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藏书]用谎言来辟谣的模范——杨绛给《文汇读书周报》的一封信
楼主:2io
时间:2020-07-21 18:07:36
吴德铎是傅雷的老朋友,傅雷说他“对谁都是太厚道”(见傅敏编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10月出版《傅雷文集·书信卷》152页,参看151、171页)。1992年2月22日,吴德铎在《文汇读书周报》发表《也谈傅雷误译》,解释傅雷的“误译”。同年3月21日的《文汇读书周报》有篇题目叫《杨绛先生来信》,全文是:“《文汇读书周报》编辑部:1992年2月22日贵报载吴德铎先生《也谈傅雷误译》一文,提及我与杨必,想是误传。我从未像文中记傅雷自说的‘介绍杨必女士向傅雷学习翻译技巧’。杨必译《剥削世家》‘傅雷可能出过些力’一语,缺乏事实根据。傅雷专攻法语,杨必专攻英语,所译《剥削世家》和《名利场》皆英文经典。她有疑难便来信向我们询问。特此奉闻,即颂编安。杨绛,2月26日。”作为杨必的亲姐、傅雷的同道,杨绛的辟谣理当可信,谁也不曾怀疑。杨绛晚来以“杂忆与杂写”著名,有长篇专文记忆杨必和傅雷,都见三联书店版《杨绛散文:杂忆与杂写》。
不料近来披露的傅雷本人1953年2月7日写给宋淇的亲笔信,却证明杨绛的辟谣倒是“缺乏事实根据”的“误传”。宋淇是钱默存的密友,也兼擅翻译。傅雷记载道:“最近杨必译的《剥削世家》由我交给平明出版社……杨必译的《剥削世家》初稿被锺书夫妇评为不忠实、太自由,故从头到尾再译一遍,又经他们夫妇校阅,最后我又把译文略为润色。杨必现在由我鼓励,正动手翻译《名利场》,仍由我不时看看译稿,提提意见。杨必译笔很活,但翻译究竟是另外一套功夫,也得替她搞点才行。”(《傅雷文集·书信卷》158页)如此看来,不仅《剥削世家》傅雷出过力,《名利场》也有傅雷的功劳。杨绛称“傅雷专攻法语”,言外似乎是说傅雷不精通英语,可仅读过《傅雷家书》者也不会相信。
同时,比勘傅雷当时此处的记录,杨绛《记杨必》称杨必译《剥削世家》“很快就译完了,也很快就出版了”(《杨绛散文:杂忆与杂写》74页)也是小说家惯用的夸饰之笔。
杨绛《记杨必》又云:“默存想到萨克雷名著的旧译本不够理想,建议她重译,题目改为《名利场》。”按吴宓译了《名利场》的开场白,1926年7月刊登在《学衡》里,后来指导女生关懿娴翻译《名利场》前四章(《吴宓日记》1943年6月26日)。吴宓中年作《忏情诗》,自注有云:“予曾译Vanity Fair首回登《学衡》杂志第五十五期,译书名曰《名利场》。”(《吴宓诗集》290页)晚年还得意道:“宓一生所作,实以所译《名利场》及《钮康氏家传》为首选。1961年9月宓至北京,贺麟君告宓,周扬尝公开主张应调取宓为中央文史馆研究员,命宓居北京,专力续译沙克雷之小说。”并特意唤醒我们注意,说《名利场》是“宓之译名,后来杨必译成全书采用之”(《吴宓自编年谱》222、231页)。钱默存早年就阅览过《学衡》。
又据《吴宓日记》1939年3月30日:“陪梁宗岱访林同济夫妇,旋同岱、济至青云街访沈从文。[沈]适邀友茶叙,有萧乾、冯至、钱锺书、顾宪良、傅雷等。”按傅雷是1939年2月应好友滕固之请来昆明国立艺专任教务主任的(罗新璋傅敏合编《傅雷年谱》)。可知钱锺书这时在昆明已经认识傅雷。杨绛那时在上海,四十多年后却肯定地说:“抗战末期胜利前夕,钱锺书和我在宋淇先生家初次会见傅雷和朱梅馥夫妇。”(《杨绛散文:杂忆与杂写》190页)这顶多说对一半,是她自己在宋家初见傅雷。亦可见,丈夫的事,妻子不必都知晓。
“自传不可信,相识回忆亦不可信”,是钱锺书先生创辟的观念,也是钱锺书思想的精彩片段。因此,有考据癖的人就不愁没活可干。史家“更为先务”的是信信疑疑,不是善善恶恶。
谣言其实是个中性词,指不根无稽的消息;辟谣就是说明真相,驳斥谣言。然而,真实是不易认知的,错误人人都难免,所以需要对辟谣进行辟谣,好比医家的以毒攻毒。
不料近来披露的傅雷本人1953年2月7日写给宋淇的亲笔信,却证明杨绛的辟谣倒是“缺乏事实根据”的“误传”。宋淇是钱默存的密友,也兼擅翻译。傅雷记载道:“最近杨必译的《剥削世家》由我交给平明出版社……杨必译的《剥削世家》初稿被锺书夫妇评为不忠实、太自由,故从头到尾再译一遍,又经他们夫妇校阅,最后我又把译文略为润色。杨必现在由我鼓励,正动手翻译《名利场》,仍由我不时看看译稿,提提意见。杨必译笔很活,但翻译究竟是另外一套功夫,也得替她搞点才行。”(《傅雷文集·书信卷》158页)如此看来,不仅《剥削世家》傅雷出过力,《名利场》也有傅雷的功劳。杨绛称“傅雷专攻法语”,言外似乎是说傅雷不精通英语,可仅读过《傅雷家书》者也不会相信。
同时,比勘傅雷当时此处的记录,杨绛《记杨必》称杨必译《剥削世家》“很快就译完了,也很快就出版了”(《杨绛散文:杂忆与杂写》74页)也是小说家惯用的夸饰之笔。
杨绛《记杨必》又云:“默存想到萨克雷名著的旧译本不够理想,建议她重译,题目改为《名利场》。”按吴宓译了《名利场》的开场白,1926年7月刊登在《学衡》里,后来指导女生关懿娴翻译《名利场》前四章(《吴宓日记》1943年6月26日)。吴宓中年作《忏情诗》,自注有云:“予曾译Vanity Fair首回登《学衡》杂志第五十五期,译书名曰《名利场》。”(《吴宓诗集》290页)晚年还得意道:“宓一生所作,实以所译《名利场》及《钮康氏家传》为首选。1961年9月宓至北京,贺麟君告宓,周扬尝公开主张应调取宓为中央文史馆研究员,命宓居北京,专力续译沙克雷之小说。”并特意唤醒我们注意,说《名利场》是“宓之译名,后来杨必译成全书采用之”(《吴宓自编年谱》222、231页)。钱默存早年就阅览过《学衡》。
又据《吴宓日记》1939年3月30日:“陪梁宗岱访林同济夫妇,旋同岱、济至青云街访沈从文。[沈]适邀友茶叙,有萧乾、冯至、钱锺书、顾宪良、傅雷等。”按傅雷是1939年2月应好友滕固之请来昆明国立艺专任教务主任的(罗新璋傅敏合编《傅雷年谱》)。可知钱锺书这时在昆明已经认识傅雷。杨绛那时在上海,四十多年后却肯定地说:“抗战末期胜利前夕,钱锺书和我在宋淇先生家初次会见傅雷和朱梅馥夫妇。”(《杨绛散文:杂忆与杂写》190页)这顶多说对一半,是她自己在宋家初见傅雷。亦可见,丈夫的事,妻子不必都知晓。
“自传不可信,相识回忆亦不可信”,是钱锺书先生创辟的观念,也是钱锺书思想的精彩片段。因此,有考据癖的人就不愁没活可干。史家“更为先务”的是信信疑疑,不是善善恶恶。
谣言其实是个中性词,指不根无稽的消息;辟谣就是说明真相,驳斥谣言。然而,真实是不易认知的,错误人人都难免,所以需要对辟谣进行辟谣,好比医家的以毒攻毒。
楼主:2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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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04-08-24 19:02:00
更新时间:2020-07-21 18:07:36
评论数:1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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