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上接二连三的有人倒下，大家成了惊弓之鸟，一看到明楼倒在明诚的肩上，马上有人过来询问，“明长官怎么了？”
明诚边将他扶好边应付着，“应该是喝醉，没事的。”
对方松了一口气，但仔细看时，“不大像喝醉的样子……”
“我大哥喝酒不上脸……”明诚边解释着，边扶着明楼的肩膀准备架起他。恰此时，见他脸色从之前微微泛着酒意的微红变成了苍白，嘴角甚至挂着丝丝的血迹……
“这……大哥！怎么会这样！”

如果那七个顶替明楼的候选人同时毙命，那么明楼首当其冲会被怀疑的。
但如果明楼一并遇害，那么，这只能解释成这是一场对于新政府高层经济要员的集体暗杀。
明诚突然明白了明楼要跟他打赌的目的，“我赢了。答应我，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不能生气。”
哈……明长官好手段啊！
要不是看他已经剩下一口气，明诚真的想一拳照着他的脸打下去。

明诚知道大哥这么做一定留有后招的，大哥绝不可能愚蠢到真把性命搭进去，要是那样的话这次行动还有什么意义？
明诚一遍一遍安慰自己，身边的人在做什么，耳边的声音在说什么，一切变得模糊恍惚。
明诚刻意地压下一个个可怕的念头：万一药物的分量不对…或者大哥的身体承受不了…再或者治疗的配合不及时…这一个个假设都能将他瞬间撕得粉碎。
南田洋子的出现，日军和青帮对立到妥协，杜启梅派人护送他们到国立医院…明诚突然有种游离的错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这些人和事离他又很远很远。
唯一的感知剩下怀里的明楼，大哥的手好冷啊，他不由把手臂紧了紧，喃喃道，“这样有没有暖和些？”

康子熏忍不住偷偷看了下手笔，明楼应该已经进医院了，可那药剂的解药还在他办公室的柜子里。
他总不能离开时交待同事说，今天明楼长官会中毒送过来，麻烦你们用我提前准备好的解药帮他注射，因为我将会跟汪处长聊很久…
康子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知道再拖下去明楼会没命的。

不好的消息总是成双结对，原以为到了医院，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结果，康子熏给76号带走了，其他的医生没有把握，也不敢冒然接手，一旦没治好，或者中途病人毒发了，这主治的大夫怕是脱不了干系。
明诚想冲回76号把康子熏给带回来，又怕才离开明楼万一有个好歹…这个时候自己是万万不能离开的。
“我求你们了，救救我大哥。”明诚第一次如此无助如此绝望。
终于有医生动容了，“让我试试。”

这么犹豫的口吻，换作平时，明诚肯定果断拒绝，但此刻，明楼拖不得。
明诚一咬牙，把明楼托付给医生，“拜托了。”手不由更用力地握住明楼的，低声在他耳边狠狠地叮嘱了句，“你要是敢死，我定将你挫骨扬灰！”口里说着恶毒的恐吓，眼睛却红得让人心疼。

明诚不知道那大夫给明楼注射了什么，只是明楼的手开始有了温度，不再是怎么捂也捂不热的冰凉。其实，明诚自己没有发现，怎么可能捂热明楼的手呢？自从明楼出事，他自己的手一直是凉的。

手指头动了动，明诚像触电似的叫了声“大哥！”
终于，终于盼来了那深邃的目光。明楼醒了，“阿诚…”
明诚觉得自己等这两个字已经等了一个世纪，“我在。”
“刚谁要把我挫骨扬灰来着？”明楼悠悠问了句。
“呃…”明诚一惊，这个记仇的家伙！不提还好，一提便立时让人怒火攻心，明诚仿效着明楼的态度，拉出了给怎么看都没有笑意的笑容，“左右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又何必介意会不会被人挫骨扬灰呢？”
明楼太了解阿诚了，知道这回真把他惹毛了，连忙放软了口气，“是我不好，之前不是说好不生气了吗？”
“你那是使诈！骗我答应你不生气的…”明诚气哼哼地抽回手。
明楼的手僵在半空……微微发抖。

明诚心软，再握时，发现不对……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明楼的眼睛瞪着前方，散乱了焦距，牙关紧咬仿佛想克制住这莫名的颤抖，可惜依然阻止不了身体病态地瑟瑟发抖。
“大哥，大哥！…医生！快来！…医生…”

负责治疗的医生面上沉稳，额头却悄悄沁出汗来，在对所中之毒没有具体了解的前提下，他不敢冒然用药。但明楼的情况显然不能继续再拖，于是选了一些具有解毒功效副作用小的药剂。
效果如何，他并没有多大把握…
方才见明楼转醒，医生暗叹：今天运气真好。

不料才一会儿工夫，已经转醒的明楼不但又陷入昏迷，连身体都开始抽搐起来。再下一针吗？这剂量大了，超过身体极限的话，搞不好…医生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医生，我大哥…”明诚的声音哽在喉间，后半句怎么也说不出来，红红的眼睛乞求救赎。

其他几名医生也紧张地围在一旁出谋划策，用不用药？分量如何拿捏？各抒己见，却是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楼的鼻子开始流血，明诚拿了随身的手帕帮他擦了，不知道是不是受惊过度，他此刻反倒安定下来，动作沉稳轻柔，擦了血迹的帕子还小心折好收入怀中，像要收藏似的。
医生最终还是决定听听病人家属的意见，“我必须说明，再用药的话……有可能超过身体的极限，病人除了十分痛苦外，效果也有可能比现在更糟。”
明诚闭上眼睛，这真的是生死两难。“如果维持现状，还能拖多久？”
医生摇摇头，“不好说。”

明诚几乎是死了心了，把医生们都轰出屋子。
“大哥，咱们不再打针了…我知道你疼…”明诚坐到床上，把明楼牢牢低搂在怀中，“再陪阿诚一会儿…”明诚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抽出配枪，单手上了膛。
“大哥，这回可好，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不过还好，有我陪着。”
怀里的人仿佛挣扎了一下，明诚安抚地按着他，“我算看明白了，就算把你挫骨扬灰，你也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你想一路走到黑，我也只好跟着了…”
明楼挣扎得更厉害了，不知道是因为明诚还是因为疼痛，鲜血一丝丝地渗出来，微启的嘴唇除了艰难地呼着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枪口对着明楼胸口的时候，明楼反倒安静下来，一副静候受死的模样。
明诚试了几次，终是扣不下扳机。明诚苦笑了下，缓缓将枪口抬高了位置，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各位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想压想睡的都能得偿所愿！
我刚把度娘吞的文不到博客里了

康子熏回到医院后，胃真的不大舒服了，有些事就是这么玄，装什么病往往就来什么病。
康子熏按着胃，疼得有些冒虚汗，心里骂着：艹！这么邪？
76号的人只负责送他回来，见他难受得厉害，也不搭把手扶他，只等他下了车，油门一踩，回去复命了。
康子熏靠在门口的柱子上休息了好一阵，这才回过劲。

刚走进大门，就有几个医生快步过来打招呼并汇报了明楼的情况，饶是胃疼得厉害，康子熏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无所不能的院长做派。
“对了，刚是谁接了明楼的病案？”
“是唐医生。”
康子熏视线留在这个新来的实习医生身上，果然是初生牛犊，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会出头揽这破事。
康子熏看着这些医生黑压压地一堆人跟着自己，亦步亦趋的，不由有些不爽，停下脚步，“唐医生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唐医生，你详细告诉我，刚用的是什么药？”
唐医生口齿伶俐，还没到三楼已经把药名汇报了个遍。康子熏点点头，随口赞许了两句，立刻让这个年轻人信心满满，对这份工作充满使命感。
打发了唐医生后，康子熏加快了脚步。
当推开明楼的病房门时，还被门后的左青明用枪顶了下脑门，没好气地说明了下句，“是我。”

“你怎么才回来。”
左青明的话让康子熏很不受用，我已经紧赶慢赶了，还嫌我…
康子熏默默地帮明楼检查了遍，对明诚说道，“放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拖了点时间，身体受了些损耗，我开些药给他。”
明诚点头道谢，虽然料定了明楼和康子熏布的局，不过还是想证实下，“康院长，这次行动是大哥安排的？”
康子熏看了他一眼，心想：要追究我没按时接应么？也是，不管什么原因我确实难辞其咎。当下诚恳道歉，“明楼的计划本是周全的，是我出状况，差点坏事……”

明诚素来厚道，见不得他如此自责，“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知道是谁定的计划。”
康子熏何等聪明，见他恶狠狠地瞪向明楼，就知道这把火烧的原因，连忙拉了左青明就走，心想：明楼，莫怪我没义气，你家后院着火，烧着我就不好了。

康子熏二人退出病房，过了走廊在楼梯转角无人处，左青明将手挣脱开，走在前面的康子熏不解地回过头，“怎么了？”
左青明看着他，眼中带着隐忧，“我刚才要是再晚一步，阿诚就吞枪了。”
康子熏点点头，上前一把抱住他，“还是我的青儿聪明，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他对临时起意取的小名有点情有独钟。
左青明叹了口气，把他从身上扒下来，“你不该让计划出现变数而没有应急方案。”
他的话、他眼中的指责让康子熏有种被烈火灼伤的感觉。
我…我确实无从解释。
康子熏觉得胃疼得难受，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搅了，唉，他心目中终是明楼更为要紧些。喉咙里泛上来些许苦涩，“下次…下次我会注意的。”
左青明确实是后怕极了，以他对明楼的了解，一旦阿诚出事…他不敢想象。“幸亏明长官没事。”
又是明楼…病痛的时候人往往比较脆弱而敏感，康子熏越发觉得自己毫无地位可言，胃，好痛。

康子熏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心情恶劣下去，默默地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胃舒缓些，“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左青明摇摇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等明长官醒了再走。”
“那…好吧。”康子熏回过身，按在胃上的手揪得很紧，再不走，真的走不动了。

明楼捡回一条命，劫后余生非但不觉得万幸，反倒恨不能接着再昏迷个两三天。因为实在扛不住明诚这眼神。
责备、心疼、愤怒、无奈…见了鬼了，怎么单用眼神就能表达这么多的内容，明楼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芒在背，时时刻刻都得小心应对。然而，明诚像表演话剧一样，一言不发。
有时候，明诚递给他水杯的时候，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恨不得直接把水泼他脸上…
有时候，明诚拿了枕头给他垫腰时，他看到了对方特想用枕头直接将他闷死算了。
明诚的负气压从四面八方笼罩着他。

逃避不是办法，“阿诚，我们该好好谈谈。”
明诚从小苹果的动作里抬起视线，手里那把水果刀寒光闪闪。

“谈什么？”明诚挑了挑眉，“谈你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民族大业死而后已？还是说个人生死是小，民族存亡是大？”
“阿诚！”明楼很不喜欢明诚这样的态度，可一想到明诚为自己担惊受怕，甚至差点把命也丢了，内心的柔软处还是很疼很疼的，于是放软了语气，“这次真的是我不好，没有充分考虑意外的应变措施……”
“你的意思是还有下次？”明诚的水果刀用力地切开削好的苹果。
明楼感觉明诚削的不是苹果而是自己，对于家人，他素来的原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会有下次了，我，还不想被挫骨扬灰。”
哎…明诚很想把眼前这个让他担心得要死的家伙狠狠修理一顿…但下不了手；很想破口大骂他不拿性命当回事，对人对己没心没肺草菅人命…但狠不下心。除了叹气，真不知道还能怎样。
明楼看准了明诚的态度开始松动，更加卖乖，“要不是有人突然揍了汪芙蕖，子熏也不会被76号带走。这真的是意外，否则整个行动计划就完美了…”
门口刚打了热水进来的左青明呆立当场。

计划的变数竟是因为自己动手揍了汪芙蕖？左青明的内心被百死莫赎的罪恶感瞬间包围。
病房里的明诚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汪芙蕖所以会到这医院，竟是因为自己狙击的那一枪。

明诚理亏，脸上马上缓和许多，把苹果切成小块喂给明楼，“好了，不要有下次了。”
明楼爱极了他如此深明大义的模样，拉他近身，把他手里切好的苹果拿了一块送到他口中说道，“过两天我得闲了，陪你到苏州走走如何？”
明诚耳根红了起来，用鼻音应了声“嗯”

康子熏的办公室灯还亮着，左青明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昨天子熏被76号带走了，76号那地方进去的话不死也会脱层皮，难怪他回来的时候脸色那么差……我还那样说他…
左青明扶着门把的手又收了回来，说到底，这祸还是自己闯的。左青明有些厌弃自己，垂头丧气地靠着门边的墙壁慢慢滑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