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算很远，因为离得太近，余烨甚至看得到将它悬起的银色钢丝，以及它本身表面的坑洼。
这颗月球也不算大，但却很亮，好像是内部有灯打光，镶嵌进全息光屏中。
没人见过月球的背面——同样的，它只露出了整体的一半，精确地被切割成一个完美的半球，一半陷入宇宙，一半裸露在空气中，但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能看到它皎洁柔和的光。

比起浩瀚的宇宙万象，它实在是太不起眼了，顶多算是无数彩钻中的一粒白宝石罢了，但是余烨莫名感受到一股神圣感:没有太阳，却有人造月球的饰物，这是为什么？
他一时无法理解，然后被邢烁一推搡，进了电梯。

直梯的触控屏上只有“1”，“10”和“∞”三个按键，邢烁身后的男人拿了一本证件，电子扫描后又刷了遍卡，听到人声通过提示后才退出了电梯，只留下邢烁和余烨两个人在里面。
邢烁把电梯门关上，手指头在“∞”上踌躇了几下，仿佛下不定决心似的，经过再三思考后还是意意思思地看向了余烨:“我再说一遍……”
他本来想磨磨唧唧地最后嘱托余烨几句话，但是他的口水还没等费出去，就感到瞬间产生的剧烈痛感爆炸在前胸，然后整个人都被掼在电梯壁上。
巨响在背后响起，这一脚还没缓过神来，余烨的膝盖又重重撞上了邢烁的肩膀，帮他一下子就呛到了地上。
这下还没完，邢烁刚摔下去，睁圆了眼睛连话都没说出口，又被一脚给猛地踹了回去，这回可打的不轻，连咳嗽都带着血腥味。
“……**，***的……”邢烁这才反应过来，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还想再骂一句但被他的眼神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余烨揉揉手腕，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再来几脚。
余烨现在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因为没戴眼镜，看东西也有散光的虚影，只要是身体剧烈运动，后脑就感觉一阵钝痛，疼得他略微有点心烦。
余老师向来都是温和有礼好脾气，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耐性有多好，刚才他本想等邢烁按完楼层之后就直接给他砸晕，但没想到他这么磨叽，余烨索性上来就了他这么几下。
敬杨的散打课也都好好上过了，选修的三年格斗他可是全班唯一一个全勤，余老师自问是个五好青年正人君子，不过歪门邪道谁不是一点就通呢。

邢烁这回是真怂了。
他今年二十九，第一怕的是徐则湮，第二怕他哥。
今天他怕余烨了。

邢烁上电梯之前觉得自己完全压得住这小书生。
一来是徐则湮不喜欢嘈杂，尤其是人多的时候，上来就不能给他好脸子，二来是余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典型的一个柔弱公子，估计还是个怂包，看他之前怂的那个样儿，说啥是啥乖乖点头，就凭自己这两下子肯定也能轻易制住他。
所以邢烁根本就没把余烨放在眼里，觉得大功告成这就能全身而退了，没想到整这一出，直接把他给整懵了。
邢烁捂着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儿的胸口半趴在地上，满嘴的血沫没敢吐，一咬牙都咽了回去，喉咙里翻腾着铁锈味儿。他支撑着上半身，只感觉两腿发软，肋骨可能是被踢骨折了。
他看到余烨仍然温和的面容，还有看不透的眼神，一瞬间有那么一种“他内里包着刀子”的可怕感受，好像有了和徐则湮如出一辙的正面感官，吓得他整个人一激灵。
有的人的眼神能凌迟人……有的人沉默着也可以。
余烨想了想，也觉得差不多了，总不能随着性子把人给打死了。他一把抽出了邢烁别在腰后的手枪，利落地上了膛，在面前比了比。
邢烁愣了愣，瘦削的脸颊因为这个表情显得有些滑稽，他开口差点咬舌头:“……别！别，余先生，我的错……”
余烨垂下眼睛，电梯的昏暗灯光在他双眼间投下愈发深沉的阴影，他把手伸出来:“还给我。”
“……啊？……啊，啊！”邢烁又愣了愣，这才手忙脚乱把金玫瑰胸针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看他没动，又把顾酩的手机和自己的钱包还有一堆碎碎糟糟的花式代币全掏出来，“你的包不在我这……”
余烨从他捧起来的东西里挑出胸针和手机，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破损，开机，又用光滑的指腹在表面认真擦了擦，这才把枪收起来，然后按下“10”的按键。
邢烁感觉疼痛感平复了一些，呼吸也顺畅了点，好像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余烨安静地站在一边，他没出声，邢烁就不敢动，乖乖靠在电梯壁上，脑子里寻思着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余烨想起来街上的那声爆炸，想起来红黄交替的烟雾，感觉胸口有点闷闷的，脑子里的思绪乱成了一团，一路上压制着的复杂念头又被他又强行压回了最底层。
现在不能乱，余烨想着。他把手机开了机，带着些许迫切的期待:或许他现在应该打个电话过去……不会出事的，不会的。如果是顾酩的话，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想着，然后盯着亮起来的屏幕。
很简单的锁屏，纯黑色的简约风，像是顾酩一贯的风格。
他划了划，意外地，没有密码，也没有验证信息，很容易地，就进入了主页面。
余老师在百忙之中忽然生出一种“我正在偷看喜欢的人的隐私呢”的快乐感受。

他十分自觉而隐忍地克制住了点进相册和其他程序的无耻欲望，直截了当地进了短信，决定先发条短信试试情况。嗯，地下电梯应该是有信号的吧？……这观光塔里大概也没闲心安拦截系统吧？
余老师想了又想，应该说点什么好呢？他好像要写情书告白的女高中生一样，认真地想了又想，顺便低垂眼睛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地上鬼鬼祟祟的邢烁。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手机发出的一声短促而轻微的震动声。

余烨看去，消息栏是一条未读的陌生人信息，点开，红色的未读提示就变成了黑色的已读。
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然而每一个字都敲进了他心坎儿里:

“亲爱的，你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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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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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end.

酩哥不在 先短信聊几章

今天的数据(没掉收藏666)
日常求花花

明天 可能 更新
我把每章字数调高了 努力一下平均单章3000+
【事实证明一下我去画画了】晚安

明晚更新
今日数据晚安

第十三章_ 补牢

余烨的胸膛中像是有一只毛茸茸的小鸟，扑棱着翅膀想要飞出来。
余烨看了一眼陌生人信息，的确是自己的电话号码。于是他的眼神在这几个字上面反复游走良久，而后回复道:
“二号区的观光塔。”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十层，观光梯快而稳，隔音效果极好，刚才剧烈运动那几下也没能撼动它丝毫，余烨站在其中如履平地。与此同时，信号末端的消息也飞快地传递回来:
“等我去找你。”

这回换作了一百只小鸟在他的心口跳伞。

邢烁看着余烨站那儿捧个手机神情专注得像对彩票中奖号码似的，心里默默寻思着，都这时候了，您可***有闲心……哦，我懂了，这小子约摸脑子不太正常。
他正想着怎么背后偷袭一下把余烨给绑起来的时候，就听上面传来问话声:“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回答。”
邢烁忙不迭地回答他:“好，你问，你问。”
余烨看着他，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就，在路上。”邢烁眼睛转悠了几下，一看气氛不太对，忙清了清嗓子，补救道，“……你昏倒了，在一辆出租车里……不是、这真不是我干的！有个人发匿名邮件标注了你的位置，我们就沿路过去……就找着你了。”
余烨皱了下眉，大概就是那个狙击手干的好事儿:“ 就我一个人?还有呢?”
“就你一个，我其实也不知道这谁干的……但绝对不是我手下的人。”邢烁提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他还放了信号枪，但我们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嗯。”余烨沉声，结束了这个问题，“说吧，徐则湮找我什么事?”
一听这话，邢烁的脸腾地一下扭曲了，他半蜷在地上，从牙缝里艰难地往外挤字儿，“这，这我哪知道啊……余先生，我真没骗您……我、我一直帮徐则湮做事儿，就像这种，抓个什么人啊、抢个什么东西之类的小活儿……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其余的我哪敢问啊。”
余烨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眼光，其中有掩饰不住的恐惧，余烨猜这人大概也没什么胆色，丁点儿小心思都藏不住，加上被经常性地威胁，久而久之吓怕了，自然而然就养成了一种家犬的从属行为，“行，我问完了。你走吧。”
邢烁一愣，他没想到余烨这么容易就放他走。他看着余烨——这人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不温不火的，清冷昳丽的脸上连一丁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全然不在意他、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似的。这让邢烁既生出一种侥幸心理，暗地里又滋生出一点酸酸溜溜的不自然感。看到余烨真的开门就要走了，他猛地一下子蹿起来，跟着走出了电梯门，这个动作牵扯得他方才被揍过的胸口一阵咝咝啦啦的疼痛:“……唉，唉！余、余先生，你等等，等下。”
余烨往两侧探了探。这层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也没有一个人，单纯只是一层瞭望塔。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一成不变的全息星空，和略显昏黑的地下城区全景:“ 还有事吗?”
邢烁的嘴角抽了抽:“余先生，算我求求您了……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您要是走了，徐则湮得弄死我……”
他话说到一半才感觉不合适。
邢烁想，***的……没用，没用的，这小子哪会管自己的死活呢?……人家本来就是被坑蒙拐骗搞过来的，没一枪蹦了自己都算留余地了。
他一边心里咬牙切齿地犯浑发很话，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发起抖。
谁闲得慌愿意没事儿干去招惹徐则湮那么麻烦的家伙呢?……而且外面都已经这样了，连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还有谁能顾得上他人的安危呢?

余烨没再看邢烁。他向落地窗侧面的螺旋楼梯走去，那黑色的金属阶梯紧贴着以高密度材质制成的洁白墙壁向顶楼盘旋而上，他的声音还是温和而缓慢的:“我的意思是，没事的话你就走吧，我去见徐则湮。”
余烨心想，既然徐则湮费劲周章把自己找来，其中还有不明身份又临时倒戈的狙击手先生推波助澜，那肯定是有什么疑难需要解决。
就算自己逃跑，凭他一个人，也跑不出这满是感染者的破地方，估计半路还得被这贼心不死的小子给弄回去。既然如此，来都来了，不如就上去见一面，他断定徐则湮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哪有费尽心思把一个人大老远地带到面前却又当面搞死的道理呢?
况且顾酩告诉自己等他过来，在此之前还是安静等着更好。至于邢烁，反正也帮不上忙，余烨觉得这人没什么跟着的必要。

但是这在邢烁听来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他整个人都石化在原地，一双睁着的眼睛溢出错愕，整张脸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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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峥！严峥你过来！！……”路子野的平板差点脱手而出，顺着窗户飞出去，“……**，**！！”
“……***叫魂呢?” 严峥揉了揉太阳穴，把运动饮料放下。他开了一下午的车现在困得厉害，刚有了睡意准备小憩一会儿就被路子野一嗓子吵醒了，这会儿只想把他撂在后座上凑一顿。
“我靠，余医生的信号连上了！天不杀我！！” 路子野却兴奋得狠，他两眼冒光，金属眉钉在头顶的便携投影灯下显得闪闪发亮，“定位完了，他没死真是太好了……我先看看，地点在……”

然后路子野雀跃的神情一瞬间凝固了:“……我又死了。”
“……你现在自杀给我看看，谁不死谁是孙子。”严峥把易拉罐捏扁了从窗户扔了出去。
路子野的眉头开始抽动起来，他这回心情真好像进了甩干机，刚飞起来又被无情地摔回原地:“定位在……在二号区，区中心。”
严峥的动作也顿了顿:“……啊。”
“这回没辙了……咱过不去。”路子野把平板一摔，仰头躺在被放平180°的车座上，单手捂脸，“海下列车要有暗码的通行证，这玩意儿谁也搞不到，我听说二号区和金玫瑰会还是死对头……去了也是适得其反。”
“……行了。知道人没死也算是个好消息。”严峥点了根烟，“顾酩呢?”
“老大的……还是连不上。”路子野皱眉，“不知道他在哪……说不定是去找余医生……”
“他一个人进虫窝?”严峥掸了掸烟灰，“这不疯了……吗。”
他话音停住了。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严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疯了。”
“好吧先不说这个了，现在几点了……我们到哪了?”路子野振作精神，从车座上一跃而起，去翻后排座上的食物。
“六点半。还有二十公里就到了。”严峥接过他递过来的咖啡，“**，***说过我不爱喝摩卡，你又失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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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标错章节了 是二十三章才对

贴吧抽了 先发个截图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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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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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数据依旧感人

过年回家 这两天停更
新年快乐各位~~新年记录

呦~

第二十四章_ 铁境
白色的马克杯里，是在灯下泛着金色光晕的茶，旁边的骨瓷碟中，是不知名的小巧糕点。
偌大整洁的除尘室里，特研小组导师斯塔德(Stade)在和珀厄·李欢快地聊着天。
这绝对是个不容放松的时间，但也确实是需要增添一些必要的娱乐了。斯塔德已经连续五个晚上没睡过安稳觉了，再这么熬下去下去，这一把老骨头架子就要彻底垮了。于是他挑选了一个宁静的下午，叫来了关系最好的助手与他一同品茶。
斯塔德看着面前谈笑风生的清秀男子，也无声地笑了笑。他今年已经年过半百了，虽然只是刚刚步入老年，但身体状况已经极为不好，尤其是先天性心脏一类的疾病，使他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化。斯塔德时常担心自己在某天会悄无声息地死去，他可不是怕死之辈，他想自己绝不会无名无姓，他应该在医学界记录上留下最浓重的一笔——虽然他不慕功名，但作为一名学者，难免会为未竟的事业感到惋惜。
他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一点点踏实下来。珀厄·李仅仅才三十出头，就已有了如此高的学术造诣，想必这个年轻人的前途，也一定不可估量。
单看外表，珀厄·李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样貌出众。他眉眼间画满了清雅，倒像是用浓墨精心点染上去的，不敢说多么美丽，但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令人满心舒坦，再细品才能体会到十足的耐看。这是一个儒雅的华裔男子，他墨黑的短发温驯服帖，向上弯起的单风眼随和而大方。
珀厄·李举止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吹着，同样是墨黑的双瞳温和，像极了一位中世纪时期参加下午茶时深情款款的绅士。
斯塔德总是欣慰地想，如果自己早出生那么十几年、也能有一个像珀厄·李这样出众的儿子，那将会是多么美满幸福的晚年。

他们一边慢慢品着茶，一边尽可能地放松心态，透过除尘室的落地窗眺望被暖橙色阳光浸染的浅蓝色天空。看似轻松惬意，实则内心压抑，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下一次“生日”的爆发，恐怕在倒计时了。
“珀厄，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斯塔德先挑开话题。老人半百的头发轻飘飘的，表情柔和易亲近，他试图让僵持的气氛更融洽一些。
珀厄·李放下茶杯，向斯塔德露出一个有礼的微笑，不献媚，不虚伪，单纯地让人感到舒服:“还没有呢，教授。我一向都懒于做未来规划。”
“不过，您有什么打算吗？”他反问道，富有磁性的男声稳重而清朗。
“啊哈哈，我啊，我想等这场灾难结束后就退休回家啦。”斯塔德一打哈哈，苦笑中夹杂着无奈，“直到此刻我还不知道我的妻子到底怎么样了，我甚至不能确定她的生死，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她一直以来都没有消息……我决定在这之后就去找她，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然后带她回家。”
珀厄·李点点头，他的脸上充满敬意，又浮现出隐隐悲意:“这场灾难已经毁掉了太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斯塔德一怔。他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报道过的那则新闻:一位少妇在深夜发疯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他也想起了，珀厄·李曾经告诉过他的秘密:那名妇女，就是珀厄·李的母亲。
他早年父母离异，孤身远在国外读书，某天忽然听闻生母杀人的消息……心急如焚地回到家，才得知继父和弟弟的死讯。而在举行葬礼的当天，珀厄·李的母亲自杀了。
他甚至没能再见上她一面。一面都没有。
对于青年时期的珀厄·李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创伤。胸口的那个空洞，无论多久也无法被填满，一直一直，在静静地淌着血。
斯塔德至今还记得珀厄·李与他对话时悲恸的眼神。那时不知所以的斯塔德问他:“那名妇女杀死丈夫和儿子的时候……他们真的都是寄生者吗？”
珀厄·李回答:“不是的。”
“她的本职也是医学人员，从属于U.N特情研究小组，在确诊患有躁郁症后辞职回家，经历了三个月的思想折磨和精神压力，终于在某个夜晚爆发。她的丈夫的确是个感染者——当她亲手剖开丈夫的后颈时，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颗完整的中心体……她根本无法承受这个事实。想想看，当你突然间被告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亲人其实是一具行尸走肉、是被寄生虫入侵伪装而成的人皮假象，会是什么感受?”
青年珀厄·李的声线平缓毫无波动，他眼神死寂，让斯塔德没来由地感到绝望:“那……那她的儿子呢?她又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看到丈夫后颈的中心体后刹时就疯了，于是同样剖开了儿子的后颈。出于思维惯性，她固执地认为她的孩子也是个感染者——她觉得所有人都在欺骗自己、身边充满了阴谋和隐患。但可笑的是，她的儿子是个正常人。”
“她的儿子没有被感染，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儿而已，但是他的母亲却亲手杀死了这个无辜的孩子。”珀厄·李闭上眼，说道，“……我的母亲，错手杀死了我的弟弟。”
斯塔德看着青年珀厄·李平静地叙述着一场悲剧的落幕，悲伤早已淹没了震惊。
珀厄·李是一名如此出色的研究人员，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阻止更多悲剧的发生而诞生的坚强的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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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德回手将手提箱合上，缓慢地上了锁。他看着那份数据单，出声道:“UN细胞依赖于水源，通过生物体液进行传播……目前我们已经可以利用它们感染小型生物，比如鱼类和小白鼠——就像是王续看到的那条鱼一样。”
珀厄·李点点头。
于是斯塔德继续道:“UN在感染了脂肪细胞和白细胞后会迅速吸收生物体内的营养，在养分充足后会生产、分泌大量的血线来保护中心体的幼体，使它附着于脊椎及中枢神经，安全进入潜伏期。”
“随后UN细胞将变大且开始增生，随着机体的热量摄入量也在增加，当机体内的细胞浓度达到一个临界值时，中心体生长出的冠状线会促使细胞裂解，然后突破潜伏期生长出成熟的中心体。”
珀厄·李接着他的话往下分析:“这个时候生物的思想思维已经被完全剥离了，中心体完整凸显出皮肤表面，冠状线入侵大脑，左眼虹膜也将变为金黄色，生物被UN控制。”
“但是这个说法在某些方面存在问题。”斯塔德皱眉，“生物由潜伏期的半感染体转化为真正的感染者时，应该经过某种特殊的环节，就好像引爆一颗炸弹需要点燃导火线。生物不会无缘无故就发生变化，它们也需要一个导火线、一个转折点。据已知，潜伏期的半感染体是没有威胁性的，他们也不具备攻击性，就像是生了病的正常人类，甚至比普通人更脆弱，免疫力更低。因为没有感染特征，也无法被察觉，是真正的潜移默化……”
“是的。我也对此有些疑虑。”珀厄·李揉了揉太阳穴，显然他也感到十分烦闷，“这个 '开关' 究竟是什么……是什么打破了人体的极限，使未成熟的UN细胞一瞬间突破瓶颈、得以爆发式生长呢?”
珀厄·李正站在办公桌一旁冥思苦想，斯塔德的身体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前重重一倾，珀厄·李察觉到不对，立刻出手扶住了他:“教授，您怎么了?”
斯塔德此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黑白交替，耳朵里全是轰鸣声，他用手支撑着桌子，勉强开口:“……没事，老毛病了，别担心。”……想必是自己的心脏疾病又发作了。
珀厄·李轻轻皱眉，他清秀好看的眉眼间此刻充满了凝重的关切:“教授，您太累了。今天休息一下吧，先不说这个了。”
他把斯塔德扶到沙发上，转身把数据报告和手提箱一并交给了隔壁的研究人员。
斯塔德缓了好一会儿神智才逐渐清晰:“……好，先不说这个了。”
他招手示意珀厄·李把桌上的平板递给他，想了想，拨打了电话，光幕立刻浮空弹出:“一川，邵华回来了吗?”
对面传来陆一川的声音:“啊！忘了跟您说，邵华她刚才忽然收到五号区发来的通知，好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反正挺着急的，直接坐车就过去了，估计这几天都回不来。”
“没事，让她去吧。安全就好。”斯塔德笑了笑，又嘱咐了几句。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珀厄·李:“你还没见过邵华吧?过几天有空一定让你见见她，她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性格很好，我想你们一定聊得来。”
珀厄·李是两个月前才调来六号区给斯塔德当副手的，上个月又被上级跨城借调了一阵子，这个月才刚刚回来。虽然短短相处不到五十天，但斯塔德十分青睐他的学术，也十分信靠他。
珀厄·李微微笑了一下，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逃逸的光:“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想我们也一定合得来。”

TBC.
第二十四章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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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快乐！~

第二十五章_ 自食

还没等吃上一口热乎饭，路子野又收到了一封该死的匿名邮件。
同样是需要破译，密码界面宛如三十年前的像素游戏开机屏保，闪闪亮亮的，幼稚而可笑。轻而易举地，路子野打开了它，但是他丝毫笑不出来，因为解锁密码***是之前那破芯片儿的密码。
很显然是同一个匿名来源。有人锁定了他们，不断发出这种虚与委蛇的挑衅，甚至在路子野点击回车的同时，界面还发出了“you win”的欢快音效。
这让路子野非常恼火。
他嗓子眼儿里像是堵着一块儿硬坨坨的冰，上不去也下不来，此刻不良少年整个人都想极了一只随时会炸毛的小野猫。


严峥回眸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年龄的差距，他就显得成熟多了，身上散发着一股成年人的稳重气息:“稍安勿躁。这回又什么东西?”
“自己看。”路子野往嘴里塞了一整块儿马苏里拉薄饼披萨，嘟嘟囔囔地把电脑从沙发上推给他。
严峥点开——一个短视频。与前两个几乎相同:毫无修饰、简单至极，可想而知发视频的人是一个多么寡言而又没耐心的垃圾闷骚。更为可笑的是这回***不是什么人体实验纪录片，而单纯是电脑录屏的一段科普网节选，简直就像是公开授课上教导主任放的PPT素材片段。
“操！什么**?”路子野也一愣，“妈的，这逼要是被我揪出来，我当场脱裤子把他干了。”
严峥不忘嗤笑，赏了他一个轻蔑充满玩味的眼神:“说的不错，差实际行动啊混子。”
但是他还是很认真地看了，全神贯注地，以初中生认真听展示课的态度。

录屏网页标题:《某单细胞生物的死亡全过程》
貌似是显微镜拍摄下的黑白默片，静悄悄的，画质也不是很清晰。按理说现在早都不需要这种粗制滥造的技术了。
不过是一个单细胞、或许是草履虫或许是变形虫之类的单细胞，生命完结时刻自动分解的过程而已，连科学研究的价值都没有。
整个画面空荡荡的，只有唯一一个生理构造简单的生物被数十倍放大放大，以极快的速度边缘渐渐破碎，然后泡沫状的透明内部被吐出，散入周围的环境中，最后宛如被肢解般融化了，再也看不到了。
……严峥实在是不理解这视频有什么意义。他闻着路子野处飘来的马苏里拉芝香甚至生理性地感到很饿。
视频前半部分被快进了，而后半部分鼠标下拉，直接拉到了网页评论区。
这引起了路子野的一丁点儿兴趣，他把头凑到电脑边儿上瞅了瞅:“哇哦，沙雕网友们智慧多哦。”
的确，评论区屁点而有关科学知识的探讨都没有，还号称什么科普网站……底下全是喷子和灌水的。
鼠标继续下滑，似乎录屏者也感到十分无趣，然而他继续滑了两页忽然停住了。
路子野看见几条简短无人回复的冷清评论，被鼠标的主人双击放大。

「这是谁的一瞬间，这么长?」

“靠，还是个文青。”路子野呲牙一乐，“深夜抒情啊?”
下面隔了两行还有几条评论，因为零点赞而被压在了最底层。

「没有痛苦吧。痛苦对于这些生物而言是太过于高级的功能，它们还没有进化出来。」

「知道它感觉不到痛苦但是看起来好痛苦啊。」

严峥略微皱了皱眉，路子野也闭嘴不笑了:“这谁啊，这么……额，伤感。”

鼠标顿了顿，似乎还截了个屏，然后无声下拉。

「个体的思想完全融入环境，就代表精神上的死亡。」

“……还挺深奥。”路子野又开始默默吐槽，“别说，好像有点道理。”
严峥“啪”地点了根烟，立刻冲淡了满屋子的芝士味。

在视频中的结尾，鼠标直接按了暂停键，快速右上角回到主页面。
然后它开始浮空打字，速度极快却一气呵成:
“幸好我在58秒的时候按了暂停，这样他就不会死了。”
一切戛然而止。


“……”路子野趴在了沙发上，“忽然有点浪漫是怎么回事……好吧我还是没懂这什么意思。”
“估计你这种单细胞生物也懂不了。”严峥在烟雾缭绕中阖上眼睛。
“……”路子野终于成熟了一会，他不想再多和严峥耍嘴皮子，于是舔了舔嘴唇，银色的舌钉精致发亮，“我试着查查发件人，说不定能顺着摸过去。”
“嗯。”严峥吭声。这俩人看起来一天天痞里痞气不务正业的，但要是哪天真没钱花了，随随便便应聘个黑客也不愁没饭吃。
严峥把脚搭在水晶茶几上。他洗完凉水澡换好了清爽的休闲服靠在六号区的接待室沙发上，稍稍放松下来。巨大的疲劳感一瞬间几乎吞没了他，然而他的警报器还是没有摘，只是换了条新的重新戴上，如同戴上了新的项圈。他凌乱的黑发被吹干后蓬松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条凶巴巴的此刻好不容易才安分下来的大型猎犬。
路子野虽然表面上一脸臭屁，还是极认真地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段视频，尤其是最后那几句悲观中二文字，以一种“敢玩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的态度恶狠狠地翻来覆去地研究着。毕竟线索有限，怎么说都得试试。
他忽然注意到，结尾那句话里，提到的是“他”而不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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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二更哈
今天修文憋不出字儿来了 有点卡文了我

他请什么还没说完，就被光屏上传来的重启提示音给打断了，心道，这他妈多少年前的设备啊?这会儿又有电了?
播报声却没有继续，相反它安静了一会儿，紧接着人工智能的冰冷强调突然插入:“您好，已连接二号区全体播音器。”
见鬼！
控制间绝对***被人给炸了，这玩意儿擅自连上了二号区的区广播。
这还了得。
余老师不找边际地想了一下，唔，真像学校里全校通报批评的场景，蛮怀念的。这念个记过处分还好，要是播黄色小说怎么办?
亏他还有空在脑子里插科打个诨。
广播被人强行入侵给接上后，对面不慌不忙地调了调试播音，最后调成一个令他满意的扩音效果:“晚上好。”
……啊。
余老师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字。然后他愣了愣，在心里默默回答了一句，晚上好啊。
顾酩轻轻的笑声从广播里传出来，一时在空旷的地下城区上空回声悠长，尾音低沉却撩拨人心，如蛊似惑，他好似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熟悉的、那种懒散又傲慢的语气、相隔千里与某人闲聊:“亲爱的，我就一会儿不在，你到哪去了?”
如弦拨动，回荡绕梁。
顾酩的声音就回旋在地下城市的上空，音波破碎在全息星空上，地下来往的感染者猛地就停下了脚步，他们高度一致地集体抬头，注视着头顶光幕上声音的来源，仅仅是不到一秒有人仿佛感觉到，有什么紧绷的东西断掉了。
余烨也紧紧地盯着那个早已黑掉的光屏，他在心里说道，我在这儿呢。
多么熟悉的场景，简直让他的人生重来一次。
顾酩隔了一会儿，又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还夹带着地面上的寒风，又仿佛就贴在耳边，随着他的耳麦进入，通过非法入侵的播报系统炸响，能掀起狂涛骇浪:“我这就去接你。”
危险的东西总是惹人向前，他就像站在巨大的漩涡中央，余烨忍不住被吸引，然后一步步靠近他。
徐则湮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缝，他露出一个嗜血而残忍的冷笑，声音冰得要滴水:“把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