小姑,她的这种想法特别强烈,并成为送媳妇上死刑场的刽子手。可以说王家媳妇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那么造成这种结局后,她得到了什么?我想除了暂时性的让她的变态的心理上得到一点满足外,恐怕更多的是失落吧。因为王家媳妇的死,娘家人来讨说法,结果他们又赔了不少钱。人财两空,对王家来说也是莫大的损失。那么王老头又将怎么样对付小姑呢?小姑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是在这里我们看到他像对待商品一样,急着把她推销出去。希望用她来换钱还债,并给儿子续弦。

看看,她作为帮凶,作为施害者,害死了嫂子后,她的日子就好过了吗?不过是火石没有落到脚背上时暂时过几天悠闲的日子罢了。她这样做,只是加速了她自己悲剧命运的到来。对于她,作者不无嘲讽的写道:“等着看吧。看二妞能卖多少钱,看小王又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什么事呢!张二嫂呢,是个性子比较泼辣,但也是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人。她因为同情小媳妇的悲惨命运,曾经去安慰过她,结果王老头居然把小媳妇的死赖在了她头上。后来她们被赶出了这个院子。她当然是冤枉的。她也同时受到了她丈夫的毒打。不过相比于小媳妇来,她还是享受过为人妻为人母的快乐的。她在生活中,还有一定的主动性,而不是完全的像小媳妇一样处于备动的局面。

张二嫂是个有些反抗精神的女性。有头脑,有手段。你看作者是怎样描写她的:“张二的媳妇嘴真甜甘,会说话;这或者就是还没叫撵出去的原因。自然她只是在要房租来的时候嘴甜甘;房东一转身,你听她那个骂。谁能不骂房东呢;就凭那么一间狗窝,一月也要一块半钱?!可是谁也没有她骂得那么到家,那么解气。连我这老头子都有点爱上她了,不是为别的,她真会骂。”这样的女性在家庭中是一个家庭主妇,而不是女奴。她可以主宰她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虽然免不了挨打,但是这样的家庭能够维持长久的和平。这是她与小媳妇和小姑子不同的地方。

在《柳屯的》这篇小说中,夏大嫂是上述三位女性的命运的延续。她的脆弱更像王家小媳妇。她也是在家庭中处于非常恶劣的局势,后来也是被家庭成员欺凌至死的。

夏家父子因为信教,又有财产,所以势力很大。而夏家父子,包括他的丈夫夏廉,正如《柳家大院》里的王家父子一样,对她很是恶劣,因为她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为夏家生下一个儿子,夏廉后来“弄了个人”,这个人就是外号叫“柳屯的”这样一个有手段又蛇蝎心肠的恶妇。她首先是把夏大嫂逼到跟夏家分房居住,因为她是夏家父子的主脑,夏家听命于她,而且夏大嫂本身没有后台,且又没有儿子。于是夏大嫂处于非常恶劣的境地。任夏家人和“柳屯的”百般欺凌,甚至遭到了封锁隔离。最后被她活活气死。

但作者没有把笔墨停留在夏大嫂身上,而是以浓墨重彩来刻划了“柳屯的”这个颇有手段且心肠歹毒的恶妇形象。她先是以二奶的身份进入夏家的。因为有些容貌,且又足智多谋,成为夏氏父子的主谋者,成天算计别人的财产。他们把夏大嫂逼跨后,她把上把矛头对准了她的公公夏老头。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些颇有喜剧气氛的场面。“柳屯的”处处叫骂夏老头是老王八,在乡屯的戏台上,在各个乡村道路上,甚至后来在城里也到处骂。夏老头是豆气都不敢出。而她的丈夫夏廉竟然无动于衷,看在钱的份上,居然与她同流合污,一起对付他的父亲。把他父亲逼出了家门。

而夏廉在她的心目中,也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作者是这样写的:“我很想和夏廉谈一谈。可是“柳屯的”看着我呢——用她的眼角。夏廉是她的猫,狗,或是个什么别的玩艺。他也看见我了,只那么一眼,就又低下头去。他拿她当作屏风,在她后面,他觉得安全,虽然他的牙是被她打飞了的。我不十分明白他俩的真正关系,我只想起:从前村里有个看香的妇人,顶着白狐大仙。”

她还善于利用宗教的势力。你看,她后来纠集的一群人“这群人与本地的教会无关,而且本地的教友也不参加他们的活动。可是他们闹腾得挺欢:偷青的张二楞,醉鬼刘四,盗嫂的冯二头,还有“柳屯的”,全认了罪。据来的那俩洋人看,这是最大的成功,已经把张二楞们的像片——对了,还有时常骂街的宋寡妇也认了罪,纯粹因为白得一张像片;洋人带来个照相机——寄到外国去。奇迹!这群人走了之后, “柳屯的”率领着刘四一干人等继续宣传福音,每天太阳压山的时候在夏家的场院讲道。”

她纠集了这批人,横行乡里,“她是这村的“霸王”。”,村里人大都对她敢怒不敢言。像牛儿爷的长工赵五,就不敢对她有所抵触,像“松儿爷”这些人呢,他们自称是“好鞋不踩臭狗屎”。只有牛儿爷,同情夏大嫂的遭遇,鄙薄“柳屯的”的为人,最后终于跟她干上了。夏大嫂的女儿女婿们,也成为夏大嫂的得力干将。

但是,她最后不是被他们扳倒的。却是倒在了一个看不惯二奶的一个贵妇人之手。是强势阶层内部倾轧的结果。与王家媳妇和夏大嫂相反,“柳屯的”是完全处于家庭里的主动地位。可以说王家媳妇与柳屯的,她们在家庭中所处的地位正是女性在家庭里扮演的两个极端的角色。那么要怎样才算是个比较中和的女性呢?在老舍笔下,似乎还没有发现。
楼主:千秋悠客2017  时间:2020-05-02 19:15:47
文康、王度庐、老舍、张北海,那种闲话家常的笔墨,一旦适应了,读起来也是挺有美感的。跟张恨水、废名、沈从文、汪曾琪一样的,都有一种冲淡之美。

楼主:千秋悠客2017

字数:8625

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17-08-12 22:58:50

更新时间:2020-05-02 19: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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