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个人胸腔里的空气都耗尽了，才分开这个持久到惊人的吻。
“大哥……”明诚眼睛湿漉漉的，连声音都带着一点甜腻的味道，明楼当然明白当中的意思，两个人这么近地贴着，身体的变化谁都逃不过。
“今天不行。”明楼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这句话，他还没有色令智昏到在日本人软禁的地方上演激情的戏码。
明诚当然知道明白，只是眼底的失落还是掩饰不掉。
明楼体贴地他的背上顺了几下，走到门边把门锁反锁了，然后拉着明诚进了里间，卧室和客厅是用屏风隔着的，虽然只是一道屏风，但至少不是一进门的一目了然。
明诚一眼瞧见那张显眼的大床，狐疑地看了看明楼，显然很怀疑刚才那句“今天不行”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楼被他的眼神逗笑了，拉着他在床沿坐下，一手握住他的右手，一手轻拍他的手背，低声笑道，“你是不是跑去威胁黎叔了？”
明诚背脊一僵，习惯性地把手往回抽，却被明楼死死握住，被拆穿的尴尬同时连带着之前的怒火瞬间蒸腾上脑，冷笑道，“威胁有用？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明楼点点头，表示赞同，“那应该是套了他的话，呵，长本事了，用话诓他了？”
明诚冷哼一声，“要不怎么知道你还有这么多事瞒着我，”说着看着明楼，续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不知道，是不是要等我帮你收尸了才打算让我知道真相？”明诚一直是压低了声音，但饶是如此也越说越激动，咬牙切齿不说，连左手都气得握成了拳头。

“刚还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明楼苦笑着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好了，是大哥不好，大哥以后不再瞒着你了。只是……只是最近像着了魔，一想到要去你做危险的事，我就难受得很，总是担心你出事，满脑子胡思乱想的……”
明楼很少这样把自己的感受和盘托出，一般都是寥寥数语点到为止。明诚抬起头，用一种非常怀疑的眼神盯着明楼左看右看，明楼被看得有几分不自在，“看什么呢？”
“看你又在耍什么花样。”明诚口气不善。
明楼一愣，悻悻地松开手，无奈地换了个话题，“你今天过来不是专程为了兴师问罪吧？”
明诚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心里已经有几分不忍，这个时候口气也缓和了几分，“我从黎叔那拿到了那几个日本人的名单，本来想把他们悄悄做掉，兴许能转移原田的注意力，不再为难你。可再一想，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所以来问问你的意见。”
明楼起身从客厅拿了烟盒进来，随手敲了一根叼在嘴里，正要找火柴，眼前的小火苗一闪，明诚已经帮他点上了。明楼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诚已经不是那个一味听话的少年了，他有他的想法，他的主见，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慢慢成为一个独立的青年……是不是，从此就不再需要有人在他身边提点了呢？这个想法让明楼既欣慰，又失落。

“先不要动手，万一真名单有问题，俞少凌会有麻烦的。”明楼靠在床头，慵懒地吐了个一口烟，看明诚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火柴，显然还是情绪低落的模样。于是凑过去掰过明诚的肩膀，把烟盒递给他，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来一根？”
明诚回头看着他，轻轻把他的手一推，直接将他口中的半截烟抽了出来送入自己口中，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因为共用了同一个烟嘴而显得暧昧非常，尤其是配送明诚那冷冷的眼神，愣是演绎得情 色而冷艳。

当漂亮的烟圈从明诚的口中吐出的时候，明楼觉得自己要疯魔了，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脑门然后极速通过背脊向下腹涌去。他还来不及调整这莫名的情绪时，明诚已经将他直接按倒，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天真的不行吗？”
明楼想推开他，可一碰到那熟悉的身体，推拒突然变成了拥抱，两个人很快纠缠在一起。
吻得天昏地暗之际，明楼突然来了句，“小心烟头。”
明诚想笑，咬着他的下巴，含糊不清，“烧着了也不用你赔啊。”
“我怕你烫着自己。”明楼发现今天的阿诚格外不同，热情得接近野蛮。
“放心，只要不烫着你就行。”赌气一般的答复，却因为喘息声变得格外暧昧。
明楼自问不是圣人，对于这方面的克制，也是点到为止，绝不为难自己，更何况……箭在弦上，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两人轻易地把对方扒个干净，这个时候所有的情话一概免去，行动才是硬道理。

屋外就是把守的卫兵，薄薄一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会有什么人闯进来……
越是危险的环境，欲望会爆发的越是澎湃，两人都尽力地不发出声音，反倒将一腔的热情激发得更为汹涌。即使两人做足了前戏，在明楼进入的那一瞬间，明诚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不由地在明楼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明楼吃痛，笑骂，”别留痕迹。万一明天我被扒了衣服上刑，看到了就麻烦了。”
明诚胸口一痛，“我晚上就带你走。”说着在咬过的地方轻轻地舔了舔。
明诚身体的紧致和温暖让明楼已经有些难以自持，这个时候肩头酥麻的感觉让他身下动作更为用力，“行啊，走了之后正好浪迹天涯。”
明诚知道他在说笑，明楼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牺牲掉潜伏的机会呢？所有的感情一碰到了民族大义，怎么一下子就便得这么微不足道了呢？明诚苦笑了下，手上更是用力地将两人圈得更紧，肌肤跟肌肤接触的滑腻感，让他不愿意再想更多，既然无从选择，干脆就此沉沦吧……

再度的激情让明诚有些眩晕，明楼细密的吻从他的颈项蜿蜒到了背脊，似乎想把他背上的薄汗尽数吻干，柔软温热的触觉感受，让明诚忍不住轻轻叹了声，“唔”的一声，像羽毛一样轻的声音方才出口……随即惊闻明楼的呼吸再次粗重，不用回头，已经发现才退出的部分又硬邦邦地顶在那里。
明诚嗤笑一声，“今天真有兴致啊。”
在句话如惊雷般在明楼耳边炸响，今天是怎么了，这样的场合不要说连续做了，连做都不应该的，可身体怎么却日次的兴奋，如此的迫切，以致于完全无法控制了一般。
明诚发现背上一轻，明楼已经翻身坐了起来，两手用力地在脸上抹了几把，显然是在让自己清醒过来。
“大哥，你怎么了？”明诚有些担心。
明楼胸口起伏着，想靠深呼吸来平复汹涌的情 欲，对他来说似乎相当困难，“我简直疯了，怎么会这么不计后果。”
原来为这个啊，明诚笑道，“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被发现了赔条命而已嘛。”
明楼知道他素来把生死看得很淡，但此刻听来却分外刺耳，“不许胡说！”一看明诚被呵斥得一愣的表情，心里难受的感觉更加明显，声音不由放软，“阿诚，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好吗？”
明诚最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慌得连连点头，末了，有些迟疑地开口，“还来吗？”
明楼好容易压制下去的情绪，被他这三个字瞬间又点燃了，“你……”冷静冷静，明楼对始作俑者简直是毫无办法，惩戒似的往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只是才咬下去，却又舍不得了，那一下变成了缠绵的密吻。

明诚发现这回明楼格外的温柔，除了吻还是依然带着霸道的意味，两手一直帮按压着他的腰背，尽力在缓解之前的酸疼，可问题是，他现在不需要这个，“大哥……”明诚一把握住明楼的手腕，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沾染了湿气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明楼笑了起来，在他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快醒醒，去收拾一下。趁着还没被发现赶紧走。”
明诚飞扬的双眉马上耸拉了下来，虽然没有拒绝，但委屈的意味十足。怎么这样，你够了，我还没呢……
明楼低笑着把他拥到怀里，“等我回去，一定好好补上，好不好？”不等他回答便站起来，把明诚拉进浴室。

明诚把自己的猜错说了出来，“这祛疤膏实在诡异，疤痕淡得快倒在其次，用的时候不觉得，过了阵子味道居然还在，实在奇怪。”
明楼冷笑了下，“要是子熏知道就是他自己做的这个破玩意儿，给青明四处招惹桃花，也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说着有些厌恶地拿着明诚用过的浴巾使劲在身上擦了擦。
明诚垂着头，心想着原来大哥的热情只是药物使然而已。虽然也没什么不好，但终归有些失落。
他的表情怎逃得过明楼的双眼，明楼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别乱想了，从来能乱我心的只有一个人。这些药助兴尚可，动心就绝无可能。”
明诚的心微微一颤，像被什么填满了。

明楼帮着明诚把衣服顺直拉好，原本碍眼的日本军服居然让让他穿出几分玉树临风的味道，明楼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忍不住笑了，“阿诚，我估计原田手上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的目的只在试探，徒劳的话他很快会放弃的。只是小骆几个，说不得得多受些苦头，营救计划不能操之过急。”

明诚突然想起一事，“大哥，俞少凌是什么人？”
“……”明楼没有直接回答，这原本是绝对保密的，"怎么突然问起他？”
“鬼冢抓了他，汪芙蕖的人又救了他……我猜不透。”
明楼淡淡一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自己人。”
明诚听了眉头反倒皱得更紧，“格格说，我们这边有内奸，会不会是……”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明楼有几分措手不及，“内奸？”
会是俞少凌？还是小骆他们当中的哪个？

“大哥，我去找格格问个明白，看看到底内奸是谁。”明诚说着把军帽带上，撇了撇嘴，“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敢叛变，看不我弄死他。”
“不急，容我想想。”明楼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如果是俞少凌，他已经可以肯定我的身份了，除非是为了套出更多的线索，既然一开始他们不动手，那么眼下他们也不会急于一时……至于小骆几个，如果是他们当中的话，反倒好办多了，他们没见过我，也没接触太多高层的机密，只要黎叔不出现，拖延一段时日，也没什么关系。”
得出了结论之后，明楼并不见得安心，反倒急着让明诚赶紧离开，多留一刻便是一刻的危险。
明诚反倒不着急，双手搂着明楼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个没完，“大哥，我一想到你一个人留下来，心里就难受，要不，我也留下来？”
明楼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了，掰开他的手臂笑道，“我答应你，会尽快脱身的，你再不走，我可要生气了。”
“大哥……”明诚眉毛一耸，一脸委屈。惹得明楼哭笑不得，“好了，快走。”


这一纠缠，错过了离开的时间。
房门被敲响了，伴随着原田的声音，“明楼先生，打扰了。”
“……”屋里的两人一阵沉默。明楼眼底有丝责备，却更多无奈；明诚却有几分留下来的得逞，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低声在明楼耳边说道，“这下真走不了。”

明诚飞快地闪身躲进了浴室，明楼抓起被子一抖 铺在床上，掩上了两人缠绵过的痕迹，一看身上穿着睡衣，心念一动，将浴袍抓来复又套在睡衣外。
这才施施然地走出来开门，一脸惺忪仿佛刚醒的样子，“什么事?”说话时一手搭着门框一手搭着门板，不打算让人进来的模样。
门外的原田龙崎衣冠整齐，往里头看了一眼，“明楼先生有开灯睡觉的习惯？”
显然屋里的灯光透得出来，从明诚进屋那一刻，两人就开始胡天胡地，灯一直是亮着的，现在明楼一副被吵醒的模样，原田显然不信。
明楼挑了挑嘴角，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我怕黑。”
明楼的语气和态度让原田一时倒摸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只好干笑了一下，“听说明楼先生喜欢品茶，我刚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特来相邀。”
三更半夜约人喝茶，你特么有病啊。明楼腹诽着，叹了口气，“好，我换件衣服。”说着把门带上。

一路上，明楼揣测着原田可能耍的花样，鸿门宴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正毫无头绪之时，“请进。”话音刚落，木门徐徐而开，曼妙的音乐流淌而出……

屋子里是和风设计，屏风上描绘着酥胸半露的艺妓，矮几上备了几样精致的茶点，门口两个化了浓妆的艺妓跪在两侧，在他们进门时额头点地行了大礼。
“请上座。”原田目不斜视地招呼明楼坐下。
他们一落座，木门悄悄关上，那两个浓妆美艳的日本女人踩着小碎步分别跪坐到明楼和原田的身侧。
软玉温香在侧，明楼大大方方地接过美人送上来的茶杯，送到唇边。
原田嗤笑一声，“明楼先生就不怕这茶有问题？”
明楼一愣，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着一口将杯子香茗倒进喉底。
原田点点头，“希望如此。”

原田原本以为这样的举动可以把明楼的兴致引发出来，谁知道明楼只是看了一眼，既不多看也不回避，只是平平淡淡的，就像看了个花瓶摆设一般。然后，只见他自顾自地续了杯茶，慢慢地喝起来，喝茶的神情比这个还要专注些。
原田的嘴角抽了抽，强忍怒火。

色诱不成之后应该是利诱了吧，明楼开始天马行空地想着，如果利诱对方会给他怎样一个价码？自己是坚决不收呢？还是虚以为蛇，笑纳了再说？
原田果然击了击掌，木门缓缓打开。
一双木屐缓缓地塔了进来，步伐稳健，白皙的脚踝往上一截小腿，伴随着玄色的和服下摆在走动中若隐若现。
包裹着宽松的和服，尤其凸显了细窄的腰身和挺直的背脊，那一脸的冰冷仿佛雪山千年不化的冰雪。
当看清端着茶盘进来的人正是左青明之后，明楼和原田同时愣住了。

左青明几乎是目不斜视地走到原田身边，看了原田身边的艺伎一眼，那美人已经将小白兔收起，领口拢好，眼看左青明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让开时，心里有几分不满，委委屈屈地向原田求助了一眼。原田的视线几乎不在她身上做任何停留，一挥手粗鲁地将她推到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左青明，“你怎么来了？”
“晚上动手打伤了你的几个卫兵，特来赔罪。”清亮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偏让觉得格外舒服。说着左青明直接在那美人儿的位置上跪坐下来，从茶盘里拿出茶壶和茶杯，双手优雅沏了杯茶后送到原田面前。
茶具显然都是厨房准备的，否则副官也不会由着左青明送进来。原田对于左青明的举动颇为惊喜，心想自己对于他的包容终于还是换来了诚心的对待，“你能留下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他双手接过茶杯，眼底尽是温柔。
坐在对面的明楼眼睛眯了起来，左青明手上的戒指赫然是明诚执行任务时常戴的那枚，至于有什么特别的作用，明楼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虽然知道这样明目张胆的毒杀后果会很严重，但如果半途败露，后果会更严重。明楼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但既然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进不能退了，于是倒了被茶向原田举了举杯，犹如祝酒的模样先干为敬。
原田心情大好，正要喝下时在鼻端闻了闻。
左青明的呼吸顿时一窒，脑子里突现一个念头：事情败露了？

原田由衷地赞叹了句，“真香啊，这是日本最好的玉露茶叶，还是母亲大人派人从京都送来的。”
左青明悄悄松了口气，鬓角有些许汗珠顺着颈侧无声滑落。
对面的明楼摇晃着杯中的龙井茶叶，看似正在细品，实则全部精神都关注着原田的动作。
这个时候，有两个声音正用潜意识强烈地表达着，废话怎么这么多，赶紧喝！


原田似乎受到了暗示，把茶杯端近了几分，微小的动作让左青明有些紧张，连带着吞咽了一下。
原田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笑着把茶杯往左青明面前一递，“你尝尝。”
左青明摇摇头，开玩笑，这玩意儿我可不喝。
原田只道他不好意思，笑着把茶杯塞进他的手中，“没关系的，你尝尝，跟中国茶叶的味道大不一样。”
左青明愕然地看着手里的茶杯，准备随时打翻却被原田连杯带手地握在掌中……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