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回村（二）
娃子花子赶中午前回到了台山村地面，六月初的田野里，玉米高梁已经长到尺把高，谷苗也已经出了垄等待着人们去锄它们。太阳火辣辣地晒在大地上，娃子他们已经走的出汗了，而地里的社员们还顶着烈日劳动。
过了一个小山昴，王大爷和憨憨赶着羊在沟边上放牧，因刚下了雨，羊儿贪梦地吃着雨后的嫩草。
王大爷见娃子手中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便问：“娃子，花子，你们真的毕业回来了。”
娃子被问的打了一个愣怔说：“大爷，我们还没有毕业呢。”
王大爷不解地问：“那你们怎么大包小包提着这么多东西回来？是不是又停课了吧。”
娃子还没有回话，花子便说：“不是又停课了，是压根儿就没有复了课，所以我们就又跑回来了。”
王大爷接上說：“上不成课就回来吧，回来还能给你们的父母挣二分工了，不比在学校搞武斗好”說完转身赶着羊儿走了。
进村后，花子赶进院门时說：“娃子，你有空一定要来玩儿。”
娃子说：“一定来”說完转身朝家走去。拐了个湾儿，就看见父亲背着个粪筐正在拾粪了，见娃子回来了就說：“怎么一不星期，二不礼拜就跑回来了，是不是真的毕业了。”
娃子低声说：“爹，这次去我们真以为要毕业了，但去了以后不是那么一回事，是造反派的头儿們把我们骗回去了。回去了又上不成课，还是继续搞派性，所以就跑回来了。”
喜贵說：“回来也好，回来也好，回来安心劳动就算了，”說完转身走了。
娃子见父亲走了，便转身又往回走，没走几步就遇上陈彩霞，多日不见彩霞已经出脱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肩上扛着锄头，可能是劳动回来了。娃子便问：“彩霞，大伙儿还在地里劳动呢，你怎么就跑回来了？“
陈彩霞笑了笑回答说：“我妈病了，我提前回来做饭来了。你是咋搞的，提着这么多东西，真的毕业了？”
娃子说：“毕业倒是还没有毕业，但离毕业不远了。我一天也不想在学校待了，回来陪你一块儿劳动。”
陈彩霞說：“看看看哄谁呢，至你们去了中学，每天就是批斗老师打派仗，你們学到东西了吗？没有学到东西就毕业了，那算什么中学生，着急回来有什么好处，有的是你们劳动时间。”
娃子說：“看你这个彩霞，你还是会计的女儿了，你不听广播里经常广播：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哪里大有作为。要求我们青年学生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这次回来就是接受你的再教育来了。”
彩霞听到这里把眼一瞪說：“去去去，人家正儿八经和你说话了，你竟胡扯”說完转身要走。
娃子见彩霞生气便笑了笑大声说:“不信咱们走着瞧，說完快步回了家。
走到大门口，娃子见大门虚掩着，他推开大门走进大门道。这大门道是娃子家夏天做饭的地方，就见门道地上还堆放着柴火，铁锅还在烧锅儿上坐的。他快步走到上房，从窗台的砖下取出钥匙，开了房门，他知道他妈没有给他留剩饭，便从小坛子里面掏出红枣吃，吃了两把红枣打住饥饿后，又从水瓮里舀了半漂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转身就走出了家门。他知道嫂子快生产了，便想到嫂子家坐一会儿，不料还未进门，就看见嫂子家的门框上拴了一块红布，他知道嫂子已经生产了。便掉转屁股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嫂子的母亲看见了就說：“娃子，你回来了。”
娃子赶紧说：“婶子，我回来了，我嫂子生的是男孩呢？还是女孩子呢？”
嫂子的妈說：“你嫂子给你生了个侄女，你喜欢吗？”
娃子高兴地说：“嫂子生什么我都喜欢，生个女孩更喜欢。”
嫂子的妈說：“娃子长大了会说话了，那他们长大了你可得对他们好一点儿，要袒护他们。”
娃子说：“这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要加倍呵护他们。”
說真的，娃子真想进嫂子的屋里坐一会儿，可他知道，不过满月男人们最好不要进去。它快步走到大门口，看见街上空无一人，便又转回大门道来，仔细端详起这个门道来。
前边已经說过，至六一年塌了食堂以后，一到夏天娃子家就在这个房顶上塌着窟窿，门道四处透风的地方做饭。夏天不刮风不下雨还好，一刮风下雨，房顶漏雨，地上洪水横流，大风把灰尘吹落到灶具上，饭锅里。雨水把干柴泡成湿柴火，真是苦不堪言。他们真想把大门翻修一下，但钱从哪儿来？。三根四米长的凛子，十三根五米长的椽子，不用说没有钱，就是有钱你都买不到。所以每年一到夏天，只能是用麦秸和点儿泥抹一抹了事。
娃子正思谋着了，突然吹来一阵冷风，抬头一看西北方向黑云滚滚，向东南方向快速飘过来。
娃子一看暴风雨就要来了，他赶紧先把他嫂子家的柴火给准备好，返回来把自家大门道踩在地上的柴火拾起来， 又从院里抱了两捆干柴火放到大门道的墙角，但刚抱了一捆，天空中一声炸雷，大风裹着暴风雨就倾盆而下。
娃子在大门道里站了一会儿，就见从房顶的窟窿里淋下来的泥水，从院中流出来的雨水，把个大门道弄成了水漫金山寺，他只好淋着跑进上房。他想他妈肯定淋了雨了，他想去接，可除了墙上还挂着两顶破草帽外，再没有能档雨的东西，所以只好打消念头。
夏日的暴风雨来得快，走得也快，下了不到半个小时，风停了，雨住了，太阳从云层出来露出了笑脸。
娃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开了大门一看，就见大街上洪水横流，这时刚才在地里被淋得像落汤鸡似的社员们，才趟着浑水往家跑。
娃子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正要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他爹和他妈也随着人流回来了。他妈的衣服被淋湿了，而他爹只湿了鞋，不用说，他是在村边的寨门洞里避的雨。
进门后娃子妈换上补丁打补丁的衣服，坐在炕沿上边抽烟边說：“娃子，你这次回来就算毕业了吧，毕业了就回来受苦吧，你看见了吧，这就是受苦人的好下场。”
娃子知道他妈是说气话了，便赶紧说：“妈，我们这次去了还没有毕业，但还是上不成课，我们就回来了。不过我们迟早会毕业的。”
娃子妈接上說：“儿呀，毕业就毕业了吧，你爹不是早就說过，他认识晋生纺织厂的厂长张生儿，他不是說过就是打扫厕所的工作也能给你找一个，现在你回来了，让他去给你办这个事吧？”
娃子妈的话还没说完，喜贵就打断她的话说：“老婆子，你这说的是哪个朝代的话呢，六六年张生儿早就被打倒了，还能给你家的孩子安排工作，你盖上十八层被子做梦去吧。”
娃子妈接上說：“打倒就怎么样了？他倒了，他身边还能没有两个相好得厚的人，他要真想给你办事，还愁办不了这点小事。”
娃子见他妈不看形势说糊话便说：“妈，我爹说的对，现在文化大革命，原来当头儿的领导们，早就都被打倒赶进牛棚里去了，谁找他们也不顶事了。”
娃子妈还是气呼呼地说：“什么牛棚，就是打进驴棚里，他也能给你安排个扫厕所的工作。”
这时喜贵还想再說什么，娃子止住說：“爹，你不用說了，我妈她不懂现在社会情况，他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吧。我这次回来是心甘情愿的回来受苦来了，你俩就不必为我争吵醒了。”
喜贵还是說：“心甘情愿受苦，那是惜惶說成没奈何了，谁当初上学不是为了能找一个好工作，为了干鞋净袜地活两天。现在回来就回来吧，当一个受苦人也好，怎么过也是一辈子。你回来了，那花子和兔子呢？他们回来了没有？”
娃子說：“花子和我回来了，兔子还在学校里等的领毕业证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說不来。”
喜贵說：“毕业了回来就算了，还领什么毕业证。你们的老师都被打成臭老九了，大学的学生都到农村插队去了，领个毕业证还有什么用？”
娃子说：“那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