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喻世明言》
第一卷 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在明清时期，湖南、湖北等两湖一带被称为湖广。这篇故事的主人公姓蒋，名德，有一个小名叫兴哥，他的祖籍就是湖广襄阳府枣阳县。
说起这个兴哥也挺可怜，九岁的时候，母亲罗氏就去世了。他的父亲蒋世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人，在祖籍与广东之间来回奔波做些生意。罗氏去世后，家中独子兴哥没有了人照应。生意不能不做，否则家里就失去了经济来源，蒋世泽心里虽然不忍，但也没办法，只好带上这九岁的孩子一起上路，也算是互相照应有个伴儿，顺便传授兴哥一些生意经，也能提前体会一些世态炎凉。
时光很快过去，蒋兴哥也跟着父亲走过了几趟广东。也许是小小的主人公光环作用，小伙儿不但越长越眉清目秀、英俊潇洒，而且伶俐乖巧，生意场上的事一触即通，很快就成了父亲的好帮手。蒋世泽自然是高兴万分了。可是万事都有个乐极生悲，在兴哥十七岁那年，蒋世泽一病不起，很快就病逝了。所幸的是，蒋世泽病在家中，没有做那他乡之鬼。

好好一个家只剩兴哥一个人了，他不免大哭一场，但还是勉强擦干眼泪，父亲的丧事还是要好好操办的。父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极是深厚，自然要搞得风风光光，也难为了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兴哥披麻戴孝为父亲停灵整整四十九日方才下葬。在这四十九日里，里里外外、远远近近的亲朋好友纷纷来祭奠自然是不用说了。
却说这些来祭奠的人里有一个老头，姓王，也是枣阳县人，乡里的人都称呼他王公。这个王公家中有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个个长得花容月貌，人才出众。两个女儿已经出嫁了，最小的女儿尤其出色。因为她是七月七日生的，所以有个闺名叫三巧儿。兴哥的父亲听说这个情况，担心这么好的女孩儿花落别人家，所以早早地就送去彩礼，在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就定下了婚事，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个王公当然就是兴哥的未来岳父了。
王公来祭奠蒋世泽，自然有蒋家的亲戚陪着聊天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兴哥头上。蒋家的人都夸兴哥少年老成，人才出众，说你看家里这么大的事儿，全靠他自己撑持，还办的圆圆满满滴水不漏的，将来肯定有出息。说着说着，就有人撺掇王公，“老亲家，你看你家闺女也不小了，就趁着这事儿冲冲喜，把俩孩子婚事办了吧，叫他们也做个伴好好过日子，这有多好！”其实王公心里有些想法，以前是看蒋世泽会做生意，家境宽裕，所以同意结亲。如今蒋世泽死了，心里就有点动摇，又不好当场反对，只好不置可否，告辞去了。

等到葬礼完毕，蒋家亲戚们可没忘这件事，又去撺掇兴哥。兴哥开始还不好意思，不肯答应，又被亲戚们劝说了几次，再想自己孤苦伶仃确实也想有个伴，就答应了。他央求原来的媒人去王家说和，王公却推辞说，“就算成亲，我家也得准备嫁妆，这一时半会儿的哪来得及，再说了，兴哥还带着孝，这时候成亲也于礼不和，等过一年再说吧。”（在古代，按照儒家礼制为表示孝心，父母去世子女必须要守孝三年的，守孝期间要穿着麻布丧服，不得娱乐，不得嫁娶，不得任官，如有违反后果是很严重的。像兴哥这种商人家，要求没有那么严格，但至少一年内也不能娶亲吧。）媒人回来把王公的话告诉兴哥，兴哥听他说的也是正理，就不再勉强。
光阴如箭，日月如梭，一年时间很快过去。兴哥孝期已满，祭奠过父亲，脱去丧服，又央求媒人去王家提亲。王公实在没法推脱了，这才应允。没过几天，六礼完备，选了吉日，兴哥终于把新媳妇王三巧娶进了门。（六礼，中国婚姻仪礼。指从议婚至完婚过程中的六种礼节。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纳采即男方家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六礼去求婚；问名，即男方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纳吉，即男方将女子的名字、八字取回后，在祖庙进行占卜；纳征，亦称纳币，即男方家以聘礼送给女方家；请期，男家择定婚期，备礼告知女方家，求其同意；亲迎，婚前一两天女方送嫁妆，铺床，隔日新郎亲至女家迎娶。）
蒋兴哥本来就是英俊潇洒大帅哥一枚，王三巧更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这二人成了亲，简直就是无比的般配，天造地设一般，从此以后男欢女爱，感情比别的夫妻更是强过百倍了。蒋兴哥也好像是如鱼得水，整天在家里和三巧儿成双成对，形影不离，对外则推说三年孝期未满，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管。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快，转眼间寒来暑往，三年孝期就已过去。一天，兴哥终于想起父亲在广东的生意，如今已经耽搁了三年，那边还有许多当年的欠账没有收回，家里也不能总是这样等着坐吃山空。当晚，兴哥就与三巧儿商量，想要去一趟广东。一开始，三巧儿听完兴哥说话，立刻同意说“该去，这是正事”。但夫妻两个随着就说起路途遥远，要长时间分离。（古时候从湖北去广东可不像现在这样方便，飞机高铁不过几小时的事儿，那时候出趟门可是动不动就要一年半载的。）两人正在浓情蜜意期，三巧儿心中难受，禁不住泪如雨下。兴哥舍不得这小娇妻，两个人一阵缠绵，又把这件事放下了。像这样说起又放下，可不止一次，始终下不了决心。
光阴荏苒，转眼又过了两年。蒋兴哥终于决定要去了，选了个好日子，偷偷收拾好行李，怕又起波折，直到临走前五天才告诉三巧儿，“我实在舍不得你，但咱们也不能坐吃山空，这祖宗的生意还是不能丢啊，趁着现在天气正好，也是出门的时候了。”三巧儿心里也明白不能再留下兴哥了，只好眼泪汪汪地问他，“夫君你这一去，多长时间能回来啊？”兴哥安慰她说：“娘子啊，我这次出去实在也是迫不得已，我会尽快回来的，我怎么舍得你啊！最多一年肯定回来，好不好？”三巧儿无奈，流着泪指着楼前的一棵香椿树说：“等到明年这棵树发芽，官人你可一定要回来呀！”兴哥用衣袖替她擦擦眼泪，自己也伤感难耐，不觉得也泪如雨下。后来这五天里，夫妻二人沉浸在期期艾艾，恩爱缠绵中，自不必细说了。

到了第五日，夫妻两个更是哭哭啼啼，万般不舍，干脆一夜都没睡，一直熬到五更时分，也就是凌晨3、4点钟的样子。（古时候夜间计时单位叫更。古人把一夜分为五个时辰，夜里的每个时辰被称为“更”。一夜即为“五更”，每“更”为现今的两个小时。一更：夜从黄昏始，19－21点，一更在戌时，称黄昏，又名日夕、日暮、日晚等。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故称黄昏。这个时候，人还在活动着；二更：定昏人不静，21－23点，二更在亥时，名人定，又名定昏等。此时夜色已深，人们也已经停止活动，安歇睡眠了，人定也就是人静，比起一更，二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去，此时人们大多也都洗洗睡啦；三更：23点－次日凌晨1点，三更在子时，名夜半，又名子夜、中夜等。这是十二时辰的第一个时辰，也是夜色最深重的一个时辰。这无疑是一夜中最为黑暗的时刻，这个时候黑暗足以吞噬一切。而传说中的鬼，便在这个时候出来活动了；四更：1－3点，四更在丑时，名鸡鸣，又名荒鸡，十二时辰的第二个时辰。虽说，三更过后天就应该慢慢变亮，但四更仍然属于黑夜，且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于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就有贼人趁着这黑夜开始捣起了乱。所以四更也可称为是“狗盗”之时；五更：3－5点，五更在寅时，称平旦，又称黎明、早晨、日旦等，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这个时候，鸡仍在打鸣，而人们也逐渐从睡梦中清醒，开始迎接新的一天。这就是“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这句俗话了）。夫妻两个无奈，只能起身准备送兴哥上路了。

兴哥将家中祖宗留下来的金银财物都交给三巧儿保管，自己的行李只收拾了些路费、生意本金、账本及随身衣物等等。家里原来还有两房佣人，一个老成的管家留在家里，协助三巧儿管理家务，负责一些出门采买的事物；两个老婆子，负责饮食洒扫；还有两个小丫头，一个叫晴云，一个叫煖雪，专门在楼中贴身伺候三巧儿，一会儿也不许离开（这算是两个24小时全天候护卫吧）。兴哥自己只带了一个年轻的仆人陪着上路。都安排好了，兴哥又对三巧儿说：“娘子啊，你在家一定要耐心等我。咱们这地方，街上的地痞流氓，花花公子们也算不少，你又长的这么漂亮，可别出去抛头露面，招蜂引蝶的，让我在外面也总惦记着。”三巧儿红着脸说：“夫君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的，你要早去早回啊！”夫妻二人终究还是洒泪而别。

兴哥出发奔广东而去，虽说一路春光明媚，风景宜人，但总归心里惦记家中娘子，始终闷闷不乐，心情抑郁。这一天终于到了目的地，找家客店住下。往年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们听说兴哥来了，都来探望，今天你请，明天我请，后天他请，一连将近一个月，每日里觥筹交错，没个闲的时候。这个兴哥在家的时候，年轻夫妻蜜里调油，连着三五年日日夜夜笙歌不断，身子早被淘虚了。这一路上车马劳顿，到了这儿又饮食不调，不得休息，终于病倒了。这一病可就惨了，从春天到秋天，每天请医服药，一直到冬天将至才算好了个七七八八。别的不说，生意上的事全被耽误，眼看这一年肯定是回不去了。兴哥虽然想家，但也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索性也就不再想回家的事。
放下兴哥这头不提，该说说家里的娘子王三巧儿了。自从那天送兴哥离开，三巧儿果然听从丈夫吩咐，每日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丈夫。光阴似箭，眼看就到年三十了，城里面家家户户都是热热闹闹准备过年的光景。街上的爆竹声，孩子们的笑闹声传到三巧儿的耳朵里，却觉得那么刺耳，所谓的触景伤情就是如此吧。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了，晴云、煖雪两个丫头见主母这么闷闷不乐，怕她憋出病来，一清早就商量着劝三巧儿到前楼去看看街景散散心。蒋家的住所是前后相连的两座楼房，前楼临着大市街，后楼是平时的起居所在。三巧儿日常向来是只在后楼活动，从不到前楼来的。今天被这两个丫头撺掇的心动，也就半推半就走到前楼，推开窗户，放下窗帘，自己在帘后向外偷看。今日的街市还真是热闹，近一年不闻外面光景的三巧儿不由有些呆了。过了一会儿，三巧儿回过神来幽幽的叹了口气，“唉，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怎么就没有个算命先生啊！要是有，叫过来算算官人的消息也好啊。”晴云在旁边说：“夫人呐，今天是大年初一，人人都要放假休息的，哪有出来算卦的呀。”三巧儿听说又叹了口气。煖雪突然叫起来，“夫人别急，要想算卦的话，包在我俩身上，五天内肯定能给你找一个算命先生来的。”三巧儿默默地点头坐下，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正是无巧不成书，主仆三人在楼上吃过早饭，煖雪内急就下楼去方便。刚到楼下，忽然就听到街上传来“当当”的敲击声，这响声正是算命先生的行头“报君知”的声音（报君知是旧时算命占卦的盲人手里所敲打的竹板、铁片或铜锣一类的东西。因要使人闻知，故名此。）。煖雪等不及方便完，慌忙提起裙子，跑出门外，叫住盲先生，又一溜烟儿跑上楼，告诉夫人三巧儿。三巧儿吩咐煖雪叫盲先生进来在楼下坐了，自己走下楼来请盲先生起一个文王金钱课（文王金钱课，相传为周文王所创，所以又称文王六十四卦，简称“金钱卜”或“金钱卦”。易经六十四卦是透过六十四卦的组合，去反应六十四种不同的事务、情境、现象、特定环境下的人生哲理、以及大自然的运作法则。每一卦都会有六爻和爻辞，以及三百八十四种对应的状态，透过这些变化可以知道世间万物的运作以及人生的哲理）。于是，先生在桌上洒下金钱卜成一卦，张口问道：“这一卦主家要问什么事呢？”这时候，厨房里的两个老婆子听到外面动静，也跑出来看热闹。正听见先生问，就抢着替三巧儿回答说：“当然是问出门在外的人了？”那先生又问：“可是妻子问丈夫的事吗？”煖雪赶紧回答：“正是正是，先生快说吧！”先生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解释说：“这一卦象显示的正是青龙治世，财爻发动，是大吉之卦。如果是妻子问丈夫的话，那可以说，你家主人已经在回家半路上了，而且挣了很多钱，一点风险也不会有了。青龙属木，木旺于春，立春前后，已经动身了，也就正月底二月初，肯定到家的。”三巧儿听了，欣喜万分，让管家多多的打赏了算命先生，欢天喜地地上楼去了。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啊！

人啊就是这样，如果没希望，反而也不会放在心上了；这一旦有了希望，便生出许多痴心妄想来，心里反而难熬了。却说这三巧儿把算命瞎子的话当了真，从此就经常去前楼，在窗帘后面往街上张望，就盼着丈夫哪天会突然出现在面前。可是直到了二月中，连当初指着许愿的香椿树都发芽了，也不见兴哥的影子。三巧儿想起丈夫临走前的约定，心里越来越不踏实，每天恨不得长在窗户边往街上张望。
也是该着出事了。却说徽州新安县有一个姓陈名商的年轻小伙，小名叫大郎，今年二十四岁，长的是一表人才，貌比潘安（潘安是西晋文学家、政治家。美姿仪，被誉为“古代第一美男”。中国古代十大美男，包括潘安、卫玠、子都、宋文公、宋玉、兰陵王、嵇康、韩子高、慕容冲、独孤信）。说来也巧，这陈大郎的身世与兴哥倒是有些相似，也是父母双亡，留了些本钱做了行商，每年来往一趟襄阳贩卖些粮食之类。（旧时经商，以经商的方式分为行商和座商。行商指来往各地外出经营的流动商人；座商指有固定地点来开店经营的商人。）这次来襄阳依然和以往一样住在城外，偶然今天进城到大市街上汪朝奉（朝奉就是现在的大堂经理或店长）当铺里办点私事。那当铺恰好在蒋家的对门，因此陈大郎要从三巧儿楼下经过。

三巧儿远远看见一个年轻公子，头上带着苏州流行款式的公子巾，身上穿着白色的湖纱道袍，恰似兴哥平日的穿着做派。真是关心者乱，三巧儿便以为是盼到丈夫回来了，赶紧掀开窗帘，探身仔细张望。恰好陈大郎一抬头，正望见楼上探身的三巧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好一个美人啊，陈大郎还以为这女子看上了自己，一个挑逗的眼神也朝着楼上含情脉脉的对视过去。三巧儿这才看清楚来人不是丈夫，脸羞得通红，赶紧关上窗户，跑回后楼，靠着床沿坐下，心里头仍旧突突跳个不停，那个公子火辣的双眼还在眼前不住地乱晃。
却说陈大郎，自从那一眼望去，整个人的三魂七魄也早被那女子的目光给勾走了，魂不守舍的回到住处，更加放不下，心里一个劲地嘀咕：“要说家里的媳妇儿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了，可跟这个女人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是了。想套套近乎，可怎么才能接近她啊。要是能和她睡上一次，就算花再多的钱也值，也算这辈子没白活。”左思右想没个头绪，只能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辗转反侧的也睡不着。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来大市街东巷有个卖珠子的薛婆曾经和自己做过生意，算是有些交情。这个老婆子能言善辩，而且整天走街串巷的，哪家的人不认识啊，找她聊聊去，肯定有办法。心里有了主意，也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呵呵，看到这里，各位是不是觉得这桥段和潘某某、西某某的故事似曾相识啊）

果然是心里有事，第二天一大早，陈大郎就爬起来，要了些凉水洗漱了，取了一百两银子，两大锭金子，匆匆地进城去了。（明代一两白银大致相当与现在七百元人民币左右，一两金子大概兑换八两白银，这至少十几万人民币了吧，陈大郎为了女人还真舍得下本钱啊。）进了城，陈大郎直奔薛婆家而去。
薛婆刚刚起床，蓬乱着头发，正在天井里整理珠子。（天井是指宅院中房与房之间或房与围墙之间所围成封闭的露天空地。）听见敲门声，忙把珠子收起来，一边问：“这么早，是谁呀？”才听见外面回答了“惠州陈”三个字，慌忙去开门，一边请陈大郎进来，一边道着歉：“哎呀呀，大官人这么早，你看我这还没来得及梳洗呢，见笑了啊，有什么事吗？”（大官人对有钱有势、社会地位较高的男子和富贵人家子弟的尊称，大概就像现在称呼某总、某老板的意思吧）陈大郎说：“自然是专门找你来了，来晚了，怕碰不上了。”薛婆说：“大官人可是要帮我卖些珍珠首饰啊？”陈大郎说：“珠子肯定要买一些，还要和你做桩大生意呢！”薛婆笑着说：“哎呦，我老太婆除了这行生意，别的可不在行啊。”陈大郎神秘兮兮地说：“这里说话方便吗？”

薛婆一听便知他还有话说，就关上大门，把他让到屋里一个小间里坐下，问：“大官人有什么事吩咐我吗？”陈大郎见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就从袖子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这一百两银子，大娘你收了，我才敢说。”薛婆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哪里就敢收钱，一个劲推辞。“难道大娘嫌少？”大郎又取出亮闪闪的两锭金子也放在桌上，着急地说：“这十两金子，也送给大娘，如果你再不收，那就是故意推脱了。今天是我求你，只因为这桩大买卖只有大娘你能做成，再说了，即使做不成，这金银也是你的，我绝不会再收回去，我陈商可不是那样的小气人。”
薛婆本就是个贪财好利的人，怎么能不想要这金银？只不过开始摸不清陈大郎的路数，没敢伸手罢了，见他这样一说，立刻满脸堆起笑容：“大官人别见怪，无功不受禄，我薛婆从来不白拿人家的一厘一毫。既然大官人看得起我，我就暂时先收下，要是办不成您的事儿，肯定原封奉还。”说完，就把金银包起来，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收进卧室里去。随着，就又从卧室里走出来说：“这下大官人就说说吧，要老婆子我帮什么忙啊？”大郎说：“别提了，我是急着要求一件救命的宝贝，别处没有，只有这大市街上一家人家才有，特意求大娘去帮我借一借呀！”薛婆笑了起来：“我说大官人别开玩笑了，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街上有什么能救命的宝贝，你倒是说说，谁家有？”大郎说：“汪朝奉当铺对门那座楼是谁家的？”薛婆想了想，说：“哦，那是本地蒋兴哥家里，他家男人出门做生意，已经一年多了，现在只有女眷在家。”陈大郎兴奋地一拍桌案，“错不了，我这救命的宝贝，正是要向这女眷借一借呢！”便把椅子移近薛婆身边，把心事对她详细诉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