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关于互相救赎

第1章

第2章(1)
太子殿下满意地踱步过来，摸狗儿一般，揽了小晗湿漉漉的头发，又十分嫌弃地收回手。
流风递上帕子，他便将就着擦了擦手。
“叫什么？”
小晗听着脑袋上方的问话，思忖了片刻，小心道:“小的还未曾有字，诨名小晗。”
灿烈望进瓷娃娃的眼睛，里面明澈见底，洋洋若春日清晨，小晗二字倒符合他。
他惬意地扬手抬起小晗的下巴，“陆阁老是你什么人?”
小晗仿佛被人击中了要害，紧张得手脚僵直，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畏畏缩缩回答:“我阿翁。”
灿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右手不知怎的变出了一粒黑色的类似虫卵的东西，直接喂到了小晗嘴边。
小晗的胃突然有点作呕。但他有拒绝的权力吗？没有。
待小晗苦着脸，咽下那粒虫卵，太子便放开了对小晗的钳制。
为了让主上保持高冷圣洁的形象，流风总在这时开口，认命地解释道:“很快会有小虫子在你肚子里长大。不过只要每个月从主上这儿得到解药，吃下，它便不会乱跑，也不会咬你。”
听到这里，小晗的胃忍不住风起云涌开来，他抱着肚子，趴在地上狼狈地干呕了半天。
船在江上行得飞快，他觉得又晕又恶心，小晗呕着呕着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子灿烈倒没料到能如此有胆色无所畏惧闯进来的人，如今反被一只小毒虫给吓晕掉了，半是嫌弃半是后悔的蹙了蹙浓眉。
流云见识过主子翻脸不认人的无情，一下子颇可怜起这方脱虎穴又入龙潭的瓷娃娃，便多嘴了一句，“他身手尚且不赖，总算是个好苗子，只是没有更长久更系统的训练。”
灿烈殿下浅浅抬眼，倒没说出把这个废wu扔进水里，喂鱼吃的话来。
流云和一旁的流风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偷偷舒了口气。伺候主上的贴身侍卫前几日被主上赐死了，主上身边正缺人伺候，今日的这个小晗正好可以补上。
如果小晗又让主上不满意了，他可没办法再那么快找出个合用且可靠的人来。而他这个暗卫目前来说当得还算稳妥，可不想被“降职”去当贴身侍卫。那真真是个伴君如伴虎，朝不保夕的位子。
... ...

第2章(2)
晕过去的感觉并不好受，头疼，肩膀酸胀，小晗试图揉揉肩，突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然后是刷刷的磨刀声，让他彻底清醒回魂。
小晗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古里古怪的老朽在霍霍磨刀。
那老朽早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小伙子，是新进宫的，让老朽好好教你怎么伺候太子爷。”
进宫?伺候太子?所以是要他当，当太监?！
小晗的大脑哐当一声响，他暗自垂下了头，天，感觉余生要完了。
那老朽也一脸无可救药的看他，“长得是比从前那些个都俊俏许多。不知道脑子怎么样，贴身侍卫懂吗?伺候人会吧？穿衣，沐浴，布菜?”
小晗被绑在藤椅上，只有两只脚可以晃荡，听到问话，便忍不住心虚对起足尖，“应该会的。”
老朽沉住气，凶巴巴道:“你最好都会，外加有颗灵光的脑袋，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又麻烦老朽收尸。”
这么严重?虽说一上来就已经被喂了毒药。小晗正满脸疑问。
那老朽摸摸胡子，严肃道:“你听好了，这些会丢小命的大忌，我只说一次。”
小晗呐呐点头，却只见那老朽不爽地飞过来就是一刀，刀锋擦过他的脖子，刀剑狠狠扎进他背后的木梁。
老朽气呼呼地喊，“你前任，你前前任，你前前前任，这些注意事项都说得老头我口干舌燥了，他们听了吗?还不是被... ....”
老朽故意卖了关子，小晗便配合着追问，“他们被怎么了?”
那老朽的目的达成，恻恻笑了，神神秘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的表情怪恐怖的，吓得小晗差点跳起来，得亏是被绑着了，蹦不起来。
“东宫内禁忌有三。一是提都不能提的皇太孙。”老头开始讲起来。
小晗忍不住打断，“太子这么年轻就有孩子?”
老朽的两根眉毛当场就竖了起来，“闭你的狗嘴！听我讲！”
小晗只好颤颤巍巍把嘴巴扁成一条缝。
“皇太孙目前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在老太后那儿养着。太子好男风，平常人家倒没事，但太子必须要留后。但我们太子也是行事乖张之人，竟去宠幸了皇家尼姑庵里的一美姑子。这亵渎神灵的事，谁敢外传?”
那老头圆着眼睛，警告小晗，小晗连忙摇摇头，表示肯定不多嘴。
“那姑子自打怀上小太孙到生下小太孙，太子都没再去见过她。姑子自然也心灰意冷，索性避了红尘，重新和青灯古佛相伴。”
确实是个大秘密，看见老朽一记刀眼瞟过来，小晗把张得老大的小嘴又悻悻地闭上了。
“这二嘛，是死也不能得罪的太子侧妃，我们东宫的另一位主子，雪楼侍子。还有我们太子爷他家寡嫂，二皇子妃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至于为什么，呵，你很快会体验到的。”
这人物关系貌似有些太复杂，小晗听着又乖乖点头。
“这三嘛，自然是好生服侍我们心情时好时坏的太子殿下。”说着，老朽色眯眯地笑了，“小伙子，你生得这么好看当然要小心。这贴身侍卫可不好当，不知换了多少位美男子了，没上百个怕也有几十个，多是死于非命或者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太子英武博大，向来来者不拒，之前有位侍卫就费尽心思爬到了太子龙榻上 ，也被宠幸了一次。不过，十日后便被挖去了双目，沉于湖底。”
我去，小晗消化了许久，才问道:“您是太监公公?”
老朽见他转移话题，有些敷衍，“是。”
小晗一喜，“那我想当太监，跟着您老，不想当贴身侍卫了，可否?”
老朽哈哈大笑半天，才狠狠道:“不可。这就是整个东宫没人想当，才轮到你这个新来的。你想逃也没用。现在就是绑着你，等流云大人来提货呢。”
小晗瞪着大眼睛，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再咽了咽口水。
... ...

第3章
小晗瞪着大眼睛，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再咽了咽口水。
但这次，他不是被吓的，而是美男沐浴图在眼前，他下意识便那么做了？
温泉浴池中的太子，很早便察觉有人畏畏缩缩地站在了他身后。
但他就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悠哉悠哉地背靠池壁，细细品着夜光杯里的紫葡萄酒。
结果是等他喝完小半杯，后面来替他送寝衣的贴身侍卫还在原地打转。
太子爷不快地扬了扬眉头，反手便丢了那夜光杯。
哗啦一阵响，夜光杯不偏不倚正好在小晗脚前碎了一地。
没等小晗反应过来，耳边又是一句阴冷不容反驳的“跪下。”
都是碎片，跪下，这两条腿?
太子爷果然如传说一般恐怖，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暗器，犹豫中的小晗只觉得腿一软一曲，就往那尖锐的一地碎片跪去。
他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但自尊心让他死咬嘴唇，不发出痛呼声。
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碎片割破了他的皮肤，刺中了他纤细的血管。
细微的水声传了过来，然后明显感觉有人靠近。应该是那太子爷出浴了，但他大概是一丝不挂的，因为他的外衣还在... ...
小晗忍着痛，将那白色中衣举过头顶，忏悔道:“小的，错了。小的，该死。小的不该贪图太子爷的美色，忘了任务。如果太子爷因此着了风寒，小的就是上油锅下火海也... ...”
“闭嘴。”上头的人似乎听够了，随手拿过衣服，转眼便披上了。
小晗不知道刚刚一番讨好求饶的话能否有效，一时不敢有所动作。他只因不知能否上前打扰太子洗浴，而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而已，就遭了这种灾祸，以后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忽地感觉太子的吐息离他很近，下个瞬间，他便被太子捉小鸡似得，拉住领口提了起来。
然后就这样，小晗被一路提到了太子的寝殿，清阳殿。
太子到了清阳殿，许是困了，把他丢在了床榻边，挥挥手灭了烛火，自顾自便躺进了软衾里。
小晗在黑暗里，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闭上眼睛的太子爷，完全摸不着头脑，心里又偷偷骂着，疯子，恶魔，怪人。
太子爷似乎知道他的小九九，带着睡意的声音更加的低沉有磁力，“那贪图恶魔美色的你是何物?”
难道自己骂出声音来了?谁贪图他美色了?那是为保命胡诌的。不就身材高大点，体格强壮点嘛，如果他能去次神军大营里的澡堂，定能找到比他好的。
心里想的和所作所为当然是两回事，他急急忙忙跪下，“太子爷饶命。太子爷与日月同辉，而小的只好比那阴沟里的臭老鼠。”
灿烈没说啥只嫌弃地冷笑一声，从床榻上扔了条被子和一只小瓷瓶。
小晗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在太子床榻边打好地铺，躲进被子里，小心翼翼地脱下裤子，抹上小瓷瓶里膏药。
这个太子是个怪人。想到今后的苦日子，小晗愁得睁着亮亮的眼睛，睡意全无。一开始他还畏手畏脚，半夜才发现太子睡得可沉了，就开始随意地翻来覆去。
等到天亮了，他还未睡着。再等快日上三竿了，他居然也还没睡着。小晗顺便偷偷瞄了眼，而那太子爷居然还在睡。睡着的样子真是无公害，像头可爱的小懒猪，比醒着好上一百倍。
当主子可真是好命哦，默默吐槽着，小晗还是认命地收拾收拾爬起来了。
他走到殿门口正准备开门，刚好听见守门的两个守卫在说悄悄话。小晗本是不想偷听的，但好像被讨论的话题与自己有关，他便只好抛弃正人君子不做了。
“太子爷何时起得这么晚过?”
“不清楚。那新来的倒有点本事。”
“还本事呢。不知道死透了没。”
“咋了？咋了？”
“昨夜你倒不在。我却值班正瞧见了。太子拖着那小子进的屋子，而那小子双目无神，手足无力，半死不活，还滴了一路的红血。”
说着说着，两人恐惧地往殿里望了望，透过纱窗，隐隐约约的，突然看着张人脸正对着他们，可不就是那新来的。
“鬼啊！”
两人大叫着抱在了一起。
听着那叫声，小晗自己也吓了一跳，“哦。”
待反应过来，他立马气呼呼地打开了殿门，阳光闯进来，均匀地撒在他的脸上，“看看老子气色红润是死人吗？”
因为失血不少，外加一夜未眠，本来就极白的皮肤眼下更苍白了，所以并不红润。
两人便反驳，“红润个头，吓死人了。”
小晗怒了，急得跺了跺脚，又发现腿又还疼着呢，一时间是又委屈又生气，“我的影子，你们看看我的影子，鬼才没有这么好看的影子呢！”
清阳殿内，床榻上尊贵的男人不知何时醒了，他师承天下第一剑，武功极好，外面的动静听得格外的一清二楚。听着听着，无情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极淡极淡的笑意。

第4章(1)
小晗发现，端坐在书台旁，认真批阅文书的太子爷，是他第二喜欢的。此时，他只需站在一旁研磨，太子爷忙于处理公务，那冷清的眸子瞟也不曾瞟过他。
殿内的夜香花味道渐渐浓起来了，想是天色渐晚了，小晗嗅着嗅着打了个大喷嚏。
大忙人这才放下朱笔，阴晴不定地看他。
小晗忙毛手毛脚地跪下，“小的，该死。”
灿烈站起来，绕着小晗颤抖身子转了半圈，莫测道:“在你们看来，孤真的那么可怕?”
这是一道送命题，怎么答都有点不合适，小晗扭捏了一下，谨慎道:“是太子爷不怒自威，令小的们深深拜服。”
灿烈又定定看了小晗一眼，坐到了圆桌旁的圆凳上，并不曾再说什么。
小晗知道这是想用膳了，就招呼其他人进来。
美丽的宫女一一捧着菜肴鱼贯而入，转眼间，满桌皆是珍馐。
等其他人退下了，小晗就用银针依次试毒，一边试一边咽口水。
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又道，“再依次尝一口，验毒。”
小晗巴不得呢，立马风卷残云一般，爽快地试了个遍。
那太子爷，这才慢悠悠地动了动筷子。
小晗在一旁打下手，默默吐槽，吃个饭还这般忌讳，顾虑多多，哪怕再美味的食物，都被折腾得少了趣味，真是瞎讲究。
不过半个时辰后的小晗，可不敢再这么想了，简直是后悔莫及。
... ...
等饭菜撤下去后照例是伺候太子爷洗漱，哪知洗漱刚结束，小晗正替太子殿下扣着衣扣子，那么健壮的人竟闭着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小晗吓到了，但也不敢就让人这么躺地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拖回床榻。
一看太子爷已是面色潮红，喘着粗气，手上不知不觉起了一粒一粒小红疹。
完犊子，赶紧叫人请太医。
整个东宫一下子沸腾了。
光太医属的太医就一个接一个，陆陆续续奔来了六位。
流风流云黑着脸守在门口，一副要杀人祭剑的模样。
小晗尚有自知之明地跪在殿门外。他终于知道，在他之前的那些贴身侍卫是怎么死的了，灾难来得太快，就是这么措手不及。
一阵馥郁的香气伴随着急匆匆的步子，从远到近。
一位衣着淡紫长袍的男子，飞蝶儿似得扑进了屋子。
不过显然里面已经堵满了太医，淡紫长袍男子不消片刻又不得不被逼退出来了。
他生得美丽，一双明亮的杏目恍若天上星辰。他似乎又是水做的，很快竟落起泪来，也不顾及众多人看着瞧着，趴在他身边小仆的肩上，哭得更为伤心了。
小晗见着，也是尤其怜惜。不过很快，迎接他的却是狠狠的一巴掌。
扇巴掌的人本身的力气不是很大，但他定然已是用了全身力气，小晗毫无防备地被甩得跌坐在汉白玉石阶上，右颊留下了明显的手指印，嘴角溢出丝丝的血迹。
淡紫色的衣料飞过他无法聚焦的视线，原来是那个紫衣长袍男子。
并没有人阻拦他，于是小晗的左颊也很快肿的老高，用粗布绑着的头发，也很是凌乱。
殿外不紧不慢又来了一群人，被簇拥着的蓝衫男子眉目如画，笑容宁静如弯月，声音亦是恬淡如细雨，“二皇嫂，怎么替我家太子爷教训起下人来了？”
一直漠视一切的流风流云终于认人了，原地折腰，行了个礼，“蓝楼侍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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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二皇子妃与蓝楼侍子的关系一向势同水火。争宠且不说，那二皇子妃原是九越国送来和亲的世子。而蓝楼侍子则是因被九越国灭国而逃难遇上太子爷的月邻国人。
蓝楼侍子一向似个没有烟火气的仙人，连对太子爷亦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倘若不是被灭了国遭了大难，这般淡泊名利之人又怎愿卷入皇室的是是非非。
二皇子妃若影，果然没有摆出什么好脸色，敷衍地整理方才因打人而的皱掉的衣袖，“总归是有些人慢慢吞吞，尊贵的殿下倒下了，生死未卜，其倒有闲工夫在意下等人的一条狗命。”
蓝楼淡淡看了眼跪着的晗儿，语气不卑不亢，“蓝楼不是的九越人，想是没必要听皇嫂的命令。”顿了顿，他又故戳痛处道:“皇嫂做不到每日晨昏祭拜已先去的二皇子，何以倒管起东宫的事务来了?”
二皇子妃一下子怒火中烧，被激得浑身抖动，扬起手，锐利的掌风就朝蓝楼侍子袭去。
蓝楼侍子旁边的侍从们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而蓝楼侍子竟和没事人一样，不曾躲避，悠然自得地闭上眼睛，亭亭玉立在原地。
“若影，别闹了。”声音没多响，却是极其威严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时背手站在了大殿门口。
二皇子妃不快地收回手，变了副面孔，又惊又喜地扑上去，“烈儿醒来便好了。”
太子爷面色还是很差，显然是被外面的喧哗吵到了不得不出来解决，对着任性的若影，他倒是难得展露出好脾气，“既担心孤，怎么这样不乖?”
二皇子妃像个未曾出世的孩子一般，立马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哪里不乖，就是太心急了。”
蓝楼侍子也在此时懂事地迎了上去，“殿下，请保重玉体，尽快回屋。”
灿烈不冷不淡地翘了翘嘴角，无视了蓝楼，只软下身子倚在了二皇子妃的肩膀，在他耳边暧昧道:“孤还有些疲惫，扶着孤可好?”
二皇子妃简直受宠若惊，便愉快地抿起小嘴，临走还不忘挑衅地瞪一眼蓝楼侍子。
蓝楼侍子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等太子被搀扶回了清阳殿，他移步到小晗身边，不咸不淡地问:“陆阁老是你什么人?”
小晗忍着两颊火辣辣的疼痛，低着头把一切情绪藏于眼底，“是，是我阿翁。”
蓝楼侍子笑笑，“你撒谎了。”
小晗诧异得抬起头。
蓝楼侍子云淡风轻地看他，仿佛在看一只垂死的兔子，“把他关进黑巷，直到太子爷想起他。”
小晗被人押送着，从奢华的清阳殿到稍显偏僻的后厨，然后再一路往后走。押送他的人也从四个变两个，再到只剩眼前这个灰衣光头小太监。
黑夜已经完全降临，这条不知尽头的小巷子，竟没有一盏宫灯，竟比黑夜还黑，竟连嗡嗡的虫鸣声似乎也被什么给吞噬了。
光头小太监发着抖不敢再进去，站在阴森森的巷子口，好心添了两句，“太子爷又怎会想起你我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仆人呢。那边可怕的很，聚满了冤魂。你就不要想着多挨几日，今晚找口还算干净的枯井，便投进去吧。”
小晗木然点头，一步一步，独自往里走去。
会很可怕吗？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不是吗？
不然，他怎会有如此境遇。

第5章(1)
夜是无穷无尽的黑，天空却讽刺的挂着一轮又大又圆的满月。小晗联想到漫天的红色，那是火光，是烈舌沿着梁柱吞吐下整座宫房，很多人很多人死在面前，罗刹有千面，各类惨死状则更甚之，他有时候也分不清是噩梦还是真的曾亲身经历过。
他确实不是陆阁老的孙儿。那天搜查的人来得很快，拿着花名册一个个盘问过去。陆府里却不能有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少爷。陆阁老亲手杀了他的亲孙子，然后将他投进井里。那是口活井，涌动的水里免不得带了血色。是他心慌地替悲伤的老人，盖上了井盖。
搜查的人找不出反叛的罪证，却还是以贪腐罪缉拿了他们，依据便是满阁楼的藏书，看上去很是值钱。
历来眼里只有钱财名利之人皆是如此，他们看山想是银山，赏花偏念情色，行事浅求沽名，论书只凭斤价。
“活得久些，便有希望。”被判为死囚，押配野郊的那天，陆阁老在他耳边乐观地劝慰。
而阿翁死的前一夜，他自己大概是有感觉的，嘱咐了一堆话，令小晗在这个凄凉恐怖的夜晚，鼓起了更多勇气。
“你命极好又极不好，但总算是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若有复国之日，莫忘点香知会老翁。”
... ...
卧虎藏龙的北夏宫廷，别人的秘密不会比他少。蓝楼是见过真正的晗儿才断定他并非陆阁老亲孙，还是有他，他无法肯定。
眼下的处境又该如何破解呢。
黑巷的尽头不过是一间破旧的废屋，小晗不知道为什么光头小太监怕得很。从高墙往里灌进来的风很冷，他的肚子又很饿，在隐隐约约作祟般的疼。深吸一口气，小晗选择进了屋子。
屋子里鬼气森森，小晗不仅觉得背后发凉，头皮也发麻了。
但此外好像并无可怕的地方，只是个被遗弃的破屋子，甚至里面虽简陋未料也还算得干净。
半夜半梦半醒中，分明有个黑影，躲在高处的横梁上冷嗖嗖地盯他，阴恻恻地笑开，黑眼如谜如漩涡。
小晗的武功其实不弱甚至是强，比起宫廷里的高手也不会逊色，但他没见过这么快到窒息的手法，他的眼睛还没眨一下，便被蒙住了，根本没可能看清潜伏者到底是多高多大的体型，更消说其他。
黑影毫不费力地只用一只手便牢牢箍住小晗的全身，小晗没来得及反抗，便动不得了。
嘶啦，衣服被扯碎，黑影欺身而上，十分强硬。
黑影恣意地浪费着内力，每当他的手抚摸过来，随即便带来灼热的风，从发梢席卷至脚心。
他似乎将小晗当成了一块香喷喷的酱肉，贪婪地啃食着。
但情况其实比这糟糕得多。
黑影一个不知分寸的挺身，凶猛地撞进瘦小的身体，像野兽饮血中原，像黑云吞噬星空。
黑白与日夜悉数颠倒。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小晗嘤唔连连，痛着痛着，已然麻木地昏死了过去。

第5章(2)
冷啊。
好冷，像躺在雪地里。
被冻醒的小晗睁开疼痛的眼睛，瑟瑟地抱紧双臂。
全身一丝不挂，被子也只盖住隐私部位，怪不得十分寒冷。
虽然很痛，但各处欢爱过后的淤青都隐隐约约透着凉意，药味淡淡地笼罩在鼻尖。
黑影替他上的药?
小晗戒备地坐起来，还是那间破屋子，周围没有任何变动，要不是碍眼的吻痕，他怕是要误认为，那是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咬咬牙去推门，推不开，居然被人从外头锁上了。
... ...
入夜后的时间尤其的难熬，连催更声都不会传至偏僻的此处。
小晗仔细研究过这间“诡异”的屋子，就透过窗纸依稀看着日落，静待暮色来临后。
他在等黑影再次到来。
昨夜迷迷瞪瞪间，他确定听到黑影戏谑地赞美，“你很可口。”
在东宫来去自如的黑影，武功深不可测的黑影，既然强占了他的肉体，那便要付出报偿，为他所用，替他杀几个人倒是很好。
... ...
但小晗没等到黑影，反而是太子身边的流风。
流风轰开门，冷漠地提着他，一阵风吹过一般，片刻便回到了太子寝宫。
但离开的那一瞬间，小晗还是看到几条黑蛇，在他躺过的那张床下，蠢蠢欲动。
太子穿着白色绸衣，坐在榻上瞧他，眼里倒有几分欣赏，“得罪蓝儿了？”
流风又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小晗跪坐在太子眼底下，诚惶诚恐道:“小的知错了。”
灿烈挑眉，朗朗道:“那里间养着诸多毒虫毒物，你没死，倒是稀奇。”
这，这，为了取信，他只能说一半真话，“小的儿时体弱多病，家人怜惜，我是泡着药酒长大的。久而久之，不知为何毒物都不敢靠近我了。”
“怪不得。”太子低低叹了句，再对小晗道，“熄了灯睡吧。”
从毒屋回到奢侈的宫殿，小晗缩在被窝里感慨万千。
太子很快睡着了，睡得很沉，当小晗无限靠近他的脸时，他也没有醒来。
不应该啊。
但是好事。
冷峻的眉，薄情的唇，还有无双的智慧，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储，真可谓个天之骄子。
是因为就寝时会变得脆弱，毫无防备，所以才不放心伺候的人，频繁更替，甚至赐死吗？
那倒很好。
方便他杀了他。

第6章(1)
观摩结束，小晗蹑手蹑脚准备悄悄摸回自己的地铺，床上的人突然伸手牢牢箍住了他的上半身。
灿烈的眼睛在黑夜里反而显得明亮，他的语气十分危险，“孤好男风。”
小晗艰难喘气，“小的知道。”
对比之下，灿烈的呼吸格外的悠哉，缓缓地喷到小晗的脸颊，“孤是正常男子。别靠太近。”
小晗抖了三抖，心头浮现一种熟悉的感觉。
见其魂不守舍，灿烈掐了一下小晗的腰，本有点脱离掌控的小晗又缩了回来。“你不查饮食，险主子于危机，本是死罪。”
小晗的脸一下子垮了，心思又转了转。其实，接触下来以后，他发现这位太子并没有传说的那么无情，所以只要他好好示弱没准就可留命了。如此，小晗便努力地挤眼泪，“呜呜，主子饶命，是小的罪该万死。”
美人在眼皮底下流泪，可怜可爱。夜有些凉，床足够大，偏偏可以容二人游戏，他又千真万确是个正常男人，更何况... ...
灿烈用拇指揩掉小百合滴落的咸泪，哑声道:“其实，你哭起来更好看。”
还有一句，灿烈倒没有说。留着他，无非是因为他很好闻，淡淡的，很好入眠的百合花香。
低沉如潮汐，富有磁力的声音震颤得耳膜痒痒的，和昨晚那句，“你很可口”，一模一样！
“你！昨夜是...唔！！！”
不等小晗挣扎，他被压倒性地按在了锦榻之上。地方是比昨晚安逸得多了，可是他怕疼，想着便不适地死皱眉头。
灿烈邪魅挑眼，敏捷的手似冲锋在前的剑，直捣后腰，拉扯着将里衣撕碎。

那个偏僻的房间是他隐藏秘密的地方。
他这个太子并不好当，背后扶植他的势力是无边阁。
无边阁，普天之下，财富无边，权力无边，黑暗亦无边。
他总把奇奇怪怪的毒物羞辱般喂给下人或者俘虏。因为无边阁也总是这么对他。可是疼痛似乎并没有因此转移。
为了逼他宠幸蓝楼，无边阁主喂给他这个堂堂太子殿下，每月月圆便发作一次的情蛊可还行。
昨夜照例是蓝楼为他送上漂亮男子的一天，有几分料到会是这个美貌的小仆人。
模样可能会被看到，声音也许会被认出来，千方百计遮掩的，居然是如此狼狈可怜的真实的太子殿下，这秘密太劲爆太危险，甚至会影响他的帝位，所以知道的人都死了。
这个小晗本也应该如此。
可是他今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没有四溢的百合香气，他又回到了以前。
噩梦连连，令他每半刻便会惊醒一次。
噩梦连连，他陷入无穷无尽的折磨。
算了，大不了毒哑他，熏瞎他，抱着这种心态，留下了小晗的性命，灿烈下达命令，让流风将他带了回来。
小晗一回来，他果然感到了莫名的放松，并且很快睡去，没有噩梦的惊扰。百合花有助眠功效，他早知道。曾用百合花酸枣等物助眠，却无济于事。
偏偏这个带百合香的人，令他不再头昏脑涨。
刚刚，突然百合香四溢，他便被甜醒了。无措慌张的大眼睛在桃花面上眨巴着，甚是楚楚。他将这些纳入眼底，突然想尝一口那极佳的滋味。
眼下已经尝了许多口，想离开，身下人反而主动起来，纤臂环抱住灿烈君，“我...唔...我喜欢殿下亲我。”
喂不饱的小妖精，蹬蹬腿，似乎仍期待着压在身上的健壮男子的进击。
灿烈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月亮，还是很圆。大概是思情毒的余孽还在发作，他才不会如此没有章法地失控。
粗暴地将锦被扔远，他将满脸红晕的人儿狠狠地折磨。
月也羞，唤来轻云，借此蔽之。

第6章(2)
“什么是孤不能食的，你们这些个莫不清楚?！”一阵色厉内荏的斥责将小晗惊醒了。
睁开眼一下，尴尬地发现自己正被满脸怒气的太子殿下一手坐抱在其大腿根上。他全身赤裸裸的仅仅包着条大红毯子，他不敢动，怕露出更多昨夜昏天暗地的肆虐。
东宫膳房里的二十几位厨子齐刷刷跪着。
左边椅子上坐着蓝楼侍子正冷嗖嗖的看他。一向淡泊的他居然也会有这样青白相交阴晴难分的脸色。
小晗顿时冷得抖了三抖。为了保命顺藤摸瓜迎合了太子喜好，在幔帐里趁夜色，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引，青天白日下反倒羞耻极了。
要不是他必须得留下性命，守着那个秘密，要不是想着还有一线可能见到那个人，也许漫天大火烧尽宫房时他就该被烧死了，也许陆阁老全家亦不必再代他枉死了。
这位太子也是个诡计多端的主，这就利用他来刺激蓝楼了。眼神向来是泄露秘密的地方，两个人分明是把彼此挂在心上的，却一幅落花无意流水亦无情的模样。当中缘故想必值得小晗探寻一番。
“殿下饶命，定是有人偷偷倒了殿下忌讳的食物进去。饭菜出了问题第一个找的就是小的们，一者小的们对殿下忠心耿耿，二哪有这么个熊心豹子胆。”主厨在期间颤颤巍巍解释着。
太子见小晗醒了，摸摸他的耳垂，声音冷漠:“倒是有理。合着放任食物出问题，还是孤错怪了?不过，无论如何，怎么把好端端的就惩罚了我的小美人去?”
下人们没人敢回答。
太子灿烈就直接问小晗，“小晗儿告诉孤是谁？”
他分明对东宫的一切了如指掌，洞悉所有，却偏偏递过刀子，让别人捅。
小晗只好迎合着，怯生生道:“是蓝楼侍子下的命令。”
太子扬眉，似笑非笑，“哦?”
这表情，小晗倒猜不透他的心思了，又迂回地装了一下白莲花，“侍子定是着急殿下贵体，才误会了。”
“是吗？”灿烈这次问的是蓝楼。
蓝楼并不惶恐，坦坦荡荡道:“是。”
灿烈却没有再责怪他，只是微微颔首。
由此可见，蓝楼在东宫非凡的地位。小晗不敢多说什么，只乖乖倚在太子怀里。也许，他还得感谢蓝楼，毕竟心有千壑的太子龙床，并非如此好爬，眼下阴差阳错爬上，竟是助力他一臂之力。
蓝楼却突然直视小晗，眼中颜色不甚分明，却令小晗惶恐地避开。
只听见蓝楼不卑不亢对灿烈君道:“太子爷既然不想他死，蓝楼就想替他讨个名分。”
灿烈似乎来了兴致，斜斜挑眉，“哦?那给他什么位置？”
他语气不郁，甚至不再看蓝楼，低头一边逗弄小晗一边淡漠道:“楼儿如此大度，就让小晗儿当侧妃吧。”
小晗眼睛从来不曾瞪得那么大。
灿烈挥手示意旁人下去。一堆厨子和仆人也尽作鸟兽散，面面相觑，皆不敢讨论他们在殿上听见了什么大事情。
蓝楼脸上难得乌云密布。
灿烈好笑地看着，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小晗扔到地上，走过去拥住蓝楼，“吃醋了？太子妃你都不稀罕，怎么稀罕起侧妃了？”
蓝楼赌气似得推开太子，自顾自跑走了。
灿烈空手在原地，像听了什么大趣事，哈哈而笑。
小晗揉揉摔得老疼的屁股，满心怨念，人家打情骂俏，他当炮火尘灰，但面上只敢有可怜兮兮的表情。
灿烈毫不留情地转身擒住小晗的脖颈，强硬地警告，“你该谢谢这张漂亮的脸蛋儿，不然孤定已早早杀了你。”
“小的明白。”
... ...

第7章(1)
可能是蓝楼侍子真的不高兴了。当夜，太子眼巴巴去了蓝楼侍子的寝宫。小晗算半个罪魁祸首，自然不方便跟去。
这晚不用照例去打地铺，本该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休息，但就着月光，小晗偷偷摸出了东宫大门。
小晗一路沿着皇宫西侧的高墙，低头疾步走着。
皇宫很大，戒备森严，每宫每殿都有层层护卫，他走了小半个时辰，担心被抓住，又匆匆折回。
不可能一时半会就能成功找到，所以他得沉住气，暂且先摸摸路线。
偷偷从小花园潜回东宫，小晗又被荷花池上漂浮的东西给吓到了。
那绝对是个人，那是条性命。
如此想着，当晚的小晗也噩梦连连。
大早起来，他还是忍不住跑过去看看。
管事公公用白布捂着口鼻，一脸丧气地骂着。
“大清早的，够晦气。”
几个小太监扛着架子正在搬运那死去的肉身。
“手脚麻利点，待会太子爷起了，扰了尊驾，大家伙都别活了。”
小晗凑上去，“李公公，这是?”
管事公公李河见到小晗，头顿时更大了，“哟，这是飞上枝头还是变不成凤凰的晗公子嘛。别多管闲事，人还是不替你死的。”
飞上枝头还是变不成凤凰，苦心孤诣爬上主子的床，又没有任何名分，不知道他们私下会如何非议他，更难听的话都会有吧。
既然牵扯到了自己，小晗还是想弄清楚，也顾不得李公公的阴阳怪气，“为什么替我死了？”
“他是那天端菜的奴才。厨子不担罪，你也留了命，问题自然就出他身上了，已经留了遗书，畏罪自杀了。”
或者背后还有人吧，或者就只是单纯的一次饮食搭配失误而已，或者是只替罪羔羊，或者... ...
总之偌大的宫廷里人命渺小了，都是一只只随时会被捏死的蚂蚁。
小晗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子给了手边抬担架的小太监，“请给他个全尸吧。”
小太监并不接，反而嫌弃道:“让远点，这点银子，还不值得哥几个受累的。”
另一个小太监也帮腔道:“还以为是金子或者镯子呢，是真伺候了爷，还是被揣下床了，怪寒碜。”
小晗悻悻收回手，便灰溜溜离开了。他要去伺候太子更衣没时间耗了。何况，小不忍则乱大谋，一个个对他都没有好脸色，都不怕万一他时来运转会如何，看样子是他真的得罪了什么不能够得罪的人，让人人都认为他是可任意宰割的鱼肉了。

第7章(2)
小晗顺从又周到地伺候太子殿下更衣，配饰一律照旧，只新换了尚衣局才制成的鹤舞云间月白络金长袍。殿下的朝服已经搁置在一旁许久，因着皇帝旧病难愈，早朝已停罢许久。在此期间，尚衣局往东宫送制衣的次数却越发频了。许是，老皇帝长期病卧，无须频添服饰，许是下面的奴才们已提前嗅到了皇位更替的前奏，开始显现出更露骨的巴结讨好。
一向锦衣玉食的殿下似乎并没有将尚衣局的小心思放在眼里。他不曾往镜里俊逸的身影看上一眼，转身便去了书房处理政务。不久，待小晗送上茶水，便看到朱笔上的红染污了上好的绫罗。
呀，这可不像有条不紊的太子作风。明显他身边的谋臣同他说了什么连他也诧异不已的事情。
一身青衫，松柏般挺立一旁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赛诸葛，叶上拓落月中逍客，叶逍。
太子身后有三股力量，一是其世代出权臣的外祖父一族，二是小晗半是怀疑半是推测所锁定的无边阁，三则是流风流云叶逍等得力助手。

他们见小晗进来就不再言语了。小晗扛着低气压，把茶水放置于二人眼前便蹑手蹑脚地往后退。

叶逍见人下去了，吐槽道:“倒没见过这么模样精致的人。殿下有查过他的背景么？”
灿烈搁下朱笔，食指在折子上点了点，意味深长道:“说是陆阁老的孙儿。但这个一心想着前朝的倔驴老匹夫怎么会有这么逆来顺受的孙儿呢。”
叶逍提防道:“以小见大，臣看那群人已经等不及了。殿下这次食物中毒，可是与这小厮有碍?”
灿烈点头又摇头，“若不是新换了他来，倒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下手。但他倒不像是内应，反更是碗熬了许久特地送来的解药。”
聪明如叶逍也是第一次听得如同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灿烈不欲多言，倒回到了此前的话题，“磨了好几年的刀，再不用就会钝了。逍卿认为该谁来祭这第一血呢？”
... ...
太子在里面与叶逍商谈许久。落得小晗清闲自在，坐在书房外的矮栏杆上晃着脚丫，看飞蝶从这朵花儿翩翩去到那朵儿上。
不多时，远远的，一阵脚步声过来了。首先露出颜色亮丽的布料，而后是一张打扮细致，盛气凌人的脸，又是那位丧夫不似丧夫偏偏占着小叔子的地盘横行霸道的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身后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内廷高手。两个高手见二皇子妃得意地挑眉示意，一眨眼便窜到小晗两侧，按住他的双臂，逼得他很狼狈地屈身跪下。
二皇子妃得意地拍拍手，东宫的小仆们也鱼贯而入，其中还不乏小晗在仆人小房间里新认识的朋友小油，他们手里都提着个盛满水的木桶，侯在一旁等待指令。
二皇子妃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戏谑道:“今儿个做个实验，小*****到底要被泼多少桶冷水，才能做到脑子清醒点，不会不知羞耻地勾引主上。”

第一桶冷水从头灌到脚，小晗闭上眼睛，忍住。
接下来是第二桶，第三桶... ...
十几个仆人手中的冷水都倒完了，小晗也不曾求饶。
外面动静那么大，里面的太子一定知道。他得有点骨气，太子欣赏有骨气的人，趁机用点苦肉计也是好的，于是就这样坚持着不吭声。
二皇子妃反而被激得怒气更旺。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仆人后悔莫及地求饶，无非是杀鸡儆猴让在场的都看看，看谁还敢勾引他的灿君。
压下心中的火气，他喝道:“再去给我取水来！”
“吱呀。”与此同时，紧闭的书房大门终于打开了。
太子长身而立，尊贵无比的五官却很深沉，而一旁的叶逍倒摇着羽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方才冰水一桶接着一桶来，小晗只顾着避免水呛入口鼻，眼下扑面的水流暂止，周身涩骨的寒冷才汹涌地袭来。
要被冻死了，想着，他终究是晕了过去。在完全失去思绪之前，小晗似乎听到那薄凉的声音重重道:“皇嫂失统了。小晗儿是孤的侧妃。身份恐不低于皇嫂。”

第8章(1)
小晗心中这段时间一直崩着的弦突然断了。
追兵将岛上所有人围剿，美其名曰灭尽前朝余孽。
故国的太子李颉早被软禁在京城数年，只差一个知道秘密的他还尚且自由，于是所有人都拼尽全力保护他。他是故国的圣子，曾受万民礼拜。
如今山河破碎风飘絮，他背负复国重任，他是如此的孤苦无依，如此的痛苦难言。
他想找他的李颉，想找他的殿下，想找他的情郎，却困于围城。
梦里依稀回到那些个懒洋洋的春日，他依在殿下怀里，葱白的手撕开荔枝的红壳，将甜蜜多汁的果肉喂进殿下的嘴里。
李颉顺着玉手上的汁水一路舔到他圆润的耳垂，“江山与卿相比，依稀黯然失色。”
江山，啊，江山，惹来多少腥风血雨，生死别离。
温柔的眉眼渐渐模糊，梦境中取而代之的是杀戮，血，人头，惨叫，哀嚎，恸哭... ...
小晗缩紧了身体，楚楚地哭喊:“殿下，殿下...”
灿烈本在一旁的案几上批奏折，却怎么也批不下去。
待听到那几声殿下，灿烈终于按耐不住走过来，抢过小油手上的温帕，命令道:“都下去吧。”
灿烈一手将人搂进怀里，一手替他擦拭着冷汗。他低声抱怨，声音却不自觉地变得温柔，“孤还有一堆奏折未批。怎么一直唤孤。”
回答他的是嘶哑难听的喘气声，和老旧的鼓风机一样乏力缓慢。
帕子擦过惨白的脸颊，竟留下一块黄渍。
灿烈仔细打量这张小脸，干脆换了一盆清水专门替他擦脸。
几番擦拭下，一张更美的脸呈现在眼前，肤色不再偏黄而是白如珍珠，脸上几粒多余的黑痣也不见了，仅留眉上那一点惊鸿。
居然平日里所见的他是故意涂了黄粉画了丑妆的。
虽然病态令其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但仍不得不赞叹他的真实面目是更为迷人的。
灿烈阅美人无视，却切切实实不曾见过比这张脸更惊艳的模样。一方面心悦之，一方面又更加警惕，如此模样，不可能一直默默无闻不为人知。他绝非普通人，他又为何故意扮丑，虽说扮丑也比寻常美人要娇俏许多分。
三思过后，灿烈警醒了几分，红颜祸水罢了，遂放开香软，替他掩好被子，便回一旁的案几批阅奏章。
虽说如此，灿烈还是派人再次请来了叶逍。
小晗的高热似乎加重了，整个人颤颤巍巍缩在被衾里，嘴里呜嘤着什么，纯色的泪珠一滴一滴坠落着。
叶逍瞧了一眼，便将手把在皓腕上，不忍心道:“美人一哭，在下的心都碎了。”
叶逍把了半天，也没说什么，灿烈倒有几分担忧，太医院的人来了几次，只开了药方要求静养，可看这难受的模样分明是越发沉珂了。
“可危及性命?”
叶逍展颜笑了，“殿下开始对他有些不一般了。”
灿烈从没被属下如此戳破过，暗下脸色，不容置疑道:“别管太多。”
叶逍腹诽分明人家被泼水时就站在门内随时等着冲出去，又犹犹豫豫，现在人病了，似热锅上的蚂蚁的又是谁。
“是身体太虚了，一时受不住湿寒。去泡下温泉或可驱散些阴凉。”
皇宫后山便有皇家温泉圣地赏月池，还是鼎鼎有名的前朝妖后所建。
灿烈抱着人儿进入赏月池，见四周围满四时娇花，池壁上前嵌有翠色斐玉，也有几分感慨其陈设之铺张浪费。
夜风一吹便有几瓣花叶落进暖池，红色花芯儿贴在雪肌上颇显姿色。

第8章(2)
灿烈将怀里的人打横抱在怀里，使其全身浸泡热流。他决定要将他养胖，过于孱弱不仅爱生病，还容易香消玉殒，还得麻烦他频频换人。
他喜欢这个才认识几天的小晗，倒不是触及海誓山盟的那种喜欢。
他不过是需要这样的美人儿，既能解决每月的情蛊，还能不失皇家脸面。小晗背后没有任何权力的牵制，小小的仆人苟延残喘只能拼尽全力地讨好，扶持他当上侧妃，是几乎没有损失的买卖。
更何况，有秘密的人才可帮他死守秘密。
灿烈自小便是太子，服侍他的仆人、跪拜他的臣民，谒见他的子弟，每天他遇到形形色色的种种人。所以，虽然曾在众多人中远远看过陆阁老孙儿一眼，但他的记忆倒没好到过目不忘。陆阁老孙儿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早已经通通忘记。但灿烈肯定小晗是假冒的。
抚摸着那张不可方物的脸，太子喃喃，“若是这种不俗模样，孤决不会毫无印象。”
因为这个小晗也有秘密，也需要利用他，反而可以天衣无缝地替他保守秘密。
小晗是真的病了，但此刻被人抱着泡在温泉里，白天喝的药多多少少也奏效了，他是有几分清醒了的。
晚风舒服凉爽，汩汩暖流在周身游游淌淌，这样好的氛围，更容易攻陷人心，令人心软吧。
想着，小晗费力睁开了迷瞪瞪的眼睛，娇滴滴地撒娇，“殿下，小的，好喜欢被殿下抱着。”
灿烈闻言拍了拍小晗的屁股，顺便换了只手将其托着。
冷如冰山，深若穹渊，是小晗对这位太子性格的判断。冰山并非一夕即可融化，所以他试着更热情，“令小的生病的并非冰水，而是小的恐惧您会抛弃... ...每被倒下一桶冰水，小的的心就多碎成一片，而且每一片都落进了万年冰壶。”
一语双关，灿烈自然懂得，但他并不想理会一个工具的爱恨情仇与心机。食 色才是他本性。怀里的娇软很可口，他忍了一瞬，还是咬了一咬那雪白的肩头。
无声地叹口气，即便屈辱，小晗仍旧努力让语气充满爱意，“如果这是梦，我不愿意醒来。”
“小的，我，我，可以抓住您喘息吗?”
怨不得美色与权势黄金并存，为世人所诟病。
灿烈于感慨万千中，一口就捉住了糯米团似得小嘴巴。
一番鸳鸯戏水后，二人尽是湿漉漉的。索性好的是旁的便有一小竹屋。
此处本是前朝遗留，十二年前这片土地曾经叫月邻而非北夏。国虽无，一群月邻余孽还都守在一处僻岛上，终于被一网打尽也不过个把月前的事情。与前朝有关的人与事皆被列为是禁忌，便致使这里虽有人打扫，却尚是寂地。
推开竹屋，里面的床大得占去一半面积且临了三面竹壁。床上没有被子，却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各色香包。
小晗有眼色地半跪在床上收拾香包，渐渐香包越拾越满，一呼一吸间，是滚烫的各种香气。
小晗秀气的眉高高蹙起，回首抱怨，“好熏人。香料像被点燃了似得。”
前朝的妖后原来就是靠这些催情之物，缠得君王不能早朝的。
灿烈震飞香包，一手将人抱住，迅速出了诡异的竹屋。
外面流云流风见主子是想回了，急急让九名御了太子锦绣飞龙轿候在外头的轿夫准备起驾。
轿子空间很大，小晗被太子抱进去后，流风流云也坐了进来。
太子灿烈君不耐地摩挲小晗的后颈，决定狠心赶忠心耿耿的两个暗卫下去。
“啧。下去。”
流风流云有眼色地飞速出了马车，他们倒不必和跟在外头的轿夫一样慢慢走，只需施展轻功不远不近地护着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太近怕听到那些yin乱的声音，太远又怕保护不力。
“从前，有他人对你做过这些么？”
“唔，唔，不，唔，不曾。”
“除了太子爷，以后谁也不能对你做这些，可懂?”
“唔。”
“懂?”
“... ...”
“懂?”
“唔！懂... ...”
... ...
次日，临时医者叶逍见到了不再发烧的小晗，对太子殿下道:“泡温泉是有效吧，应该出了不少汗。”
灿烈盯着小晗修长的双肢，盈盈一握的蛮腰，津津有味地点头，“是出了很多汗。”
... ...

第9章
侧妃听着好，但仍算是侧室。小晗被赐了东宫右殿的一座二进小屋，打包打包几乎没有的行李，带着一堆赏赐来到了新居。
值得开心的是，小油成了贴身伺候他的人。
眼下，小晗正赤裸着身体，用热帕子搓揉青紫了的一片片痕迹。
这是他付出的代价，如今换来了侧妃这个位子，也许不能坐太久，但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出乎意料地超额完成。
小油半眯着眼睛进来了，不敢看撩人的春色又得睁开眼睛看眼前的路，模样可是搞笑。
小晗轻笑出声，眼波在小油左右手分别举着的两套华服上流转，“白的鹅黄的都太淡了。有没有朱红色的？”
今夜是他第一次参加皇家盛宴，而这次盛宴的意义又是如此的非凡。
对他们而言该死的旧王朝余孽终于被一锅踹掉了，可不是解决了一块心病吗？
皇宫里四处换上了黄色的灯笼，蓝底墨字旗，插满城楼，以扬雄雄国威，这是最大的庆贺排场，历来是打了胜仗才有的讲究。军官们也被破例允许穿铠甲入宴。
小晗跟随灿烈殿下来到了宴天殿的主位。这场宴会由太子主持，便是因这缘由，小晗才敢大胆着朱色。
对比另一边一身霜白的蓝楼，小晗一眼便吸引了下首众多大臣的目光。
下面邻座间的议论纷纷果真不少。
“李御史可知这人是谁家送给太子的?
可中大奖了，以后让人吹吹枕边风，仕途定然步步高升。”
“不晓得。只知道王监察上次送了一个戏子进东宫，无奈整天只会咿呀咿呀唱戏，被有心人毁了喉咙后，就没人下文。”
“这我听说了，本来是要被遣送回府，王监察还没去接人呢，投井了。”
... ...
喝了口葡萄酒的锦衣卫队长，眼巴巴问流风，“你给主上从哪里找的美人？十日功夫，居然成了侧妃。”
流风可不能说人家本是个死囚犯，越说越离谱，只好横眉道:“莫编排主上的私生活。”
流云剃了块羊骨上的肉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嚼得起劲。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在看到红衣美人笑吟吟地在殿下耳边说了什么，得到首肯后用玉簪盘起发，盈盈来到殿中准备表演时，忍不住溢出声音，“这位是不简单。”
... ...
《凤凰临城》是上古的战舞，以忧柔古调，配以干练的舞姿，歌颂的是军人们的英勇与无畏。
舞不难但奇在起舞之人除了有舞蹈功底还需累月经年的内力来支撑每一个震撼人心的动作。
因是即兴表演，并无古筝与战鼓相随，而小晗挥动广绣，身轻如燕，已是美好画面。
人人已惊叹不已。怨不得人偏得太子青睐，当中原有此等曼丽滋味。
灿烈讳莫如深地看着小晗如鱼得水的舞姿，明白了他何以在他耳边挑衅地说道:“您的臣子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我得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
“何种魅力?”
“做狐媚子的魅力。”
... ...
舞到激烈之处，小晗亦如一只红色凤凰扶摇直上。宴会中人头撺掇，突现一萧声，幽幽荡入九霄。
吹箫人吹得也正是《凤凰临城》的高潮部分。
美哉，妙哉。众人还沉浸着，小晗行云流水的动作却突然停顿了，整个人像被击落的鸦雀一般，直溜溜从半空往下掉。
两道身影，一黑一紫天罗地网似得一边护着，一边向他扑来。
紫衣灿烈抢先将人抱住，客气地对黑衣男子道:“安顺侯有心了。不过，孤的人孤自会照看。”
安顺侯李颉一袭黑衣，神色淡泊安宁，温润又不谦卑，“是在下堂而皇之吹箫，扰了侧妃阁下的驾，在下十分惶恐。”
灿烈没给什么好脸色，“孤不喜不懂分寸之人。今日庆贺旧朝余孽尽完，于孤是喜事，于安顺侯怕是情绪甚是悲凉。”
这话一句掀起九层浪，满座哗然。
这安顺侯李颉，前朝的明王殿下，皇储的有力候选人之一，若不是他在被俘虏后弃暗投明 ，今夜悬挂在宫门外的项上人头，保不齐就有他。
这太子殿下分明是在借题发挥，让人下不来台。
安顺侯又退了一步，规规矩矩道:“安顺早已改名换姓，乐不思蜀了。”
安顺，安顺，顾名思义，安分顺从。
小晗躲在灿烈怀里是似羞愧难当，带了哭腔，“殿下，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是我错了。”
灿烈这才作罢，带他回了上座，索性让小晗坐在其大腿上。
蓝楼看戏般地喝着茶，将一切尽收眼底，但并没有说什么。
... ...
当夜，小晗踯躅许久，终于提笔写下了一封短短的信。不像以前的信函，它终于有地方可送了，被送往安顺侯暂居的春华宫。
“不要这样，是我错了。”

第10章(1)
居然就这样见到了李颉。一别近七年，他更挺拔了，忍辱负重当个俘虏，安顺侯，名头倒算好听，可是当中心酸，不问小晗也清楚。当年意气风发的明王殿下，如今已经是满眼沧桑。
曾经芳心暗许于他，眼下却已屈辱地爬上敌人的床榻，面对李颉，小晗又是思念，又是难堪。
小晗写完信，在小油的伺候下草草沐浴便去往了清阳殿。
其他仆人还在伺候太子殿下沐浴。
小晗便失魂落魄地坐在他的地铺上，等待着太子殿下。
灿烈沐浴完毕进来，察觉到小晗的恍惚，因为他来了小晗都没立马发觉，于是就产生了几分不悦，甩下小晗独自躺进了床榻，拉下了床帘。
小晗莫名其妙地看着太子殿下的一系列动作，心道:“阴晴不定虚伪至极的家伙，不想理我，我还懒得理你呢。”毕竟装了一晚上的“恩爱”，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累得够呛，他速速吹灭了屋内宫灯里的蜡烛，把自己裹进小被子里。
快入冬了，地铺还是有点冷了。迷迷糊糊想着，加上宴会上的美酒已喝得他微醺，小晗便睡死了过去。
今夜的百合香带了些许酒味，反没那么好催他安定入眠，灿烈直直躺着，忍不住回顾小晗儿跳《凤凰临城》的美丽模样，像一只骄傲的火凤凰，在天际，在云上，且舞且翔。
翻来覆去，灿烈竟有几分睡不着，前几日都是拥着小晗入眠的，所以不习惯是自然的，他想。情蛊已经完全过去了，也没有奇怪的药物来诱发他的欲望，所以同床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舔舔干燥的唇，他思忖着，要能再这么做，该是下个月，月圆之时。
怎么会睡不着呢？
灿烈郁闷地拉开床头的帘子，从匣子里拿出了一粒夜明珠放在床头。
夜明珠的光很温和，正好可以照出小晗儿安睡的模样。
不过，怎么缩成一团睡着？
灿烈匆匆赤着脚走了过去，踩在薄薄的被子上，才知道是因为什么。
入冬了，地上也越来越凉，倒没注意会冷。他不懂，底下这些伺候的人也没个心眼，不知道给他的被褥加厚些么，是才刚刚生过病的人。
像是验证着他的想法似得，缩成一团的人儿突然皱起双眉痛苦地啊了一声。 身体不好的人不能睡地上，虽然只是利用他，给他个侧妃名分刺激蓝楼而已，但除了月圆之夜，睡在一起也是合情合理的。如此考虑着，灿烈理直气壮地抱着小晗去到了榻上。让侧妃打地铺确实不符合礼仪，以后传出去，下人免不了多舌。只睡在一处并不做其他额外的事情，所以也算不上他荒淫无度，他如此安慰自己的无常。
小晗找到了温暖源，同样梦境里他也被李颉宠爱地抱在了怀里。
“殿下～”他带着无限爱意，喊出了声音。
灿烈听到了，自是欢喜。自己只是有几分喜爱，还尚且颇自责，天下大权尚未牢牢握于手中，竟贪恋起情色。而如此多娇的神秘人儿，几次愉悦的亲密下来，竟已深深恋上了自己。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太无情太吓人了。小晗儿清醒的时候是多么的唯唯诺诺，连爱意都不敢表达，只太讨好地说着喜欢被亲喜欢被抱，不敢显露内心的痴迷。
梦中的这声殿下，很是撩人。被爱着的滋味真的不错，听得灿烈想折断小晗的翅膀，洗去他的秘密，让他安分地永远依偎在他身边。
毕竟身边林林总总的人们皆爱慕他的权势财富与荣华。这次灿烈第一次发现有人在真心喜欢着他，连在梦里连在病中也一次次记挂住他。
小晗的梦境应该很美，他樱桃红唇微翘又亲昵地喃喃，“殿下～”
灿烈低头克制地亲了一下小晗的额头，“你的殿下在这里。”

第10章(2)
朦朦胧胧间，有人压上来，小晗下意识地贴得更近。鸟儿已在早歌，唤醒了睡得尚浅的他。
太子沉睡的面容近在咫尺。这样的场景其实是怪异的，他同他在身体上已无比贴近，其他方面却还算是陌生人，甚至不够清楚他的脾性。
小晗试着挪开一点点，就被抱紧了。灿烈的声音睡意朦胧，“不要动。以后都在这里睡，不必下去了。”
睡得舒服了，暴戾的脾气似乎也收敛了许多，小晗压低声音讨巧道:“殿下，对小的太好了。”
灿烈仍闭着眼睛，有几分好笑道:“何以见得?”
“小晗觉得其实您是个善良的好人，现在对小晗也越来越好啦。”说着小晗和小猫咪一样在被窝里撒起娇来，“还有哦，外面舆论五花八门的说得可怕，但小晗了解一点点您后，用心感觉到不是这样的，便不再相信那些恶意了。”
灿烈似乎很受用，惬意地揉着小晗后脑勺的青丝，“不要太天真。无论你现在是装的还是果真如此。”
小晗咬咬唇，“小晗不懂。”
灿烈猛然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告诫道:“除了尽好你暖床的义务。今夜开始就跟着流云去学做事吧。毕竟孤对你这么好，从死囚到侧妃，你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不是吗？”
小晗分明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是暖暖的，说的话偏偏冷如十二月的冰霜。
到底是两条在寒冷的冬日盘旋缠绕报团取暖的冷血动物罢了。
... ...
说是跟随流云去做事，流云反当小晗是累赘。于是乎，结局不过是他半夜追着流云，满皇城里乱飞罢了。
被暗杀的人是新上任的京畿府尹徐宜，流云的寒剑银光一闪，本坐在浴桶里打哈欠的徐宜就沉入了浑浊的洗澡水里。
小晗来不及也没想到动手，冷风也吹不出半分头绪。京畿府尹在这皇族贵族势力盘根错节的皇城，算不得什么大官，可偏偏是新上任的，偏偏是波及民心的父母官。
... ...
次日天方露出点鱼肚白，小晗便取了鸟食，爬到了东宫殿顶上。殿上常有鸟趁早清啼，今日有一鸟叫却不同以往，小晗即知是那只被他毒半哑了的海东青回了且带来了明王殿下的信。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汝已尽力，何错之有。”
流畅有力，潇洒又带几多忧愁的字迹，像淅沥淅沥的小雨，点点滴滴下在小晗的心田。
过去的几个月，自责汹涌地淹没了他。他叹自己的无能叹自己的愚笨，没能为月龄国守住最后的寸土。从此便成了孤苦无依的亡 国奴。如此一来，殿下的处境便更艰难了，从宴会上灿烈君那番挑衅无礼的话语中已可见一斑。
既然有机会，那他定要为殿下改变这种进退不得的僵局。
... ...
当是夜里，小晗发起了梦魇。灿烈听着痛苦的哀鸣声，默然将小晗摇醒。
梦里便是此人，举剑将明王殿下的心给剜了出来。小晗一时迷糊，竟带着恨意一拳砸向身旁人致命的心口。
不过灿烈的武功修为远远在其之上，轻轻一抚就化解了攻势，闲适地遏住细藕似得腕。
“不要乱动粗，惹火了孤，下不来床的是你。”

楼太忙了最近 以后不会断那么久了 哭唧唧这周末多补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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