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亦凡说着又转身看着鹿晗，眼里是严肃的认真：“我希望你这一年，病历上记录的病情越来越轻，用药的剂量越来越小。总之，我希望你的病，能快点好，越快越好。”
鹿晗听了，嘴角不断地上扬，眼睛里却是晶莹的。他重重地点头，心却轻得快要飞起来。
或许他们两个都不曾发现这场景有多熟悉。五年前，吴亦凡从鹿晗身上拿走一份病历，送他一支白玫瑰；五年后，鹿晗送给吴亦凡一捧白玫瑰，而吴亦凡却以一份病历作为回礼。五年改变了他们很多，然而这场景或许昭示着过去的便已过去，而未来，还像那本病历一样，空白，崭新。
-TBC-

BTY说一声，瓶子的是安卓版的贴吧，很奇葩的是只能艾特好友，也就是互关的，大部分的读者我都关注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回一个关注，也方便瓶子艾特，谢谢啦

这一章节描写的鹿鹿～

今天的来了，也就是高能部分。首先说一下吧，这一章的BGM是齐秦的我愿意，有电脑的朋友们请来这里http://music.baidu.com/song/1404791?rate=%E6%99%AE%E9%80%9A%E7%89%88&fm=ald
如果是手机的也请边听边读，因为这一章和这首歌，实在太般配。
你是否也爱过一个人，爱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阅读愉快，泪点低的请自备手纸。
请务必一边听【齐秦 我愿意】一边看文，谢谢！

part6-2
年夜饭是吴亦凡的处女秀，山珍海味都有了，可惜到底还是稚嫩了些。鹿晗一边吐槽红烧鲈鱼酱油少了翡翠白菜火候过了，一边筷子不停，一张小脸塞得鼓鼓囊囊的。吴亦凡索性放下筷子专心看鹿晗饕餮，脸上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意。
最后鹿晗评出最合胃口的竟是一盘黄瓜炒鸡蛋，吴亦凡实在是哭笑不得。那黄瓜炒鸡蛋其实是食材多余，干脆利用了做盘菜，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吃完饭鹿晗拉着吴亦凡去楼底下放烟火，到了楼下才发现这狡猾的医生竟只带了线香烟火，美其名曰是保护心脏。
于是，鹿晗一个纯爷们一边感叹自己年幼时是点炮仗的一把好手，一边催吴亦凡赶紧把烟火点上。
吴亦凡用打火机点燃线香烟火，就看见金黄色的火焰绽放开来，一丝丝一缕缕地向外窜，映着鹿晗的脸笑颜如花。鹿晗一边挥着烟火一边跑，烟火就像流星一样在吴亦凡眼前画出一道道耀眼的痕迹，他的脸就在这些痕迹里忽明忽暗，只有眼睛像是打碎了星空，亮得让人心悸。
鹿晗还是容易累，过不了多久就让吴亦凡带他回去。到家的时候春晚刚开始，鹿晗却说不看了，想早点休息。于是鹿晗去洗漱，吴亦凡去给他整理客房。
鹿晗洗漱完了走进客房时，吴亦凡刚为他打开暖气。鹿晗躺上那张干净柔软的单人床，吴亦凡便为他关上了房间里的灯，准备转身离去。
谁知鹿晗叫住了他。“吴亦凡，”鹿晗声音混着紧张和坚定，“你上来。”
吴亦凡转过身，以为自己听错了：“鹿晗你说什么？”
“我让你到床上来，躺我身边。”说出了第一句，鹿晗反而放松了，声音流畅了不少，“我有些话想说。”
吴亦凡不明所以，但还是移步走到床边上，轻轻躺了下去。原本这张单人床给鹿晗一个人睡刚好，吴亦凡这样的大个子也挤上去就有些窄小了，两个人靠得很近，近到吴亦凡在黑暗中也能看清鹿晗颤动的睫毛，感受到他喷在自己脖领上的鼻息。
“接下来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可以。”鹿晗闭着眼睛深呼一口气，“吴亦凡，谢谢你。自从我父母离婚以后，我没有哪一天能这么开心。”
“不，应该说我父母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没能那么开心。我父亲是个普通工人，一生兢兢业业却常常穷困潦倒，我母亲你也见过了，她原本是上流社会的大小姐，只是我外公当初公司破产，虎落平阳，我母亲才在外婆劝说下嫁给我父亲。”鹿晗睁开眼睛回忆，“然而母亲到底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就和工人阶级天天吵架，就连我的出生也不能改变什么。”

“我一直生活在父母的争执当中，看着他们面红耳赤。终于后来他们受不了一拍两散，我跟了我母亲，谁知她也不怎么管我。初三的时候我明明可以考上市重点，她却执意让我去离家很远的寄宿高中。”鹿晗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睛盯着一片虚空的黑暗，“我从小到大跟所有人都玩得很好，似乎呼朋唤友就是一大票。可我从来不敢和别人交心。我害怕被抛弃，所以原本孤独的我就更加孤独。”
吴亦凡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看见鹿晗在一点一点掀开不愿回首的过去给自己看。他看得见，那些鹿晗筑起的无形的壁垒将他与其他人隔绝开来，外面的世界花红柳绿莺飞草长都与他无关，壁垒里面永远是明月照耀下的一片荒漠。
“直到我遇见你，”鹿晗转过头来看着吴亦凡，眸子清澈得像一汪泉水，“吴亦凡，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并不是玩笑。”
“你那天弯下腰笑着递给我那只白玫瑰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是我一辈子都在寻找的人。”
“五年来我一直在问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爱你，你又有没有可能喜欢我一点点。吴亦凡，我真的不贪心，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真的不在乎我能得到多少。但是我又不甘心，如果我命好活得长，我就要看着你恋爱，结婚，生子。要我看着你和你的妻子举案齐眉，不管她是多么完美的人，我都做不到。”
“吴亦凡，你知道吗？”鹿晗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假装喜欢一个人很不容易，但是假装不喜欢一个人，更难。”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一样穿透了吴亦凡的耳膜，顺着血液流进了心脏，梗在那里，成了一道伤。吴亦凡感受到身边那人轻微的颤抖，连带着自己也能品尝那份甜蜜的痛苦。
“吴亦凡，我那天强吻你，是我唐突，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鹿晗看着吴亦凡，咧开嘴角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眸中却水光更甚，“至少我不想，一次都没得到过你，就不断失去。”
别说了，鹿晗。吴亦凡在心底这么呢喃，我求你，别再说了。
“吴亦凡，你不可能对我毫无感觉，但是你不敢，不敢和我在一起。”鹿晗依旧笑着，“我想，一部分是因为你不敢踏进这个圈子，另外，就是因为我的身体。虽然我很想，但我不敢说这副病体能陪你一辈子。你是医生，你最清楚。所以你不和我在一起，我真的理解。”

“但是吴亦凡，我真的失去太多了，多得让我患得患失。我是个青年人，却有一颗中年人的心，过着老年人的生活。我不可能再踢足球，不可能再坐过山车，甚至——”鹿晗说到这里，咬住了嘴唇，随后深吸一口气，“我也不可能有性。我渴求一切正常的健康男人能有的生活，但是我胸腔里那颗心脏一次次告诉我不可能。”
“吴亦凡，你是我唯一能够得到的。我爱你，从过去到现在，时间没能磨灭掉一分一毫。我想触碰你，我想亲吻你，我想和你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鹿晗抬起头，月光将他的面容染的分外温柔，“吴亦凡，我爱你。”
吴亦凡突然抬头看着鹿晗的眼睛，脸上是鹿晗从未见过的表情：“鹿晗，这是治疗。”
鹿晗没能从吴亦凡墨色深沉的眸子里读出任何东西，下一秒就被吴亦凡锁住肩膀，撞上了吴亦凡的嘴唇。
吴亦凡右手按着鹿晗的后脑，在鹿晗嘴唇上轻柔地舐咬，随后撬开了鹿晗的牙关。鹿晗的味道清新而微苦，像清晨的第一滴露水，美得让人心悸。说到接吻，吴亦凡自认并非此中高手，他的生活禁欲如僧侣，情史也干净而短暂。然而他莫名地沉醉于这一刻的鹿晗，鹿晗的生涩的回应，鹿晗急促的呼吸，还有鹿晗带给他的那种心碎的幸福感。
鹿晗并不理解吴亦凡此刻的心情，这个吻来得没头没脑，所以鹿晗也就没头没脑地眩晕了。他分享着吴亦凡的气息，吴亦凡的体温，吴亦凡的一切。
两人一番唇舌交缠，竟都有些情动。最后还是吴亦凡停下，此时鹿晗已经趴在吴亦凡身上只剩喘息。他是大脑缺氧，却不是因为疾病。吴亦凡先是帮助鹿晗调整呼吸，待他呼吸通畅后，又用额头顶着鹿晗的额头，看着他血色丰润的嘴唇，莫名又有些冲动。然而他到底是顾及鹿晗的心脏，只是低声说话：“鹿晗，我会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的，只是你说在一起……请你给我时间，我要好好考虑。”说到后来声音越发低沉：“毕竟，我还有很多要学习；毕竟，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
鹿晗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吴亦凡看着他，他眼睛亮得像打碎了星空，装下了整条银河。鹿晗拥抱住吴亦凡的腰，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吴亦凡低头望着他柔软的浅褐色发旋，也抬起双手回抱。
窗外突然窜起金色银色的烟花，将天空映得亮如白昼。在烟花吵闹的声音中，吴亦凡似乎听见鹿晗的轻声细语。
他说，吴亦凡，我曾经说过，上帝不会在我最幸福的时候来打扰的。但是，如果他现在，一定要带走我，我也会同意的。
因为我用一生等待今天这个夜晚。
现在我等到了。
我死而无憾。
-TBC-

其实第六章还没有结束……这是个很长的短篇……

part6-3
那个除夕夜之后，好像什么都没改变，但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比如，吴亦凡依然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但是他已经不会拒绝鹿晗的偶尔亲昵。鹿晗还是喜欢粘着吴亦凡，可是大部分时间竟是在摆弄自己新买的录音笔。
吴亦凡对此很不解，若说喜欢电子产品，鹿晗自己也有手机，录音笔怎么也比不上手机功能强大。而且当吴亦凡要求鹿晗分享录音内容时，鹿晗选择了拒绝。
有一天吴亦凡坐在鹿晗病床边，双眼迷茫地看着天花板：“鹿晗，我有的时候都在想，那个除夕夜是不是一个梦。”
“怎么可能……”鹿晗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开发录音笔的其他功能，“我都跟你表白了怎么可能是梦。”
“哼，那你一天到晚放不下的又不是我。”吴亦凡偏头看向鹿晗，表情是十足的怨念。
鹿晗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吴亦凡，噗嗤一声笑了，随后放下录音笔，笑得如京城街边蹲马路牙子的小痞子：“哎哟哟，原来我家美人儿是醋了啊。美人儿不怕，鹿爷只疼你一个人……”说着就伸手去挑吴亦凡的下巴。
吴亦凡轻轻松松擒住了鹿晗那只意图不轨的右手，斜睨他一眼，一声冷笑：“鹿爷，您还是情债肉偿吧！”说罢就控住鹿晗的后脑，低头去品尝鹿晗甜美的双唇。
自那个除夕夜以后，鹿晗觉得自己终于彻底看清了吴亦凡这个典型的腹黑天蝎男。他有时候看着自己，眼里就会露出不加控制的占有欲，比如接吻的时候。
鹿晗在心底哀叹一声，原来吴医生喜欢的竟是自己的肉体——老天爷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要是早点色诱不就没有那么多虐心情节了吗？！
也不知道是谁先乱了呼吸，鹿晗只觉得吴亦凡舌尖所碰触的每一点都是极致的挑逗，酥麻的感觉从那一点经过神经传达到大脑，然后从发丝到指尖都彻底缴械投降。
吴亦凡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指竟已探入鹿晗宽大的病号服内，自下而上抚摸他纤细的腰肢和突出的脊梁骨。吴亦凡猛然一惊，急忙放开鹿晗，引导他调整呼吸。
吴亦凡抬起腕上的手表，扫了一眼，然后瞬间恢复面瘫脸：“这次居然比上次多撑了30秒，看来这项恢复训练还是有坚持意义的。”
鹿晗还没从眩晕中恢复过来，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什么？”
吴亦凡面不改色心不跳：“接吻啊，我说过这也属于治疗范围。看来以后可以加大难度，你想尝试什么姿势？”
鹿晗看着这人，忍不住红了脸骂道：“衣冠禽兽！”
吴亦凡伸手捏住鹿晗削尖的下巴：“你既然喜欢我，就要喜欢我的全部，包括我有时的衣冠禽兽。”

吴亦凡看着床上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鹿晗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戴着氧气罩，同时接受输液。然而他到底还活着，那颗脆弱不堪的心脏还在跳动，一切都还有转寰的余地。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TBC-

两个消息。首先，医患在下章完结。虽然大部分同学要求he，但是也有同学建议，而且瓶子也很想挑战一下be，所以双结局。是的！你没有听错！双结局！然后大家希望先放he还是be呢？请私信给瓶子！
医患能更到现在，少不了大家的鼓励和支持，现在瓶子需要大家拿主意啦，请踊跃私信！瓶子不怕被骚扰！233

今天去看了小时代，最后等到了老吴的《时间煮雨》，这首歌排在3分半的彩蛋和2分钟的预告后面。
当前奏响起的时候我没忍住尖叫了，随后看见大屏幕上吴亦凡三个字，听着老吴的声音，关着眼泪的闸门就彻底崩塌。
老吴唱了多久，我就哭了多久，甚至到最后无法停下，几近缺氧。
身边两个同学都被吓到，她们后来说前排有一个大妈一直在看我。我一点都没有注意，一直在别人面前很注意仪表的我，也终于失态了一回。
我没有办法描述那种眼泪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就好像大脑在下命令让你停下来，你的心却说哭吧没事。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太想他了。
我身边很多人都无法理解我对老吴的感情，很多时候，我就是个脑残粉。在515以后，我看过很多关于老吴起诉的版本，身边也不乏指责他的人。甚至我也明白，在这场事件里，没有人是绝对的无辜，吴亦凡可能确实不是我所看到的那样。然而就算这样，我也没有想过放弃他。我怨他，恨他，但我还是爱他。
所以我身边的人就更不明白，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放弃他。
喜欢老吴是我初二暑假的事情，而现在我已经高一了。在这两年里，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我也抛弃了很多，放弃了很多。或许就是因为丢掉了太多，我才不可能对老吴放手。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或是名字，而是一个证明，证明我曾经有过的青春，真切地存在过。
饭了茶蛋两年，从来没有去过现场，没有主动买过专辑，没有好好打过榜。今天，我在你看不到的电影院里，在你温柔的歌声里肆意哭泣，不顾他人异样目光地喊出你的名字，完成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应援。

  1'28" 

下面放BE的结局，明天艾特人。

BE
吴亦凡看着手术床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自己想跟进去，却被李医生拉到一旁说话。
“虽然你没参加这次抢救，但是鹿晗的主治医生到底还是你，”李医生微微闭上眼睛，脸上是遮不住的疲累，“通知病人家属，病危通知单还得你下。”
吴亦凡睁大了双眼，瞳孔却没有焦距：“不是说……脱离危险了吗？”
“在这干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懂这些不成文的规定？我们拼了命也不能让病人在手术台上断气！”李医生睁开眼睛不悦，却看见吴亦凡血色尽褪的脸，“吴亦凡！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知道了……我去通知……”不复以前干练自信，吴亦凡如行尸走肉般转过身，下一秒就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吴亦凡！”
仿佛突然被惊醒，吴亦凡睁开眼睛，头疼欲裂。窗外一片漆黑，手表上显示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然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环顾四周，入目皆是一片了无生气的白色。这是医院，一切都不是梦。
有人推门进来，是有些局促的护士长。她看着吴亦凡，紧张地开了口：“鹿晗……醒了，他要你过去一趟……说有些事……要交代……”她说到最后，已然有些哽咽。
吴亦凡脸上依旧是神色不改，然而双手颤抖得已经握不住任何东西。
他竭力掀动嘴唇，他说：“好。”
吴亦凡依旧像以前上班一样沉着迅速地行走，只是并没有穿那身白大褂。他今天并不是医生，而是一个即将和自己恋人生离死别的普通男人。
他走到重症病房前，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心头翻涌的记忆和快要涌到眼前的水雾压下去。随后他伸手，打开了房门。
病房内是温暖柔和的橘黄色灯光，吴亦凡并不记得重症病房里有这样的灯，随后他看见病房里在各个角落里的布置的灯。他走到鹿晗窗前，轻轻坐下，看着床边那盏灯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暖黄色的光，映着他苍白的面容也有了几分血色。
吴亦凡俯身在鹿晗的耳边轻声呢喃：“鹿晗……鹿晗，我来了。”
原来闭目养神的鹿晗缓缓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吴亦凡，眸子里是极致温柔的深情。吴亦凡也努力微笑着回望鹿晗，把所有的苦涩全部藏在表皮以下，好似他们在这里并不是要进行一场痛苦而永恒的话别，只是单纯地憧憬日后美好的一切。
“嘿，吴亦凡！”耳边是鹿晗元气满满的声音，却并不是来自鹿晗目前的身体，略有些糟糕的音质还有一些杂音，然而还是让吴亦凡惊讶了，“其实吧，今天你听到的这些东西我很早就准备了。当时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总是拿着录音笔不放吗，其实我就是在准备这些东西。”

“吴亦凡，其实我录了两份东西，你现在听这一份就说明……”鹿晗的声音空了两拍，然后是深呼吸的声音，“对不起，吴亦凡，我不能陪你走以后的日子了。”
从录音笔发出来的声音并不纯净，甚至还有几分模糊，然而这句话却是清晰的，清晰地再一次提醒吴亦凡他在这里的原因，清晰得让吴亦凡缓缓攥紧了拳，方能忍住快要涌出的泪。
吴亦凡看着病床上的鹿晗，他安静地躺着，只有右手握着那只录音笔，大拇指按在按键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被氧气罩盖着的面容看不出悲喜，只有纤长的睫毛轻微地扇动。一床厚被盖在他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出隆起。吴亦凡问自己，那些日子鹿晗是强撑着度过的，自己就真的没有发现吗？不是没有任何预感，只是自己还天真地相信幸福可以创造奇迹，于是在今天彻底见证天命无情，生死残酷。
“吴亦凡你肯定会奇怪我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吧？”鹿晗略带得意的声音和着电磁杂音从录音笔里传出，“其实我是问护士长的，你不是说她是腐女嘛，我想她应该会帮我的。我当时只问她怎么给你准备惊喜，她就一脸兴奋地提了这个建议，而且非常热心地说可以帮我布置场所渲染气氛。”
“吴亦凡，你是对的。你说过就算我们的爱不能被大多数人接受，但还是会有人支持我们的。吴亦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都奉为真理，只是你说过我们可以再一起走过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看来是做不到了。”鹿晗说到这里，安静地停住，此后便是长长的沉默，“不过这是我毁约，所以是我错，你还是对的。”
“吴亦凡，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李医生的诊室，那时候我锋芒毕露，还把李医生气得不轻。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之前去偷偷问过他我还有多少日子，他很犹豫，不想告诉我，但拗不过我，最后说如果能撑过这一年，就能撑过这一辈子。”鹿晗轻快地吐出一口气，“虽然我很想和你一起撑过这一辈子，但是，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果然，今天派上用场了。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吴亦凡听着鹿晗的笑声，想象着鹿晗是怎样才能将生死之事看得如此云淡风轻。鹿晗的身体，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还要努力地笑着陪吴亦凡一起做梦，做那些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吴亦凡，我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那我也不啰嗦了，直接进入正题。”鹿晗清了清嗓子，“今年是我们认识第六年，我也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我的心也在你身上栓了六年。谁知道你这家伙不解风情，唉，可叹我白白荒废六年时间在你身上。我要补偿！”

吴亦凡忽然停住，颤抖着吸气，努力地把最后的话讲完：“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鹿晗，”吴亦凡站立起来，俯下身向鹿晗耳语，“你愿意吗？”
鹿晗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他按下了指尖的播放键：“我愿意。”
这是一场完全违背世俗的婚礼。它在重症病房里举行，没有司仪，没有宾客，没有戒指。新人是两个男人，一个不能说话但能回答，一个流着眼泪却还要笑。
“吴亦凡，你从来没有唱歌给我听过。我一直想问你，你的声音那么好听，为什么不唱呢？”鹿晗拖长了尾音，带着甜腻撒娇的口吻，“唱歌好不好？随便哪一首。”
吴亦凡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只剩下鹿晗的声音回响。唱歌，可是唱什么。我从小到大都被人嘲笑是低音炮，不止一次被质疑不能唱歌，我从来没有唱歌给别人听过，从来没有。
这时候录音笔忽然开始放一首音乐的伴奏，鹿晗的声音顺着钢琴的旋律传来，他说：“早就猜到你一时也不知道该唱什么，这首《虹之间》好不好？”
吴亦凡还没有回过神来，前奏就已经结束。他还没能开口，就听到鹿晗随着伴奏轻声缓唱：“……总在将要触碰时消散。错觉的地久天长，其实是一无所有……”
错觉的地久天长，其实是一无所有。
那一瞬间吴亦凡没能忍住，眼泪顺着他的脸颊肆意流淌，但他还是努力跟上鹿晗的歌声，不带一点哭腔：“童话说雨后会有一道彩虹，却不曾说过它也会转瞬成空……”
吴亦凡紧紧握拳，修剪圆润的指甲在此刻却缓缓陷入掌心。
想要把绚烂紧紧握在手中，忽然发现，你已不见。
掌心很疼，但是是不是掌心更痛一些，心口就不会这么疼？鹿晗，我何时竟染上了你的病？你就是这样日日夜夜几近窒息，心脏疼痛的吗？
究竟什么是永恒，都无法拥有完整。
鹿晗，我不喜欢这首歌，一点也不。
两道歌声飘散在空气里，同时弥漫的还有微咸的水汽。
伴奏停下来的那一刻，吴亦凡几乎是如蒙大赦。他渐渐能够呼吸，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吴亦凡，我知道唱这首歌对你来说不容易，但是我想，你以后会明白为什么我选择这首歌的。那么这算是第三个愿望，我的第四个愿望，”鹿晗的声音忽然一下子冷静下来，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吴亦凡，关掉我呼吸机的电源。”

吴亦凡感觉到一颗高速步枪的子弹穿过了他的心脏，他几乎立刻倒在地上：“鹿晗……你说什么……”
吴亦凡耳鸣得几乎听不见鹿晗的声音，但鹿晗依然冷静清晰地解释：“吴亦凡，你是个治疗心脏病的医生，你很清楚我将会怎么死。呼吸器官衰竭，却还要耗到最后一刻，我不想在窒息的痛苦里死去。我和心脏病斗了六年了，我宁愿自己放弃生命也不要死在它手里。”
“鹿晗，这不可能。”吴亦凡看着病床上鹿晗的双眼，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现在还有意识，我没有权力剥夺任何一个病人的生命，这是犯法的，鹿晗！”
“更何况，鹿晗，”吴亦凡盯着鹿晗清澈的眸子，声音急切而温柔，“鹿晗，你并没有陷入深度昏迷，说不定，说不定这次只是一个小意外，你还没有到那一天……”
吴亦凡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鹿晗，你不能放弃，我们说过有一丝希望也要坚持到最后的，你答应我，取消这个愿望好不好，我们换一个……”他急切地抬眼，想要说服病床上那个倔强的病人，却看到鹿晗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怜悯。
吴亦凡像是被鹿晗的眼神刺到，他转身跑出了鹿晗的病房。临近午夜的医院走廊回荡着他急促的脚步和呼吸声，他边跑边喊：“李医生，李医生！”
昏暗的走廊上，没有人敢冲出来质问他，训斥他，阻止他。只是吴亦凡很快被他师父拉走，压低了声音责备。
听完鹿晗的要求，饶是从医多年的李医生也愣了一愣。他沉吟片刻，像是在斟酌字眼：“从我这里看来，他最多撑到明天上午。你……自己看着办。”
吴亦凡失魂落魄地走回病房，只是在鹿晗面前还要强作笑颜。鹿晗似乎全身只剩下眼睛和手指能动，他早就料到吴亦凡没那么容易妥协，在录音笔里录下了不少东西，像是要用那些话作过渡，填满从短暂的清醒到永恒的睡眠之间的空隙。
于是整个病房里只剩下鹿晗按下播放键的声音和他混杂着电子噪音的叙述。
啪嗒。
“吴亦凡你知道吗，我当年刚看上你的时候，我在想我病得真值，得个病竟然就能找到自己后半生的托付了，多好。我看着你对我笑，我竟然也能傻呵呵地乐半天。你的笑容，你的温柔，我以为你对我是特别的，我以为在你心里我不仅仅是个病人。”
啪嗒。
“后来我发现这纯粹是我一厢情愿，你对谁都微笑，你对谁都温柔，我鹿晗在你眼里，跟隔壁一天到晚咳血的老爷子没什么两样。”

啪嗒。
“一开始我很不开心，后来我也想开了。只要我能看见你，只要我能和你待在一间病房里，只要你不讨厌我，我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呢？吴亦凡，到现在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只是遗憾。遗憾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认识你，遗憾为什么我是个病人，遗憾为什么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
啪嗒。
“我设想过一千种一万种我们认识的场景，在校园，在公司，在一辆人挤人的公交车里。你会是我的学长，我的上司，用手扶住我防止我摔倒的普通乘客。但在这一千种一万种假设里，不管你是谁，我都会爱你，因为我没有理由不爱你。”
啪嗒。
吴亦凡听着鹿晗的这些话，有时候配合着笑几声，更多时候只是默默低头，抹去眼泪。
12点的钟声敲响了，吴亦凡努力作出一副笑脸，附到鹿晗耳边低喃：“鹿晗，现在是4月20日零点，你又长大一岁啦，生日快乐！”
鹿晗看向他的眼里，带了湿润的笑意。
随后似乎应了李医生的话，鹿晗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有时清醒有时昏睡，连手中录音笔也不能很好地控制，有时录的话还没说完一句就按下了暂停键。他断断续续地放，吴亦凡也就断断续续地听。
鹿晗就这么断断续续地熬过了大半个上午，只是从早上10点半到临近11点，他没有再醒过来。吴亦凡看着心电图上微弱的起伏，一次次伏在鹿晗耳边叫他的名字，他没有任何反应。
李医生进来看过，他拍着吴亦凡的肩膀安抚：“鹿晗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趁着鹿晗睡着了，送他离开吧。”
吴亦凡第一次忤逆自己的师父。他红着眼睛，固执得像一头兽：“既然鹿晗能从上午撑到中午，或许他就能撑完一天，能撑完一天，为什么就不能更长的时间？”
“因为他在受苦，”李医生看着吴亦凡，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冽，“吴亦凡，你这样硬拖下去，他只会更加痛苦。这是他的生命，不是你的！”
吴亦凡被这一句话彻底击垮了。是的，他的生命，他才是唯一的主角，自己对他而言再重要，也只是一个陪他演过无数对手戏的，配角。
吴亦凡收拾了情绪，走到呼吸机前，将右手放在电源上，闭上了眼睛。
按下这个按钮，从此以后，世界上不会再有鹿晗这个人，不会再有人逗他笑，不会再有人缠着他烦他，不会再有人愿意等他，整整五年。
吴亦凡快没有办法抑制马上涌出的痛苦，他伸出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强迫自己，按下那个按钮。
呼吸机停止工作，切断了对鹿晗的供氧。

吴亦凡走到鹿晗床前想看他最后一眼，却发现鹿晗睁开了双眼。鹿晗竟然还有些力气，嘴唇在微微翕动。吴亦凡神使鬼差地移开了他的氧气罩，将耳朵贴在鹿晗苍白的嘴唇上。他太想知道，鹿晗究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值得他在离开前一瞬还念念不忘。
鹿晗用尽全力，也只能说出三个毫无响声的气音。
他说：“不要哭。”
不要哭。
吴亦凡所有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完全崩塌，他在心电图尖锐的鸣声里恸哭，直到李医生和护士长冲进来将缺氧的他拖出去。
他情绪平稳一些后，李医生将鹿晗最后一本病历递给他。那本病历似乎还新得很，只写了前面几页，吴亦凡翻看着那本病历，到最后贴了一份死亡判决书的复印件。
鹿晗，男，22岁。死亡时间20XX年4月20日11点06分。
04201106。
吴亦凡看着那个时间，仍是痛苦，可是已经没有再哭泣的力气。
他鼓起勇气走回那个重症病房，窗帘依旧拉着，病房里一片昏暗。病床上已经空无一人，但是还有一个东西留在那里。
吴亦凡拿起那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啪嗒。
“吴亦凡，我记得我之前说过我没勇气看着你娶妻生子，但是你要知道，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吴亦凡，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
“忘记我。”
吴亦凡抬起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随那人而去，剩下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吴亦凡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穿透了玻璃和浓重的悲伤，病房里一片大亮。吴亦凡睁眼看见空气中被阳光照耀而闪闪发亮的尘埃，隐隐约约组成了那人的笑颜。他看着自己产生的幻觉，微微勾起嘴角，说出那句他早就该说却留到现在第一次说的话。
“鹿晗，我爱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