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死法——祭火而亡⑸
银白色的山石镶嵌在乳白的山壁上，碧色的藤蔓缠绕成一结一结。
“我这样过来，不会给你添麻烦吗？”莫寒面色有些担忧地看着钰华。
钰华微笑道，“没事的，虽然这水泽洞府危险了些，但也有很大机遇，我尽力护着你便是。”
莫寒感激地点头。
妖精静静站在一边，平静的目光沉淀成沙，
他也想直接把攻略目标推倒走人，可是……虐点不足。这次山谷之行是攻略目标一次磨砺，在原剧情里害得国师被困三年。
“进去吧。”看着时间差不多，钰华道。
山洞幽深，水声潺潺。
这里，是历代国师必须来过的地方，也是他们最后的埋骨地。
“啪哒——”国师点起了火折子，一片黑暗里，火光映染着走在前面的他和妖精同样淡漠的容颜。
“各处机关，都确定好了吗？”妖精轻声问。
国师淡瞥他一眼，“怕了？”语气嘲弄，却不自觉地走上前了些，微微护住妖精。
柯续低眸，泛起点难得笑意。
“嗒——”身后，一声响动，钰华一惊，回头，对上莫寒慌张失措的面容。
“好，好疼……”莫寒捂着手臂声音难过。
钰华毫不犹豫地回身走过去，撕下衣服上的布料包扎住莫寒手臂上的伤口，“快走，虽然不知你触动了哪处机关，但此处绝不能久留，否则这里的霭气侵入伤口，今生不得痊愈。”
莫寒吓得小脸惨白，目光躲闪犹豫，“可是，我害怕……”
国师怔了怔，下意识看向被他忘在原地的妖精。
妖精垂眸，脸上看不清神色，“是第28处机关落石，我记得手扎上写着。”
“莫寒，”国师这才道，“你先坚持一会儿，落石机关应该并无大碍，很快就能出……”
“轰轰——”巨大的石头一颗颗从头顶滚过来，火折子的光啪得熄灭。
山洞陷入了黑暗。
巨石狠狠砸下，妖精一声不吭，几乎半身被埋进石中。
血从后背泊泊流淌，凄艳了石头的颜色。
山谷里只剩下巨石滚落的声音和凄凄的风声。
鲜血无声漫过石块，血腥的味道苦涩冰凉。
“钰华？”妖精轻轻唤，仿佛感觉不到后背的疼痛，声音平静。
“他已经走了。”碧绿颜色的蛇咝咝吟着，蜷在妖精身旁，三角的眸子隐隐流露出人的悲伤。
难言的沉默后，柯续微敛了眸，蹙眉，像是终于感觉到背后可怖的伤口，“呐，我知道。”
早就知道，他不会留下，为了莫寒，他总是要带着莫寒出去的。
先天生灵是感觉不到冷暖的……可是，此刻，妖精蓦地懂得了，如置冰窖。
明明，只是穿越的任务对象啊……
绿蛇无声舔拭着妖精后背长长的狰狞伤疤，却阻止不了霭气的渗入。
疼到麻木了，其实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妖精闭上浅绿的眸，掩住了悄然滑过的水光。
山谷外不远的城镇，看着莫寒小心处理着手心翻卷的细小伤口，国师忽然心口微疼了一下。
莫寒只是人类，受伤不能接触霭气，他带莫寒出来也是迫不得已。
妖精……他应该能顾好自己。
钰华隐约生起不安的错觉。
镇上，桃花盛开得明艳，一如谁与谁初遇的时节，艳丽得让人心慌。

第二种死法——祭火而亡⑹
“国师大人……”侍卫长第十二次回话，“还是没找到，整片山谷都找过一遍，没有找到妖精。”
“接着找，不只是山谷，周边所有地方，都找过去。”
“……是。”
坐在上首的男人神色难言，他清楚，再不与妖精相见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依旧不会认同妖精，依旧只把妖精当做宿敌，可是……妖精，总会答应他的。
几枝桃花，艳丽得几近糜烂，被风吹起的花瓣，打着旋儿落在桌案上，
天际，被浮云遮掩，一片凄惨的白光。
水泽洞府不远处的山峰上，一身红衣的妖精长身玉立，烟雨之中，玄色瞳仁的俊逸男人眉心一点绿色三角形状，执手替妖精撑起了伞。
“绿蛇，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柯续淡淡问，上一个世界就出现过的绿蛇，早该已经化为尘土，可是身侧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眸，让柯续不得不相信这一切——绿蛇跟过来了。
羽渊得寸进尺地拉住妖精的手，闻言，侧头笑道，“我也不知，只是死后……”在那个空荡荡的地方等了十年，换了一次与你相遇。
见绿蛇没说下去，柯续也不再追问，只道，“钰华的那些人都被你屏蔽掉了吧？我还要完成任务，你不要捣乱……好吗？”见绿蛇露出委屈的神色，妖精滞了滞，无奈放柔了些声音。
羽渊撇撇嘴，墨华如黑曜石的眸子眨了眨，“要不是他做的太过分，我也……罢了，但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你答应我就解除屏蔽放你去做那什么任务。”
“什么事？”
“别让他伤害你了。”羽渊强忍着咬牙切齿的冲动道。
柯续侧眸看他一眼，倏地笑了笑，靡丽容颜仿佛绽开了无尽的光彩，“好。”
羽渊眸光亮了亮，又慢慢暗了下去，从握紧妖精的手开始逐渐透明，脸上却露出得逞的笑意，“笨蛋，其实你不答应我也无法停留太久了，答应了就要信守承诺啊。”
“嗯。”妖精侧身，看着男人渐渐消失，低低应了一声。
无形的屏障消散开来，一片碧色的绿叶，夹着绯红的桃花瓣拂过妖精微垂下的侧脸。宛如无声的安慰。
“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妖精？”不远的地方，几道疲倦又兴奋的声音响起。
柯续沉下了嘴角，恢复了妖精平素冷漠模样。
京城。
心不在焉听着莫寒说话的国师看到门口的侍卫，点头示意他进来。
侍卫如蒙大赦，走进来跪下行礼，“找到人了，就在城外……”还没说完，就见国师大人站起身快步离开。侍卫偷偷瞟了眼脸色难看的莫寒，默默退了出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国师站在城楼最高处，看着远远走向这里的妖精少年，霞光铺了遍地，仿佛有柔软春色落在妖精靡丽眉眼之间，忽然生起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至少此刻，妖精，仍是回到了他身边。
烟雨初歇，妖精抬眸，四目相对间，沉默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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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前面，这章简直暖

第二种死法——祭火而亡⑺
夜色如墨，灯火阑珊。
妖精浅绿的眸子倒映水中，幽深几许。
“之前……你去了哪里？”钰华站在妖精身后，风吹皱一池春水，涟漪点点，像极了谁不平静的心湖。
“去旁边城镇包扎了一下伤口。”
妖精在撒谎。每一个城镇他都已经派人找过。但妖精显然也明白，他不会抓住这件事不放，“你受伤了？”
“比不得莫寒。”妖精语调平静。
“……让我看看。”钰华终究还是开口。
“不必了，”妖精从池边站起，灯火映不亮碧色深沉的眸，“你说得对，宿敌就是宿敌，哪里该有什么奢望。”
钰华没说话，冷了脸，直接伸手扯开妖精的衣服，妖精没有挣扎，只是用愈发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妖精白净的皮肤上，后背黑紫狰狞的巨大伤疤尤其刺眼。
霭气渗进伤口，此生此世，不得愈合。
蓦地，气氛安静下来，妖精垂眸，讽刺一样的冰冷语气，“够了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钰华还未说完，就听见妖精淡淡声音，“我喊了你的，可是那时，你已经走了。”
那时，他心急莫寒的伤口，顾不得其他便离开了，不是吗？
“国师大人对莫公子的深情厚意，可不是一个妖精一道伤口担罪得起的。”淡漠的口吻里，莫名含了自嘲。妖精正要离开，门口一道急促声音响起——
“将这害死太子的妖孽拿下！”一个内侍指着柯续，神色阴狠怨毒。
几个人立刻按住妖精。
柯续心下了然，是太子死去的剧情，只是不知为何，牵扯到了他。
妖精静静看向站在一旁的国师。刚刚看到这道疤痕的国师，此刻心里的天平，倾斜的是哪一方呢？
钰华皱眉与内侍说了些什么，眸色复杂地看向柯续，“将妖精先带入天牢。”
妖精闭上浅绿的眸子，掩住了所有情绪，只是被拉扯着经过国师时，低声道了一句，“你看，无论什么，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呐……”
比不得他的莫寒，比不得他的修仙，比不得他的伯乐，比不得他的前程。
没有什么不公平。
只是，比不得罢了。
钰华握紧了拳头，昏黄灯火里神情模糊。
眼睁睁看着妖精被带走，他无能为力。
他不会为了妖精，毁了师门的名誉。
内侍说，太子死于自然法则的妖法，且不久前才与妖精发生过冲突。
是国师亲口下的令，将妖精带入天牢。他想，这会是最后一次伤害，最后一次。
那时，钰华，真的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把时光想得太美好，忘了岁月残酷。
桃花的花季，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尾声，唯有那最后一点明艳绯红，仍固执地停在枝头。
树下，是一地泛黄的残花。
春天，就要过去了。

标签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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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使：为什么昨晚答应加更，却没有更新？楼主果然不可信。
神兽：昨晚构思的时候睡着了，早上起来六点了，补了半小时作业才敢去的学校……所以，咳咳。
小天使：更新！
神兽：码字中么么扎！
小天使：感觉在虐受。
神兽：设定里也没说要虐攻……好吧根本原因是露珠不会写，但会每一个世界慢慢锻炼的，抱抱小天使，不要抛弃神兽啊~
（养文的）小天使：这个世界完结了吗？
神兽：今晚熬夜完结，等不及可以明天早上看，么么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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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第二种死法——祭火而亡⑶
不见天光的地底天牢，空气里有潮湿的味道。
钰华终究是了解妖精的，清楚地把握着妖精所有的命门和弱点，比如这样的环境，能把妖精的能力压制到最低，几近于无。
柯续神色不变，除了隐忍压制的苍白，仍如初始时那样淡定冷漠，平静得让人心闷。
一个走在最后的内侍悄悄在他耳边轻轻道，“国师大人的意思是，他信你，但让你等他。”
妖精不置可否。
门被慢慢拉上，遮住了地上最后一缕光。
一片沉沉的静默里，唯有妖精微敛的眸光闪烁。
国师府。
“钰华大人，皇后去了天牢。”
“……我去看看。”钰华皱眉，放下笔墨，抬步走了出去。
旁边侍候的人收拾着桌案，下意识看了眼国师刚刚动笔的信纸，上面写着：皇上亲启。见字如面，今臣已于贵国侍满四年，当年约定期限已到。太子之死，深感痛心，但臣深信妖精为人，望陛下予以大理寺卿彻查。为避嫌，臣愿入宗人府暂押，直至……
信纸被吹落下去，侍者才惊醒，连忙捡起，不敢再多看一眼。
国师府已经被遣散了大半人，冷清得不似往昔。
长长的蝉鸣拖着悲切的调子，在浓荫里低泣。
夏天到了，日子长了，天气温暖了，天牢却愈发冰冷。
妖精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少妇，“太子是怎么死的？”
皇后擦了擦泛红的眼眶，“今晨病死的，不过找了个会点自然法则的妖精补了几处伤口。”
“病死？怕是为了给你自己的孩子让路吧，”妖精神色讽刺，“可又为何牵扯到我？”
“我原本不想插手的，”皇后抬起描绘精致的眉，“我以为你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可是妖精啊，他把你看得太重了。”
“不提你非人的身份，会给他的前程和威信带来损失，光是当年的事，”皇后靠近了些，美艳的脸上神情隐隐扭曲，“妖精啊妖精，日日夜夜对着钰华那张肖似其父的脸，你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妖精面容倏地惨白一片，“你……”
“我知道，即便被压制了能力，你也能逃离，”皇后的声音在已经点起灯火里的天牢，幽深莫测，“但你可要想清楚，若你不死，我便将那事告知钰华。是活着让他恨，还是死了让他铭记……”
“你不必说了。”妖精轻声道。
皇后静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国师同她擦身而过时，她脸上表情更加复杂了几分。
“她同你说什么了，”钰华走到天牢前，透过缝隙，看着脸色苍白的妖精，开口道，“不论她说了什么，都不要答应，我……我会帮你的。”
妖精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讽刺，没有冷漠，只是轻声问，“钰华，于你而言，我是什么？只是，宿敌吗？”
国师沉默着没有回答。
“那你凭什么，”妖精压抑不住般颤抖着笑出了声，那是国师第一次看到他笑，几乎笑出了泪光，他说，“你凭什么呢。”
凭什么？
凭什么帮他。
还是……凭什么，让他爱了四年那么久。
妖精从湿潮的地上站起来，狼狈地散落身后的发丝微微晃动，“钰华，我喜欢你很久了。”
“说不定，我明天就要死了，不如实现我的愿望啊？”
“不会的，”钰华蹙眉，“你是妖精，即使……也可以自己逃离。”
妖精摇了摇头，笑得无力，靡丽容颜宛如外面即将凋谢的最后一枝嫣红。
风滑过，满室沉寂。
妖精的模样，在钰华眸底汇聚成浓重的墨色。
“……好。”国师声音低哑。
妖精弯着眼，眸底是一片国师看不懂的暗沉。
很久以后，国师才明白，那是多深沉的绝望，和多无奈的释然。

第二种死法——祭火而亡⑽
赤裸相对，贴着冰凉的地面，交缠辗转间，不过是疼痛对着疼痛，烛火晃动着一室寂寞的欢爱。
钰华单手撑在妖精后背，吻痕落下妖精湿气微氤的眸子，妖精安静闭上了眼。
亲密处的进出间，安抚的轻吻从头到尾不断摩挲，低低的喘息交缠成缠绵的温柔。
“妖精，你有名字吗……”
“柯，柯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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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离开时，已是黎明破晓。
皇后的懿旨后脚就到了天牢。
“废去妖魂，挑去脚筋，刺瞎双眼，以铁链锁在水牢……”内侍读着，便不寒而栗，低声道，“皇后娘娘说，让您自己思量，受不受这道旨意，她管不住你，但总能把真相告知国师的。”
妖精平静地弯眸，“好。”
一个术士从内侍身后走出来，“废去妖魂会极疼，你们要不要找几个人按住他，以免挣扎时误伤……”
“不必了，”妖精的眼眸低了下去，“我不会挣扎。”
沉默异常的执刑，周围众人惊惧的目光和术士、刑师颤抖的手里，只有血流了一地。
最后一枝嫣红桃花凋谢了，落在殷红鲜血里，仿佛盛开得更艳了。
妖精一动不动，握紧的拳心却禁不住地颤动着。
看惯了行刑的刑师们已经有人扭头干呕，什么也呕不出来，只有泪花泛满了眼眶。
废去双腿，划瞎眼眸。
妖精因为生理的反应流下了泪，惨白的面容，却染上一点笑。
“咳，哈，哈……”
烛火压抑地燃烧着，昏黄里明灭着。
妖精握紧的拳曲张开来，轻轻上扬了一下，像是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又倏地掉落，身体慢慢向旁边歪倒下来。
刑师几乎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晕过去，就不会疼了……
行刑还在继续，妖精睁开眼，晕过去，又疼得清醒过来，泪水和血水流淌在了一起，惨败脸色却愈发平静。
“好了……”刑师颤着声音道。
妖精染血的手抓住内侍的衣角，低微的声音仿佛融进了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里，“告诉，皇后，信守承诺，不要告诉……”他没能说下去，手无力地滑落，没能再起来。
“押入水牢……”内侍几近语不成调。
没有人动，谁也不愿靠近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靡丽妖精。
很久，几个刑师才走了出来，身形僵硬地过去。
国师府。
“钰华，本宫已下旨，去他妖魂，废他双腿，划瞎双眼，关入水牢……”
“啪——”笔掉落的声音，国师顾不得站在门口的皇后，就要跑出去——
“如果我说，妖精，就是当年灭你满门，害你自小背井离乡，跟随师父的人，你还要去找他吗？”皇后幽幽道。
国师身影一顿。
“仅仅为了一颗延长寿命容颜不老的丹药，灭你满门，那个人，你不是从小恨到了现在吗，”皇后一步步走近国师，“怎么，不过是四年的陪伴，就让你忘了仇恨，忘了责任？钰华，你告诉我，你对他，还爱着吗？”
国师僵着背影。
长久的寂寂，他沙哑的恍若哽在喉咙泣声的声音响起，“没有，从来没有……”
风无声哭泣，蝉鸣愈发凄厉急促。
从早晨，一直到黄昏。
国师站在那里。
小厮小心翼翼地跑过来，“妖精……受刑后，已经押入水牢。”
“……做的很好。”
小厮听见国师这样说。
曾经以为，能爱一辈子，后来，都被命运作弄成了回忆。

第二种死法——祭火而亡（11）
沉默的风里，黎明混着夜色，朝霞温柔地洒下冰冷的天光，星光湮没在逐渐明晰的天际。
白衣被血迹染红的妖精倚在角落，逐渐褪去的黑暗里，水浸没了伤口，他扬起脸，满眼的死寂，落尽了破碎的星光。
“今天国师亲自行刑，你也算好福气了……”狱卒念叨着，拿出钥匙，也不防备，大大方方开了狱门。
如果妖精想逃离，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妖精静看着狱卒打开身上沉重的枷锁，神色恍惚宛如隔世。
“他……行刑吗……”妖精明白了什么，却没说下去。
皇后只是把真相告诉了她曾经的青梅竹马，即使不守承诺，对一个妖精，又有什么关系。
外面天光乍破。
妖精被押解着拖出去，双腿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已经是暮夏了，天气炙热温凉变幻不定，年轻的国师远远站在一片天光里，望过来，像是已经隔了半个世界那么远。
锁链发出声响，又忽然停住。妖精已经废去了妖魂，懂得了冷暖。
钰华是暖的。
国师是冷的。
妖精，不值得钰华。所以命运，来收回它曾经的赐予的温暖了。
“好像，花灯会那一晚天亮的时候……”四目交织，国师侧头避开，妖精声音里带了哽咽般的笑音。
国师接过狱卒手中的锁链，没有说话。
天光渐亮。
妖精眯着眼抬头看去，很久不曾见过外面的黎明，“我也只是，想要看看，外面的样子……”
“因为亲近法则的体质，被困在山上数十年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妖精只能靠着锁链支撑身体，脸色泛白，像是远处天边白成一片的光，“我只是，想用那颗药，和人类换一个带我离开的机会，我没有，想杀人……”
国师握紧了锁链，脚步平稳，“下山那天，我同你说过，若你沾染了人命，我会亲手杀了你。你骗了我。”
“……是啊，你说过的，”妖精阖上眼睫，“我怎么会以为，这样欺骗着，也能过去一辈子呢……”
他没有说，钰家人是死在那年的瘟疫里，他只是去拿药。
都一样，若是那颗药在，总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刑场已经越来越近，可以看到坐在最上首的皇后，妆容端庄。
妖精想起记忆里，拿药的那个夜晚，遍地尸体，门外，女孩仇恨的目光……
国师蓦地停下脚步。
来不及等妖精反应，已经被轻轻抱住，动作温柔，像极了那一夜交缠的缱绻。
国师温热的鼻息，不同于妖精的冰凉没有人气，“我还是无法爱你，那就一起死好了……”匕首被轻轻塞进妖精的袖口，妖精抿紧了唇。
祭台上，柴火已经堆起。
柯续被架上祭台。
国师举着火把，慢慢走过去，眸底染起温柔的湿凉，在火光里执拗地明灭。
他低下身，点起了火，几乎把这暮夏初秋的凄凉景色晕染上温暖。
妖精的衣袍被火舌吞没，苍白的手握紧匕首，插进国师的左胸。
血色浸染了钰华衣裳，他笑得轻浅，下一刻，妖精抬头轻吻上去。
唇舌交缠间，妖精将丹药推进了钰华喉咙，泪水，从妖精眸里流淌下来，滑过国师的唇边。
“以前，我总是想离开那座山……后来，我才知道，最难离开的不是自然的禁制，而是画地为牢。”
“我曾经想过很多种死去的方法来逃离那座山，如今，我才知道，杀死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爱到无法自拔。”
妖精微笑起来，泪水在火光里一点点风干。手指轻轻落在国师眉眼之间，声调里有呢喃的温柔，“我舍不得，舍不得那么多年。钰华，你会活下去，长命百岁，欠钰家的，我还给你……”
他的身体一寸寸化成飞灰，钰华怔怔伸手，只握住了轻柔的风，覆在脸上的手指温度上，只留下了泪水的冰凉。
钰华，你会长命百岁。
国师想，这真是世上，最大的诅咒。
初秋的风，一路滑过，花大半凋谢。
采城。无数的花灯在缨河漂动着，谁的初心，在水中浸没，再也没有回头……


第二种死法——祭火而亡（完）

番外：求不得
那一年第一次遇到妖精，是在桃花盛放的时候，执剑而立，四目相对，妖精侧头，靡丽的容颜温凉如水，他说，带我走。
国师想，那或许是此生最大的错误。
花灯会里，灯火阑珊，妖精脸色苍白，神情固执。
国师宴中，酒觞交错，妖精平静低头，不动声色饮茶。
亭楼榭外，妖精背对着他，情绪莫测，低低问他，莫寒研制出解药是不是让他高兴。
水泽洞府，鲜血干涸的地方，妖精曾轻唤谁的名字，从来没有得到应答。
国师府中池旁，妖精面容惨淡，轻道，只是比不得罢了……
钰华停住脚步，眼前，是当年妖精被关押的水牢，后来，再也没有人来过。
派出去多年查探的人，回来告诉他，钰家死于瘟疫。
真相来的那么晚，在妖精死了之后。
青铜门绿，杜鹃啼血的声音宛如缠绵。
水牢里水声潺潺，一片黑暗。
无论白天黑夜，这里永远没有光明。
妖精，那么多年渴望离开山，获得自由，却终究还是画地为牢，把最后的生命困在了满目痴缠的黑暗里。
手指摹过每一处冰冷，缱绻地颤抖着，“你后悔了吗……”
没有光明，没有希望，没有人气，远离自然，双眼不能视物，只能凭着妖精的感应来接触一切一切……
火折子被点起，谁的眸微微湿透。
妖精被关押的牢，仍是旧时模样，仿佛那个妖精从不曾来，也不曾离开。
钰华靠近几步，几欲望而生怯。
火折子，映亮了一点墙角，隐约有什么刻在上面。
国师一点点持着光亮走近，那片泥土湿润的墙角，被慢慢照亮。
钰华，钰华，钰华……
一字一句，刻满了男人的名字，当初指尖磨破的血已然干涸成深紫的颜色，缠绵辗转，温柔细腻，刻字的泥土却早已冰凉。
“啪——”在整个墙壁被映亮的字迹前，泪水轻轻滑落。
水牢的门轰的一声关上，被门外他嘱咐好的侍卫锁上死扣。
妖精，你渴望自由。
可是你不知道，自由，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你拿药想换取人类带你离开。
可你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想长命百岁。
你不明白。
你不明白，所有的辜负，都将被天道惩罚。
遇见你是错，放开你是错，什么都是错了。
如今，也只能一错到底。
我参算一生，唯独算不到你的命数，算不到你的来生来世。
正如算不出，你会是此生，最大的劫难。
没有关系。生时，放不下责任和仇恨。
死后，我远离人世，自锁水牢，用你给我的余生，陪你度过，曾经错过的所有温柔。
我依然无法爱你，已经成了习惯。
我只是舍不得，放不开，割不断。
不是怨憎会。
只是求不得。

标签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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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世界投票楼
模式一：古代，君臣。按1。
模式二：古代，炼药师×药人。按2。
模式三：现代，明星×作者。按3。
模式四：古代，和尚×修罗。按4。
请慎重选择，不许多选。
小透露：
1是有甜有虐。
2是有点难受但不是严格的全虐，伤感。
3同上，只是伤感。
4……咳咳，又要被骂渣攻了。

第三种死法——血尽而死⑴
洪水已经发了三日。
遍地哀鸿。
倒塌的房屋，痛哭流涕的人们。
鉴布一身华服走过街市，护卫隔开了难民，人们仇视地看着他。
鉴布并不在意。
一道奇怪的目光向他投过来，好奇，还有这世道罕有的单纯，眉心的朱砂痣红得夺目。。
鉴布走过去，那孩子向他一笑，干净的眸子盛满了整个星河。
“愿意跟着我吗？”他低首。
孩子怔了怔，“好。”
“你叫什么？”
“我叫……无名。”柯续垂下了眼睑，这次穿到了大反派无名的幼年，炼药师鉴布还在追求炼器师主角受的时候，原本的剧情里，鉴布追求成功主角受之后，无名祸世，被鉴布和主角受联手杀死。
［系统：本次任务——帮助鉴布实现梦想，死亡要求——祸国殃民。］
孩子的手覆上药师的，温凉的弧度在药师脸上划开。
春色渐深，洪水淹没了满目荒凉……
那一年，鉴布没有想过，无意捡回来的孩子，会让他追悔一生。
从一开始，就是辜负，到最后，曾经单纯的孩子早已被写上伤痕累累的颜色，习惯了辜负。
蓝色的风信子，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谁的手，牵起了长情，揉碎了年华。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药师语气柔和，眸里是看不清的温柔。
孩子转动着狡黠的眼珠，指上书上另一句，“这句是什么意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药师笑了笑，“那美丽贤淑的女子，是君子的好配偶。”
“听起来，真是温柔的爱呢……”孩子歪着脑袋看着药师。
药师眸色复杂，“是吗，关雎是凶狠的鸟啊。”
“唔，”孩子亲昵地靠着鉴布，“我只信鉴布。”
鉴布眸底浮起真假难测的宠溺，轻抚孩子眉心的朱砂，“没大没小。”
“鉴布，我要跟你学炼药。”
“……好。”
药室。
几个学徒收拾着药物，看到鉴布身后的无名，惊异了一下，“师父，你这么快就选好药人了？女皇陛下和莫寒大人知道吗？”
鉴布神色莫名变幻了一瞬，“别乱说，他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弟。”
学徒们看着年轻的师父淡漠扫过来的眼神，咽下了“天生炼体怎么可能学会炼药”这句话，挤出笑容对着柯续，“小师弟，误会了。”
孩子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扯了扯鉴布的衣袖，“药人……是什么？”
对上无名懵懵懂懂的眼神，鉴布笑得轻柔，“不要乱想。”
“……嗯，我只信鉴布。”
初秋的天气，雾蒙蒙的小雨，温软了孩子依赖的语气。
鉴布懂得，此刻给了多少温柔，来时就会多残酷。
只是他的心，从来不曾为孩子软下。
那年冬天，孩子几度累昏病倒，才学会的初级炼药，兴高采烈地去寻鉴布，却看到鉴布俯身，轻轻吻上柔美少年的额头。
“啪——”药坛子掉下来，摔碎在地面，红色的药液流淌着，像是心底的血，滚烫了孩子的眼眶。
“你在干什么！”鉴布回头，见床上受了箭伤的少年没被吵醒，才看向孩子，用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
孩子低下身子，拾起碎掉的药坛，握着碎片的手鲜血淋漓，“对不起，打扰了……”
“算了，”鉴布安抚地拍拍睡梦中有些不安的少年，看向孩子被扎破的手，“出去吧。”
孩子抬头，眸里的单纯破碎成刺人的光芒，“可是，我去哪里？”
那是，孩子的小院。
鉴布淡淡道，“你先去和阿生他们一起住，等到莫寒离开……”
“我知道了。”孩子轻声打断，眉心的朱砂痣静静暗淡着。
床上的少年，眉心，同样有一颗微红的朱砂。
昨日星辰昨日夜，似是而非，笑多情。

第三种死法——血尽而死⑵
“无名小师弟去哪里了？”阿生醒来时，弟子住的竹屋里，已经没了那个面无表情却单纯心软的孩子。
艾安撇过去一眼，“早上起来看见他往炼境森林的方向去了，师父不是正缺那里的一味药材朱雀红吗。我也就没拦着他。”
“你疯了？！”阿生惊得叫出来，“那里哪里是无名能去的地方！”
“总要让他明白，”艾安语气随意，“有些东西，不是他能肖想的。”
阿生没说话，只是暗自决定一会儿悄悄去同师父说一声，至少把小师弟活着带回来。
“啪哒——”雪从屋檐上滑落下来，阿生伸手接住，融化成手心的冰凉。
已经，冬天了。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吗……
鉴布拉开竹窗，入目一片雪色，想到昨夜孩子支离破碎的目光，心脏微微一疼。毕竟，是相处了那么久的孩子啊，做错了事，也可以谅解。
“鉴布，你在看什么？”轻柔的少年嗓音响起，床上虚弱的少年坐了起来，看着站在窗口的人。
鉴布收回目光，声音温柔，“没什么，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莫寒刚想回答，一道急慌慌的声音传来，“师父，无名去了炼境森林……”
话音刚落，就见鉴布走了出去，眉宇间是他自己也不曾觉察的怒气和担忧。
火红的草药在白雪里很是醒目，孩子伸手就要握住它……
“住手——”鉴布喊道。
孩子回头，漆黑的瞳仁里映着药师的影子，“鉴布，我找到朱雀红了，你高兴吗？”
雪飘落在孩子的眉心，盖住了朱砂的颜色。
药师语气生硬，“那是给莫寒治伤的药，你不懂如何采摘，若是损坏了，我饶不了你。”
“呵，”孩子低下了眼睫，雪花融化成水，顺着睫毛落下来，“若是早知道是给他的，我就不来了。”
“无名，你要清楚，你也不过是我捡回来的弟子……”鉴布沉着脸。
孩子抬眸，湿润的光盈满了眼眸，“……难道不是，替身吗……”
鉴布噎住。
雪一片片飘落着，风如萧声呜咽，长长的沉默里，鉴布看不清，孩子的眼里，是偏执，还是沉敛的泪光。
“鉴布，我帮你采下朱雀红，你喜欢我一次，无关莫寒，好不好？”
药师听见孩子这样说，眸子里，是他从未看懂的光彩。
“……好。”干涩的喉咙里，闷闷地吐出一个字。
漫天的雪花里，孩子弯着眼笑了起来，像极了夜晚缀满繁星的干净天空。
古书有记，朱雀红，凶药也，采药者折寿十年，青丝成雪，永世不得子嗣，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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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读课文才发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上一句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蠢死我算了……

标签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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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乃们一件事，今天考试，神兽没带笔盒，借了学霸的笔坐在考场上，感觉自己萌萌哒啊摔！
哦……我是不是没告诉乃们，下章有肉汤？

第三种死法——血尽而死⑶
年轮滑过一圈，风信子又开满蓝色的花，温柔的风里，不知凋零了几片花瓣，还沉溺着不肯低头避开。
已然长开些许的无名扶着果树，站在药师肩上，伸手摘下两颗果子，回头望向药师，身体却蓦地失去了平衡，栽了下去，被药师轻轻抱住。
眼眸相对时，唯有暗香满怀……
白发散了遍地，花瓣落下，在亲吻交缠的身体，草木清香弥漫着，低低靡喘的声音交织成花落的轻柔，鉴布撑住一只手，垂眸看着无名，“不后悔？”
柯续不回答，手臂向后曲起向前一点，吻上药师薄凉的唇……
鉴布眸色渐深，轻吻而上，温柔而寡意地做着前奏，“做完，记住你答应的事……”
轻风拂落几片蓝色的花瓣，躺上少年漆黑的眸子，少年闭上眼，被进入时急轻地闷哼了一声。
急风骤雨一般的进出里，少年只来得及把头埋进男人的肩膀，抵住了所有几乎快要溢出的疼哼。
花瓣仍在飘扬，遮迷了人眼，挡住了真心，欢爱的残余，是长久的无言。
“……走吧。”少年扶着树站起来，白发间还夹带凌乱的花瓣。
鉴布声音微低了低，“为什么你……”
少年顿住了脚步，回眸侧首，阳光留了一地浅淡剪影，“他们说，第一次，总能让人记住。”
“鉴布，我贪心极了，我想要你记得我，记得必莫寒更久。”
很多年后，鉴布回忆起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才潸然泪下，懂得了少年眼中滑过的，不是逞强争胜。
若剥开所有伪装的坚强，那也不过，是放低到尘埃小心翼翼的祈求。
药室。
面色苍白的莫寒静静侧卧在药池中，眸光涌动。鉴布说会给他找到心甘情愿的药人来抑止病发……可能吗？本身就是药人体质天生炼体的他，太清楚药人有多难找到，心甘情愿，更是难上加难。
“莫寒，准备好了吗？”鉴布温柔的声音响起，莫寒抬头看向他身后，白发的少年眉心的朱砂深红。
“就是他吗？”莫寒坐在药池，“准备好了。”
白发少年神色平静得走过去，划破了手腕。
风信子的蓝瓣顺着少年割破手腕流淌下的血滑进药池，滴滴答答的水声不轻不重地敲打上鉴布心房。鉴布别开了脸。
他想，他应该高兴，不必看着莫寒痛苦而无能为力。
忽然涌起的揪痛感觉，是错觉吧……
他握紧了拳，看着少年平静垂眼的神情，开口道，“差不多了。”
柯续抬头舔了舔伤口的血迹，开始有些白的脸色被这艳丽血色衬得几近惨白。
鉴布握住少年淌血的手，微微抿住嘴，“疼吗？”
少年摇头，笑得弯起眼，“鉴布，你不明白。”
鉴布沉默。
蓝色的风信子，在温柔的风里，等待着凋零的结局，一步不退，走向粉身碎骨。
也是很久之后，鉴布才知道，蓝色风信子的花语，是错过。
错过此生，最好的你。

第三种死法——血尽而死⑷（上）
蓝色的风信子即将凋谢，花瓣蜷起枯黄的边角。
少年白发轻垂，眸光绽开笑意，回头看着身后的男子，“鉴布，这民间的繁华，你定然是没有见过的。”毕竟他唯一一次为莫寒出来，也正赶上洪水泛滥的灾年。
鉴布犹豫地接过少年递来的糖葫芦，轻轻舔了一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好甜……”
少年停下，踮起脚尖吻上男人的唇，转头咬着微微笑音靠在男人耳畔道，“嗯，是很甜……”
鉴布静了静，推开无名，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糖葫芦塞进无名口中，“那你吃吧。”耳尖却悄悄红得晶莹。
少年眯起眼睛，笑弯了腰，见男人真的向前走去，才追了上去，“喂，等等我啊。”
夜晚。灯火点点，夜风微凉，河水泛起波澜，山的倒影静静映着。
白发的少年有些抱怨地抓住男人的头发轻轻扯了几下，“今天可是我生日，你怎么也不听我的，我就要去青楼，就要去……”
“喂，鉴布，你听到没有……”
“迂腐，迂腐！”见男人没有一点动容，少年痛心疾首地摇头，倒也没再坚持。
鉴布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活泼？”
柯续扬了眉，“这不是你第一次带我出来过生辰嘛，多有纪念意义。”
“你若喜欢出来，”鉴布随意在一个摊子前看了眼，“并不会有人拦你。”
“那怎么能一样……”少年小声的嘟囔，传进男人耳中。
鉴布顿了顿，仍是没有听到一般的模样。
无名要的东西，他从来给不起。
“鉴布，”少年的眉眼凑到眼前，一支青木簪被递过来，“刚刚你看了一眼，我买下了，快说，喜不喜欢。”
鉴布微怔，“今天是你生辰……”
少年抬手，示意他低头，把簪子插进他墨发间，“都一样啦，反正……你高兴的话，我也很高兴。”说着，便弯起了笑意，脸色染上有些倔强别扭的红。
鉴布沉沉看着少年，不知因何叹了口气，“也便是你，才敢这样在我面前放肆。”
柯续笑着轻哼了一声，“这算什么，我还要这万家灯火里，总有一天，有一盏……是我替你点起。”
漫天的星辰，仿佛都坠落进少年光彩熠熠的眼眸，周围昏黄灯火，把草色映得温柔，鸟声已经停了，虫儿鸣叫低低小小。
鉴布终是沉默。
少年眼底的光，也渐渐摇摇欲坠地熄灭，语气仍是寻常，“我……开玩笑的，你可不要当真。”
“我知道。”
“……嗯。”

第三种死法——血尽而死⑷（下）
沉默的风声里，唯有虫鸣。
蓝色的风信子，在夜风里萎靡地低下了头，不再追逐温柔的风。
少年的声音在忽然刮起的风里飘忽不定，“鉴布，你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有人陪着过生辰呢……”
“真的，好喜欢你。”
鉴布不言。
无名，不该依赖他。
灯火斑驳，草色萋萋。
那是少年，最后一次对他说，很喜欢你。
如果风知道花会凋零，它是否还会用温柔来凌迟，这最后的守望。

第三种死法——血尽而死⑸（上）
无名十五岁成人礼那天，鉴布席面摆得盛大，郦玟女皇，莫寒公子，涟柯王羽渊……
少年遥遥站在高处。经年变更，白发掩盖的半敛眉目愈显冷漠，唯独望向鉴布，轻浅多了些复杂。
莫寒带着盒子走过来，笑意温和，“这是前几天我炼制的长枪，送予你好了。”
柯续眉头微扬，他的短处是长枪，弓箭才是他的长项，但莫寒同他并不相熟，不知晓他的避讳，送了长枪倒也正常，“不必了，给我只是浪费罢了。”少年平静道，殊不知在京城愈传愈烈的言论里，这模样更给谣言添了一把火。
听说无名和莫寒因鉴布而结怨……
听说无名和莫寒因女子而结怨……
听说无名和莫寒因政见不和而结怨……
…………
莫寒脸上柔和的笑僵硬了一下，“为什么？我想我炼器还是不错的。”
少年下意识皱眉，触到鉴布的目光，才敛了神色，“我使弓箭。”
“无名，我知你对我有些误会，”莫寒蹙眉，“但也不该拿自己的武器来玩笑，弓箭那样的冷门武器，不知多少年无人问津，不能攻不能守，你拿它干什么？”
柯续冷淡了眼神。这和直说他是孩子实在过分任性有区别？正待开口，却见鉴布走了过来，“无名，成人礼上，莫要胡闹。”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谁都看得到，少年已经尽力克制了脾气。
或许选择弓箭，的确太过冲动。但到底不是错。
对上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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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了……先发上来一段……短小……

第三种死法——血尽而死⑸（下）
对上少年失望的眸光，鉴布微微失神了片刻，道，“无名，听话。”
柯续抿住嘴，沉默的目光落在弓箭上，接了过来，“……谢谢。”
莫寒笑着打圆场，“不用，你是鉴布亲手带大的弟子，我自然也是打心眼里疼你，只是因为是炼器师，对武器看得重了些。”
少年没答话，莫寒顿了顿，有些尴尬地离开。
鉴布走上去，“去年你生辰那日，我没送你礼物，此次一并补上。”
玉色温凉，双璧连城。
连城玉璧，两玉伴生。
有人低呼，少年却只是定定看着鉴布。
“我想要的礼物，”少年神色莫名，“我以为你知道。”
南风微凉，湖水晃起了波浪，湖边初开的花，湿了花瓣。
鉴布眼中泛起涟漪，声音低了下去，像极了温柔的语气，“无名，风大了，别耽搁太晚。”
少年的希冀神色沉落成了复杂。
风中，衣袖被卷地翻起，少年伸手借过玉璧，手腕的伤疤转眼又浅浅遮进了衣袖之中，只有抬起的容颜里，冰凉的执拗。
“鉴布，我不想放手，只是有点累了啊……”
药师眼底有什么东西弥散着，却听外面有人通传道，“女皇刚刚回宫时急病突发，还请鉴布大人找个药人去看看，实在不行，莫寒大人就跟着去吧……”
莫寒眸光微缩，眉心的朱砂即使被白粉掩盖，还是透着些许微红。
鉴布下意识看了少年，待反应过来已然来不及，内侍顺着他目光瞥见少年眉心深红朱砂，忙道，“就这个吧。”
少年禁不住笑了，看着鉴布的目光，仿佛有烛火凉透。
“鉴布，那日你曾让我信你，”少年轻声道，几乎一字一顿，“你让我，怎么信你啊……”
初放的花，天蓝的花瓣对着天空，映出了一地温暖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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⑹正在码，预计虐攻。

第三种死法——血尽而死⑹
坐席上，一直独自饮酒的青衣男子执着酒杯站了起来，“我看这里还有一个药人，不如将无名给我？”
内侍露出惊讶的神色，“涟柯王爷，这怕是要先问过鉴布大人……”
羽渊看向鉴布，挑眉轻笑，“怎么，你用无名更顺手？还是……偏袒着谁？”
鉴布沉默了一下，看向少年，“你如何决定？”
柯续眉心轻皱，看着又一次追到了这个世界的绿蛇羽渊，“涟柯王厚意，无名只愿此生跟着鉴布。”
清亮的少年嗓音，仍带着稚嫩口吻，却全是偏执的坚持。
昨夜的雨水打湿芭蕉，间续地滴着水，阳光透过缝隙，不顾一切，落了满地。
“死也不悔？”羽渊脸色并不好看。
少年有片刻恍惚，语气仍旧冷淡，“何曾悔过。”
羽渊静了静，看向莫寒，“莫寒大人忠于女皇陛下，不过少许鲜血，总该舍得？”
莫寒想说，有一次就会有更多次，终究在众人目光里妥协，“……好。”
夜幕降临时，鉴布才回来。
小院亮着灯火，摇曳的风吹动竹叶，月影沉在湖中水波里，少年一身白衣地站在外间，风拂起他白色的发丝，映着昏黄灯火的脸，沉静温情，褪去了日间的冰冷。
那一刻，鉴布甚至想，就这样，有人一直等着，始终陪着，一辈子也能安稳度过。
少年抬眸，看见了他，眸色却没有同往日那样明显泛起欣喜，反而是从所未有的清明冷静，“师父，回来了。”
鉴布微怔了怔，看懂了少年眼底的光，不是灯火，而是已然放手的清醒。
这很好……鉴布想。
“无名……”
“怎么了，师父？”少年做足了关心老师的切切。
“没什么。”鉴布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只是，忽然想唤少年的名字。
分明，少年就在眼前，却抑止不住地想念。
小院里，饭菜已经备好，却不再是少年亲手按着他的口味准备，甚至因为掌勺的粗心，已然半凉。
鉴布怔了怔，没说什么，只少少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低声如同往常一般，道一句“早点休息”，便起身离开。
少年坐在原位，轻轻晃动着浸在汤里的勺子，眸光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夜，花香透过窗纱浸进来，一室冷香。鉴布下意识要坐起，如同以往那样给总是不请自来的少年提前开门，又慢慢反应过来，少年不会来了。
已经春日了。
鉴布却想起了去年冬天，少年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里，回头笑看他的样子，满眼全是不掩饰的依赖执拗。
夜深了，该睡了。鉴布闭上眼睛。
可是心一点一点疼得缩起，仿佛下个瞬间，就会被泪水打湿窒息。
人真是奇怪，拥有的时候不想要，失去了之后才开始想念。他想。
睁开眼睛，许是累了，眼睛有些发酸。
他想起少年生辰那天，草木清香浮动，少年眸华微亮，轻声说很喜欢你的模样。
他想到初见……
外面的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门外，敲门声响起。
一夜未曾阖眼，鉴布闭了闭疲惫的眼睛，起身走过去开了门。
少年淡漠疏离的面容带着微笑，“师父，起来了，早饭已经备好。”
鉴布没说话，只是看着少年，眸中有些困惑，又有些明白。
晨曦的光落在少年白发之间，把少年眉目染上柔光。
药师犹豫了一下，轻轻把手放到少年头上揉了揉。
和想象中一样柔软。
少年平静脸色龟裂了一下，“饭菜要凉了，师父洗漱吧。”
从昨夜开始郁卒的心情明朗了些，连早饭不是少年准备，少许差强人意，也没有影响到鉴布。
鉴布想，他好像懂得了一些什么。
他好像，是喜欢上无名了。
无关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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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神兽甜了两章！这个世界甜了两章！两章！

第三种死法——血尽而死⑺
“无名，可是长枪不顺手？”见少年停下舞枪，鉴布问道。
少年欲答，想到什么，只摇头，“还好。”
“不必顾忌莫寒，”鉴布走到少年身边，神色微暖，“不顺手就是不顺手，只可惜弓箭多年未曾有人使用，好弓难寻，你且拿着这把长剑。”
少年接过银白锋利的长剑，拇指摩挲了一下柄上的纹路，轻轻翘起了嘴角，“不是顾忌莫寒，是顾忌你罢了，怎么，不维护他了？”
“无名，我其实并不是……”鉴布开口，却被少年轻笑着打断。
“师父，不会如今你想说发现自己喜欢的是我吧？”少年弯起笑意，“你知道，我可不会信。”
鉴布咽下了后面的话，神情蔫蔫，“……没什么。”
蓝色的花儿已经开了大半，摇曳着谁的辜负流年，叶片微垂，浅绿里泛白。
少年低眸，将一对连城玉挂在长剑剑柄，抬手，长剑直指鉴布喉间，眸光里，却是一片初见那年的澄澈，“师父，你说，如果我此刻刺过来，这样近的距离，你可躲得开？”
鉴布怔怔，才笑道，“自然躲不开。”
“猜错了。”
“嗖”的破风声中，长剑撞上对面墙壁微微刺进，剑柄颤动。
药师看了眼少年偏开的手，“何不刺我一剑解气？”
少年轻哼一声，走过去拔剑，鉴布听到少年低低的嗓音夹带着极浅的无奈，“你都已经躲了那么多年啊……”
“我的剑，你又怎么会躲不开。”
鉴布沉默。
刀剑相向，也好过此刻相对无言。
长剑在墙上留下了一道刻痕，少年伸手，握住剑柄，拔出了长剑，连城玉微微摇晃。
曦光里，鉴布只看到少年恍惚的侧脸上，微涩的弧度。
轻风习习，春日的暖阳下，连沉默，都显得款款温柔。
“无名，你到底，想要什么呢……”鉴布声音低哑。
少年闭上眼，阳光倾落在他眉眼长睫，却添冰凉，“既然放手，何必回头。”
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头。鉴布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眸光轻落了下来。
那时，他只以为是错过多年，直到少年离开很久后，再回首，才蓦然懂得，一刻错过，已是一生难追。
“你去早朝吧，我等你回来。”少年说。
“……好。”
走出了小院，鉴布第一次回头看向院里，却撞上少年一直望着的目光。
少年似没想到他会回头，轻怔了一下，眸光里全是坦然。
只是鉴布竟觉得，那目光里，掺上的温柔，几乎深刻到心痛。
是阳光太温暖，让他生了这错觉。
“等我回来，有事和你说。”鉴布道。
少年点头，说好。
风信子开得愈发盛艳，蓝色的花瓣上，滑落的露水，生动仿佛天空留下的泪痕。
错了，可以回头承担。
错过，可以回头追回。
可是如果从开始就是命运的过错，步步皆错，要怎么回头。
鉴布不明白，只是犯了爱上天真的错。
只是不明白，命运早已为所有人，镌刻下悲凉的结局。

第一更
第三种死法——血尽而死⑼
“羽渊，你决定了？”墨色长袍的男子皱眉看着青衣的俊逸男子道。
羽渊仰头，不知看着哪个远方，嘴角弯起微微笑意，“流觞，你不明白，我是为他而来。”
流觞静了静，转身离开，声音极低地传来，“如有需要，我会帮你。你，好自为之。”
高台上，鉴布坐在新任女皇身旁，面色平静，仿佛下面即将执刑的少年，并非他昔日弟子。
人们围在周围，指指点点，悉悉窣窣地私语。
新任女皇偏头，“鉴布大人，你的近侍呢？”
鉴布淡笑，“阿生那孩子同无名自幼一起长大，怕他看了伤心，便没让他来。”
女皇挑眉，“大人果真心善，无怪乎让无名这等贼子欺骗，不过听闻大人之前被这贼子所伤，也不好生休息。”
“毕竟，是我的弟子，总要送最后一程。”鉴布低眸看着刑场上的少年，眸华深沉流转着什么。
少年一身白色囚衣，鲜血点点洇湿，他微扬了脖颈，高傲态度，像极了即将就死的天鹅。
“大人不怕看了难受？”女皇掩唇轻笑。
“不，”鉴布淡漠道，“我会亲自执刑。”
女皇脸色一变，笑容意味深长，“我信大人。”
“午时已到——”内侍尖声喊，“开始凌迟——”
鉴布拂袖起身，手心握住一柄长剑，剑柄的连城玉轻轻晃动着。
风低低抽咽，云翻涌成墨。
并非一个好天气，就要下雨，对凌迟而死的人，无疑是折磨。
少年抬起眉睫，含了笑的泪光里，看着鉴布持剑走来。
内侍们排着长长的队，等待着男人从少年身上割下一片片肉来。
男人停在少年面前，目光里有极浅的温柔，“无名，你还有什么，想说？”
少年神色宁静，一身血污，低叹般的声音，“我也是如今才知，世间风月，原本不及你手中剑重……”
大雨骤然滂沱而下，湿了晚谢的风信子。
鉴布抬眼，远方天际灰蒙蒙一片，让他想起初遇那年，春色渐深时分，他拉起少年离开，洪水淹没满目荒凉，只有彼此手心的温暖。
“鉴布，行刑吧，”少年白发披散，眉心朱砂红得妖冶，唇角却带起孩子一样顽执的笑，“用你的剑，用你的手，记住我。”
“我要你，将我记得长久，爱也罢，恨也罢，只求你记得我。”
哽咽的声音里，是谁微微上翘的笑音，湿了眼眶。
剑被举起，雨中沙尘迷了眸底几许深情。
“涟柯王，你——”忽然响起的声音里，青衣男子纵马而来，墨发在身后散开，雨下之间，唯有眸中光芒仿如三世执念。
鉴布同他目光交错，掠过不易察觉的暗芒，抬剑轻抵，在风中退开。
箭羽射进最高处的锁链，少年站在夕阳的余辉里，已然得救，眉眼间却是化不开的疲惫。
羽渊心中一顿，来不及多想，拉起少年上马，箭羽隔绝了大半危险。
马上的少年握着方才被悄然塞入手中的长剑，剑柄连城玉色泽微暖。
鉴布站在高台之下，透过混乱一片的人群，静静看着远方，大雨打湿了衣衫。
女皇立于高台，侍女为她打着伞，她道，“鉴布大人，听闻你师从剑术大师，年少就扬名长剑领域，十年未尝败绩？”
鉴布弯唇笑了，“大约涟柯王骑射本领太强，我非敌手。”
“那匹马，真像大人的飞炼。”
“是吗，我不曾注意，”鉴布神色安宁平静，“只可惜长剑被孽徒所夺，否则此刻定然随同大家去追击，仔细看看那马。”
女皇笑意渐深。
大雨湮没了满城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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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某些原因，早上没能更，但七更不变，望谅解。手机无法充电好像充电器的问题，午后去重买一个，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