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百度贴吧 >  元淳 >  【淳倾天下】《不老梦》

【淳倾天下】《不老梦》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许君一诺,曲终人不散,承君之恩,浮华乱世浅安歌。乱世如麻,谢予安然。
一场久别重逢的露水情缘,一段朝堂故友的角逐。故事始于“邂逅相遇,与子偕臧”的欢喜,终于“百年之后,合于一坟”的情痴。
也曾念一人至知行窃语,爱一人以生之欢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不敢忘,死不敢忆。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楔子
佛语有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元淳一生,悲歌四起。苦于瘦骨添药石,孑然一生死。怕就怕生不如死而不敢轻言死,偏执烫心口,痴人若此。
一别经年睽阔,九死一生,故人重逢,见面不识。
“你是谁?”
“许安歌。”
宇文玥抚过心口狰狞的疤痕,灼热的触感,撕裂的疼痛。“是你救了我?”
岁月蒙尘,故人轻扣旧时门,揭开一段温软红尘。
“谢予安,你觉着这名姓如何?”
“浮华乱世,谢予安然,我觉着不错。”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不老梦》
类型:原创-同人-种田-朝堂
主角:元淳
配角:宇文玥,燕洵,楚乔,元彻,萧玉,王青州,宇文肱,元嵩,张疏逸,谢长忆,月七
基调:虐向
|第一卷|故人叹
第一章 缘生缘死
寒风瑟瑟,冰雪厚重,一场厮杀落下帷幕,尸骸遍野,血流如注。
冷寒的湖水中,楚乔睁眼,眸色凛冽,肩上的彼岸花盈盈开放,揭开一段沉寂的记忆,随之而来的,是丹田处喷薄的内力,一瞬贯穿全身,她只觉身体若火烧冰覆,冷热交替。
几道黑影跃入湖中,燕洵拨开冰渣,映入眼帘,是白衣的公子卷入翻涌的漩涡,跌入无尽深渊。
楚乔自湖底徐徐漂起,表情扭曲,蹿涌的内力似要撕裂瘦弱的身子,熬不过尖锐的痛意,她闭眼,失了意识。
天边乌云残卷,细雨绵绵。营帐上空,飞鹰盘旋,鸣声尖利而哀戚。元彻指尖轻敲着案几,面色凝重而不耐。马蹄嘶鸣之声跌入耳畔,他蹭然站起,掀帘进来的谍者带着一身泥水跪下,声音有些迟疑“殿下,宇文将军已被……被燕洵射杀于冰湖。”
元彻惶惶退了几步,而后颓然跌坐在地,身上的盔甲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半晌沉寂,他凛然抬眸,腥红的眼眶中除却哀恸,便是无尽的怒火和恨意。“传我令,全军开拔,目标红川,给本王踏平燕北!”
“阿楚,阿楚……”燕洵拖着湿漉漉的衣衫爬上岸,抱着不省人事的楚乔瘫坐在地,声音因着害怕而有些发颤。
“报!”来报之人跌坐在冰面上,跌跌撞撞的爬起跪伏在地,急切而惶恐“襄王元彻率十五万大军来犯,距红川仅三十里地。”
燕洵冷然抬眸,眉目阴鸷。一旦红川陷落,魏军便可直入燕北腹地,到时便是民不聊生,家国不复。
“阿精,斩杀余孽,替阿楚找个大夫,她出事我唯你是问!”燕洵跨马提刀而去,林中贺萧一众杀红了眼,一举歼灭程鸢余党。
湖面轻烟袅袅,干枯的枝桠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棱子,似把把利刃,悬于头顶,平白生出几分肃杀之意。
元淳攥着砍刀,背着鱼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冰凉刺骨的雪地里。蓦然,余光瞥过一抹煞红,她凝神望去,微眯了眼。生着寒气的冰岸旁,伏着一人,血迹染了衣衫,在一片纯澈的白雪中,显得扎眼而瘆人。她屏着呼吸走近,翻过那人,一瞬,心跳漏了半拍。
“宇文玥。”元淳沉声唤他,等来的,是无尽的死寂。她颤着手探其鼻息,微弱的气流拂过指尖,她的眸色变得深邃而复杂,似是划过一丝庆幸,而后,陷入无尽的空洞与冷清。
攥着手中的密函,元彻勒紧缰绳,嘴唇青紫。雨水顺着下颌流下,滴滴洒落于手背。瞧着近在咫尺的红川,他闭了眸子,声音悲凉。“待我重回燕北之日,便是为你报仇血恨之时。”
“撤军!”嘶吼之声响彻云霄,极速推进的大军于无边的雨幕中停下,卸了重甲器械,经由美林关奔赴长安。
“殿下,魏军已退回美林关,一路轻装简行,似是急于赶回长安。”燕卫将信函交给眉眼阴鸷的燕洵,退于一旁。
“殿下,如今宇文玥已死,元彻奔赴京城,美林关群龙无首,兵力又不足,不若我们趁机奇袭,杀他个措手不及,或能一路杀到长安。”黑鹰军统帅庞海指着布防图,心中盘算着军饷粮食是否够用。
“收兵。”瞧见惨白着脸走进帐中的阿精,燕洵凝眸吐出两个单调而又沉闷的字眼,于空寂的营帐中幽幽回响。
“殿下!”庞海颤着手指着苍茫的燕北大地,眼眶腥红“为了替死去的燕北亡魂报仇,我们等了多少个年月,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轻易放弃?请殿下三思。”
“若是元彻于关中设了埋伏,追去只能是自投罗网,多说无益,收兵。”燕洵甩了袍子掀帘而去,身后跪着的将军垂了肩头,牙齿咬的咯咯响。
瞧着宇文玥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元淳拧眉,暗叹下手之人手段之狠厉,箭伤刀伤,招招致命。然,世间能伤他宇文玥如斯之人罕有,而此处地处燕魏交界,她猛然抬眸,瞳孔骤缩,莫非是……
“父皇病危,太子之位空悬,朝中群臣相逼立储,恐生事端,速回!”元嵩将纸条焚毁,临行前派守赵阀子弟及元彻留下的五万大军驻守美林关,一切安排妥当方带着蒙枫日夜兼程赶往长安。
摇曳的烛火中,元淳额上沁出一层薄汗,眼角溢出的泪打湿了枕着的衣衫。哭喊哀嚎声幽幽回响于耳畔,目之所及,是马革裹尸,血染山河。
“啪”瓷碗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困于梦魇中的人,元淳拂去额上的薄汗,疑惑的眸光扫向厢房。
本该卧于榻上沉睡之人此时狼狈的趴在地上,背上的伤口裂开,浻浻流着血,触目惊心。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双唇苍白无血,不住的打颤。
元淳起身,恰及他抬眸,她滞住,紧抿着唇,若有所思。
那人昔日幽深而清冷的眸子而今变得麻木而空洞,灰蒙蒙的一片,没有焦点。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第一卷】故人叹
‖第二章 相逢相忘
她蹲下,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安静的诡异。只是……她双眼微眯,入目,是他微动的耳廓。只一瞬,他准确无误的夺过他的手腕攥住,旋即,她听到他带着粗重喘息的声音:“你是谁?”
元淳凝眸,果然是宇文玥,那份警觉隐忍,无论何时,都控制的极好。“许安歌。”甫一启唇,她的声音便低哑如破旧的布帛撕裂,若非掌心滑腻的触感,宇文玥会错觉,自己握住的,是一迟暮的老妪。
瞧着他皱起的眉头,元淳淡淡勾起唇角。蓦然,零星片段划过,她的眸,一瞬黯淡。
“你的声音……”
“一场大火熏坏了嗓子。”
“是你救了我。”不是询问,是肯定,依旧是带着喘息,清冷的如凝着寒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是”她不以为然的笑笑,双眸淡淡的瞥向他。
宇文玥的手微松,清寒与戒备的神色敛去几分。
看着被勒出红印的腕子,元淳微微蹙眉,却并未抽出,只由他握着。

沉寂半晌,他启唇,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姑娘与我……可是故人,可知我名姓,家住何处?”

她猛然抬眸瞧他,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可很快恢复平静,只声音带着些迟疑“你失忆了?” 他抿着唇,不置可否。

可是故人?

元淳微勾唇角,眸中划过一丝浓烈的嘲讽,旋即黯淡,透着无尽的凉薄。“不是,你我素昧平生。”

过往何其难堪,多提何益?相识相逢天涯处,何若相忘于江湖。

宇文玥的眉眼,微不可查的皱起,旋即,恢复如常。

“我扶你起来。”望着他满是血痕的白衣以及空洞的眸子,她淡淡扫过他一眼,容颜孤冷“我替你换药。”

他蹙眉,摇了摇头,“谢过姑娘好意,只是。”他微顿,轻启唇:“不可毁姑娘清誉。”

清誉……呵……

元淳那双清冷黯淡的眸子凝着沉重的哀伤,唇边的笑意极尽苍凉和嘲讽。“俗世纷繁于我如浮云,小女子都不惧,公子又何须挂怀。”

宇文玥一愣,心一沉,眼前之人沉静的话语中尽是勘破红尘的淡漠凛冽,而非通晓世事的肆意洒脱,一颦一笑透着不屑世俗的孤傲嘲弄,周身散发的寒气与死寂,叫人莫名心惊。

“那便有劳姑娘了。”

“姑娘一人独居于此?”

她上药的手顿住,他眉头微微皱起,一时缄默。

“是,一人。”半晌,她扬唇,垂眸,将淤血洗净,敷上药,包扎好,寡言细致。

案上的饭菜已然冷却,榻上的人阖着眼,呼吸均匀。燕洵静坐一旁,身上散发浓郁的寒气,在压抑的殿宇内叫人退避三舍。

“阿楚,饭菜冷了。”他长久而寂静的盯着楚乔瘦弱的背影,半晌,只听到自己长长的叹息。“我宁愿你骂,你闹,而非这般安静而长久的沉默着,让我害怕。”

榻上的人似是陷入深远的梦中,固执而决绝的阖着酸涩的眼,将自己拖入无尽的寒潭深渊,久久不愿醒来。

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飘一粒落入掌心,丝丝凉意沁骨。望着满目的银白,想起前尘故人,元淳的眉目晕开淡淡的悲凉,微弱的光晕中,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宇文玥静静地坐着,她长久的缄默,屋内,一时清寂的可怕。他的薄唇微抿,心下,竟是隐隐的愧疚,想来,是触及她的伤心事了。

“其实,人生固有起伏不定,却终究会有雨过天晴时。”他的声音清冷,飘散于沉寂的屋舍内,落入她心间,惊起心底点点涟漪。

“人生虽然起伏不定,但是总有雨过天晴时,我相信贵妃娘娘,也希望你们兄妹二人,一切安好,健健康康。”

何其相似的话语,而今物是人非事事休,只是心境不同罢了。

“不知姑娘经历了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想来,姑娘的亲人也是希望姑娘平安顺遂,开心欢愉的。”她怔怔的瞧着他,睫毛微颤,削薄的唇漾开一抹苍凉的笑意。“我曾听一人说过这话。”

“想来,那人心性同我是极为相似罢。”他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脸上,倒不似最初的清冷。

“是,像极了。”她垂眸,轻声呢喃,他敛起笑意,轻轻皱起了眉。

“欢愉安顺么。”她喃喃,推开窗,寒风携着雪花席卷而来,吹散了心底的忧,繁杂的心绪清净了几许。

低沉柔和的声音跌入耳畔,透着些许清冷与决绝,全然不似先前那般嘶哑如老妪,他微愣,旋即垂眸。 她孤身只影救起来历不明的自己,有些防备之心,亦是情有可原的。只是,他们当真不是旧识?他的指尖轻敲着桌面,微微蹙起了眉。

“你伤势颇重,这几日便好生静养,待到雪停我便去寻村尾的老郎中给你瞧瞧你的伤。”她瞧着洋洋洒洒的雪花,面色平和而安宁。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我怎么那么嫌弃tie吧的格式呢,限制字数,格式还非要用电脑调,呵……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第一卷】故人叹
‖第三章 谢予安然
宇文玥褪去几分清冷,面色柔和,起身作了一揖:“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江湖儿女,举手之劳,又何须言谢。” 元淳折了一枝梅,眉目深深,等到春暖花开日,便送他离开,以后,花开两朵,互不打扰。故人一场,也算是,承了旧时的情意。

“予安。”


“什么?”元淳回眸,微微蹙眉。


宇文玥浅笑,只轻声道:“予安,谢予安,这名姓,姑娘觉着可好?”


她讷讷的瞧着他,半晌,浅淡一笑。“予安,乱世浮华,予尔安然,我觉着不错。”




“你可知,我为何为你取名星儿?”记忆中的白衣公子眉眼深深,一抹浅淡的笑意不经意间,便镌刻心底,“因为你我初见之时,我瞧你眼中闪着星子。”


巨大的悲恸涌出,楚乔无神的眸子终是凝起水汽,眼泪似是决堤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大雪下至黄昏终是渐然停了,只零丁飘着几片,元淳淡淡瞥了一眼无边的雪色,走进厢房,拿过披风给榻上的人披上,“雪小了,我带你去寻大夫。老郎中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只得由我们亲自去找他。”


宇文玥点点头,由她搀着下了榻。出了门,刺骨的寒风袭来,似把刀子划过脸,有些疼。她扶着他,缓缓走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耳畔的风呼啸而过,细碎的雪花随之而来,打到脸上手上,尖刺的疼。


觉察到扶着自己手臂的手微微握紧,他抿唇,拉过她,转身,护在她身前,为她挡去一身寒霜风雪。


她愕然,抬眸,只见他棱角分明的面庞轮廓清冷而疏离,却莫名,柔和了许多。


“可是要到了?”他垂眸,淡淡瞧着她,眸中,却是一片灰白。


“嗯。”她点点头,已然望见不远处昏黄的灯光。


寒风过,他退开,与她隔了一肩之距,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自衣衫上撕下一条布带,绑在了他们的手腕上。“你虽不惧流言蜚语,但毕竟人言可畏,若清誉受损,对姑娘,终归是不好的。”


她有些怔愣,望着他诚挚的模样眸色复杂,终究,无奈而凄婉的笑开。


苍茫的雪地里,他们一前一后,缓慢却默契的走着,凭着一条布带,勾连起所有联系。



马蹄踏碎冰河,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下颌流下,刺骨寒冷。元彻勒紧缰绳,于淡淡的雾气中远眺长安,眉眼悲恸。


“七哥……”元嵩微抿唇,唇角勾勒的笑意苍凉而嘲讽“七哥怪不怪我?”


元彻淡淡瞥他一眼,眸底未见波澜,只沉默着似是在回忆久远易势的年华旧事。“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我受命戍守北疆,一别长安路几千,整七载。初时亦似你先前那样,见不得杀伐血腥,百姓流离失所。见惯了生灵涂炭,怎不知人命可贵?”他轻叹一声,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元嵩,续言:“可是,当你仁慈手软之时,敌寇可有半分悲悯之意?自古帝王江山路,哪个不是由累累白骨做底?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仁慈讨不得丝毫好处。”


元嵩微闭了眼眸,无力的摇摇头“七哥,就没有两全之法么?”


“在你心软退让之时,燕洵射杀了宇文玥。他曾经可以用红川二十万军民换取长安,以后也可以,战争,不是两厢情愿彼此忍让的情深厚谊,而是马革裹尸的杀伐果决,作为大魏皇子,一方王爷,性子太软太重情,终归不得好处。”

瞧着元嵩一瞬惨白的面容,元彻无奈的摇摇头,策马驶去,大军行进速度加进,奔赴长安。

“爷爷,他如何了?”


老人抚着长须,佝偻着身子,却是精神奕奕。“他头部应是受了重创,存了淤血,故而患了眼疾失忆之症,需得慢慢调养。只是,这眼疾可治,恢复记忆之事却得看机缘,老朽也无把握。”


“那他如何可恢复记忆?”元淳趴在案上瞧着老郎中,声音平静而淡然,只眉头微微蹙起。而宇文玥,只是静静听着,面上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仿佛,事不关己。


“遇到旧人旧事,见着相似场景,受了刺激,许会想起来。”


回到小屋,元淳熬了草药,简单做了几个小菜,煮了些白米粥,与宇文玥相对而坐。许是忙了一天,她有些饿了,埋头吃的津津有味。


听着她喝粥的吸溜声,他唇角微扬,端起粥轻抿一口,味道确实不错,软糯香甜。

“对了,你看不到。”她放下瓷碗,给他夹了各色小菜,又起身倒了一杯酒放在他手心,“这是我自己酿的桃花醉,偶尔小酌,驱寒,你尝尝。”


“好。”他应下,端起酒杯,淡淡的酒香萦绕鼻翼,入口,清淡香甜,点点暖意于心间蔓延,流遍四肢百骸。“好喝。”


为暖身子,元淳多饮了几杯,而今,倒有些微醺,她倒在软席上,眯着眼望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宇文玥,那眸子,有些迷离。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第一卷】故人叹
‖第四章 物是人非
褪去昔日枯素的白衣,而今的宇文玥,青衫长袍,墨发轻挽,以青素的发带束之,随性淡雅,倒平白添了几许温润之风,不似旧时孤傲清冷。

清粥淡酒,雪色融融,宇文玥的唇角亦漾开笑意,空洞的眸中覆上些柔暖。


窗外的大雪飘扬,屋中火炉熏暖,淡淡酒香四溢,赏雪浅酌,好不惬意。


“我这里只有清粥淡酒,粗布麻衣,只能委屈你一段时日了。”元淳半眯着眼,声音软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将阖未阖。


他抬眸,执杯的手微顿,无神的眸色微微凝起几缕幽深,旋即散开,升起淡淡笑意,“承蒙姑娘照顾,予安已十分知足。”


轻柔的呼吸声传来,烛火摇曳中,她素白的面庞浮上层薄薄的红晕,秀雅的眉轻轻皱起,似是江南的烟雨,清雅朦胧却透着几分淡淡的愁。


“许姑娘。”他清冷低沉的声音缓缓回荡在空寂的屋内,半晌,只闻大雪窸窣,柴火劈啪作响。他俯身蹲下,眉眼幽深,“那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锦衣玉食么?”他揉揉眉心,轻叹口气,抱起她,身形微滞。


她怎能这般瘦……瘦的骨头能硌他的手,削薄的如同酒杯里升腾的淡淡雾气,似乎一眨眼,便会消逝不见……

怀中的人紧紧盯着自己,那双死寂的眸子淬了毒和浓重的恨意,似把利剑,贯穿他遍体鳞伤的心,燕洵无力的闭上眸子拥住她,深吸了口气,终是艰涩的启唇:“阿楚,吃饭,我……放你去寻他。”


一个趔趄,他被推倒在地,怀中的姑娘彼时趴在案边抓起已然冷却的饭菜,狠命的往嘴里塞,她下颌上的泪,刺了他的眼。他一脚踢翻案几,饭菜洒了一地。


哽咽堵在喉头,楚乔麻木的抓起地上的饭菜塞进嘴里,沾着油渍的手攥着心口的衣衫,眼泪大滴大滴的溢出。当杯盘狼藉之时,燕洵甩袖而去,她趴在案边呕出,哭的声嘶力竭。口中呢喃不过三字——宇文玥。


“找到了吗?”


“不曾……属下无能。都几日了,恐怕……”


昔日的血海横尸历经几夜风雪,早已被埋葬在厚重的冰层下,便是连断裂的冰面也被修复完好,再瞧不出一丝痕迹。楚乔横卧在冰湖上,似笑似嗔,似哭似闹,却终究,面如死灰。


罢朝数日,昔年睥睨天下的帝王,如今颤巍巍地走进朝堂,明黄色的绸衫松松垮垮地裹住瘦骨如柴的身子,掩去内里的腐朽破败。蜡黄憔悴的面容,不复昔日威严意气。浑浊的眼眸缓缓扫过身着渥丹色朝服的众人,再不见往昔于堂前比肩的三大门阀,蓦地,心生悲凉。


赵魏宇文家,皆随着老一辈的老去亡故,新一辈的离世而渐渐没落,只赵家尚还有面孔鲜活着,戍守于边疆,依稀有败落之势。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打马望尽长安花的五俊,早已零散天涯,甚而化作枯骨青冢,渐被世人所忘,只余坊间几段逸事闲话。 依稀想起昔年策马扬鞭,踏尽三月芳菲腊月雪,高谈阔论,笑论风花雪月,而今死别生离,不复相见。元嵩蓦地笑了,摇着头笑的眼眶猩红。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清朗的声音于殿内幽幽回响,魏帝闭眸听着,眼前依稀浮现昔年初被册立太子时的盛典,燕世城欣慰的笑意。


“嫡子元彻、日表英奇,天资粹美。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授元彻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元彻攥紧手中佩剑,踏入大殿时,恰及圣旨宣念完毕,瞧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他咬紧牙关,重重叩首接下,眼泪砸在地上,沉闷灼热。


因着那在上的皇位权势,兄弟残杀,父子离心,故友反目,成王之路有多孤寂血腥,他深知,因着深知,故而悲凉。


大雪窸窸窣窣的打在窗上,枝头的雀儿叽叽喳喳,推开窗,幽幽的梅香袭来,摊开掌心,接住纷扬的雪花,凉意沁骨,宇文玥垂眸,勾勒出一抹笑意。


“你醒了。”元淳放下背上的竹篓,身形一滞,微抿唇“昨夜,谢谢你送我回房。”


宇文玥笑着摇摇头,“你出去了?” “嗯,上了趟山。”


元淳拾起放在一旁的青竹,擦净了水珠放在他手心,“这是我在山上砍的,我不在家时你拿它探路,轻便。”


“好。”


一阵凉风袭来,脚步声渐远,想来,她又出去了。


哗哗的水声传来,杯碗碰撞之声清脆,门开阖,破旧的门栓吱呀作响,有些刺耳。
宇文玥静静地坐着,听着脚步声进进出出,一刻不得歇。他指尖摩挲着碧绿的翠竹,揭开被子,起身缓缓朝门口走去。
厨房里传来劈柴的清脆声音,利落而干脆,滋啦一声,浓烟萦绕鼻翼,想来,火已升起。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第四章 物是人非(终)
“你怎么起来了?”元淳起身,瞧见身后的宇文玥时愣了一下,拭去额头的汗珠,擦干净手,轻声道:“我扶你回去。”


“有什么我能做的?”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许姑娘,我想帮你做些事。”他的容颜清朗,声音澄澈而坚定的难以拒绝。


她晓得,他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回报她的恩情,且,不容拒绝。她抿唇,拿起地上的簸箕递给他,将他扶到门口,抓起里面的干玉米撒出去,立时,院中热闹起来。“帮我喂喂鸡鸭,我去做饭。”


听着唧唧嘎嘎的声音,他扬唇,点点头。


她回眸,见他青青子衿,长身独立,被一群毛茸茸的东西围成一圈,与周遭澄澈的白融为一体,画面和谐而美好。唇角的笑意晕染,她转身进了厨房。


未几,烟囱冒出袅袅的炊烟,雾气氤氲中,几盘小菜上桌。


“吃饭了。”她向庭院看去,一时,拧起了眉,只见他俯身,竟似同一只鹅吵着架。


那鹅气势汹汹的扑棱着翅膀朝他扑去,而他,灵活而轻巧的闪开,簸箕中的玉米随着他的动作颠起,竟是一粒未撒。“你追我做什么?”


她失笑,跑至他身旁,抓了一把玉米撒远,一时,鸡鸭鹅尽数跑光,作鸟兽散,热闹的院又安静下来,她无奈的笑笑,而他,若有所思的模样。


饭后,她伏在案上小憩,他耳廓微动,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淡淡笑开。


他轻轻起身,摸索着寻到她的袄,俯身替她披上。 那袄摸着滑软,似是上好的狐皮所制,非贵胄之家,恐是穿不起。他幽幽瞧着她,削薄的唇紧抿。


元淳醒来时,见宇文玥握着刻刀似在雕琢着什么东西。


“醒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听着细碎的声音辨别方向。


“嗯”她伸了个懒腰,揉揉惺忪的睡眼,“你在做什么?”


“我想做支萧。”他摊开手掌,碧绿的青竹映入眼帘,彼时,已有萧的八九分模样。


翌日清晨,空寂的小院中回荡着悠悠的萧声,宛转悠扬,伏在案上的她抬眸,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可转瞬,她黯了眸子,也不知,因着他带着杀戮和权谋气息的闯入,这般流年安稳、俗世无尘的日子还有多少。


流年安稳? 她愣住,眸子幽幽望着远山,那些令人艳羡的岁月静好,俗世无尘,终不过是有人代替我们……她酸涩笑开,代替我们负重前行罢了……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第一卷】故人叹
‖第五章 生不如死
元淳凹入眼窝中如无垠荒原般枯寂的眸子终是泛起一丝雾气,点点悲凉似藤蔓攀升,慢慢包裹缠绕着枯瘦的身躯,迫得她呼吸欲滞。


“死……我早就该死了 ,我应该死在红川城外死在咸阳死在那个耻辱的晚上!”


“母妃,你醒醒,你别吓淳儿……”


“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甘愿赴死。”


“采薇……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你们一次次都要救我 ……”


“我既生在皇家,就该死的体面。”


“你不能死 ,魏舒烨你不能死 ,你必须活着 ,你听见没有……”


她轻轻吸吸鼻子,记忆的藤蔓疯长,纠缠着她,满满当当,密不透风,压抑而沉闷。她捂着心口,粗糙的手指节泛白,青筋凸显。


她颤着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贪婪的汲取着杯面侵入肌骨的淡淡暖意,呼吸有些紊乱。


听着她杂沉的呼吸,宇文玥执萧的手微顿,萧声戛然而止,一声刺耳的杯器碎裂之声跌入耳畔,她的回忆猝然停滞。


杯里的茶水溅起,淡淡的雾气氤氲,似是昔年灼热的血液于眼前喷薄,糊了满眼,触目惊心,她一瞬,惨白了脸。


“活着,你要好好活着。”


无数个声音交叠,孱弱却情真,一点点吞噬她的心智,成为她刻入骨髓肌肤的墨刑,一遍又一遍的琢磨,一次复一次的疼。似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她瘫坐在榻几旁,死寂的眸子愈发黯淡,眸中凝着化不开的千年风雪,灰白的没有一丝生气。


“许姑娘,你怎么了?”宇文玥清冷的声音萦绕耳畔,带着几丝急切与慌乱。


元淳抬眸,怔怔地望着那双瞳,灰白的没有一丝生气,偏凝了几分探究与急切,似是要瞧进她心底,窥探自己所有的狼狈与不安。面目一瞬惨白,她跌跌撞撞的起身,逃也似的离开,“我上趟山,你莫跟来。”


“许姑娘!”他匆匆起身跟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膝盖撞在柴扉上,刺痛涌上心头,他俯身攥着腿边的衣衫,听着她愈渐消远的脚步声,面色急切而无力。


“让她一人静静便好,公子不必忧心。”望着那身被凉薄割裂开,不融于天地的身影,妇人浑浊的眼晕开丝柔色,深深的眉眼掠过几许怜惜,末了,不过一声重重的叹息。


回眸,一身青衫跌入眼帘,透过他,自己仿佛看到了昔年执书而立的温润少年,妇人那布满褶皱的脸一瞬扭曲,干瘪皲裂的唇微微颤抖着,堵在喉头将发未发的酸涩,在眸子清明那一瞬,狠狠地压下去。终而,只含笑道一句:“这衣物很适合你。”


宇文玥怔愣住,抬眸,却是一片灰暗。


“我住在隔壁,长你们几个年月,公子若不弃,可同那丫头一样,唤我声牛婶。”妇人佝偻着身子,骨瘦如柴的身子似是经不住风霜一般,摇摇欲坠。

宇文玥微顿,面色附上些柔和,指尖拂过身上平整的衣,眉眼深深。那个姑娘同自己说过,这身衣物是隔壁孀居的妇人所赠,乃其夫君之遗物,虽是寻常布衣,却也蕴着无限的情思,要他悉心相待。那时,他静静地听着,轻声应下,眉眼不觉柔了几分。他俯身作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牛婶赠衣之恩,予安还未亲自道谢。”


“道谢……”牛婶的眸子黯了几分,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


枯风乍停,寒梅怒放,翠浓染白殷红透,几缕幽香。元淳跌跌撞撞的走在一片苍茫之中,灰白的裙角扫过几点冰晶,留下浅浅淡淡的痕。鬓角的碎发微微扬起,及腰的长发以一支荆钗束起,素白的面庞粉黛未施,眼角眉梢几笔沧桑勾勒,透着丝脱俗的孤与冷。颧骨瘦削,轮廓硬朗,瘦的有些脱相。


“许姑娘,你怎么了?”


重重一跌,她倒在刺寒的雪地里,耳畔是呼啸的风,携着那些探究的眸色及温浅悲悯的回音,刺剌剌灌入她荒芜的心田,她扬起一抹苍凉的笑意,心口微微颤动,牵引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尖利利的疼。


陈年往事如结痂的伤口,愈合之后再揭开,竟是痛入骨髓,甚于往昔。那些你拼命忘却的人和事,到底不过如封存的旧物,拂却尘埃,依旧鲜活地在那处,猝不及防,牵动一身的伤,本不存在淡忘一事。


“你回来了。”元淳的脚步一顿,抬眸,宇文玥静立于柴扉旁,笑容安然。青丝如墨,沾染了片片白雪,想来,是站了许久。

“嗯。”她微微蹙眉,声音清冷,削薄的唇没有一丝血色。衣衫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刺骨的寒。天上的雪花似鹅毛飞扬,落在眼角眉心,凝成风霜。“风雪这般大,你怎么不回屋?”


“等你回家。”他浅笑,声音温和。


微垂的睫毛抖动,她幽幽望着他,终究,笑意酸涩而嘲讽。她垂眸,与他擦肩,他的笑意凝住,空寂的眸变得深邃而复杂。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第五章 生不如死(终)
家,她早已没有了。


“天色已晚,凝儿怎地还不回来?”魏帝微眯着眼睛瞧着雕花的朱门,残碎的斜阳下,几缕银丝在风中漾开。


元彻搀着他在门口侯着,闻言,沉静的双眸陡然泛开丝酸涩,心底盈满悲凉。难得听这个曾叱咤风云的帝王如此温软热切地唤那个被埋葬二十余年几近埋没的名姓,母妃魏贵妃的闺名,于他弥留之际。


元彻苦笑着摇摇头,人是否总是于失却后方知晓珍惜?身旁之人,如今如老了十岁,满头银发,身形佝偻,连神识,也渐然模糊了。


“母妃派人来回话,说是在叔父处叨扰几日,让您早些歇下。”


“她为何不回来,可是生我的气了不愿见我?”老人浑浊的眼眶微微泛红,十指紧攥着他的手,非要讨要个答案方休。


元彻无力的摇摇头,紧咬着牙关方能压下满腔的心酸。从少年夫妻至暮年死别,他终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她亦不再是母仪天下的妃,不再自称朕,只是你我,只是凝儿,只是……终究晚了。“母妃她……不日便回。”


魏帝展颜笑开,眸子迸发出清亮,低微的声音亦添了几分生气,忐忑而认真地问:“可是真的?”


“真的,七哥何时骗过父皇?”元嵩俯身为魏帝披上件披风,笑颜一如往昔,澄澈而干净。

楼主:露華裳  时间:2020-05-11 21:05:36
等不及的可以移步乐乎,这里更新稍慢。



楼主:露華裳

字数:10267

帖子分类:元淳

发表时间:2019-05-12 08:20:00

更新时间:2020-05-11 21:05:36

评论数:88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