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了图片

一九九九年，我二十岁，是商睿的马子，但我的第一个男人并不是商睿，而是一个叫刀疤的混混。

刀疤是个秃头,从右脸颊斜下到上唇处有一道疤。疤很长很深，刚长合不久，一道道的新肉像多足的蜈蚣，横趴在整张脸上，特别是上唇处还少了块肉，致使他那黄黄的门牙裸露在外面。这样，他的整张脸，看起来又凶残又狰狞。

我不知道是因为这刀疤人们才叫他刀疤，还是因为叫刀疤才让人在脸上砍了这么一刀，总之， 他是黑道上的一个混混，手下有几个兄弟，在发廊一条街上，很多老板都怕他。

彼时，我刚刚十八岁，是那条街上众多发廊中的一个小妹。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一个据说从大山外面来女人，她每次来都珠光宝气。她对我说：“你这个妮子，有如此漂亮的脸蛋，有如此纤细的腰条，天生就是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而不是在这个穷山屁壤的小山沟沟里嫁汉子刨地带娃，你跟我走吧。”于是，我想都没想，就跟着她离开了村子。我知道这是我离开这个令我深恶痛绝地方的唯一出路，没有其他。

就这样，离开了那个伦理上我该叫声母亲的凶悍的女人，离开了那个血缘上我该叫父亲赌鬼的男人。后来，带我出来的女人把我转给了洗头房的老板娘，我不知道她从中赚了多少钱，她走的时候，对我说，你就安心在这里做洗头的小妹吧，有饭吃，有地住，比你在山沟里好。于是我便每天和其他的小妹一样，给不同的人洗头，一洗洗了便是两年。

那天，在刀疤美其名曰来洗头时，老板娘让我们发廊里私九个小妹都站成一排，那些和我一般大的姑娘一个个瑟瑟发抖时，唯有我，在所有低头人中，抬头挺胸，直视着刀疤那张鬼一样恐怖的脸。

两年了，我早已知道她们除了给客人洗头，也会陪客人睡觉 ，我猜今天她们之所以这样瑟瑟发抖，恐怕仅仅是因为平时那些客人再怎么下流再怎么猥琐，也都没刀疤这张恐怖的脸，所以她们才这样害怕，害怕被被这怪物一样的男人压在身下。

结果，不出所料，我被刀疤带进洗头房后面的房间，我躺在刀疤身下，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整个过程中，我没有出一声。


从我直视刀疤那一刻起，我就赌刀疤会在众人中选我，我的赌资不仅仅是我的脸蛋，还有我十八岁的身体，它已褪去了杏子的青涩，显露出蜜桃般的甜熟。

我有我的考量，过去的两年里，在发廊里，我被不同的客人摸拧掐，我也知道，满十八岁后，老板娘会让我会和其他小妹一样，陪不同的客人睡觉，与其这样，还不如归属于一个人，即便刀疤面貌丑陋，也比在这里遥遥无期白做工来得好，况且更重要的是，我要毫发无损的离开洗头房，刀疤是唯一的选择，就像我当初义无反顾跟一个陌生女人离开村庄一样，仅仅是没其他路可走。

这是我自己要的结果，所以，我在刀疤身下，平静异常，闭上眼，默默承受那撕烈的疼痛，唯有两滴泪从眼角无声地流进了耳廓。

刀疤从我身上气喘吁吁地下来时，看着泛黄的床单上那么鲜红的血迹时，满脸得意，嘴里囔嚷，没想到给个处破了瓜，以后，你就跟我吧，不用在这里做洗头的小妹了！

于是，我用我的处子之身换来了一段衣食无忧的生活。

看，人生就是这样，赌，有时会输，有时也会赢。

刀疤虽然相貌丑陋，但对我也算不错，给我钱花，偶尔心血来潮也会给我买一些我喜欢的昂贵衣服，每次大吃大喝的时候，也总是带着我，他的兄弟也称我一声嫂子，可能是我漂亮的脸蛋，高条的身材成就这个满脸疤瘌矮胖男人的最大骄傲！

我是在这个城市一家最大地下赌场做洗牌小姐的时候，遇到商睿的。

商睿在众多多金赌客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三十岁，脸色总是苍白，手指时常夹着一颗555牌的香烟，一身黑，戴金边眼睛，斯文中透漏着残暴，那几天晚上，商睿手气总是不好，点很背，连续地输，一打一打地扔手中的筹码，每晚大概都有十几w，可依然不言不语，面不改色！

离离说，这个男人真TMD的抢眼。

离离也是这个赌场的洗牌小姐，和我同租住一个屋檐下。

届时，我早已离来了刀疤，因为刀疤那段时间嗜赌如命，输光了所有，最后做为筹码，我被他输给另一个一嘴金牙，满嘴口臭的男人，跟那个臭味熏天的男人一段时间被，他肥婆老婆发现，金牙被他的大舅子小舅子揍掉了好几颗牙，我的脸也他老婆打得肿的像猪头，但索性她没下死手，放我走了。

我自由了，却也无家可归。

离离收留了我，这个圈子里的女人总会随意领男人或女人回家，因为再坏的事已经经历过，其他的又能怎么坏到什么程度呢。

商睿在众多啤酒肚冲天，低头看不见自己JJ的人中的确抢眼，但TMD的关我什么事。

我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回复~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想我会做新加坡那过花甲的老头的太太的，即便他在床上有些变态，而不是再次拿自己的人生做赌注——继续当商睿的马子！

那天，商睿亲自开车带我去买衣服，在一家英文标名的服装店里试穿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商睿都不满意，挑剔的出奇，最终终于买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又带我去做了头发，把我常常挽起的波浪发拉得直得不能再直，并吩咐我要化淡装。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才知道自己也可以如此请纯，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可人！

早早到了餐厅，当看到走过来的女人的时候，我知道了，今天我该扮演的是良家，小 鸟依人的那种。

商睿亲自离座，为她拉开椅子，简单寒暄，纷纷落座，细看对面的女子，双眸如星，面颊上两个深深的犁涡，想必她在我这个年龄时必颠倒众生，眉宇间淡淡的忧愁，更让人怜爱几分，突然觉得这个女子如此面熟，猛然翻醒，对面的女子似是我在镜子里看到的影象！

那一刻，我怀疑苏蕊是不是早逝的母亲的另一个女儿，因为我们如此相像，她若不是我的姐姐，那么这个世界上，在不同的地方，一定存在着两个不同血缘而长相十分相似的人！

虽然满桌子丰卖相颇佳的美食，虽然每个人都衣着看起来养眼，虽然大家彼此觥筹交错寒，盛世太平，可在商睿对我嘘寒问暖，夹菜填汤一副恩爱有佳时，对面的女子呼吸明显隐忍，神情明显落寂藏也藏不住。

我想，此刻她一定觉得世界上最惨淡的事便是和前情人的新欢共进晚餐吧，明明血肉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受着煎熬还需面带微笑假装不在乎。

当晚，散场后，回家，从不喝醉的商睿，自己一个人一杯一杯的喝酒，一直喝到酩酊大醉。反复折腾，起来吐，躺下再起来，再吐，再躺下，直到后半夜两点，才好些，看着他皱着的眉眼，我偷偷伸出手，抚摸他的眉心，他便抓住我的手，呓语，苏蕊……

我的心里在那一瞬间突然涌出一些难过。
我伸出手抚摩他清瘦而俊朗的脸庞，看着这个凛冽而残暴的男人在我面前默默落泪，听着他一声声的叫着苏蕊……苏蕊……苏蕊不要离开我……苏蕊…… 低头亲吻商睿忧伤着的脸，我干涸的眼泪也缓缓落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我在商睿注视的目光中转醒，商睿突然问我，于波，在你们这样的人中，可有过爱情？

原来，苏蕊是商睿大学时候爱了四年的女友，要毕业的时候，商睿行长父亲违规操作巨额款判刑入狱，而事先给他们安排好的工作也复之东流。苏蕊在这个时候放弃了商睿，放弃了他们的爱情，选择了另一个家富家子弟的追求，迅速结婚，然后出国。世事难料的是苏蕊婚后并不幸福，男人耿耿于怀苏蕊跟过商睿恋爱四年，时不时的对苏蕊家暴；而商睿的父亲虽入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商睿利用父亲残留下的势力和自己四年大学所学的土木工程专业，搞起了建筑，短短几年迅速发计起来，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

我告诉商睿，如果我们天天象昨天那样对待彼此，便是爱情！

商睿说,如果当初苏蕊选择与他患难与共,不离不弃,他一定终身不负她，爱她，宠她，至死不渝，至死方休。

原来这个冷酷的男人，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原来这个薄情清冷的男子也会想要爱情。

此后一段时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好象拥有了别人嘴中的爱情.商睿与我举岸齐眉,好不恩爱,他不再让去外面抛头露面，让我待在家里，他每天也会回来睡觉，偶尔周末他还会陪我买东西游玩，做我喜欢做的一切事情，最重要的是商睿说从今以后是他的女人,而不是他的马子。

我想这一回我的运气不错，我赌赢了自己的人生。

在我还在享受做这个男人的女人的甜蜜的生活时,商睿承包建设的市政工程的一处立交桥桥体塌方，十七人受伤，三人死亡，原因在于建设过程中，商睿使用过期水泥和不够规格的钢筋，造成桥体承重力不够，才在十辆超载挂车同时过桥时桥体塌方，同时商睿还被查出当初当初竞标时行贿问题!

商睿说,他得走了。
他已无力供养我。
于波，凭你的姿色再找个男人,不是难事，上次亚克国际的赵总还跟我说，他想要你。
我告诉商睿，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要跟他一起走。
商睿说，于波，你出来这么多年，为何还不懂规矩？从此以后，我便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处处遭到通缉，跟着我只有吃不尽的苦不，说不上什么时候亡命天涯……
我告诉商睿，我怕不吃苦，我选择做那个与他患难与共，在危难时候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女人！

那一年我24岁，商睿34岁，我和商睿共同逃亡，我们不坐火车，火车要身份证，只坐大巴车，最终我们逃到了边境城市，这里来往人群复杂。

离离，通过她认识的人，帮我们弄了两张假身份证，供我们租房使用。

从此，我和商睿，彼此相依为命。

在边境，我在街边开了间小吃。
这些事情从小便做，所以轻车熟路。
每天早早起来，买菜，摘菜，切好，拌或炝成各色清淡的小菜，再熬各种有营养的粥，早早地熬几个小时，南来北往的人，到也是喜欢，利润虽小，收入勉强维持我和商睿的生计。

商睿，不会做此等琐碎的家务，每每看我素面朝天，早出晚归，日渐消瘦，便抚摸我的脸，不言不语，定定的看着我。每个夜晚，我和商睿在租来的阴湿屋子里一遍一遍地抵死缠绵，他会亲吻我的每一寸肌肤，情到浓时，他一声声的叫我波波，波波……我知道此刻我们的心才真正的贴近，我拥有了他的爱情。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一切在流逝的时光里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当你的心已经安顿好了，隔不久就会发现更大的动荡已经在来的路上，静谧的幸福，说到底，是那么样的难求！

在我以为我和商睿可以在这个边境城市里安顿下来后，渐渐过着这里的每一位百姓过的那种忙碌而又普通的时生活时，商睿却在这个时候病了。我们没钱，我开小吃店赚的钱加，和商睿在工地做力工所赚的加起来也仅仅够生活所需。

世上没有一种正当的工作能快速赚钱，尤其对我这种没文化没技术的人来说。没办法，我去做KTV做陪酒的公主，我不能看着我爱的男人去死。
用全部的积蓄给自己置备了行头，上装。虽瘦，看上去也算冷艳骨感。陪酒时，我叫每一个男人哥哥，任他们在我身上下其手，跟他们玩骰盅，四个三，五个二……如果我输了，便要喝酒，如果我赢了，男人们会说：快替哥哥喝了这杯酒。我陪笑哥哥，让我喝酒是要出血的，然后他们会小费塞进我的胸罩，酒变入了我的喉咙！中途借故去卫生间，扣嗓子，狂吐。我告诉自己，为了他们的钱，为了我爱的男人，我忍，艹他妈的，一群狗屎。

商睿的病在私立医生的医治下渐渐好转，半年后终于出院，当他看见我坐在别的男人的大腿上调笑喝酒时，疯了一样的踢打着我，这是商睿第一打我，下手很重，这一刻，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我在赌场里认识他的样子——凛冽而又残暴，但他不知道，此时我是踢不得，打不得的。当商睿看着我抱着小腹，血从我黑色的长裤全部漫流出沾满了双手时的时候，商睿疯一样抱着我冲出了那间KTV的门……

两年过去了，商睿慢慢地在工地拉拢一帮工友，做起了包工头，承包各种小的建筑活，我们的生活终于得到改善，不再租住在阴冷潮湿的小屋，而是换了楼房，家里陆续添加各种家电，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我的身体自上次流产后，越发的瘦下去，又一次重感冒后，落下了咳嗽的毛病。商睿不敢带我去大医院去看病，在私人诊所或药店买的药吃完，却不见成效，偶尔还咳出血来！

商睿每次到工钱回来，便会不停地追问我，于波，你还想要什么，一遍一遍地问。

我每次都告诉商睿，什么都不要，我们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就这样，在我三十岁的那年，我知道我的生命就快到尽头了，因为我此时我已大口大口的咳血。

死亡是真相，突破一切虚假的繁荣，我不时的陷入回忆中，许多往事纷纷在脑海里上演，影影绰绰的妈妈，嗜赌嗜酒的父亲，刻薄狠毒的继母，带我出来的女人，发廊老板娘，刀疤，金牙，还有小离，她们都会交替的出现在我眼前。一路蹒跚，一路挣扎，一路奢望，一路守侯，每次我都用自己与命运来做注，每一次都没有退路的豪赌，是赢了还是输了？

当警察打开门，带来一张拘捕证，一张结婚证时， 我从商睿的手里接过那红色的小本本，商睿微笑与我做别，他亲吻我枯槁的脸，在我耳边说，于波，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妻子。

然后他被带走，

一口鲜血咳出来，染红那张结婚证，我想这次我的赌运实在不好，可好不好真的都不重要，我想我已得到了我想要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