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练习换把渐渐有了成效，阿宁就把舒柏特的《摇篮曲》抄了一份给吴邪，照例用铅笔在上面标了指法，叫吴邪拿回去练。
一天下午，吴邪下了课就跑到准备室去练琴，推门进去，却见一个戴着墨镜的人正在拉他的小提琴，演奏的好像是《G弦上的咏叹调》，阿宁用这首曲子给他演示过换把。吴邪的第一反应是问那人为什么不说一声就随便乱动他的小提琴，但又觉得他水平不错，不想打断，暂时忍了。那人明显是东方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穿一身黑西装，却不像街上的英国绅士一样整洁，连扣子都没扣，也不打领带，再加上一副墨镜，整体感觉让吴邪想到小时候在县城街上看到的拉二胡卖艺的瞎子。戴墨镜的家伙一曲结束，吴邪正要问他是谁，为什么随便拿自己的小提琴，这时候又进来一人，那人吴邪见过，是闷油瓶的同门。那人冲戴墨镜的人说：“Excuse me, Doctor Black. Professor is waiting for you in his office.”
戴墨镜的人放下小提琴跟那人一起出去了。
吴邪去实验室找闷油瓶，问他:“小哥，刚才准备室里那个戴墨镜的是什么人啊?也不说一声就乱动我的小提琴，不过水平还不错。”
那闷油瓶子淡淡道：“已经毕业的华人师兄，现在在美国做研究，正好来出差，顺道过来看看导师。”
“你师兄?怎么看着像卖艺的瞎子。”吴邪说，“小哥，县城街上拉二胡的瞎子你也见过吧?你那师兄跟他还真有点像。”说着吴邪忍不住坏笑了一下。
那闷油瓶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就没有别的反应了，吴邪觉得没趣，又回准备室练琴去了。

Warning:本文中小哥的“一天到晚不分场合看文献”请勿模仿，擅自模仿造成心理问题本兔概不负责（눈_눈）

等吴邪练完了音阶、琶音和开塞练习曲，开始练舒柏特的摇篮曲的时候，那个戴墨镜的人出现在准备室门口。吴邪看到了也没有停下来，练完三遍才把小提琴放下。
“这把琴在练习琴里算不错的了，就是弓走得不直，离码子太近，声音有点刺耳。换把还不熟练，不过这么大才初学，练成这样也不容易了。”那个戴墨镜的人很随意地说。
“你……您眼睛没问题?”吴邪惊讶得顾不上失礼。
“以前做实验不小心受过伤，能看见但见不得强光。”戴墨镜的人回答道，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吴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还好不是跟县城里那拉二胡的瞎子一样得梅毒瞎的。”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赶火车，小伙子好好练琴，回见。”戴墨镜的人很夸张地笑了一下，从准备室的角落里拎起一个半旧的皮箱走了。

声明:本文修文重发，前半部分几乎全部重写，后续剧情展开还需要一段时间。看过原贴的亲请勿剧透，请勿剧透，请勿剧透！重要的事说三遍。
剧透的拖出去打死算花爷的虽说花爷还没出场。
另外，本文CP为瓶邪、花秀，黑瞎子单着吧

如今学习这么吃力，吴邪觉得最愧对的就是为了他付出一切的父母和两个叔叔。除了愧疚之外，吴邪更多地感觉迷茫。光复之前，吴邪一直想学造枪炮保卫国家。等到真的升学选择专业的时候，虽然抗战已经胜利，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状况也已经持续了一阵，但是吴邪还是凭着兴趣和多年来的执念选了冶金。可是如今入学一年多，内战越打约激烈，吴邪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学这么个专业是为了什么。难道毕业以后回去造武器给国人自相残杀用?
迷茫到了极点，吴邪想干脆享受享受异国风情玩玩音乐逃避现实，但没有用。心越来越乱，吴邪终于决定去问看起来从来没有任何情绪却莫名给人安全感的小哥。
在吴邪从万里之外的国内局势到眼前的功课难学小提琴难练不知道学这个专业是为了什么都抱怨了一遍之后，一直默不作声听着的小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内战总有打完的一天，不管谁胜谁败，祖国还是祖国，到时候回去报效就是了。”
这种话算不上劝慰，可吴邪听过之后，原本乱如麻的心绪一下子平静了不少，开始试着不去想别的，每天只管上课做作业练琴。是的，想也没用。

很快又到了期末考试，尽管吴邪这一学期一直学得很吃力，让闷油瓶辅导突击了半个月之后，还是把所有课都勉强考过了。倒是胖子因为好久没收到家里的来信，担心家人没心思复习，有一门没及格。胖子那边的专业课小哥也帮不上忙，下学期重修只能靠自己了。这一年的圣诞假期，胖子还是在平安夜这天组织了聚会。然而，国内局势紧张，从国内出来的同学们，尤其是长江以北的，近来一直在担心家里人的安全。像吴邪和闷油瓶这样长江一以南的稍微好一点，但总归有些担心。像阿宁这样家里是华侨的没有这一层担忧，和家人在国内的同学很难聊到一起去。同学们无形中分成了几派，席间的氛围沉重又尴尬。胖子也没了像往常一样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活跃气氛的心情，聚餐变成了大家坐一起喝闷酒。

在沉重的氛围中过完了圣诞节，胖子找吴邪商量，想把留英学生总会的职务让给他，以后只参加本校的华人学生会，好空出时间来重修。吴邪没答应，说学习和练琴之外很难再挤出时间干别的了。胖子又找其他没有职务的同学问了一圈，没人想接，最后不顾吴邪的劝阻去问了小哥。又一次出乎意料，小哥竟然答应了接替胖子，吴邪简直怀疑这闷油瓶子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要求。可是好像不对，如果有饭局喊他去这闷油瓶子基本都会拒绝，难道只会拒绝饭局不会拒绝工作?看来是个劳碌命，吴邪叹了口气。
开了学，留英学生总会重新分配干事们负责的工作，不知是不是胖子跟他们夸过小哥学习认真勤奋，分配给闷油瓶的工作居然是…刊物编辑。吴邪对此大跌眼镜，但闷油瓶依旧没什么反应，只不过每个月桌上多一叠要看要修改的东西而已。不过仔细想想，学生会里似乎也并没有比编辑更适合闷油瓶的工作。要是让他去组织活动或者做其它跟人打交道的事，实在是难以想象会是什么状况。

新学期开始，还能静下心来正常学习正常做实验的，恐怕也只有那个闷油瓶子了。北方的同学一个个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每天一早纷纷挤到报摊前抢着买当天的报纸，翻出国际新闻那一版看中国的内战最新消息。南方的同学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这局势战火蔓延过江只是时间问题。吴邪担心家里人，搞得琴都没心思练了，上课也听不进。那闷油瓶子却每天照常看文献做实验，吴邪问他担心家里吗，那闷油瓶子看着文献连头都没抬，淡淡地说了句“担心又如何”。
开学不久后就是过年，但这个年谁都没有心情好好过。胖子仍然没有收到家里人的任何消息，吴邪虽然看家里的来信上说不用担心，但其实哪能不担心。这一次迟迟没有人提组织同学吃年夜饭的事。最终，阿宁带着其他华侨学生和香港籍学生买了点菜做了桌年夜饭，喊所有华人学生来一起吃。阿宁带的那几个学生祖籍基本都是广东或福建的，他们做的菜偏甜，主食只有米饭，但北方学生也没人有心思计较了。这一顿年夜饭，所有人都食不知味，大家喝着酒说的都是谁家人有消息谁家人还没消息。

整个新年里都没有人组织聚餐打牌，不要说没有过年的气氛，大家连学习的心思都没了。过完年差不多一个月就是吴邪的生日。往年在家的时候，家里人习惯给吴邪过阴历生日，但吴邪自己出来上学之后习惯跟同学一起过阳历生日。上一年因为功课忙，吴邪连生日都忘了过。这一年到了接近生日的时候，吴邪格外想念在家时候每年家人给他过生日的情景。母亲给他做新衣服煮面条，父亲和二叔一般是给他买些书，三叔每年都会从香港寄生日礼物来，一般是皮鞋，有一年送了块手表。如今家人不知是否安全，临近生日，吴邪的担忧也越来越重。
在英国不知道阴历日期。阳历生日这天，吴邪给三叔和父母各写了封信寄出去，也不管给父母的那封他们能否收到。

待跑出实验室大门的时候，吴邪才意识到拉着他跑的是小哥。到外面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吴邪终于觉得脑子清醒了，同时开始害怕，这回漏的是一氧化碳，是会被要求重修实验课还是会被勒令退学。
过了几天，处理结果出来，吴邪只是被要求赔偿造成的经济损失，因为闷油瓶发现及时，损失不大，需要赔偿的也并不多。胖子猜测是小哥去找实验员求情了才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吴邪总觉得不可思议，没法想象这个基本不说跟学术无关的话的闷油瓶子怎么跟实验员求的情。
又过了几天，吴邪终于收到了三叔的电报，得知全家人都到了香港。看到电报的那一刻，吴邪觉得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家书抵万金”的含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吴邪突然想到还没问小哥有没有家里人的消息。没怎么听小哥提过家里人，那闷油瓶子恐怕不管有多担心都是独自扛着。

吴邪跑去实验室，问小哥家里人有没有消息。
那闷油瓶子反问:“你呢？”
“我家人都没事，已经到香港了。”吴邪脱口而出，“小哥，你家人呢？”
那闷油瓶子摇了摇头，表情仍是淡淡的。吴邪突然后悔刚才将家人的消息脱口而出，这样不是在小哥的伤口上撒盐吗！可转念又想，既然那闷油瓶子初中就交不起学费辍学，想必家里境况很不好，没有能力去香港或台湾也是意料之中。不过既然家境贫寒，应该也没有人会拿他家里人怎么样。
吴邪家在乡下有十几亩水田，在南方算地多的了。不过因为父辈兄弟三人都有各自的营生，乡下的水田一直是拜托奶奶的娘家亲戚代为收租。最近几年帮他们收租的是比吴邪大几岁的远方表哥老痒。现在吴家人都走了，老痒和他母亲恐怕要顶缸成为地主被斗了。吴邪想想觉得对不起这个小时候的玩伴，可是也没办法。吴家是地主和资本家两样都沾了，不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有了家人的消息，吴邪的学习和生活开始渐渐回到正轨。最近无心学习落下的功课赶紧去请教小哥补上，阿宁那里的小提琴课也重新开始上，吴邪重新开始了充实忙碌的生活。
胖子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酒吧找了份打杂的兼职，家人去台湾后生计还没有着落，以后的花销除了银行账户上剩下的钱就只能自己挣了。吴邪因为有三叔在香港经商，暂时还不用担心家里的生计。处境最麻烦的是那闷油瓶子，国民政府退到台湾以后无暇再管他们这些公费留学生，以后不再有公费，学费和生活费只能靠之前两年的结余和自己兼职挣了。好在那闷油瓶子进了留英学生总会以后终于稍微懂了一点跟别人交流，通过同学打听到，大学会有提供给在读研究生的兼职职位，一般是teaching assistant之类的，可以自行申请。那闷油瓶子学术能力强，吴邪自告奋勇帮他把personal statement润色了一下，申请应该不成问题。以闷油瓶的经济状况，学生宿舍肯定是住不起了。胖子在附近打听了一下，租金最便宜的一处是一对犹太夫妇家的阁楼。阁楼很小，一半地方人都站不直，但好在那闷油瓶子除了书之外也没多少东西，能放得下。食堂也吃不起了，但好在房东允许他在院子里生炉子自己做饭。吴邪原本担心那闷油瓶子做不出能吃的东西，帮他搬完家第二天中午还专门去看了一下。看到那闷油瓶子好端端地在就着白面包吃水煮土豆和胡萝卜，也就放心了。只是怕那闷油瓶子自己做不来好吃的，每隔一两星期都会和胖子一起做顿好的请闷油瓶一起来吃。

生活才刚刚回到正轨，转眼又要准备期末考试了。吴邪的小提琴荒废了一阵刚刚捡起来，复习再忙也得挤出时间来练。为了提高复习的效率，吴邪又少不了请教小哥。之前给那闷油瓶子润色个人简历的时候，吴邪注意到他没有读过硕士，本科毕业之后给重庆政府做了两年技术工作然后考上公费留学生出来读的博士。成绩好又有工作经历，难怪专业上没有那闷油瓶子解决不了的问题，吴邪对小哥更加佩服了。尽管前半学期几乎没有学进去什么，有小哥辅导，吴邪还是理论课和实验课全部考试合格，总成绩还不算太低。
这一个暑假，吴邪决定找份兼职来干，给家里减轻压力。吴邪收到从香港寄来的信，得知现在父母摆书摊，二叔摆茶水摊，都有了营生。但考虑到他们在香港一切都是重新开始，应该很不容易，吴邪把银行账户里剩下的钱汇了一部分回香港，决定暑假打工挣一点。凭着还算帅气的外貌，吴邪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咖啡馆找了份waiter的兼差。干了没几天，胖子就很不服气地说:“小吴同学，凭什么你两个下午加晚上拿的小费就顶胖爷我一星期的薪水加上打扫卫生时候捡的便士?”
吴邪回他:“要是小哥不那么闷，当waiter拿的小费估计比我多几倍。可惜他除了讲学术问题基本没法跟人正常交流，所以只好当teaching assistant了。”
胖子只好附和地笑笑。

除了打工之外，吴邪的业余时间基本都用来练琴了。一个暑假时间，开塞练习曲除了阿宁说技巧要求太高暂时跳过不练的几首，吴邪已经练到第19首。阿宁看吴邪进步还算快，又抄了德国作曲家舒曼的《梦幻曲》谱子给吴邪练。这首曲子很简单，吴邪练了两天就能连贯地演奏。练会之后，吴邪就莫名有种想演奏给小哥听的迫切感，尽管不知道那闷油瓶子是否懂音乐。不过既然是要给小哥听，再简单的曲子也要精益求精，明明已经很熟练，吴邪还是每天练很多遍，揣摩强弱变化和感情表达，也不厌烦。
博士生没有固定假期，那闷油瓶子依旧每天忙着看文献做实验，如今又加上兼职为学校工作和给留英学生总会改稿子，比以前更忙了。吴邪好不容易才逮到空，在一个不用打工的上午，趁着实验间隙闷油瓶在准备室休息的时候，拿出小提琴演奏不知练了多久的《梦幻曲》。那闷油瓶子休息时候还在翻学术期刊的目录，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不过吴邪也不指望他会有陶醉的表情，要是有就不是闷油瓶了。

差不多一个月后，华人学生们拿着报纸奔走相告，正式改朝换代的一天，终于来了。有人庆幸内战终于接近尾声，除了西南部一些地方之外全国基本上安定下来。也有家人留在内地的同学发愁，家里人会不会有事，有没有办法联系上。吴邪拿着报纸跑到实验室找到小哥，问他怎么看。那闷油瓶子淡淡地说:“不管天下姓什么，中华还是中华，学成之后要报效的祖国，永远都不会变。”
三年内战终于到了头，这个学期大家都过得很平静，吴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地听课和做实验，有不懂的就去文闷油瓶，到期末考试的时候，竟然破天荒地每一门都考到良好以上，还有两门优秀。练琴也没耽搁，到圣诞假期，吴邪已经把开塞练习曲练到第二十八首，阿宁看吴邪手指已经练到足够灵活，开始用舒伯特的《摇篮曲》教他揉弦。揉弦完全是凭感觉，学琴年龄大了，没有小时候的童子功是很难掌握的。阿宁先把手指按在吴邪手臂上，让他感觉正确动作的振动感，然后叫他照着这种感觉自己慢慢摸索，找到感觉再在小提琴上练。吴邪还从来没有摸过大姑娘的手，一节课上完脸都红成了猴子屁股。

上完课吴邪回去练了一个星期，下一周上课的时候阿宁叫他演奏一遍《摇篮曲》，四分音符或者时值更长的音都要揉弦。吴邪演奏完，阿宁皱了皱眉头，叫吴邪把手指按在她手臂上，重复揉弦的动作。吴邪慌了神，阿宁却催促他，如果想学会就赶紧照做。吴邪没办法，只好开始在阿宁手臂上做揉弦动作，让她纠正。折腾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阿宁终于认可了吴邪的动作，让他就照这种感觉回去继续练，先练一弓一个音四拍的C大调音阶，每一个音都揉弦。动作熟练以后再练《摇篮曲》。吴邪早已学得面红耳赤，一下课忙不迭地收拾小提琴和乐谱回了准备室。路上遇到胖子，还被嘲笑了一番脸怎么红成这样了。
为了演奏《梦幻曲》的时候用上揉弦，吴邪练得很卖力。又过了一周去上课的时候，吴邪的揉弦终于得到了阿宁的肯定。阿宁叫他回去继续熟练，随便练什么曲子都可以加上揉弦。吴邪这回有些兴奋，终于可以用上揉弦练《梦幻曲》给小哥听了。
那闷油瓶子似乎已经做出些研究成果在写论文，租住的阁楼里参考文献堆得到处都是，吴邪每次去闷油瓶的住处找他辅导功课，都会不小心碰到叠得高高的文献弄得倒塌。那闷油瓶子也不生气，倒是吴邪每次都不好意思地赶紧帮他整理好。不知道是第几次碰倒一叠东西，吴邪照旧蹲下来收拾，突然在乱堆里捡起一本明显不同于学术期刊的小册子，随口问道:“小哥，这是什么呀？好像不是专业方面的东西嘛。”
那闷油瓶子微微变了一下脸色，即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拿来，不是你看的。”
吴邪越发好奇，翻了翻，似乎是China Communist Party 的宣传材料。还没等他看仔细，那闷油瓶子就把册子抢了过去。吴邪想再抢过来看看，但闷油瓶一个眼刀把他的这个想法吓了回去。吴邪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言归正传继续请教学术问题。

虽说每个人都仍然有烦心事，但是生活总体上还是恢复了平静。假期不用上课，吴邪除了打零工就是练琴。阿宁又抄了份门德尔松的《春之歌》给吴邪，说从现在开始练，到开春时候练熟了演奏正好应景。《梦幻曲》吴邪早就加上揉弦练熟了，每天都要故意趁小哥来准备室倒杯茶喝的时候故意演奏上一两遍。
假期结束开学之后，胖子开始写毕业论文，吴邪又重新开始用功。那闷油瓶子的生活节奏一直没什么变化，整天除了学术就不知道别的。到了过年的时候，南北方同学又开始为了菜里放不放糖、面条擀粗还是擀细争吵不修。经历过去年惨淡的除夕夜之后，这样的争吵都显得格外珍贵。
年后的春天，大家终于有心情再次出去观赏春色。胖子兴致勃勃地组织了郊游，怂恿吴邪把小提琴背上。到了郊外，那闷油瓶子依然在别人或赏花或追逐打闹的时候埋头看文献，吴邪拿出小提琴演奏《春之歌》都没能让他抬一下头。胖子又在众同学面前嘲笑了他一番。

一个学期就这么平静地过去，转眼到了六月底。胖子忙着修改论文准备答辩，这么爱玩的人开始天天早上准时去图书馆晚上老晚才回宿舍。论文格式早就请教过小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到这时候主要就是琢磨细节了。胖子一心想把毕业论文弄得好看一点，答辩得个高一点的成绩，方便找工作。那闷油瓶子的论文投出去几个月已经收到了被期刊收录的通知，最近正忙着按照随通知一起送来的修改意见进行见刊前的修改。吴邪这学期学得相当扎实，不再全靠临时抱佛脚，这会儿正一边从容地复习，一边看别的系的南韩学生每天看着报纸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自6月25日开站之后，短短两天工夫北军就快要打到汉江，南军仓促炸毁汉江大桥，南韩学生担心家人会不会在桥上被炸死、逃难路上能否苟活，早已没了听课的心思。吴邪一向对南北韩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可能是因为抗战最后一两见多了年日本兵里的半岛人。这回自己的国家安定了，轮到别人家窝里斗，吴邪不知怎的竟有点幸灾乐祸。那闷油瓶子似乎对这种事并不关心，吴邪甚至怀疑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学术的家伙是否知道南北韩开战这回事。

虽说这学期学得还算扎实，到了期末考试前几天，吴邪还是觉得找小哥查漏补缺一下比较好。等那闷油瓶子改完了论文，离吴邪考第一科就只剩下两天了。去找闷油瓶的时候，吴邪惊奇地看到那个基本没有正常社会生活的人居然在写信。闷油瓶察觉到吴邪来了，赶紧把停下笔随手拿了本杂志盖在信纸上面。不过吴邪眼尖，还是瞄到了“回国”两个字。如今留学生当中早已传开，被困在伦敦多时的李四光教授在去年12月携夫人逃往法国，然后取道香港，已经于5月份回国。这让想回家与亲人团聚的同学看到了希望。小哥按现在的实验进度应该能在明年毕业，现在开始筹划回国的事也正常。
“小哥，你要是想回国，正好我们应该可以同时毕业，然后一起回香港，找我三叔，让他帮我们想办法。现在进出内地的物资只能通过香港，我三叔的生意有一部分就是跟内地做的，肯定能找到办法的。”吴邪说。
那闷油瓶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吴邪又继续说:“我也想回去，现在也不打仗了，想回家去吃萝卜条烧鱼和肉酿面筋了。”
那闷油瓶子没什么反应，吴邪也不再扯闲话，拿出教材和作业开始请教。跟那闷油瓶子永远只有谈学术才有话说，吴邪在心里嘀咕。

下一次去阿宁那里学琴的时候，吴邪把小哥重新抄的谱子都带去了，阿宁看过说:“都没错，就是音符抄得方头方脑的，太死板了。我再抄一份给你吧。”
吴邪忙推辞:“不用了，弄湿谱子就已经很抱歉了，哪能再给你添麻烦。小哥抄的谱子跟设备图纸一样精确，不算好看但也不影响练琴用，不需要再抄了。”
阿宁也没再说什么，还是正常上课。
开学以后，毕业论文选题、选导师的事堆积上来，吴邪开始了忙碌的生活。小哥的论文已经在写了，吴邪看着一阵羡慕，自己还连实验都没开始做呢。
吴邪早在暑假把想和小哥一起回国的打算写信告诉了家里，开学后的秋天收到的回信却是二叔的痛骂:“不好好读书整天瞎想，搞不清内地现在的状况就不要瞎七搭八！在英国待不惯毕业了就回香港来学着做生意！”
吴邪收到这样的信，伤心失望却也没有办法。
中国最终还是卷入了朝鲜半岛的战争，内战才打完没几天就又卷入战争，华人同学纷纷开始担心祖国的形势。不管怎么说好歹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打仗，大家的担心也不像内战时候那么多，大家还是该上课上课该看书看书。那闷油瓶子写论文的认真劲是没人能比的，不管是论思维还是论严谨程度，不少从业半辈子的研究员恐怕都要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