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路转溪桥》作者:Ye一蓑烟雨任平生(初发在晋江)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苏霆×沈语诺
温柔忠犬攻×隐忍倔强受
这是一只大忠犬和一只小狼崽相互救赎互宠的故事。像个看客一样来到这世间，以为不过无牵无挂草草了却此生，却不曾想心里有一天会住进这么一个人。
日常甜宠文，没有太多曲折的故事情节，处女作，希望你们喜欢！

这天的天气似乎格外地好，明晃晃的大太阳高高地挂在穹隆上，驱散了漫漫寒夜带给人的心悸，把初冬难得的阳光洒进了城市的每一角，不外乎那些被人遗忘已久的犄角旮旯。
“轰隆”，明明是窄得只能同时通过两人的过道，却被靠墙角硬生生堆起了一摞又一摞杂物。墙上的八个红色油漆大字“安全通道，切勿堆物”被忽视得彻彻底底。沈语诺推着一辆上了年纪骑起来咯咯吱吱响个不停的老古董小心翼翼地缩着身子出了家门，却不曾想还是把屋旁最外边的一摞废品碰了下来。他把唯一的代步工具找了个干净地儿搁稳当，回过身去一块一块将其捡起来。“小举头，侬窝里相要是刚还有废纸板啊，毋要多特，把吾，侬晓得哇”，王阿婆倚着门，冲沈语诺说到。“好，知道了，阿婆您自己在家当心点，别磕着碰着了，我走了啊”“嗯嗯去吧”王阿婆把嘴里的黄瓜咽下去，一个人嘀嘀咕咕到“这孩子也是真命苦，不然长这么好，我肯定把女儿嫁给他，可惜是个穷小子，唉!”“你又说啥呢，还不赶快送乐乐上学去”“知道了知道了你个老不死的话真多……”
沈语诺艰难地推着车出了巷子，他不经意间回头发现阳光竟难得落在了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抬头看，那棵巨大无比的香樟还是好好地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耀武扬威，把大部分光依旧遮个严严实实，只有些许温暖，不辞千辛万苦跨过层层障碍隐隐约约透了进来。这棵奇树是一棵上了年纪的老古董了，却不偏不倚地长在了这本来就小得可怜的巷子前，无论阴天晴天，这儿的天都是一样的，简直活像个加长版地下室。可偏偏又砍不得，当然也有老头老太动过歪脑筋，偷偷地三番五次倒点油漆在树的根部，却还是被物业发现立即喝止了，吵到最后物业经理一拍桌子，表示爱住不住，就这小巷子那点破钱，还想要什么样的待遇，就是这几十口人加起来，都没这棵树重要，这话气得一个个老东西吹胡子瞪眼，险些医院走一遭。可想搬又没钱在别处安家的现实还是让他们乖乖闭上了嘴，只得一日日地熬啊，熬啊!熬到哪天说不定天赐一道惊雷劈死了这棵活神仙。他们的日子也就出头了。
作为附近少之又少的年轻小伙，沈语诺觉得倒没什么，无非衣服一年365天天天晾不干而已，在动辄一间厕所一百万的市中心能租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他已经感恩戴德了。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刻钟便到了STNC集团上海总部。沈语诺径直掠过路两旁的豪车，找了个阴凉地儿锁好他的大二八，其实锁不锁都没本质区别。他抬头望向那数不清多少层在阳光映射下闪着棱光的大厦，暗自腹诽着又是多灾多难的一天。STNC作为国内汽车行业的翘楚，当年发家人苏烈从几十年前那家路边杂牌做到现在横贯各层次，500强中汽车领域第一名的长期霸榜者。饶是沈语诺，高考区第一的成绩，都只能在这从实习生做起。
八点整，一个单手拎着个真伪难辨的Lv，捧着杯星巴克的女人迈着看起来能戳瞎人双目的小高跟踏着小碎步娇滴滴地走进了办公室。开启了一天没完没了的尖锐吆喝，“那个实习生，帮我倒杯热水，越烫越好，我把这周围不干净的东西消消毒。”
沈语诺看了杨姐一眼，得到她点头后就去了茶水间。说是杨姐，其实倒不如叫杨妈，杨珊炫四十多的人了，女儿都跟沈语诺一般大了。作为销售部门的一把手，沈语诺的带习人，杨姐对沈语诺从来没有端过架子，她打心眼欣赏这个有着不符年龄的稳重做任何事都极其认真踏实的实习生。倒是吆喝的那年轻女人，仗着面容姣好，姑姑在南京分部说得上话颇有些耀武扬威之势。若不是从第一任发家人开始就严令禁止无能之人走后门，估计她现在可不止仅仅是个副部长了。当然，部长不部长无所谓，项庄舞剑意在苏公而已。
沈语诺端着一杯热水，一杯薏米茶从茶水间出来。他先绕远路把薏米茶放在杨姐桌子上，然后再回过去把热水递给那母老虎。
那女人手一哆嗦，把大半杯滚烫的开水全洒在了沈语诺手背上。
“嘶”这一幕尽落尽杨姐眼里，她气得一拍桌子，三步两步走过去，“谢佳灵你干什么，你对我有意见你就直说，不必这么难为小沈，人家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了!”谢小姐微微一笑，尖着嗓子道“哟，我过分，我过分怎么了，我看着你个天天装腔作势的老帮菜我就心里不爽怎么了？”旁边一个大叔深深叹了口气，指责道“小谢，你这人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太不像话了”“你们这些老东西有资格管我?早点回家抱孙子孙女吧！别搞得以后孩子也只能像你们一样一辈子给人打工!”“你说什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天天想些什么?”“你……”
“够了!一大清早吵些什么!”一声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电梯间传来。
众人纷纷回过头去，原来是总裁破天荒莅临。他本来是想着老坐着对身体不好，于是下来走动走动顺便盯一下这个月各层面销售情况却不曾想一来就撞上了这桩闹剧。

杨姐简单做了解释，其他人附和着。男人的脸色从进来到现在都一直没变过，直到看见了一旁整个手通红通红的沈语诺。男人把眼里一闪而过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压了下去，瞄了眼各自胸前姓名牌对身后的秘书小姐开口道“这月销售部谢佳灵的奖金全部扣除，沈语诺发放抚恤金五百。另外这样的无才无德之人能进我们总部来工作，看来人事部做得还是不到位啊，将人事部部长跟谢佳灵一起开了。”全程没正眼瞧过面前娇滴滴快哭了的女人半眼，不得不说，谢佳灵长得确实挺漂亮的，大眼睛双眼皮，妥妥的欧式美女，当然不算垫的鼻子以外。
拿好文件和杨姐吩咐了一些事情后，男人便进了电梯。他对身旁看上去十分冷艳的秘书嘱咐到:“待会上去以后，把我那管药膏送下来。”无外人在场，作为陪着男人一步步走过来的同学兼发小，白秘书勾了勾唇角打趣道，“冷冷淡淡的苏总裁什么时候也会关心人了?”男人不说话，只是一挑眉。“不对啊，那小孩不会是?看着跟你描述的不像啊!”“确实是变了挺多的，但应该就是他。”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八九层“嘿嘿嘿”白瑜行朝男人眨了眨眼睛。“好了别对我放电了，你家聒成要吃醋了，快去吧!”“唉不是我说你，苏哥，你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你一个人不孤单吗？”男人这次却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一上午飞逝而过，一直到饭点沈语诺都还在办公室待着，仿佛丝毫不觉疲惫地整理着明天要上交的部门例行汇报。苏总裁一个人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又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二十楼。他盯着办公室唯二的一个大活人看了老半天，那人都丝毫没有要分给他半点目光的意思。“咳咳”，男人靠着门清了清嗓子。“总裁”沈语诺一个激灵，却不慌不忙地从座位前站了起来。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沈语诺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想着要不要给杨姐打个电话。后者是在思考了了几年，什么会让眼前的人变了那么多，一时都忘了开口。沈语诺还是先打破了僵局，“总裁，杨姐出去吃饭了。”“嗯我知道。”“您是有什么事情吗？我需不要打个电话叫她回来？”“不用。”“……”又是一阵无言。正当沈语诺想着把例行报告递给男人看时，他却突然开口了。“我午饭还没吃呢，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外面吃吧!”“啊我不用，杨姐她们会给我带饭回来的。”“看看你手上的伤，今天还吃食堂啊，跟我出去吧，就当抚恤员工了。”沈语诺只好三两下关了电脑，暂时放下手上工作，顺便给杨姐发了个信息后就跟着男人出去了。
男人并不太了解沈语诺，想了想怕他太拘谨还是带人去了家自助餐厅。

“拿这么少，够吃吗？”“没事，我吃完了再去拿好了。”沈语诺实在想不出别的话了，只觉得尴尬。男人盯着沈语诺手上的伤半响，其实在周围人的簇拥关心下，和某管特质药膏的抚慰下，沈语诺手上的烫伤已经消退了一大半，只不过还有几个小水泡，看得男人面部一僵。“药拿到吧了?”“秘书小姐已经送过来了，谢谢总裁。”“叫我苏霆就好。”沈语诺当然知道眼前人的大名，只不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不能理解他的自来熟是怎么一回事。
“你真不记得我了?”“啊?”又是一阵无言。沈语诺这回是真惊了，他的脸盲非常严重这一点他深知，可怎么也记不起来什么时候跟这样的男人有过交集。“那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先吃饭吧。”

吃完饭后，沈语诺谢绝了苏霆的好意，再三要求AA，拗到最后表示苏霆买单可以，他到时候直接从工资中扣就是了。他并不是什么矫揉造作之人，只不过不想欠别人什么，因为欠了的总是要还的，今日不还那日后必定得还。于是苏霆存着点私心地只好表示下次让沈语诺请他。
两人一起徒步回了公司。最近总部正在筹备着新款LC的发行，加班是常有的事。况且沈语诺在外面还接了私活，虽然他现在还是一名大四学生，但他区第一的水平还是比一般高中的老师教得要好得多。等沈语诺加完班又去给一位高三学生补完课后从郊区回到他那五六个平方米的小破房时，富二代们都嗨过一轮了。刚进屋，那只不知道多少年前问世的手机珊珊响起，沈语诺放包的手一抖，思索再三还是接了起来。“堂哥，你这个月什么时候给我打钱啊？不够用了啊!”“小默，你最近钱怎么用那么快，我上个月给你打了一万块啊，你现在又不是交学费的时候，你到底把钱花哪里去了？”“哎呀，钱没了就没了呀，你难道要忍心看着我被饿死吗？你忘了我妈怎么待你的吗？”“好了我知道了，我明天早上去给你打钱，你别大手大——”“啰嗦。”李默嘀嘀咕咕着，听到沈语诺应允了就迅速挂了电话，不愿意再浪费一分一秒。
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沈语诺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秀气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他放下电话，转身去抱起了大纸箱里的四只小奶猫，一言不发地替它们收拾粪便，眼里尽是心力交瘁的疲倦，看不出在想什么。
……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有时候不忙苏霆也会下来找沈语诺一起吃午饭。考虑着沈语诺的经济情况，两人平常左不过吃些普通家常菜，一人一次轮着买单，饭桌上常东拉西扯地聊聊天，气氛倒显得颇有些多年知己相逢的感觉。其实沈语诺平时都是一袋泡面就可以解决一天饭的人才，因此落下了胃病。他现在几乎天天跟苏霆一起吃午饭除了对他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更多的是因为他快要毕业了，等毕业了就有更多时间去赚钱了，最近私活也越来越多。因此也不差这一点点钱，干脆让自己吃得好一点，更有力气赚钱不倒下。况且他平时话本来就不多，能找到这样一个格外投机的人就当聊聊天也是好的。至于他们之前到底有什么故交，沈语诺问了好几遍也没套出话来。每每谈及此，苏霆都是微微一笑，表示既然他不记得了那他也不急着告诉他，就当是用这个不算秘密的小秘密来套住经济学精英人才，为公司员工质量的提高做贡献了。

苏霆也秘密让白瑜行私下嘱咐杨珊炫平时有什么文件都让沈语诺送上来，她自己就不用特地上来一趟。沈语诺晚上没课时，有时也会和苏霆一起吃晚饭，但却从来没有让苏霆送他回家过。两人之间有一些东西似乎悄悄潜移默化着。
这天早上起来天就是灰蒙蒙的一片，果不其然到了中午便是一场冬天里少见的大雨，似是要洗掉这世间的所有尘暗。
到了晚上大雨还一直下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听得人心堵。有伞跟没伞都一样大半个肩膀湿透的沈语诺刚刚上楼，就发现在电灯老化且下雨线路不畅因而昏暗不明的楼道里，有一个人懒散地靠着一碰，石灰就不住往下掉的墙壁斜斜地站着。看到他回来了，嘴里发出啧的一声走了上来。
那人是他三个多月都没见到的名义上的父亲沈辙糜。那人把喝干了的酒瓶子拎在手里，示意他开门。
待沈语诺开完门，那人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俨然理所应当地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沈辄糜不顾身上的石灰一屁股坐在床上:“最近几个月怎么样?”
沈语诺从头到尾都没看他，自顾自喂起了猫:“你有话就直说，我过得好不好跟你没关系。”
沈辄糜嗤笑一声，把酒瓶砸在了地上，“瞧你这话说的，没老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逼崽子啊?”
玻璃四处裂开的声音让沈语诺很不舒服:“你没资格说这种话，我宁愿我从来没被生下来过。”沈辄糜身上酒气很重，不知道来这之前喝了多少，也或许是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得他不耐烦，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脚踹在沈语诺背上。沈语诺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动手，一时没有防备直接被踹得跪在了玻璃渣子上，腿和手臂上不知道被划了多少道口子，他痛得眼前一黑刚想站起来就被沈辄糜狠狠地用脚踩在胸口上按在地上。这天晚上苏霆有事没跟他一起吃饭，他又正好急着去上课，于是匆忙之中什么都没顾着吃。这会胃开始隐隐作痛，使不上力气，头昏脑涨。沈辙糜用玻璃瓶的瓶底细细地在沈语诺背上、腿上、腰上慢慢碾磨。成年人折腾人的方式多了去了，远比初高中那种爱玩校园暴力自以为有两把刷子的小青年技艺不知道高了几个档次。沈辄糜怎么打骂侮辱他也好，沈语诺都忍下来了，死活憋着一口气愣是没有说出家里钱存放的地方。等沈辄糜拿完他钱包里的现金，欺辱完他后，又想去祸害桌下目睹一切瑟瑟发抖的小奶猫时，沈语诺再也忍不住了。“你别动它们，你不就是想要钱吗？钱在床旁边第二个柜子的夹板里，你去拿，别动它们。”“现在知道乖了?就你这小**跟老子玩还嫩点，得，拿钱放人。”

等沈辄糜撒完野取走了沈语诺存了大半年的小几万他才洋洋得意地哼着歌离开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沈语诺疼得直接趴在地上睡过去，连起身换个地方避开玻璃渣躺着都做不到。与其说是睡，倒不如说是直接晕死过去。午夜的城市似乎再没有一点的人情味，血腥味浓重的小房间里只有四只小猫爬在沈语诺身边呜呜地舔舐他的伤口。昏昏睡了不到四个小时，沈语诺就被窗外一阵阵的冷风冻醒了。痛得倒是有几分清醒，不过依旧有点恍恍惚惚。他看了看时间，缓了好一会才扶着床角慢慢站起来。他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抹掉了嘴角映得格外鲜红的血，苦笑了一下:“你这辈子什么时候过过好日子了?”没有人回答他。沈语诺想了想，打消了请假的念头。一是实习生请假不太好，更多的是因为那个LC项目，总部全员都在认真筹备，他没理由说不去。沈语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在皮肤外露的地方贴了几个创口贴，灌了杯温水，吃了两片面包就套上外套拿上包出门了。
沈语诺把他的大二八愣是骑出了蹦迪的感觉，好几次险些撞到树上去。一向觉得暖和的阳光，这会却也觉得十分刺眼了。终于一路历尽坎坷，跌跌拌拌地到了公司，头晕脑胀地熬过了一上午。中途杨姐看他不舒服，劝他回家休息，他也是摇摇头婉拒了。杨姐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再坚持。中午苏霆照例来找沈语诺一起吃午饭，他刚一进办公室，就发现了沈语诺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沈语诺刚往前向他那走几步，就眼前一黑，脑袋炸裂般嗡嗡地响着，下一秒一头栽了下去。
“今天脸色——”苏霆话还没问出口，就看到眼前的人直勾勾倒了下去。他忙走上前单膝跪在地上一把搂住沈语诺，却发现沈语诺根本站不住，整个人往下不断坠。感受到怀里人烫得可以烙饼的温度，一时急了，把钥匙掏出来扔给杨姐，“会开车吗？”看到杨珊炫点头，就抱着怀里的人急匆匆往停车场赶。
苏霆把沈语诺横放在车后座上，又把他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让怀里人睡得更舒服些。
苏霆看了眼前排开车的杨珊炫，问到:“他今天一上午不舒服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吗？为什么不让他回去休息。”“苏总，我们劝过他了，这傻孩子硬是不回去，说最近大家都在忙，他回去休息不合适。”
“尽量开快点”，苏霆心下了然，叹了口气便没再说些什么。虽然相处不过了了数月，这小家伙的死倔强他却是深深领会到的。
刚到医院叶院长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苏霆不用想也知道是白瑜行通知的，想着回去要给她加工资了。
随着当年苏烈在国内汽车产业的不断做大，也渐渐对别的领域开始投股。这家医院因为老院长不愿做黑心事，想尽可能多给病人用实惠有效的药，甚至将一些穷苦病人的大半医疗费自费，所以医院一度面临倒闭。苏烈虽然是彻头彻尾的商人，却因为经历过几次生死考验，对于医护工作者还是十分尊敬的，于是直接投了这家医院的一半股份，让它再次得以运转。

虽然苏烈去世了，可是这份恩情让叶家小辈一直铭记在心，特地在二十八层留了院内唯一的一间VIP病房。
“苏哥，直接送到二十八楼吗？”“嗯，麻烦了，小叶。”苏霆紧皱的眉一直到沈语诺开始输液时才拧开。却在给沈语诺盖被子的一瞬间愣住了，前面太着急了没顾得上细看，这会才发现他的颈部往下青青紫紫一大片，苏霆把沈语诺的袖子往上翻，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也是一大片伤痕，甚至有几处嫩肉外翻，一眼看上去就是被利器扎过的痕迹。不怒自威的双眉又随着主人心情的复杂生生会了面。苏霆迅速问叶院长讨了药，拉上窗帘，直接整个人坐上床去，将小家伙搂进怀里，把怀里人外衣褪去，一点点细细地将药膏搓热涂上去。也许是烧得迷糊了，沈语诺不断吃痛出声，搞得苏霆都不敢再碰他，可一想长痛不如短痛，还是狠狠心继续将淤青揉开。苏霆按一会就停下来一会，看看沈语诺的反应再继续。上个药愣是把两个人都折腾出一身冷汗。
苏霆洗了洗手，拿起一旁的笔记本，戴上耳机开始跟各部门部长开会。
因为带着伤且前一天根本没睡几小时的缘故，沈语诺一直沉沉睡到晚上七点多才醒来，感受到身上一股清凉，睁开眼就看到苏霆坐在他身边的陪护床上翻着手里的文件。
还没过几秒，苏霆就看向了沈语诺，发现他醒了就坐了过来。苏霆探手摸了摸沈语诺的额头，确认没再发烧后，放下心似地笑了，“醒了啊，饿了吧，我去把粥热热，这几天先吃点清淡的啊，乖。”“苏总……”，沈语诺揪着手心里的被子，神色复杂地看着苏霆。沈语诺叫苏霆“哥”已经叫了一段时间了，因为苏霆想着叫苏总太生分，叫苏哥又显得太普通，于是干脆让他喊哥了，正好苏霆比沈语诺大九岁。
“你个小没良心的，刚刚叫我什么？白照顾你了。”苏霆揉了揉沈语诺的一头软毛，就转身去热粥了。
苏霆端着粥回来时就看到沈语诺在一个人发呆，无神的双眼盯着手背上的输液针看。
“你再看下去都能看出花了”。“哥，麻烦你了。今天耽误你工作了，对不起。”沈语诺想了想，还是叫了哥。他不知道苏霆看到他一身伤时会怎么想他，是会以为他欠了巨款被人追打，还是行为不检点惹了情债，亦或是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都叫我哥了，还有什么麻烦耽误的呢？你哥我是一般人吗？诺诺，你知道你哪里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吗，跟我总是忽远忽近。”“……”
苏霆示意沈语诺不要抬手，以免待会血液倒流，又在他背后垫了个背枕扶着人靠在床头，然后端起粥自然地一勺一勺喂着，仿佛两个人本来就该这么相处。

一碗粥沈语诺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这么多年饥一顿饱一顿胃早就给饿坏了。苏霆从中午到现在也一直都还没吃，前面没心思吃，这回才真觉得饿了，把剩下的粥三五口扒拉进胃里。
“能跟我说说吗？”“……”又是一阵沉默。“那等你想说再说吧，我不想勉强你。我去给你倒点水去。”
“哥!……你先别走……”看到苏霆想起身，沈语诺一把抓住了苏霆的衣角。“我前面只是在想从哪里开始说。”
苏霆复又坐下来，注视着沈语诺的眼睛。沈语诺淡淡地冲着苏霆笑了下，“先说好了啊，我的故事很长，但你不许嫌长……”
说完后，沈语诺就一个人自顾自说了起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转述别人的故事，说出来的每一字每一句却让苏霆听得心碎。
“我妈妈年轻的时候长得特别漂亮，当时很多人都喜欢她，我爸也喜欢她，但我妈喜欢的是一个很帅家境很好的叔叔，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后来没过多久，那个叔叔因为出海经商，不幸遇到了风暴，就遇难了。我爸当时年轻，气血方刚，想着又重新有了追求我妈的机会，真不知道他从哪听说的什么一套趁虚而入最有用的劳什子理论。于是向她大胆求爱，但是我妈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我爸很生气一个人喝闷酒，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强上了我妈，于是也就有了我。”沈语诺说完自嘲的笑着。

“我妈就只好浑浑噩噩地嫁给了我爸，就这样过了几年那个叔叔竟然没死又回来找到了我妈，问我妈愿不愿意跟他走，于是我妈就把我给扔下了。再后来，我爸也整天变得萎靡不振，动不动就动手打人，他常常打我的时候嘴里不断地咒骂我妈，说她是****之类的。”
“但我真的一点不怪我妈，我只是觉得我爸很可笑，一生都在跟另外一个人较量，自负霸道，你可能会觉得我为什么不反抗，其实我小时候有报过警的，有一次他打我打狠了，打到我门牙都断了几颗，于是我就偷偷报了警，可是警察来也只是警告了我爸几句就又走了，等他们走后，我爸会把我关在狗笼里几天不让我出来。”
“其实……其实小时候我也是很幸福的。在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之前，我们一家三口很幸福很幸福，住在郊区的一座大院里，妈妈除了有时候会不理我发呆，其他时候她都是很温柔的一个人，爸爸有时候也会给我买吃的。”
“可是……后来就都变了……”
沈语诺说完后故作平淡地笑着看苏霆，可是眼睛里却无半点真真实实的笑意。他另外一旁的手紧紧揪着被褥，溢出一层又一层的手汗。
纵然他不知道苏霆会怎么看他，可他却丝毫不想瞒着苏霆他这些肮脏的过去。这些话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起，除了那四只小猫外。
苏霆一眼就看穿了眼前少年云淡风轻背后下的挣扎无助，他什么都没说，小心避开了沈语诺身上的伤，抱住了面前的人，不出意料地感受到了单薄身体的颤抖，听到了压抑已久的抽噎声。

沈语诺像是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眼睛通红。他一向淡漠，喜怒都不言于色，开心不会找人分享，苦涩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吞在肚子里。他就像是一座围城，把自己困在这方圆之地里，谁也进不去，他自己也出不来。迟早有一天会被潮水似的压力冲垮。苏霆的到来仿佛让冰窖的一角开始慢慢融化。
等他情绪稳定，苏霆慢慢开口，“原来我们两个还挺像的，我听小白那家伙说，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安慰他的人应该说一件更难过的事来逗他，因为这是人的劣根性。”
沈语诺抬眼看着他，觉得莫名其妙。“你知道我们STNC创始人是谁吗？”“苏烈老先生。”
苏霆笑笑，“你这小家伙企业知识还挺了解的啊，看来有下过功夫，回头给你涨工资。苏烈是我外公。他四十多了才老来得女，所以格外疼爱我妈，当时我妈嫁给叶维义的时候他就不太同意，但是拗不过我妈。却不曾想在我外公死后叶维义背地里养了情人，夜不归宿，甚至偷偷转移家庭财务，偷换董事会巨额税目。可能这些很早之前就发生了，只不过有老爷子震着他所以不敢太过放肆。他的薄情和对我妈态度天差地别的转变把从小万家恩宠中长大的我妈活活逼成了抑郁症，我妈一直因为我忍辱负重，想给我一个表面上完整的家。但是我小时候不太懂事，每次我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陪，我却十天甚至半个月都找不到那个男人的影子的时候，我就会朝我妈发火。我妈从来不敢在我面前哭，只是抱着我不说话。后来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妈怎么求他，那个男人都拒绝回来，于是我妈就在我睡着了以后，选择在他的小情人对楼天台上，盯着窗帘里隐隐约约晃动着暧昧不清的身影跳了下去，于是我就再没有认过这个爸，也再没有过过生日了。七年前的这个时候我靠着外公生前留下的关系，也做过一些法律边缘的事，最终把这对我厌恶了十几年的***亲手送进了牢狱。”
苏霆说完以后龇着一口大白牙冲沈语诺笑，耸耸肩。“我都把我的伤疤扒给你看了，你有没有好受一点?还不好受的话我回去就扣小白那家伙工资。”
沈语诺没有想到苏霆也有这么悲惨的过往，他一直以为这样的人应该家境优越，一辈子顺风顺水的，却不曾想原来光下也有数不清的阴影。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好淡淡说了句“谢谢你。”
苏霆看了看时间，想了想开口，“你今天就住我家可以吗？等找好房子了再搬出去也不迟，先不要再住在原来那里了，钱不够的话我给你预支一年工资。”

沈语诺本来就有搬出去的想法，于是也没假客气就点头了，“我要先回去喂家里的小猫可以吗？”苏霆又是一笑，帮他取了外套过来。
苏霆本来想直接抱他下去，却碍不过沈语诺不好意思，于是就只好扶着他往下走，两个人一起往沈语诺家里去。这是认识几个月以来，苏霆第一次来沈语诺家，之前想送他回来他都没有答应过。快到的时候，沈语诺还是开口了，“哥，你要不在路口——”
“我想跟你一起去。”苏霆直截了当。沈语诺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反正今天他这块大冰窖已经在他自己看来碎得稀里哗啦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苏霆像得到了主人应允的大哈士奇，要是臀部有条大尾巴，那么这个时候沈语诺一定能看到它在摇来摇去。沈语诺感觉很费解又很好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但他不急着把这疑惑解开。
苏霆一米八八的个在小破屋里站着根本直不起来腰，于是只好坐在沈语诺床上看着他收拾东西，不时逗逗小猫。
“这是我今年秋天的时候在外面小巷子里捡到的，可爱吧?它们叫胖胖，呆呆，妞妞，球球，名字土一点好养活。”沈语诺像把什么稀世宝贝给苏霆看一样，眼里咻咻闪着光。虽然不过是四只中华田园猫，但沈语诺抱着它们、给它们喂水倒猫粮时眼里的温柔却是真真正正骗不过人的。
苏霆捏捏猫肚，突然觉得其中一只小猫跟沈语诺气质很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里的饼干屑喷在了猫脸上，又笑得整个人花枝乱颤。沈语诺想着这小破屋是不是有什么魔咒，白了他一眼。
等苏霆笑够了，悠悠回了一句，“待会给你个惊喜。”
沈语诺没什么好拿的，搬走的东西一大部分都是跟四只小猫有关的。
苏霆开着车缓缓驶进市中心的一座独栋别墅。院墙四周都是一色的绿桔梗，这朵败了那朵开，却总是淡淡的。
苏霆停好车，帮沈语诺推着行李进了院子往里走，脚步声刚近，就听到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等苏霆开好门，还没站定，一只巨大无比纯白得没有一根杂毛的大白熊就扑了上来，大狗头在苏霆腰边拱来拱去，看到沈语诺之后并没有叫，只是凑过来左嗅嗅，右嗅嗅，然后就屁颠屁颠地在他们两周围转悠。
“你可以摸摸大白，这二傻子很乖的，就是体型和饭量大了点。”苏霆说着把手放在了狗头上揉捏。
沈语诺的眼神闪了一下，犹豫之后还是把手探了前去，感受到这久违的触感后，嘴角不经意间微微扬起。
别墅一共两楼，带一层地下室，墙壁上挂着几副壁画。
“这些画都是我外公还在的时候买的，多少年了一直没动过。”“老人家很喜欢西欧的画。”苏霆敛了眼色，带沈语诺简单转了转，就带他上楼进了主卧。苏霆自然地把行李箱直接搁在主卧橱柜里放好，“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收拾一下你要是想睡客房的话再去好了，今晚就先睡这，我去外面沙发上。”

沈语诺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就出门去了城郊的一所孤儿院。每隔半个月都会来这家孤儿院是沈语诺保持了七八年的习惯，高中时经济情况实在有限，每次来主要是陪小家伙们聊聊天，给他们讲讲外面的世界。最近几年，随着条件的好转，每次给他们带的东西也都越来越多。他刚跟门卫师傅熟稔地打了招呼，就看到远处一群正在草地上玩耍的小家伙纷纷丢下手里的玩具，往他这里涌过来。年龄稍长的几个孩子很懂事地替沈语诺分担着手上沉甸甸的东西，小个子们簇拥着他“诺诺哥哥，诺诺哥哥”地叫着往里走。正在厨房为孩子们准备午后点心的院长纪思雨听到嬉闹声后走了出来。纪院长很年轻，还是个海归，却在回国后放弃了高薪工作，转而接手了纪父所开的孤儿院，做着这样一份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前途的工作。纪思雨将眼前孩子们和沈语诺笑闹的场景尽收眼底，一时心有所思地愣在原地，直到沈语诺看向她时才回过神来。纪思雨堪堪比沈语诺大四岁而已，从她父亲还在任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样一位每个月必定会来两次，不同寻常的少年。无论是沈语诺看着孩子们时温柔的笑意，还是眼里偶尔露出的孤寂，都令她深深被迷住了眼。她很好奇这样一个男孩子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纪院长好”沈语诺摸摸正拉着他手的小女孩的头发，站起身来亲切地跟纪思雨打招呼。这年头，真真正正想做公益的人少之又少，大多都是为了媒体的流量借以宣传手里的其他产业。对于这样一位院长，沈语诺心里一直十分尊敬，也替这些孩子们庆幸收留他们的不是披着羊皮的**。
“你先陪他们玩玩，我去把点心端出来。”纪思雨其实长得很好看，又是梨花似的年纪，更何况老院长对于他也算看着长大的少年好感不断，因此早有撮合二人的意愿。无奈沈语诺并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心思，他认为纪院长应该找的是一个家境跟她同等优越并且事业有成的男人，至少不是他。
“阿浩，小扇呢？”沈语诺问。被唤作阿浩的孩子往房间里努努嘴。“你先带着弟弟妹妹们玩，我去看看小扇。”
沈语诺挑了只袋子里的白色小熊和几包零食，敲了门，“小扇，是诺诺哥哥，我能进来吗？”过了很久，里面才传来一声响动，一个怯生生的穿着件红色毛衣的男孩子拿着一只灰色小熊出来开了门。屋里并没有开灯，昏暗一片。沈语诺摸摸小扇的头，走进去然后带上了门。他坐在床上，把小扇抱起来搁在他腿上。

“诺诺哥哥……”小扇犹豫了一会，开口。“嗯，我在，小扇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呀？”“有!诺诺哥哥说了，要学习才能成为很厉害的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提到学习，小扇的眼睛里闪出了一丝难得的光芒，难得说了一长串话。他是这院里所有孩子中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
“既然小扇这么乖，那哥哥奖励小扇一只小熊好不好？小扇想想叫它什么。”沈语诺笑着，把小扇搂在怀里。
纪院长做得最好的一点就是不仅仅给予孩子们生活需要，还会关心他们的身心健康。因此虽然在这不大的院楼里，可却并没有出现大欺小的现象。只不过因为被人领养，又被抛弃过的缘故，小扇一向都很内向，经常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不出来，不吵不闹，就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沈语诺陪了小扇几个小时，又牵着他去和别的小朋友试着玩了一会。直到他们吃过午饭睡下了，才一个人离开。
沈语诺又去了菜市场一趟，他出尘的气质及淡漠的相貌与乌嚷嚷的集市显得格格不入，引得不少热心大妈想给他做桩婚事，牵线搭桥。
等苏霆回来，看到的就是满满一桌子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沈语诺系着条奶白色的围裙背对着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哥，你回来啦！”沈语诺听到响动转过身来。“这都是你做的?”“小时候跟我妈学的手艺，你快洗手尝尝看。”
苏霆有些呆愣住，苏母去世十几年后，第一次有人做好一桌热菜热饭等他回来，第一次回家时，家里的灯是亮着的，厨房是飘香的。在那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这栋豪宅久违的人烟气儿。
苏霆坐下来，拿起筷子敲了下把脑袋直往桌子上够的大狗头，还有些不真实地吃了起来。沈语诺一直等看到苏霆咽下去后眼里闪起亮晶晶，才开始心满意足地吃。
“小家伙，你这手艺可以啊!你要不接下来别搬走了吧，你就住在这每天晚上给我烧顿饭就当房租了。”苏霆不住地称赞道，丢了块小排骨给在一旁不断转来转去的大狗。

“?”沈语诺正在思考明天下班了往哪个方向去找房子，被苏霆这话冷不丁惊到了。他不过是想还苏霆昨天照顾他一下午的人情，怎么就变成了要长期雇佣了?
“诺诺，你想想我多可怜，这么大房子一个人住，哪天死在这了都没人发现，说不定被这二狗当肉吃了连尸体都无存呢？”苏霆面上不动。
看沈语诺陷入沉思后，继续发动总攻。“而且我每天回来都是吃外卖，你看多不健康。”说完以后，又像条大狗似的眼巴巴地瞧着沈语诺，桌下的脚不忘踢了大白一下，它恋恋不舍地放下啃着的骨头，蹭蹭沈语诺。
沈语诺架不住一人一狗的连续攻势，最后堪堪落败。苏霆这才继续吃了起来，也欣慰地多分给了大白几块肉。
到了晚上，沈语诺提出要去客房睡时，苏霆的死皮赖脸又上了线，厚颜无耻地表示他晚上会做噩梦，万一一口气上不来亿万家产就落入奸人之手了。
这一劣行，毫无疑问地收到了沈语诺一记白眼。苏霆却当他默认了，咯咯地笑着。沈语诺看着无语，玩心也被勾了起来，于是去哈苏霆的痒痒肉，结果却是被一把压在了床上，一时暧昧非常。
“我先去洗澡了。”沈语诺抓起衣服，一溜烟地红着脸躲去了浴室。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只留下苏霆一个人坐在床上嘿嘿傻乐。
突然，床头柜边苏霆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苏霆摸过来，一条信息夹着几个视频跳了出来。
“苏哥，你让我办的事办妥了，放心。”视频里赫然是沈语诺的生父沈辄糜，他被硬生生打断了一条腿和一只手臂，又苦于嘴被堵住只好呜呜惨叫，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嘴里的帕子。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画面，苏霆只是不痛不痒淡淡勾了唇角，然后回了个“好”后，就迅速删掉了信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霆办事效率一向很高，知道了沈语诺身上的伤拜谁所赐后，就让手下迅速查到了沈辄糜的个人信息，这两天一直在找机会堵着他，可算逮到这老色鬼深夜泡吧。他苏霆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以往几年这种靠武力解决的事干得多了去了。除了没触动法律最后的底线以及没搞出过人命，他什么都干过。笑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临睡前，苏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微弱的灯光下开口，“诺诺，我看到你手机里有收藏一些钓鱼的视频，正好这周末榆行聒成他们也去西巷口钓鱼，我们一起去吧?”白榆行和宋聒成是情侣之间的事苏霆老早就告诉了沈语诺，连带着将宋聒成送白瑜行鲜花，花新鲜到还藏着一只蜜蜂最后扎了白瑜行的手的糗事都倒豆子似地卖了个透。丝毫不顾及宋聒成同学，是他高中最好的兄弟的事实。反正兄弟就是用来在两肋上插刀的。
上个月公司搞抽奖，沈语诺不偏不倚抽到了一台新款HY手机，他知道是苏霆授意的，想着等发了工资悄悄还给苏霆，却不知道这部根本还未上市的手机是HY老板因为和苏霆的私交而送的，价格根本无法估量。
沈语诺手机向来不设密码，他也不怕苏霆看。而苏霆也是闲着无聊刷他手机玩时才会注意到这些，对于沈语诺，他没有任何想监视控制的欲望。

文字发不上来……

沈语诺推开前厅的大门，刚进去就看到与早上截然不同格外喜庆的大厅里挂着许多鲜花气球与彩带，正当沈语诺发懵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圣地想转身离开的时候苏霆从背后走上来一把拥他进了怀。大厅里只有苏霆和沈语诺两个人，被苏霆紧紧捂在怀里的沈语诺清晰地听到了男人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二人相差十几公分，苏霆一低头就能吻到沈语诺的发梢，他就这样抱着怀里人不愿意撒手，沈语诺隐隐约约猜到了苏霆的意图，心里没来由的慌张，最终还是选择先推开了苏霆。
“哥，你这是?”沈语诺有些回避苏霆直勾勾的眼神。
“诺诺，我没开玩笑，我想跟你在一起。”苏霆赤诚不加任何掩饰的把自己的心剖给沈语诺看。
心里的想法得到了最后的证实后，沈语诺却没有一丝丝喜悦，一股悲凉直接从心头涌了上来绕布了他全身。他早该想到的，也早该离开的。
沈语诺看着苏霆笑了，笑意背后尽是苍凉，让苏霆一下次感觉又看到了几个月之前那个疏远到谁都走不进心里的沈语诺。
沈语诺还是残忍地开了口，“哥，对不起。”
寥寥数字把苏霆心里所有的期盼全部瓦解，他想到沈语诺应该是惊喜的，应该是激动的，却唯独没有想到沈语诺会是这个反应。
沈语诺盯着地板，苏霆盯着他看。“诺诺，能让我知道为什么吗？”苏霆依旧不死心，这是他第一次跨过所有精神洁癖，放下“爱情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的念头，毫无保留地去爱、想爱一个人。他以为这几个月真真正正走进了沈语诺的心里，他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直到现在才发现，他还是他。
“……”沈语诺没有说话，胸口的起伏却控制不住越来越大。
“诺诺，我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苏霆感觉自己捧着所有真心给沈语诺看，却被扔在地上碎了一地。
听到苏霆这么问，沈语诺再也忍不住抬起头看着苏霆。
“是，我承认。可那又能怎样呢？”沈语诺开口即是哽咽。
“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我是喜欢你，可是我们各方面的悬殊没法被忽视。有很多东西一开始就是注定的，我的家庭注定了我这一辈子都没资格跟家境优越甚至普通的女孩子交往，注定了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家庭，注定了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养育后代的资格。”
“因为我自卑，我怕他们被我连累。”

“我可能要熬无数个夜，去赌一场不确定的明天，可是我再怎么努力，我也会被塞了几十万几百万的人挤掉。我在拿我的一辈子去赌一个没希望的明天。但我不想颓废，至少，我想拼着命去输。可我不想拼了命然后去输了你。”
“我以为星辰离我很近了，其实到最后我才发现我只是看似接近了星辰，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永远摘不到那颗星星。”
沈语诺哽咽着说完了这么一长段话，他把他的所有自卑伤疤全部亲手一点点扒给苏霆看。
“所以我们俩不可能有结果，就像我爸和我妈。一开始就都是错的，错了这么久，我也该醒了。哥，谢谢你这么久的照顾，我今晚就搬走，我会让导师帮我换一家实习单位的。对不起。”沈语诺尽可能让自己笑着，却不知这样挤出来的笑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了苏霆心上。
沈语诺突然想到了很多事，他感觉他有一瞬间变成了他那个痴心妄想的爹，所以他更不敢答应苏霆，他怕他也像他爹一样，成为了一场场悲剧的缔造者。
苏霆心碎了一地，沙哑地开口，“可是诺诺，我们不是你爸和你妈，也不是我爸我妈，你相信我。”
沈语诺这回是真笑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爱情不可能拴住人一辈子，世人总是趋利避害的。”
沈语诺没等苏霆回他，就转身离开了大厅，只留下苏霆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地上喝闷酒喝到昏天黑地。苏霆其实向来都不喜欢借酒消愁，以前一直认为遇到事情不去解决靠酒打发的男人最没出息，却不曾想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的人 。
余湖琴时刻关注大厅里的情况，根本拉不住今晚犟的像头牛，把酒当水一瓶瓶往肚子里灌的苏霆。她把二人从头到尾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了进去，深深叹了一口气。
苏霆喝醉酒也不闹，就安安静静地坐着，时不时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只是怎么等都没有等到。这一坐就坐到了凌晨一点。余湖琴只好叫了辆代驾把人塞了进去。
苏霆将车窗开得老大，他觉得自己此刻无比清醒。他摸出了沾着一手汗的手机，已经是新的一年的1月1号了，他以为今年元旦不再是一个人了。他以为今年会不一样会是一个新的开始的，自从那个小家伙闯了进来。他记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正在酒桌上喝得烂醉。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心里也有很多力不从心。

沈语诺也并没有任何比苏霆好过，他漫无目的地一走就走了几十里路，脑子里一团乱，一个人不知不觉就这样走回了这几天满满温馨的别墅。这种温馨对他来说就像一种奢侈品。可他还是没忍住去碰了，所以活该忍受痛苦。
沈语诺收拾完提着箱子准备离开时，恰好撞上了刚刚回来的苏霆。
“今天太晚了，别走了，你不是答应明天陪我去扫墓的吗？”苏霆双眼猩红，站都站不稳。
沈语诺实在放心不下，只好放回行李，无声地叹了口气去给苏霆煮醒酒汤。他想，过了明天，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离开。
到了后半夜，苏霆不出意外地发起了高烧。沈语诺给他擦汗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紧了沈语诺，沙哑地哼着“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五音不全的男人学了这首歌一个月，却还是没能如期唱给沈语诺听，趁着迷糊不清，身体替脑子做了决定。
沈语诺听着他唱，眼泪瞬间大滴大滴滴了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作为回报，沈语诺轻声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给他。
“诺诺，别不要我好不好……”
“妈，阿霆错了，阿霆懂事，阿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你们看看我啊……”
苏霆烧得意识不清，含含糊糊地把几句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说。
这次沈语诺终于没有推开他，就静静地让他抱。苏霆这次终于不用在生病时把药摆在周围触手可及的地方摆一圈了。
……

天刚破晓，苏霆就醒了过来，没顾沈语诺的劝解，执意要去墓地给苏母扫墓。
苏霆这会烧已经退了，可还是虚弱得很，他没叫代驾，自己开着车带着眼下大片乌青的沈语诺去了一座很偏僻的小山。天阴沉沉的，刮着刺骨的寒风，不时的呼啸都像要把人一起吹下山谷似的。
苏母喜静，这块墓地是她自己挑选的，甚至在遗书里交代苏霆的。什么样的母亲会翻来覆去精心挑选自己的墓地，会在孩子生日当天选择狠心离开。她想让苏霆记住，不要像那个男人一样凉薄。
因为太过偏僻，车根本开不上去。苏霆把车停在山半腰，跟沈语诺两人徒步走到了山顶。两人却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一辆车慢慢停在了他们车斜前方五十米处。
苏霆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给苏母擦拭墓碑。沈语诺站在他身旁，他多想和苏霆一起跪拜苏母。灰色墓碑上的女子笑得很好看，嘴角微微扬起，苏霆的眉角跟苏母十分相像。
两个人各有所思地待了一个小时，准备转身离开。苏霆只是想让苏母见见他这辈子唯一认定了的人，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