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到半路天色已然黑了下来，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被风卷起的废弃报纸和垃圾在半空中飞荡，不远处有几个青年学生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义愤填膺地演讲，明诚不得不把车速放慢。
低头刚想点支烟，砰砰两声枪响，租界的巡捕例行公事地出来驱赶，演讲的学生们为鸟兽散。明诚冷眼看着这一幕，内心涌起一股麻木的悲凉，特么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才到侨民区，天就下起了大雨，无端由地瓢泼而下，明诚愣是把车子挤进了弄堂里，就为下车时少淋点雨。才开了车门，头顶却不见有雨，一抬眼便见有人举着把伞撑在他头上。
明诚笑道，“哈，你这是算准了我要来啊，专门在这候着？”不等左青明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续道，“不枉我专门给你带好东西过来。”
“能贴着墙把车开进来，你算是第一人了。”左青明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一句，眼里却带了笑意，说着接过明诚手里那硕大的食盒，老沉老沉，差点没提住。
明诚大惊，“当心！”双手连忙托住食盒，“还是我拿吧。”

进屋的时候，发现里头一片漆黑，明诚问了句，“停电了么？怎么没开灯？”
左青明还没来得及开口，里面就有个声音捏着嗓子应道，“开着呢。”说着一道光线从一个魁梧的身躯后漏了出来，却原来是一个壮硕的身影把光线给彻底挡住。
哇，好魁梧的……女人，呃，女人？
夸张的红唇卷发，粗壮的四肢，紧绷的旗袍随时都会爆破似的……
明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直接撞在左青明身上，只听身后之人轻声在耳边说了句，“自己人。”
明诚惊魂未定，却听左青明介绍道，“这位是房东……太太。”最后两个字挤出来的时候，明诚看见他的嘴角明显地抽了抽。
房东太太害羞地一扬手绢，“讨厌啦，人家还没结婚呢。”
明诚被膈应得连脖子都僵了，手上的东西有些拿不住。房东太太连忙接过，实实在在的举重若轻，单手不说还翘起了兰花指，“来就来了嘛，干嘛还客气地带礼物呢？”

左青明的屋子原本就小，但凡来了客人就显得拥挤，而此时在明诚看来岂止是拥挤，简直是水泄不通。
明诚看了左青明一眼，心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站在门口了，哎，屋里都堵成这样了。
房东太太热心地帮他们把菜碟一一摆上桌子，“哎哟，这么丰盛啊。”
“……”明诚不接话。
“……”左青明也不接话。
房东太太见没人留她，悻悻地接了句，“得，你们吃着，我还有事先走了。”巨大的阴影扭到了玄关，腰肢一扭，上半身转了过来，“留步，不用送了。”
“……”二人都留在原地，谁都没动过。

房东太太走后，明诚飞快地把门关上，顺便反锁。这才稍稍放心，“你哪招惹来的啊？”
左青明正提着热水瓶沏茶，“他来给我送点东西。”此人正是毒蜂派来接头的，晚上准备给端木恒下的药就是他送来的。
明诚没再多问，接过左青明递过来的杯子，“咦？怎么是茶？好酒配好菜，这可是我亲自下厨的，怎么着你都该来点酒意思意思吧。”
左青明神色一动，“你亲自下厨？”
“可不是。”明诚没好意思说原本是做给大哥吃的，看他一脸惊喜，有些不忍打击，“看看，你最近都瘦成排骨了……那个，有你就吃，哪那么多话。”
左青明顿时想起，据说死囚临刑前一顿的伙食也是不错的，这一顿难道是天意？于是笑了笑，“谢谢你，可惜我晚上有事，我们以茶代酒好么？”
“也行。”

自从被端木注射了海洛因后，左青明就一直有些厌食，经常不觉得饿。多数时候，因为不想让人看出他的异常，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他也跟着吃一点。
明诚却是一个很有感染力的人，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别光看着，赶紧吃啊。为了能让你吃口热的，我可是一路油门踩到底的。”说着夹了块火腿给他。
左青明小口地咬了一口，这些日子第一次有了味觉，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明诚忍不住得意，“我的手艺不错吧。”左青明连连点头。
”我上回在百乐门吃宵夜，有道菜厉害了，火腿馅包豆腐里头，一口咬下去，豆腐的豆香跟火腿的肉香完美融合在一起……”明诚说着一脸心向往之的表情，“诶？这菜叫什么名来着？”
左青明点点头应了句，“二十四桥明月夜。”
明诚一惊，“没错，就这名！”
“这菜我会做。”语气淡淡的，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明诚的眼神瞬间从震惊变成崇拜，“当真？”
“当真。”

屋外暴雨倾盆，屋子里却是温暖得很。洗了碗后，左青明重新沏了壶茶，仿佛这么一壶香茗就能驱散雨天的烦闷。
明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倒是风雅……”雅字才出口，就见左青明把桌子清理干净，搬出了机油、工具、还有几把枪。开始认认真真地给枪械做起了保养，干的全是跟风雅不着边的事。
明诚悻悻地闭嘴，随即又很快发现有趣的所在，这手法也太娴熟了吧，专业级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骨灰级的，“哇，连校准都自己做啊？”
左青明头也不抬，”外面的师傅手艺太次。“
这话换别人来说，定会让明诚觉得张狂，但由他说出来，怎么都不为过。
明诚边把玩着拆下来的部件，“你这是闲得荒拿来消遣？”
“不是，出任务前检查一遍，以防万一。”
“晚上有任务？”
“……”
明诚识趣地不再多问，但内心实在有些好奇。

大约三点左右，明诚看雨也小了，心想青明晚上还有任务自己再留下也不是个事，便告辞了。走到玄关，正要弯腰换鞋的时候，背上突然一沉，左青明突然从背后圈住他。
明诚有些懵，干干地笑道，“干嘛，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左青明把脸贴在他的肩上，“阿诚，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临走前不觉得孤单。
“别介，这么煽情我扛不住，再说了，让康院知道，我可没活路。”
左青明被他逗笑，慢慢松开手，笑道，“是我失礼了。”
明诚明显捕捉到些不对劲，也不点破，而是抬手捏了把他的脸颊，可惜太瘦了只扯住了薄薄的一层皮，“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自家兄弟做什么这么生分。”
左青明点点头送他上车，临走很没道理地冒出一句，“我喜欢淡黄色的花，以后给我带点。”
明诚有些莫名，“呃？好。”

要查一个人，对明诚来说并不困难，当他把从几条不同的渠道收集回的消息，一一拼接之后，冷汗顺着脊梁一道道往下滑。心里突然想起左青明临别事的那句话——我喜欢淡黄色的花，以后给我带点。
卧槽！这是提醒我给你扫墓时记得带伴手礼？
这糟心的……

糟心的人远不止明诚。
康子熏一句解除婚约，康家上下顿时一片鸡飞狗跳。订的酒席要退还是小事；发出去的帖子、预收的礼；还有一堆从外地赶来喝喜酒的亲戚……一桩桩一件件，就在康大少轻描淡写的一通电话后，全部着落在二少爷的头上。康子陵恨不得发一则声明，就此跟他断绝关系。


明楼对此十分不解，“要说花家怎么着都是世家，你新闻纸也宣传了，帖子也发了，这婚约还能解？”
“你都说了，花家是世家，世家多数对前朝感情特殊……”康子熏下意识地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比较能上台面。
“所以，你就利用了格格？”明楼与他是发小，可以说生他者父母，知他者明楼。
一下子被拆穿，康子熏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利用，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叫互助，知道吧？”
“互助？”明楼挑了挑眉。
“也许是她有感于我的医德，原本悬壶济世就容易为世人所敬仰……”
明楼听不下去，把手里的文件拍到他面前，厚厚的一累，都是些房契地契期票证券的文书凭证，“完璧归赵，你点点。”
康子熏一愣，“怎么还在你这？”
“你没失忆的话，当初是说留给青明做个念想。你现在四肢健全外加依然光棍一条，犯得着留念想？念想个屁！”明楼有些后悔一大早过来看他，留在家里跟阿诚吃饭多好，“你要没事，我先走了。”
“别啊，重要的事还没说呢。“康子熏忙将昨晚的事简要地复述了遍。


明楼听完有些嫌弃了，“你这是在跟我显摆？显摆昨天你的小情人专门回来跟你温存？”
“重点不是这个，你没听明白么，青明的性格不是一般的内向，要不是被逼到极致，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明楼听了这话，神色复杂地看着康子熏，“你的意思是，你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从来不主动？”
康子熏无奈地点点头，“没办法，性格使然吧。”
明楼同情地摇摇头，“情人做到你这份上，真是失败啊。感情这东西得互动，但凡有一方消极被动，多半是要出了问题的。”
听闻此言，康子熏有种被迎面一箭穿心的感觉，心口默默淌血，沮丧之情溢于言表，“可不是。之前我劝他退役，他都不肯的。不怕你笑话，这么长时间了，他连句喜欢我都没说过。有时候我就想，他是不是不好意思拒绝我来着？所以就这么跟我耗着？”
明楼恶劣地补了一刀，“不排除这个可能。”
“所以，当初你要我找人装神弄鬼假结婚，我不是一口答应了吗。一来因为你答应让他提前退役，二来我也想看看他到底会作何反应。”
“任务结束我可是通知过你的，是你非要作死到底的。”明楼当然记得，当初毒蜂怀疑左青明的身份，确实是布了个局试探他。虽然自己觉得多此一举，但安全起见还是答应了。
“你不知道，他当时那种无动于衷的态度，真把我气得不轻。我就不信邪了，后来干脆下了猛药，直接说花慕雪有了身孕，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跟我说恭喜！操！居然说恭喜，我宁可他骂我一顿或者直接动手也行啊！”
明楼听着这狗血的桥段，忍不住扶额，“你……可以再**一点。”

康子熏沉浸在人生莫大的失败里，整个人都蔫了。
明楼看不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收起你这怂样，再这么窝能，以后别说认识我，丢人！”
康子熏一脸生无可恋，“你太没同情心了。”
“是的。”明楼理所当然状。
“这么多年，你在我那欠了不少医疗费……”动之以情不行，那就晓之以利。
“好歹我也是股东之一，从花红里扣得了，不用跟我客气。”谈条件，没几个是明楼的对手。
就你那点股份，早被你透支成赤字了，还花红？康子熏默默地吸了口气，平复内心的创伤，“其实…我还有一吨闲置的消炎药…”
消炎药？战时绝对紧缺的物资，而且还是一吨，闲置的意思是…明楼轻咳了一声，“ 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两人达成共识后，明楼便告辞了，却不知他刚走，康子熏这厢又出了状况。
花府来了电话，开口就是一句“姑爷”，把康子熏膈应得不行，连忙纠正，“别，叫我康先生就行。”
电话那头是花府的老管家，匆忙间也不去计较这二者的差别，只是急道，“不好了，大小姐叫日本人带走了，老太爷急火攻心给气昏了过去，家里没有主事的人，只好找您了。”
康子熏一惊，想起花慕雪曾经借人给他，当日跟鬼冢火拼的事难不成曝光了？那可是天大的麻烦，再一想，不管与那事有没有牵连，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置之不理，当下安慰道，“这事交给我处理。”
老管家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了主心骨，久悬的心放下大半，“多谢姑……康先生！”

这天的天气透着股诡异劲，上午还晴空万里，午后就乌天暗地，倾盆大雨说下就下。好些个地方还停电了，明明灭灭的烛火跟鬼火似的，糁得人发慌。这天气，多数人还是愿意留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可还有那么些天生劳碌命，黑灯瞎火的也得出门奔波，黎叔无疑就是当中一个。

大雨天，雨伞压根不顶事，等他水鬼似的上了车，真皮的椅垫瞬间湿了大片。黎叔模样狼狈却是一脸激动，连脸上的水珠都没来得及擦，就急问，“什么时候动手？”
明诚叼着根烟，“不急，等我消息。”说着随手拿了条干毛巾丢给他，“先擦擦。”
黎叔接过后有些犹豫，他素来生活用度相当简朴，这么条素白蓬松柔软的毛巾对他而言有些奢侈，当下推还给明诚，“不用了，反正都湿了，这个弄脏了可不好洗。”
明诚笑道，“洗什么呀，这个玩意儿平日就当纱布用的，止血包扎挺方便，放车上又不碍眼。”说完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而且还不要钱。”没错，是从康院长办公室拿的。
一听他平时备着包扎伤口用的，黎叔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年纪正是大好年华，要不是国已不国，何至于此。

“晚上的人手都安排好了？”明诚的话打断了黎叔飘远的思绪，他连忙正色道，“全部部署妥当。暗号是：三长两短。”
三长两短？晦气得有水准啊。明诚默默翻了个白眼，把烟头扔出窗外，看了看天色，“这天气够咱们干票大的，夜黑风高杀人夜，再配上雨天的鬼哭狼嚎，齐了。”
谁知，黎叔居然附和，“可不是，今天老黄历上说，诸事不宜。”
你存心添堵的吧，明诚发现有点不大想跟他再聊下去了。

晚上七点半，暴雨都阻止不料寻欢作乐的人，樱花会馆依旧灯火通明。
妈妈桑八面玲珑地打点招呼着，还得不时留意雅座那头的情况。
端木恒独自一人坐在雅座的角落里喝闷酒，左脸颊上赫然带着个新鲜出炉的巴掌印，一个侍应生多看了两眼就被他一脚踹了出去。妈妈桑是个精明通透人，当然知道这个爪印多半是拜楼上那位所赐，当下也不去触那霉头，只吩咐了几个漂亮机灵的侍女在一边小心伺候着。

很快又有客人到了，妈妈桑迎了出去，却是个生面孔。妈妈桑疑惑地挑了挑眉，一旁的侍应生机灵地凑到她跟前耳语道，“没有会员卡，但有天皇特使签发的通行证件，说是要找端木大人的。”
妈妈桑不由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长了双桃花眼，偏一脸禁欲的冷漠，要死啊，老娘这小心肝跳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就算小鹿乱撞得厉害，面上还是得端着，“跟我来吧。”说着一个妖娆地回身，把左青明领进一处清净的包厢，“请在这稍等。”

妈妈桑一面派人去请端木恒，一面殷勤地让人送上了茶点后，随即跪坐在对面，亲手为他沏上茶，“这是上月从京都送来的茶叶，请。”
左青明礼貌地接过后，微微点头致谢。
“今天端木大人心情可不太好哦，喝了不少酒呢，一会儿你可要小心点。”妈妈桑好心地提醒。
左青明心念一动，喝多了？“劳烦姐姐准备一点醒酒汤，可以吗？”
妈妈桑被这声姐姐叫得脸都红了，“先生真是个温柔的人，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左青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让人倍觉腼腆的笑容，心想，你才是温柔的人，没你帮忙我怎么下毒呢？

与青明所在的包厢数墙之隔，正是这销金窟的核心所在——赌场。除了摆满赌桌的大厅，深色的屏风后面是一个个独立的VIP包厢。
霍瑾瑜押上了所有筹码，心中向各路神仙不断祈祷，顺子！一定给我开个顺子！
豁然翻开最后一张牌，哈！顺子！霍瑾瑜差点喜极而泣，神灵终于眷顾他了，这下欠的债可以都还上了！不，不单是把债还了，还要大杀四方，东山再起！


对面的男子轻轻顶起底牌的一角，红心A……那就只是个顺子了，赢面不大呀。
明诚微微皱眉，明亮的眼眸里神采随之微微一暗，甩手翻牌动作潇洒利落。
啪的一声轻响，竟然是黑桃A，跟余下的四张牌正好是一组同花顺！
同花顺赢！
霍瑾瑜一时间愣在当场，面无血色。凭借着多年赌场的经验，霍瑾瑜立刻察觉到一丝异样，“不对！你抽千！”


“你再说一遍。”明诚掏出兜里的配枪拍在桌上，一食指并没离开扳机，所作所为无不摆明了，抽千怎么了，有规定不能抽千？

霍瑾瑜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回座椅，眼睁睁地看着荷官把面前的筹码推送出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霍瑾瑜突然扑向桌面的筹码，“这是我的！我的！”
荷官想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正打算叫赌场的保镖过来，却被明诚示意离开。
屋子里就剩下他二人，明诚这才慢条斯理地拿着枪拍了拍霍瑾瑜的脸颊，“替我做一件事，桌上这些，都是你的。”
“我……”霍瑾瑜确实自己能做什么，但他很清楚，但凡不答应，自己身上的债足够曝尸上海滩的，憋了数秒豁了出去，“明先生但凡有什么差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等的就是这句，明诚微微勾起嘴角，“很好，合作愉快。“

明诚如此这般地附耳交代一番，霍瑾瑜越听越是心惊胆战，两条腿打筛似的抖了起来完全不受控制，“这、这……我还能有活路？”
明诚笑道，“你可以先把筹码换成钱，完事后马上买张火车票离开上海。”
“跑路？”霍瑾瑜脸色死白，“这、这活我干不了。”
这下明诚不乐意了，我这忙活了大晚上全白干了？那可不行！当下忍着怒火，笑道“那行，把欠我的钱结了。”
“我……我没钱。”霍瑾瑜把心一横，打定了主意，反正光棍一条，你也不能拿我怎样。
呵，跟我耍无赖是吧，我还收拾不了你？明诚笑道，“这样吧，钱债肉偿。”
霍瑾瑜一听，下意识双手抱胸一副贞洁烈妇状，“你想干什么！”
明诚被气笑了，“就你这副倒霉样，就别自作多情了。现在一头猪顶了天也就十块大洋，你欠的这数……一只手算你五百，一条腿顶一千。你今天欠的总共也就三千六，手脚都削了还六百块没着落……”说着不怀好意地往他下半身扫了一眼，“剩下这第三条腿，看你留是不留了。”
霍瑾瑜彻底崩溃，瘫坐地上，惊怖地看着明诚犹如洪水猛兽。

明诚低头看下手表，一把将霍瑾瑜从地上扯了起来扔在沙发上，“你好好想想，是削成人棍抵债还是乖乖收钱做事，想明白了回头告诉我。”
出了包厢，门口的保镖上前低声道，“左先生到了，在辉夜阁，右侧直走第四间。东西备好了，在洗手间的工具房里。”
明诚随后若无其事地抽了两张钞票递给保镖，“看好了，里面的人欠我钱，别让他跑了。”
保镖双手接过揣入怀中，一副见钱办事模样。

那保镖是黎叔的人，明诚要的炸药和一套侍应生的衣服也是由他带进来的。
客人用的洗手间装修豪华，员工用的虽然干净但简易许多，其中还兼具了杂物间的功能。明诚趁没人的时候溜了进去，在杂物堆里翻出了个油布包。除了一套衣服外，居然什么都没有。
炸药呢？明诚重新翻了翻找一遍，丝毫不见炸药的踪影。
遗漏了？不能吧……
明诚顿时心一沉，难道是被发现了？

明诚悄悄把枪上膛，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这么些年出生入死他对危险的感应尤为灵敏，怎么这回失灵了？
正自疑惑，洗手间的窗户被轻轻叩响，叩——叩——
明诚微微皱眉，樱花会所的平面图他来之前已经熟记，这扇窗是靠湖边的，大雨天在外头……难不成还是自己人？
明诚满脑门问号地打开窗子，一个水淋淋的脑袋出现在眼前。只见那人约莫二三十岁光景，脑袋光溜溜的寸草不生，五官却是清秀得有些雌雄莫辨。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小光头把油布包从窗口递了进来。
明诚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微微皱眉有些戒备地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