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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止步》(瓶邪,原著向正剧,藏海花11月刊衍生)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22

第一次见到解连环最后留给他的那封信的时候,吴邪只是震惊于信的内容里包含的巨大信息量,想到自己来往了不知多少次的三叔家楼下竟然埋藏着那样一个秘密,他仿佛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寒从脚下直透入心底。之后光阴流逝,再大的震撼也被日复一日的现实渐渐磨去棱角,再次回忆起那封信的时候,吴邪却发现,留给他最深刻印象的反倒是那字里行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来的暖意。
信中的措辞很严厉,声称只是看在吴邪和写信人的特殊关系的份上,特别破例放他一条生路,不会再有第二次,并严正地警告他,在这个秘密里,他微不足道,他做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事态的发展。
然而在信的末尾,吴邪却看到了这样的劝告:“不要试图去寻找那具棺材,揭下你可笑的面具,回到你自己的家里,忘记这一切,等待我将真相送给你的那一刻。”
这是一条来自长辈的忠告,劝告一个不小心卷入了他无法承担的事件从而陷入迷茫和疯狂的晚辈,不要再试图去参与超出其能力范围的博弈,停止追逐,放下执念,回归生活。对方虽然嘴上说着吴邪的安危不会改变任何人的决定,却仍是在吴邪试图伤害自己的时候及时地阻止了他,甚至给了他一个承诺,愿意在未来将秘密的详情告知于他。

随着年龄增长,随着过去的那些经历在他脑海中整理得越来越清晰,吴邪慢慢地领会到,自己还是幸运的。即使这个局里有再多的欺骗,再可怕的谎言和阴谋,他至少仍旧拥有最真的一些东西。
背负着一身传奇但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寻常老头子的爷爷,大气睿智的奶奶,普普通通的慈爱的父母,冷静严肃的二叔,在道上叱诧风云在自己面前却总像个不靠谱的老小孩的三叔,以及一直隐在暗处、却在他最疯狂的那一刻及时拯救了他的解连环……他们的爱和养育、牺牲和保护,为他隔开了笼罩在他的家族头上的暗影,让他能在最正常的环境里傻傻地长大,让他学会用最真诚的方式去对待别人,从而在充斥着最多假象的道路上,结识了最肝胆相照的朋友。
很长的时间里,在最绝望的那些时刻,这些东西就像是心底的最后一道暖光,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令他依然能是那个吴邪。

在疗养院门前下车的时候,吴邪已经冷静下来。晚风吹干了他额上的冷汗,丝丝寒意透过皮肤,沁入脑海,令他神志清明。
他记起海底墓里闷油瓶的微笑,记起长白山上的那一轮夕阳,眼前的道路突然前所未有地清晰。在某些人眼里,他或许仅仅是一枚棋子,是一个可以被取代的傀儡,但他还活着,还能思考,还能抉择,还能爱与被爱。
那他就永远不会是提线木偶。

吴邪翻过疗养院的围墙,穿过院子,从窗户爬进了楼里。他特地准备了手电筒,照明效果自然是比打火机好得多,他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录像带里那个“吴邪”曾经爬过的大堂,并没有多加逗留,径直踏上吱呀作响的老旧楼梯,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306房间。
熟门熟路,他也没有再去做什么多余的小动作,直接动手掰开了那只大柜子的门,沿着阶梯走下暗道,一路走到了地下室里。
他在那具黑色石棺面前停下了脚步。定主卓玛作为给阿宁他们带路的条件索要的信物,就藏在这下面,如果他能先闷油瓶他们一步拿到手,之后底气岂不是更足?既然知道石棺里是空的,也就没什么可害怕,他不再犹豫,使足全身力气去推石棺的盖子。但实打实的石料的分量毕竟不是儿戏,他推了几下,棺盖纹丝不动。因为是坐飞机来的,他也不便携带诸如撬棍、钢钎一类的工具,开棺又是临时起意,落地之后自然也未考虑到先去采购工具。他拿着手电在屋里粗略地看了一圈,只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火钳。他试着把火钳的尖端插进棺盖与棺身之间的缝隙里撬了一下,火钳立刻就悲惨地弯折了。虽说再仔细地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趁手家伙,但他又担心动静太大会惊动隐在暗处的禁婆,只得悻悻地作罢。

绕过石棺,吴邪推开房间尽头低矮的铁门,进入了走廊中的第一个房间。他凭着记忆在两张写字台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些画着拙劣素描的稿纸本,以及装在牛皮纸信封里的陈文锦留下的笔记。他将那些素描本子叠整齐全部塞进背包里,坐在椅子上开始阅读文锦的笔记。
原本他以为知晓禁婆的存在会让他如芒在背,无法安下心来等待,但真正坐下来之后他却感觉出奇地平静。切身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怖之后,就连禁婆这种给他留下相当深刻的心理阴影的怪物,似乎也变得不值一提了。想到霍玲那样一个活泼、高傲的美丽女孩子,以如此悲惨的姿态孤独地守在这片荒凉的黑暗里,他胸中亦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都是老九门的后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同病相怜。
吴邪把手电的亮度调到最低,快速而仔细地翻阅完了整本笔记。其中内容他“早已”熟知,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温习,倒更像是一种缅怀。确信自己没有遗漏什么,吴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笔记本重新包好,同样塞进背包里,然后握着手电轻手轻脚地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光柱向身后投去。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禁婆霍玲就坐在对面写字台前的那张椅子上,对着桌上的那面镜子,细长得扭曲的手臂以僵硬的姿态滑过头侧。一瞬间,仿佛那个爱美的女孩子还住在这里,对着镜子精心地梳理那一头秀发,吴邪鼻头发酸,不忍再看,把手电的光线转向下方,脚下尽量放轻动作,缓缓地退到门口。正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背在身后的包却不小心碰到了门边上那根用来挂衣服的木棍,背包被那上面的衣钩挂了一下又脱开,随后难以避免地撞在了墙上,发出沉闷的“砰”的一下声响。
吴邪心里一紧,立刻转身将手电的光线重新投向霍玲刚才坐的地方,不出所料,那个身影已然不见了,几乎与此同时,吴邪听见自己头顶上传来“咕叽”的笑声。
不管是禁婆这种生物本身还是那具躯壳里包含的霍玲这个人,吴邪都并不愿意与之起冲突。他忍住湿漉漉的长发带给他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转身快步地向着走廊那头跑去,迅速地钻出了门洞,回到放置石棺的那个屋子里。
手电一直举在手里,当他重新站直身子面向前方的时候,光线不偏不倚地照在了一张脸上。

吴邪的精神完全集中在身后的禁婆身上,全无防备,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叫出声来,脚下不由自主就后退了半步,小腿顶到了身后打开的门扇,动作受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那个人当然是好久没见的闷油瓶那小子。
闷油瓶显然也有点吃惊,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闪烁了一下。难得见到闷大爷的情绪变化,吴邪心中也不禁有种微妙的得意,正想着该怎么跟他打招呼,却见闷油瓶脸色突然一变,两步冲过来把他往边上一拉,一手环过他的肩膀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扣住他拿手电的那只手,向下一压,同时迅速地把手电关掉。
黑暗中,只听见他刚才站着的铁门那个方向传来了吱呀的响动,随后是一阵轻微的爬行声。吴邪立刻明白过来闷油瓶为什么突然把他拉开。虽然这种时候论理应该表示感激,但两个大男人用这种奇怪的动作贴在一起实在有点令人尴尬,吴邪不太舒服地挣扎了几下,希望闷油瓶放开,但闷油瓶却似乎以为他没有领会自己的意图,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吴邪只好改变策略,卸了力道,老实站着不动,闷油瓶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等到那阵响动完全停止,闷油瓶才放开手,拿过吴邪手里的手电重新摁亮,先是把铁门关好,然后便照着天花板仔细察看起来。吴邪对他这种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举动略有微词,但也只好耐着性子不吭声,抬眼随着手电的光线看着天花板上复杂的管线。“上次”禁婆并没有真正地跟出来,所以吴邪打的主意就是等闷油瓶检查完之后他们就可以进入正题交谈几句。因此当手电的光芒真的照到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一头长发和头发之间显露出来的惨白面孔时,他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赶紧一手捂住嘴,把惊叫吞了回去,喉间发出了一声含糊的怪声。
闷油瓶几乎是看到禁婆的那一刹那就立刻关掉了手电,退回吴邪身边,拉住他的胳膊,同时用很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别出声。”。
吴邪被他带着小心移动了几步,凭感觉应该是靠近了那具石棺。惊愕的劲头过去他很快重新放松下来,心说这倒也省事,不必再费功夫和闷油瓶磨嘴皮子。闷油瓶拿着吴邪的手电探进棺盖的开口之中,用身体挡住了光线在里面晃了几下。吴邪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凭猜测大概是在给里面的黑眼镜发信号。等了一会儿,石棺内部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声,黑眼镜从里面翻了出来。
“我们走。”闷油瓶拍了吴邪一下,三人拔腿向外冲去。

吴邪像“原来”一样,跟上了阿宁他们的车,来到了裘德考队伍的营地,之后发生的事情也都跟他记忆中一致。
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闷油瓶不正常的态度。抛开“上次”的记忆不论,在“这次”的经历里,直至在长白山上分别之前,闷油瓶对他都是相当不错的,不仅是关照,而且也很尊重他的意见。但到了这里之后,闷油瓶就表现得非常冷淡,对他基本上是无视。
吴邪当然可以在心中忿忿,闷油瓶之前用他的手电筒的时候顺手得跟自己家的东西似的,现在就马上翻脸不认人了,但其实他已隐隐领会了闷油瓶的态度之下隐藏的意图,就是不希望自己出现在这里,继续卷入这些事情。事过境迁,他终于隔着遥远的时光感受到了闷油瓶“当时”的好意。
可惜,即使强大如闷油瓶,也有无法控制的事态。不管是自己还是他,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其实都没有什么选择。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吴邪跟着阿宁的队伍踏上了旅途,第三天的傍晚就来到了那座名叫“兰错”的小村。
夜幕降临,营地里兴奋的人群都渐渐抵不过旅途的疲惫,各自睡去。而吴邪躺在露天的睡袋里,仰望着满天繁星,全无睡意,百无聊赖地酝酿着一会儿需要调动的演技。不知过了多久,扎西走了过来,把他叫到了定主卓玛她们的篝火堆边。
定主卓玛传完口信,就由陈文锦假扮的儿媳妇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帐篷,扎西也离开了。当闷油瓶也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吴邪一把按住他,叫道:“你不准走!”
吴邪觉得自己是有必要跟闷油瓶谈谈的。但在这个场合,演技似乎不太好用。眼下的局面极其微妙,闷油瓶和自己的关系又如此尴尬,不论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吴邪只能照搬“上次”的台词,至少那是“吴邪”本能的反应,不至于出什么太大的疏漏。

“吴邪,你跟来干什么?其实你不应该卷进来,你三叔已经为了你做了不少事情,这里面的水,不是你蹚的。”
当闷油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吴邪的心里却突然敞亮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开口对闷油瓶说:“那天阿宁告诉我,你们准备中午十二点出发。我就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我能在十二点前离开你们的营地所在的地方,我就放弃这一次的行程。”
“我在路边拦了一辆车,载我去汽车站,但那辆车半途爆胎,你看我头上还磕了一个口子。司机工具带得不全,没有办法换备胎,只能等着朋友来帮忙,我就下了车。你也知道那个地方很荒凉,车不多的,我向着汽车站的方向走了很久都没有拦到第二辆车。等我终于到了车站的时候,上一班车已经开走了。本来上午应该还有一班车,但车站的人告诉我说大巴出了点问题,估计中午之前修不好,可能没有办法正常发车。”
“我走出车站,拦了两辆车,都不愿意载我去市区。但是当我拦下第三辆车,让他送我回你们的营地的时候,那司机一口就答应了。”

他说出这一番话,闷油瓶听完似乎也有点吃惊,抬起头看着他。吴邪平静地与他对视。他说的的确是实话,这是一场实验,也是一场赌,他印证了某些猜测,也断了自己回头的念想。那天他在汽车站附近找到了一个快递点,把那一叠画着壁画素描的本子连同一些零碎杂物寄回了杭州,让王盟代收。自己只带着文锦的笔记和一些必须的用品,又返回来跟阿宁她们会合。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商议,心里却奇异地一派宁静,既无恐惧,也无激动。
“小哥,你之前救过我好几次了,我很感激,也尊重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件事跟我有关系,我不能就这样丢着不管。有一些事情,所有人都瞒着我,但我必须要知道,否则,我后半辈子都不会安宁。”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瞒着你,是有原因的?有的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

就像那种老套的传说或寓言里的桥段,初出茅庐的少年,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永远听不进长辈的劝告,把善意的忠告误解为对自己的否定和轻视,一意孤行地要去闯荡。直到少年一路碰壁,遍体鳞伤,满心挫败,觉得自己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渺小得毫无存在价值,才终于参透长辈话中的含义,以及其中蕴涵的深沉爱护。
吴邪摇了摇头:“或许你说得对,我大概就是一个听不进劝告的傻瓜。但是你想过没有,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总有一天,没有人能够再保护我,我必须要自己来面对所有的东西。如果到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能够看清这个世界的面目,还是像原来一样傻,那之前所有人对我的保护,迟早也会变成白费心机。”
说出这些话比想象中要容易。如果要找一个世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人,那闷油瓶绝对是首选。闷油瓶的存在带来的安全感,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即使跨越过逆向的时间,也没有在吴邪心中褪去。即使是这样的心迹,即使话里隐含着“来自未来”这个他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的秘密,在闷油瓶面前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么小哥你呢,你来这里,又是想找什么?”
正如自己在闷油瓶面前坦诚,这也是闷油瓶第一次对他吐露心声。吴邪在这里给过他一个承诺,即使闷油瓶本人后来不记得了,吴邪也一直牢牢遵守。
“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我说到做到。 ”

TBC.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23

自那天夜里谈过之后,闷油瓶对吴邪的态度明显有所缓和。虽然万年冰山不可能突然之间就冰消雪融,如春天般地温暖了,但至少在营地中偶尔碰面的时候,不再是那一副横眉冷目的样子。吴邪想他避免跟自己走得太近,大概是顾虑暗处窥视的眼睛,另外说到底,现在闷油瓶和黑眼镜实际上是老狐狸安插在裘德考这边的无间道,所以为了免得引起怀疑,也确实有必要避嫌。
吴邪很快就跟阿宁队伍里的人混熟,倒也不至于无聊,只是环境越来越恶劣,几乎所有人都呈现一副萎靡之态,其实相互之间也很少交谈。唯一一直像打过鸡血的人就只有黑眼镜了。吴邪接手三叔的生意之后,倒是听过一些有关黑眼镜的传闻,但跟他本人接触不多。就吴邪的感觉,这个人的来历和作风颇为神秘,那些所谓传言恐怕多是捕风捉影,并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老狐狸特地把他请来,应该不是没有原因的,但三叔并未交待,吴邪也就不得而知。因此吴邪也没有什么根据来揣测他为何老是来找自己搭话,或许是觉得自己很好玩?毕竟他这几天精神一直集中于随后将要发生的事,不怎么跟得上对方跳脱的思维,在黑眼镜突然发言的时候往往反应不及,愣头愣脑的神态在某些恶趣味人士看来,大约有某种常人不能理解的笑点吧。


“上次”开始向西王母国进发的确切日期,吴邪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当车队顺着河道走了两天之后,大风开始刮起,他据此判断,看来“这次”的日期跟“上次”并没有出现偏差。
吴邪立刻调整状态,戒备起来。在他们的一系列冒险里,西王母城算是自然环境最为恶劣的地方。戈壁、风沙、雨林、沼泽,这些因素加总起来,使得任何人其实都很难准确地预测事情的发展。虽然经历过一次让吴邪对天气的恐惧减小了不少,但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毕竟是太渺小了。
在路虎被流沙淹没之前,有人过来把他们叫下了车。吴邪和他们一起去把周围的其他车里的人都叫出来,此时风力已经越来越强,风沙中夹杂着大块的石头,搜索已经无法进行,众人只好各自伏低身体,尽量保护自己。


看到信号弹之后,吴邪马上拿起一块坚硬的石头,在指北针上划了一个记号,然后就以此为指示,跟几个没受伤的人一起往信号弹发射的方向移动。狂风之中,即使有指北针也很难保证不会走偏,吴邪一路注意着方向,但是第二枚信号弹发出的方位跟他们的前进路线还是发生了偏差。吴邪缓了口气,重新在指北针上做了记号,几个人调整方向继续前进。
走了一阵,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物体。吴邪记得,他们上次就是跟着这个东西走,最后才迷路的,跟自己在一起的三个人也全部失散了。他后来也没有搞清楚他们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推测那大概是某种类似于海市蜃楼的现象,有可能就是那个魔鬼城造成的。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这东西,但“之后”失踪的确实只有跟自己在一起的这三个人,故而他其实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霉运体质又发作了,才连累了他们。
这个命题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绝不能重蹈覆辙。所以当高加索人向吴邪询问前方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吴邪打着手势告诉他们那可能是幻影,又指着指北针上的记号,坚持应该继续按照之前定好的方向走。
这种情况下其实每个人都非常迷茫,要是有一个表现出拿定主意的姿态,其他人就很容易被说服。没有人反对吴邪的意见,他们继续尽量按照原来的方向前进。幸好老天没有太为难他们,走了一阵之后他们就遇见了出来救人的闷油瓶和黑眼镜,把他们带到了众人避风的深沟里。


吴邪是被闷油瓶拉着胳膊拖下去的,差点啃了一嘴泥。他喘了两口气,想起来刚才他们出发往这边走的时候,还有几个受伤的人留在后面,便拿着那个做了记号的指北针跟闷油瓶说明了一下情况。实际上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估算自己分别向哪个方向走了多远,再怎么描述也很难确切地表明那些人的方位。但闷油瓶还是认真听完了他的话,接过那只指北针,休息之后又和黑眼镜一起出去找人。
吴邪有心无力,即使跟出去估计也只能帮倒忙,便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休息。期间闷油瓶和黑眼镜还带回来过几批人,但阿宁队伍里的人太多,吴邪并不是全部熟悉,之前众人又都戴着风镜,他也分辨不清里面有没有那几个之前跟他们在一起的伤者。


天色渐渐暗下来,吴邪半靠着山壁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坐到了自己旁边,不由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发现是身边是闷油瓶,他呼吸急促,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在之前的搜救中消耗了不少体力。吴邪一骨碌坐了起来:“小哥你没事吧?”
闷油瓶看了他一眼,有些艰难地摇摇头。吴邪拿了水壶和吃的给他,看看他身上倒没有什么明显的伤,便给他按摩了一下手臂和小腿上僵硬的肌肉。闷油瓶躲了一下,但吴邪坚持,按住他的腿不让他动,闷油瓶最后也就由着他了。
“小哥,你也休息一下吧。”吴邪揉了一阵,感觉闷油瓶的肌肉都恢复了正常状态,才收了手。因为经常需要在野外从事高强度的活动,吴邪就渐渐跟人学会了这一手,自认手法还是相当专业的。他也没问闷油瓶救援的情况如何,反正之后问阿宁就知道了,这时候说起来怕反倒搅得闷油瓶心里不安宁。
闷油瓶扭头看他,右手在自己脸上从额侧到眼角之间斜着比划了一下。吴邪一愣,呆呆看了他半晌,才醒过味来,抬手摸了把自己的额角,果然摸到一条斜着的伤口,大概是在外面的时候被风中的石子划的。伤口并不深,也没什么明显的痛感,所以他之前没注意到。
“没事,小伤。”吴邪自己拿水清洗了一下,伤口浅也没必要擦药,便让它晾着,笑道,“别留疤就好了,要不然就破相了。”
吴邪从没见过闷油瓶还能做出来这么有人情味的动作,觉得挺有意思,又不想让闷油瓶看出来他在笑,跟对方说了声早点休息便坐回他旁边,把脸转到另一个方向,笑着闭上了眼睛。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吴邪已经休息了挺长时间,精神恢复得差不多,又稍微睡了一会儿,睁眼看到身边的闷油瓶在闭目养神,也不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打听情况。找到阿宁之后,吴邪惊讶地听说有三个人失踪了。
他本来以为这次自己这边的几个人都安全回来了,应该不会再有人失踪,没想到还是未能幸免。他心里有点发毛,想着那个魔鬼城里不会真有鬼吧,而且还是个索命鬼,“上次”那四个人没去,就又另找三个人去替。但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也没有办法再出去大规模地搜索,吴邪就先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上去挖车和装备。
那三个人一直到第二天傍晚都没有找到,吴邪心里盘算,九成九是进了魔鬼城了,也不知道生死如何,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因为扎西说还要起风,队伍也就拔营往魔鬼城那边进发。扎下营熬过了又一阵大风,众人都纷纷入睡。有几个睡不着的在魔鬼城边上拍照,结果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倒在土坑里。把人救回来之后,其说辞也是跟着前面的两个人往有巨大物体的那个方向走,然后就不小心摔下了土坡。
除了主角不一样,这个故事跟吴邪记忆里的如出一辙。他略有些不安,魔鬼城的诡异程度在他看来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但考虑到那两个人说不准又是去了沉船那里,而这些人里除了闷油瓶(或许还有黑眼镜),只有他有对付尸蟞王的经验,所以当阿宁要出发去搜索那几个人的时候,他也只得责无旁贷地同行。扎西原本是反对他们去,但被定主卓玛呵斥了几句之后,只好不情不愿地来给他们当向导。吴邪在旁边看得好笑,定主卓玛这老太太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孙子的安全问题,心宽的程度比起自家那个三叔,恐怕还要更胜一筹。


想到上次在里面迷路的遭遇,吴邪在来格尔木之前还特地查过有关阿拉伯石堆的资料。如果他对阿宁有意思,那“相依为命”的几天倒不失为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可惜吴邪自认消受不了这份艳福,这等祸事还是能免则免。因此一路往里走的时候,他便以万一走散了也有个应对为由,向扎西打听这些石堆的含义。扎西虽然不太耐烦,但也不好太驳他面子,也就一边走一边给他讲解了一番。吴邪听了之后跟看过的资料比对了一下,心里也就有数了。
他们跟随着无线电信号的指引,在那艘陷在泥沙中的沉船内部找到了两名失踪者,一个已经遇难了,另一个也是弥留之际,抢救终究没有挽回他的性命。吴邪便问阿宁怎么办,是不是把遗体抬出去。阿宁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容色憔悴,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会儿,说不能就这样回去,至少要查清这两个人的死因,否则无法跟其他人交待,而且也难保之后不会再遇到同样的情况。
吴邪赶紧劝阻她:“你想过没有,这个人刚才虽然拿着对讲机,但是以他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发出我们之前听到的那种声音。那之前对讲机那边是怎么回事?这个地方太邪门了,我们这几个人一没装备二没武器,无线电又用不了,万一出了意外,求救都来不及。”
阿宁便说那就先派一个人出去带几个帮手和装备进来,把这沉船调查一下。要不然凭他们四个人,想把两具尸体抬出去本来就不太容易。吴邪听了只觉头疼不已,这真是自己弄巧成拙,尸蟞王在这里,人越多只有越麻烦。但看见阿宁那副已经是在强撑的脸色,又于心不忍,看扎西和队医都没有反对,只得勉强应下了,只是反复叮嘱阿宁不要轻举妄动。


扎西回去找人,剩下的三个人在原地等待。吴邪惦记着尸蟞王的事,不敢睡死,坐在篝火边硬撑着,但是胖队医体力不支已经先睡了,阿宁情绪低落也无心与他说话,一个人枯坐实在容易犯困,何况之前走了那么远,的确也非常疲乏,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耳边听到人声的时候,吴邪几乎是瞬间就惊醒了,迷蒙间脑中把目前的事态过了一遍,心里一紧,从地上直接一跃而起。定睛一看,发现旁边的几个人都盯着他,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吴邪反应过来不由尴尬,干笑了两声,转头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值得欣慰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这次阿宁他们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把整个营地都搬进来,只是带进来了一部分人和装备,几个人围着那艘沉船正在作业,把里面起出来的东西用吊篮运下来,乌老四在下面接应。神奇的是闷油瓶居然也在,站在乌老四旁边,手里也拿着一只那种陶罐在看。吴邪本以为他会像“上次”那样和黑眼镜一起留在外面,伺机跟三叔他们联络,没想到他会跟进来,心说莫非是因为这回阿宁队伍没有全部拔营,不方便接头,也就放弃了?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吴邪走到闷油瓶旁边,见他微微皱着眉头在端详那只罐子,便问:“小哥,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吗?”
闷油瓶思索一会,摇摇头。吴邪心里盘算,闷油瓶此前进过蛇沼,对这个东西可能有点印象,但记忆没有能够恢复。他明白这种事不是说想起来就能想起来的,也就没有再烦他,跟乌老四搭起话来。过了一阵,闷油瓶的回忆似乎没有什么成果,坐到一边休息去了。吴邪心里虽急,却不敢太露形迹,只能耐着性子静观事态的发展。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面的人喊话说发现了一些破损的罐子,然后就把那些东西连着泥土用筐子运下来了。吴邪闻到一股辛辣的味道,脑中快速地想着对策,突然灵机一动,叫住了正准备砸开罐子的乌老四:“等等,这个味道好像不大对劲。小哥,你来看看?”
闷油瓶听见吴邪叫他,起身走了过来。乌老四递给他一副手套,闷油瓶蹲下身,捏着一只罐子破损的边缘,另一只手从开口处伸进去摸索了一下,眉头一皱,手下发力,直接把罐子掰下一块,把里面的人头拉了出来。旁边围的几个人看见里面竟然是这种东西,不由得一阵唏嘘,闷油瓶不为所动,拿起一支手电照着,从头骨颈部的开口处向里一看,脸色突然一变。

吴邪心中暗叫一声成了。只见闷油瓶迅速把头骨放回筐子里,抓起旁边不知谁落在那里的一条毯子蒙住筐口:“这东西很危险,不能动,马上停手。”
果然有“万能”的闷油瓶在就是事事好办,吴邪心下庆幸,不像自己,有很多事情即使知道也不方便开口。他正想再说几句什么配合一下,上方沉船那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吴邪心中一沉,立刻抬头一看,只见在上面挖掘陶罐的人之中有一个正捂着自己的手臂厉声痛呼,那手臂上已经如同潮水一般漫上了红色,与此同时,数只红色的小虫从他耳旁擦过,向四周的人群扑来!
“尸蟞王!”吴邪大呼出声,心中暗骂老天玩我,好不容易下面没出事,上面竟然又出问题。
“不要碰,碰到就死,快跑!”闷油瓶沉声喊,抓着黑金古刀纵身跃上土丘,想去断那人的手臂。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人没等到闷油瓶接近,已经惨叫着从坡上栽了下来,头朝下磕在地面上,当时就不动了。电光火石之间,那飞出来的几只尸蟞王也已经冲下了土丘,很快又有一人中招。

闷油瓶脱下自己的外套,用衣服和黑金古刀勉强抵挡着刚刚从沉船中飞出来的尸蟞王,给之前围着沉船的几个人争取时间疏散。吴邪则在下面大声呼喊,叫众人赶快逃命。幸好这批人还算得上是训练有素,反应过来之后都很快跟着向导扎西拔腿狂奔而去。吴邪一边去叫刚刚被惊醒的阿宁,一边又担心闷油瓶,见其他人都跑得差不多,急急将阿宁往众人逃跑的方向一推,返身回去叫闷油瓶:“小哥快跑!”
阿宁的执拗吴邪是早有领教的,正在他急切地看着闷油瓶用外套拍死了剩余的几只尸蟞王,从土丘上滑下来的时候,却发现阿宁居然没走,还在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吴邪头都大了,对她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问那么多,跑就是了!”
两人正纠缠间,只听耳边嗡地一声响,便看见一只蟞王冲着阿宁面门直扑过来。吴邪本能地把她往侧面一推,结果搞得自己脚下踉跄了一下,不小心挡在了蟞王的前进方向上,他条件反射地抬手一格,那红色小虫却仿佛有智慧一般,绕过了他的手臂,落在了他裸露在外面的手掌上。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是空白的,甚至都来不及感觉到恐慌。他甚至有些麻木地翻过手掌用力一吹,将那只蟞王吹飞出去。被虫子接触到的地方火辣辣的,一阵奇异的麻痒从那个点蔓延开去,吴邪心里一阵冰凉,脑中有种种纷乱的镜头闪过,最后停留在一个念头:这次不知道死不死得透,可别再来一次了。
“吴邪!”闷油瓶几步冲过来,拔刀将被吴邪吹得有点晕乎的蟞王削成两截。转头看向吴邪的时候,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竟难得地带了点慌乱。
吴邪本想安慰他两句,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时间仿佛有一瞬的静止,在三个人压抑的面面相觑里,吴邪感觉到那种麻痒从自己的掌心蔓延到了上臂,然后似乎就停止了。
闷油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又很快地恢复了果断,扬起了黑金古刀。
“等等!”吴邪以令自己都惊讶的镇定制止了他,并立刻甩掉了自己的外衣。手臂裸露出来,三人很清楚地看到,那片红色正从他的手臂向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吴邪知道自己不会受害于被蟞王感染的人,并推断那可能得益于爷爷的遗传,却毕竟没有直接接触过尸蟞王。这有点像一场赌,而且他赢了。
“看来,我命不错。”他笑着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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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成谶,难道以后真的就要章章爆字数了吗?
这章加的两场JQ戏,大家还满意吗?满意的话就酷爱表扬我!(要是你们都不表扬我的话,以后就别想看加戏了[恶人脸])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24


离开魔鬼城的路上,气氛很有几分诡异,三人都缄口不言,一点也不像刚刚经历过劫后余生的样子。作为一个已经“重新活过”一回的人,吴邪对自己的生死难免比原先看淡了许多,所以逃过一劫倒也并未给他带来太大的惊喜,反倒是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这种时候在“正常”情况下应当如何恰当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实在很难凭逻辑推断出来。闷油瓶在确认他无事之后就回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活跃气氛这种事自然指望不上他,连阿宁都板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吴邪夹在中间,只得故作专心地辨认着石堆,给三人带路。
事实证明,他之前向扎西询问石堆的辨识方法这一举动还是非常明智的。不过比起方才那一番惊心动魄,这一点小小的成就便显得微不足道了。石堆和石堆之间距离并不近,他一边走一边尚有很多余暇,因此也就不自觉地胡思乱想起来。
吴邪其实并不希望自己血液的特殊功能为太多人所知。他毕竟不像闷油瓶一样,有那么强的武力值,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保护自己。能够驱虫和抵抗毒素的血液虽然有助于自保,但另一方面,带着这种体制却又不啻于五岁孩童携巨款过闹市,极易引人觊觎,在墨脱的时候被张海杏当成放血工具就是明证。根据吴邪的猜测,“驱虫”和“抗毒”这两种功能并非源自同一机理。这一猜测的根据之一是他在鲁王宫做过的驱虫测试和爷爷盗血尸墓的经历的对比,根据之二则是他的驱虫功能一直时灵时不灵,而抗毒功能却似乎相当有保障。如果当成两种不同的东西来看待,那么他的血能驱虫这一点其实在云顶天宫的时候就已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而他能够抵抗蟞王、血尸这类毒性的事情倒是鲜为人知。“上辈子”只有胖子曾经见识过,而“这辈子”的目击者则换成了阿宁和闷油瓶。值得庆幸的是,这两个人的口风都足够紧,如果他自己谨慎一点,这倒不失为一张有利的底牌。


他们回到外面营地的时候引起了巨大的骚动,吴邪一时适应不了如此热烈的欢迎,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黑眼镜笑吟吟地站在前面跟他们招手,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知道是对他们能够成功脱身充满信心还是如何。
吴邪懒得理他,黑眼镜却走过来搭他的肩膀,嘴上说着:“小吴没事吧,怎么衣衫不整的,张小哥也是,看起来很激烈啊?”
因为担心还会有蟞王苏醒过来,他们离开的时候很匆忙,阿宁当时是刚从睡袋里爬出来,身上只穿着件背心,吴邪就把自己的外套借给她了。而闷油瓶的外衣上面沾的都是蟞王的尸体,自然也是不能穿了,直接就扔在了沉船那里。所以他们的衣着的确算不得整齐,不过这话从黑眼镜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就透着一股奇怪的意味,先前沉重的气氛一下子变成了猥琐。吴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自去休息。


阿宁整顿了队伍。出师不利,连西王母国的边都还没沾着就已经是九死一生,折损了好几个人和许多装备,很多人都生了退心。阿宁对他们的实力向来极有信心,不过在吴邪眼里,以几次遭遇中对方的表现来衡量,裘德考的公司似乎也并不是太景气,何况在中国大地上这些古老神秘的东西面前,这些职业探险家终究还是经验不足。
最后议定的方案是为了避免走散,所有人先统一推进到定主卓玛当年跟陈文锦等人分手的山口,休整之后再行分配。吴邪作为一个中途加入的编外人员,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只在心中疑惑了一下闷油瓶和黑眼镜的打算,难道要一直跟着阿宁的队伍进去?不过这事又不可能直接问,他想着闷油瓶应该不至于没义气到把他丢在阿宁这边不管,也就暂且按下好奇,先跟着其他人行动。


他们休息了一夜,次日早晨重新出发。之后的路程还算比较顺利,没有再发生人员伤亡的事故。虽然经过多年的风雨侵蚀,原先高大的岩山早已被时光磨平,但定主卓玛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人,虽然不知道她是依靠什么在辨别道路,但第三天上午,车队终于还是到达了那个地方。
午后不久,乌云密布的天空便开始电闪雷鸣,随后很快下起雨来。不少人对此表示了惊喜,下雨天宿营虽然会有诸多不便,但在这里的环境下,水却是救命的东西。万一遇险的时候,在河道边跟在干涸的戈壁滩上,生存概率是完全不同的。然而另一方面,雨水又带来了新的问题。原本按照计划,队伍到达这里之后,一部分人会带着死者的遗体和受伤比较严重的人先行返回,必要的时候补充一些装备和工具回来。但是下雨之后,道路状况会发生较大的变化,不仅是影响视线,同时还有可能出现泥沼、陷坑这类容易导致事故的地方。雨不知要下多久,即使雨停,也必须有熟悉情况、经验丰富的当地人带路才方便折返。因此退意比较坚定的那部分人开始焦虑,而希望继续前进的人则担心想返回的人把向导带走。
营地里的气氛有点紧张。吴邪到底算是“外人”,也不太好掺和他们的事,看看阿宁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想着比较稳妥的处身之道大概就是尽量保持沉默,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吃了晚饭,吴邪一时睡不着,找了个山岩下的夹角避雨,一边听着雨声一边整理自己的背包,正想着要不要趁四周没人把文锦的笔记再拿出来看看,突然听见脚步声向自己这边靠近。抬头一看,不由有些诧异。
闷油瓶的脚步声向来很轻,若不是因为下雨的时候走路要趟着水,吴邪大概无法这么快察觉到。对方看见吴邪抬头便停住步子,低声道:“过来一下。带好行李。”
说完就转身走了。吴邪一头雾水,心说难道他和黑眼镜准备行动了?但闷油瓶也没给他机会追问,吴邪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怠慢,赶紧把自己的装备收拾好,跟着闷油瓶离开的方向,被引到了对方的帐篷那里。


吴邪钻进去一看,帐篷里点着矿灯,闷油瓶一个人盘腿坐在角落,拿着一碗什么东西在喝。帐篷不大,吴邪有点局促地在另一面坐下,闷油瓶也给他递过来一个碗。吴邪喝了一口,是热的酥油茶,雨夜难免有些寒意,喝这个倒不失为驱寒的好办法。他道了谢,慢慢地把一碗都喝完,把空碗搁在一边,抬头看向闷油瓶。
对方早就放下了自己的碗,此时垂首端坐,也不开口,像平常一样在发呆,好像根本意识不到吴邪的存在。吴邪耐着性子等了一阵,见他还是一动不动,越发奇怪,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小哥,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闷油瓶这才看向他,一副刚发现他的样子,但还是不说话,直到吴邪又催了他一句,他才慢悠悠地说:“你对蟞王这种东西,了解多少?”
吴邪看他酝酿了半天,还以为他准备说出什么关键的话,结果开口却是这毫不相干的一句,落差太大,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点磕磕巴巴地说:“呃,也不多。除了在山东看见的那一次,也就还听我三叔提过一回,也是封在泥丸子里,我三叔说那是一种丹药。就只有这次见过是这样在人头里面出现。我没有见过这种罐子,不过看起来,西王国应该是在用活人来繁育蟞王,就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闷油瓶停了一阵才点头回应:“如果我们继续向前走,估计还会遇到这种东西。你自己小心点。”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止步》全文已突破十万字。还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东西。
回头仰望这一栋在更新第24章(还附加一个短篇)的时候还不到20页的楼,心里不由有几分萧索。我想我应该承认这样一个事实,若作为一件“商品”而论,《止步》是相当失败的,别的都不必讨论,单以“销量”而言,这就完全是一件滞销的赔钱货。
我知道计较这些很无聊,但心里确实有点失落,难得有机会,也就顺便抒发几句,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毕竟我已经不是新人,作为一个都快成明日黄花的“老”圈中人,作品反响冷淡,而且似乎连之前积攒的人气都几乎折损殆尽,实在很难让人鼓起劲头。问题可能出在很多方面,可惜我想现在即使反省,前面写的部分也已经覆水难收了。选择这么一个雷人的题材,虽然之前没有陈述过,但我还是有自己明确的理由的。现实证明我恐怕是不自量力、自讨苦吃,但不管怎么样,后果也只能咬牙承担。
感谢每一个在这里支持过我的人。感谢通过《止步》认识我的新朋友,谢谢你们能够认可这部千疮百孔的作品。也感谢从以前就一直支持我,到现在还没有弃文的老朋友,谢谢你们一路宽容我到现在。
说了那么多废话,打扰大家了。文我还是会继续写,在此也顺便提示,原先在召唤名单里的人,如果想要弃文了,请不要客气地告知我,我会把召唤取消,以免日后打扰。
5月26日,陶猗景敬上。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昨天发了一通感慨,得到了很多人的安慰和鼓励,在此表示诚挚的感谢。以下的话,有些我已经在给大家的回复中说过,但在这里还是统一说明一下,也算是为了平息这件事吧。
发这种牢骚,本身就无聊、浅薄、幼稚,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这股负面情绪已经伴随了我一段不短的时间,经过了反复的沉淀、翻涌,因此,我觉得抒发出来还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否则郁积久了,说不定会被带入文里,这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我觉得《止步》这个坑开得不好,并不仅仅是因为回复数量,只是很多东西,不便言明,所以也就只挑了最直接、最表层的一个东西来举例子。我的本意只是宣泄,并不是要逼出潜水党,或者强迫谁改变习惯的看文和评论方式。
我不会再深入地剖析这股情绪背后的东西,那只是属于我个人的一点思绪而已。我写今天这一段,希望大家谅解我的任性,也想告诉大家,不必觉得有什么负担,看文和回复,都请维持原样就好,顺其自然。
再次致以歉意和谢意,祝大家看文愉快。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因为我没有打……更……新……
为了不让大家太寂寞,决定把今天在不老歌发的一段吐槽搬过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本吐槽长达3800多字,所以这也算是顺便解释一下我今天为什么没有打、更、新

此吐槽的原标题为——
关于近期《沙海》的吐槽:原来这才是真爱

(以下正文)

《沙海三》也完结了,最后的一段很戳人,看得非常伤感,不过好在众人应该都还活着,希望都留到第四部,所谓的“一年后”吧。

不过这不是我的吐槽重点。这个槽是从前几天的更新就开始盘旋在我脑海中,一直没有机会吐,突然想到不老歌本质上还是一个博客,那么写一点这种东西应该不要紧吧?

※以下吐槽皆为无责任欢脱恶搞向,在往下看之前,请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若有不同意见,请和平表达,不要试图殴打或谋杀作者。
※怕剧透的同学不要看。

于是为了给大家足够的心理缓冲时间,中间多隔几个空行吧。














现在开始。
最近几期的沙海让我认识到,为什么在盗墓本传里面,吴邪和小哥没有终成眷属。
那是因为

鸭梨少年对吴老板才是真爱啊!


好了好了,请吐血和喷水的同学们先拿纸巾擦干净嘴角和电脑屏幕,然后再听我细细道来。

鸭梨少年对吴老板的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以下即是本人独家供稿的具体分析。(以下【】中皆为引用《沙海》的原文)

真爱表现之一:以吴老板的指示为人生最崇高目标,为完成吴老板交待的任务不惜一切代价。
原文论据:
【“我没有那么多理智,也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看得出你对于这个世界,这种生活还是有所企图的,那么不管你比我强多少,你终究还是会输给我,我很希望看到你因为我,失去你企图的这一切。”说完,黎簇用笔头顶住自己脑袋上的伤口,狠狠地插了进去。】
分析:
为了解读吴邪以密码形式在很久以前留下的信息(话说,刻在那些碎尸上的图案,离现在都过了多长时间了,鸭梨还记得那么清楚,这不是真爱是什么),鸭梨需要跟汪家人讨价还价。于是他使用的方法是用自己来威胁对方,其具体过程相当丧心病狂,不仅挑拨对方折断了自己的几根手指,甚至还不惜亲手自残(准确地说拿笔捅自己头部的伤口都算是自杀了),没有真爱的力量,怎么能完成如此伟大的事业!


真爱表现之二:对吴老板充满精神上的崇拜,在吴老板光芒的感召下,连自己的信仰都随之发生变化。
原文论据:
【他似乎能还原出吴邪设置这一切的时候,那种孤独但是掌握一切的眼神,在黑暗的小屋内,他独自测算着这个密码,将他贴到一个手机的背面。】
【但是,太酷了。这就是智力快感,无数的细节在某些时间点犹如鬼魂一样聚集,牵动着各式各样的命运。】
【他臣服了,他觉得自己开始上瘾,之前喜欢的那些体育明星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变得一文不值,他得成为另外一种人。】
分析:
我们可以理解,作为一个向来成绩垫底的少年,对于吴老板的知识和智慧感觉到仰慕和钦佩的正常心态。但是,“似乎能还原……孤独但是掌握一切的眼神”是什么?请问鸭梨你为何能把这种东西还原得如此清晰?!
在这一刻,我们目睹了吴老板在鸭梨的心目中,由一个“有点古怪的男人”彻底蜕变成了男神!在男神的光芒面前,一般这个年纪男孩子崇拜的四肢发达的体育明星之流,瞬间都成为了渣渣!从这一刻起,少年决定走上男神的道路,开始学习追求智慧!
三叔,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真爱表现之三:念君如君在。时时刻刻把吴老板放在心中,常常想起,即使吴老板不在身边,他的形象也依旧鲜明不褪!
原文论据:
【吴邪吴老板你在哪里?如果我经历了这些,什么都没有得到,你信不信我会敌前倒戈?】
【黎簇把头埋在草里,心说对不起吴老板,我不觉得我还有活下去的勇气,要辜负你了。】
【黎簇脑子里满头黑线,仿佛看见吴邪附在这个手机上,扬手打招呼:“嘿,好久不见。”】
分析:
爱一个人的最直接表现之一,就是当TA不在眼前的时候,对TA思念成疾。让我们看看鸭梨小同学在这方面是如何表现的:连上厕所没带纸的时候都能联想到吴老板,而上厕所没带纸又被人发现羞愤欲死的时候,首先想到的还是向吴老板忏悔!当看到手机上的图案时,立刻接收到了吴老板的指示,并且不仅把内容还原了出来,甚至连吴老板的神态、动作都想象得如此栩、栩、如、生!
少年,你已相思成疾!可惜你的吴老板远在天边,生死不明,真是让人不由得为你的情路坎坷掬一把同情泪。

真爱表现之四:爱绝不仅仅是仰望,体味到对方的内心世界并感同身受才是相爱的真谛。
原文论据:(本段来自沙海二的结尾,不是最近的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黎簇内心非常不喜欢前者,他的内心更加喜欢邋遢,陷入困境的吴邪,他觉得这个人和自己的人生是贴近的,他能够感同身受那种绝望。】
【他喜欢吴邪的状态,那个计划让他毛骨悚然,但是他竟然期望可以成功。
当然也有理智,理智告诉他,吴邪这个人是可控的,不管他做任何出格的事情,都能看到他的内心的单纯和煎熬,他是一个弱者。即使他的手腕强到让人匪夷所思,但是归根结底,他是一个弱者。】
分析:
如果吴老板在鸭梨少年的心里仅仅是一个只能仰望的男神,那我们今天就不应该说出“真爱”这两个字!爱一个人,应该是爱他的全部,不只喜欢他的优点,也要理解并包容他的弱点。鸭梨少年通过蛇的费洛蒙,清晰地接收到了吴老板内心的脆弱和挣扎,对于吴老板的绝望,他感同身受!他看到了吴邪强大的外表之下、可怕的计划之中,深埋在最底的,存留于他心中的单纯的人性。
少年喜欢这样的吴老板,觉得他是本质和自己相通的人类,他以平等的立场,接受了这个“吴邪”,并决心支持他的计划,不惜冒生命危险。这是多么感人肺腑,惊心动魄的真感情!

由于作者思维枯竭,分析在这里暂时告一段落。作为对上一部分的总结,让我们为鸭梨少年伟大的爱致以热烈的掌声!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26


趟着溪流走出峡谷,四人攀上露出沼泽水面的大型石雕。此时离雨停已经过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沼泽里的水位开始下降,因此比起吴邪记忆里的景象,西王母国的断壁残垣更多地从水面上显露了出来。刻满繁复纹路的黑色巨石裹挟着数千年的光阴和早已湮没不闻的历史,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强烈的压迫感让众人一时都有些愣怔。吴邪翻出了自己的相机,检查了一下,经过昨天那一番奔波倒是万幸没有摔坏,便趁着光线充足,把周围的景象都拍了下来。
石制的东西最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虽然多年的风雨侵蚀使石头表面难以避免地显出灰暗陈旧的颓废气息,大体的形状却都没有改变。如果能够看清城垣遗迹地基部分的布局,就不难凭想象还原这些建筑全盛时期的原貌,吴邪一时来了兴致,忍不住攀着那些零零星星露出水面一角的巨石,往沼泽深处走去。潘子和胖子已经找了一片方便躲避日光直射的平坦石台,坐下来生起了炉子,一边在后面大声提醒他小心。吴邪应了,也不敢走太远,选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停下来,低头仔细观察着淹没在水面下的古城。
突然感觉有人靠近,吴邪抬头一看,发现却是闷油瓶跟了上来,就站在他身后不远,亦垂首默默地望着沼泽下的大片石影。吴邪便突然起了好奇心。


“小哥,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他指着水下的那些巨石,“胖子老说我一身书生酸气,见了这种遗迹就要发些没用的感慨。你见的比我多得多,应该不会像我这样矫情,但我看你也不像胖子他们无所谓的样子,你心里在想什么?”
闷油瓶收回视线,看了看他,然后又重新把目光投向水面,淡淡地说:“只要是人留下的东西,没有不会变的。”
吴邪想起在兰错的那天晚上闷油瓶说过的话,忍不住起了心思,想劝劝他:“既然如此,你又一直在找什么呢?人世间的事,本来就是不断更替,过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说这番话是临时起意,虽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到底没有反复斟酌,因此说完之后又有些忐忑,觉得突然提起这个话头来有失妥当。本以为闷油瓶不会理会,没想到对方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竟开口说了一段颇长的话:“这些石头,每一块都有自己的来历。虽然别人看不到它们过去的样子,但它们自己很清楚。不管是山石,还是城墙,最后成了废墟,至少它们自己始终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


仿若福至心灵,吴邪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人活在世上,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虽然人永远在变化,你可能昨天是个孩子,今天是个学生,明天又是个忙碌的成年人,但作为一个个体,你内在的时间却是连续不断的。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你会遇到不同的人,在这些人眼里,你或许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小学老师的记忆里你是个孩子,公司老板的印象里你是个下属,他们看不到你全部的过去与未来,但你自身的肉体和精神里,却总会一直印刻着你过往的所有,也将继续记录你全部的未来,直至死亡。
而闷油瓶却不是这样。因为反复的失忆,他精神上的过去不断地被洗掉,个人的本该连续的时间出现了断层。当他从某一次的失忆中恢复神志,重新审视自己,强悍的肌肉力量和灵活的身体反应能够证明他受过严格的训练,丰富的知识和高超的技能可以表明他从事的是哪个行业,陈旧的伤痕和潜意识深处不断催促的念头则暗示着他有着相当惊心动魄的经历和使命,但他却无法想起这些从何而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何种情况下积累了这些能力,也不知道那些伤痕是在什么地方留下的,更不清楚那个使命的具体内容。他的身体仍旧忠实地镌刻着他的过去,然而他的意识却没有,他的精神和肉体在这个层面上发生了分离。
便如故事里的主人公。听故事的人只能知道故事发生的这一段时间里主人公的遭遇,而无法看到在故事开始之前和结束之后,主人公曾经和即将如何生活。故事之外的空白,原本只能由主人公自己来填补,而闷油瓶却总也无法将其补满,空白越来越多,因此他在自己的生命里,反倒成了一个看客。
吴邪恍然明白了,为什么闷油瓶看起来总像一个故事,或者一个符号。在只有看客的故事里,主人公只能被钉死在故事的框架内,无法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吴邪很懊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这种时刻,不管什么安慰都显得无比空泛。但他还是忍不住说:“我知道这种话对你来说没用,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关于你的事情,只要我知道的,你告诉我的,我都会帮你记得。”


背包里只有压缩干粮,实在也做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潘子烧了点茶水,就招呼众人吃饭。胖子抬头看看从遗迹那边转回来的两人,忍不住道:“你俩在那边呆了那么久,看出什么花头了?”
吴邪随口应付道:“这片遗迹的规模很大,而且又已经延伸到沼泽的边缘,看来当时西王母国已经达到了极盛时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灭亡了。”
“你还真是天真无邪。”胖子不以为然地摇头,“胖爷教导你多少次了,这没影儿的事你少琢磨点,别跟阿宁那伙人学。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接下来的事儿。”
潘子护着吴邪,忍不住呛他一句:“昨天要没有小三爷,你现在还能坐这废话?又没碍着你的事儿,闭嘴吃你的得了。”
吴邪也不在意,就着茶水随便啃了了几口干粮,便问潘子之后的打算。潘子的意思,觉得从外面峡谷的情况看来,沼泽内部恐怕更是危险重重,他们人少装备又少,终究不太稳妥。现在他们已经过了峡谷,情况也摸到一些,不必那么担心被阿宁那批人占先,所以最好还是能跟老狐狸他们会合之后再继续深入。
吴邪虽不太想跟三叔手下那群人混到一起,但想到沼泽里面的情况,也实在不敢贸然提出继续前进,就同意了。胖子无可无不可,闷油瓶也没说什么,潘子就生了堆篝火,点起了黄色的烟球。


回音不知多久之后才会来,四个人都坐在这里干等显然没有必要,何况昨夜担惊受怕也没有休息好,众人安排了负责看守火堆的班次,趁着白天相对安全,各自睡下。
吴邪一直迷迷糊糊地睡不踏实,所以有人推他的时候,他立即清醒了过来。胖子神色怪异地示意他看远处某一个方向,吴邪抬头望去,一道橙色的烟柱静静停留在空中,烟气还在不断地袅袅升起。因为“上次”看到的那条形如巨型鸡冠蛇的红色烟柱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突然看到颜色不同的烟,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先问了最要紧的问题:“那是从哪里升起来的?”
“就是这点麻烦。”潘子叹道,“看来三爷他们已经进了峡谷了,而且跟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道。”
吴邪定睛一看,潘子所言果然不虚。从方位上判断,烟升起的位置已经是在盆地之中,但还没有进入沼泽的范围,目测大约是在另一条峡谷里。吴邪向潘子确认了一遍,橙色的烟代表的意思是“停止前进,等待确认”,一般情况下,这是指比黄色烟雾更高一级的危险情况,警告后来者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待前方的进一步消息。如果两拨人马是一前一后,这个指示倒是简明易懂,然而现在两拨人马走岔了路,这样模糊的信号就有些不够用了。
“三叔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们那边有麻烦?”
他们四人本来是打先锋的,结果后方主力部队跟他们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条路,现在还指示他们停止前进,如此看来,这先锋打得简直是一团糟,一时不由有些进退维谷。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在雨林中急行军这一段经历相当不堪回首,吴邪强打精神,尽量避免给自己施加负面的心理暗示。白天这满目浓郁的翠色还勉强称得上赏心悦目,但随着日头渐渐西沉,交错的树枝和藤蔓看起来便渐渐像是幢幢鬼影了。他们经过了飞蛾石像那里的一场虚惊,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堆满蛇蜕的那片区域之后不久,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接着很快林中就起了雾气。
在离开阿宁他们的营地之前,吴邪特地在自己的装备里放了几个防毒面具,裘德考公司采购的这种面具比三叔他们这边装备的先进得多,非常轻便,因此即使在精简装备的时候也没有被精简掉。有这些面具在手,他们倒不必担心雾气有毒的问题,但雾越来越浓厚,很快连矿灯的光芒也无法穿透了,三人举步维艰,勉强坚持了不到半小时就败下阵来,无奈先找了个相对开阔的地方休息。
没有心思交谈,三人沉默地守着一堆小小的篝火过了大约三个小时,雾气才渐渐稀薄起来。潘子非常心急,拿着做了记号的指北针核对了一下方向,又招呼众人出发。


走出去不到五百米,最前面的潘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并打手势示意他们噤声。三人都停住了动作,定神一听,立刻便察觉了原本寂静得落针可闻的丛林里,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细微响动。
“这是什么声音?鬼哭?”胖子狐疑道。
也难怪他有此一问,吴邪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说就这个地方,拍恐怖片都不用做特效,一面嘴上应道:“不能吧,你不是老说自己见过多少世面,你听见过鬼会哭嘛?”
“小同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那个,辩什么唯物主义,你没见过的东西,不等于不存在嘛。”
“这他娘跟什么主义有个毛的关系。”潘子紧抿双唇,拿下了背在肩上的枪,做出警戒的姿态,“我听这动静倒像是有什么野兽在附近的样子。”
“不对。”胖子摇摇头,“乍一听是有点像野兽经过草丛的那种声音,但这个地方他娘的不是草地啊,这地上不是石头就是藤条,怎么着也不该是这种动静。你们再仔细听。”
三人又安静下来,重新竖起耳朵聆听了一阵,潘子的脸色猛地一变:“他娘的,我听着这怎么像是、像是人的声音!”
胖子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你平时不是挺能的吗,怎么这时候怂了?你什么时候听过人的声音是这么飘着的?你以为是鸟人啊?”
“那你说是什么?”


吴邪先前一直在旁边思考如何把话题不动声色地引到蛇身上,此时看两个人又一副要吵起来的架势,赶紧用话拦住他们:“咱们在这里走了这么久,除了草蜱子、飞蛾和蛇之外,就再没见过别的活物。草蜱子和飞蛾肯定发不出这种声音,会不会是蛇?”
胖子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刚说你天真无邪你就真讲起童话故事来了。蛇怎么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除非是蛇精。”
潘子反驳:“那可说不定。我老家那里老人都说,蛇活得时间长了,就会变成蛇魅,能学人说话,蛊惑人心,先把人引过去,然后再吃掉。”
“我看你是受封建迷信思想毒害过深,已经没救了。还蛇魅,你怎么不说她名叫白素贞,老家在杭州啊?”
吴邪心里想了一轮,这里的蛇有集体智慧而且还会说人话这一信息,他暂时无法直接告知二人,这样的讨论不会有结果,反而有可能把话题越带越偏,便说:“这样乱猜也没用,我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继续走吧,随机应变。潘子,现在应该往哪个方向?”


他们小心翼翼地一路前行,那微弱的声音真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几乎无法区分究竟是从哪个方向发出来的。敌暗我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量绕开声音比较密集的地方。但是这样一来,他们的前进路线就无法保持笔直,为了不至于错过老狐狸的营地,又不得不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修正方向。夜间视线范围有限,没有可靠的参照物又不敢随意爬高,拐了几个大弯之后,吴邪忍不住开始怀疑这样的行进根本是在自欺欺人,他们很可能早已经南辕北辙,走上了跟信号烟指示的完全相反的方向。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小声开口,“那种野鸡脖子毒得很,只要咬上一口,我们就肯定没命了。如果它们要袭击我们,根本没必要这样虚张声势,只要躲在哪个角落里,等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在脚脖子上来一下,就全搞定了。”
胖潘二人都久经考验,对于危险有着远超常人的直觉,此时听他一说,也立刻意识到情况诡异,三人讨论了一番,达成了共识,都认同那些声音的确像是一个陷阱。吴邪成功引起了他们的警惕,总算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但是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他也没有万全之策,心中不由暗自焦虑。


商议的结果,潘子和胖子都主张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出击,吴邪虽然知道危险,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反对,况且现在的僵局的确需要用某种方式来打破,也只好咬牙同意。三人打起了火把,慢慢向着声音最密集的方向移动,最后包围了一棵大树。站在离树干尚有十多米远的地方的时候,从树冠上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得非常清晰了。
三人头上都全是冷汗,动作僵硬,一点一点地向着大树靠近。距离渐渐缩短,但正在这个时刻,树冠上的悉索声却戛然而止,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浓密的树冠之中的某一个地方,传来了幽幽的说话声。
“是谁?”

TBC.
=============================================
注1:此处论断,受到沙海第四卷第16章的启发

本来想把这一夜的情况写完,但是后面还有好多内容,一时收不住,所以干脆割在这里了,下一更争取早一点上。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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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邪昏睡期间,其余三人似乎已经就他们现在的处境进行过一番商讨,达成了共识。他们现在人困马乏,吴邪的伤势更是需要恢复的时间,蛇沼里危机四伏,今天夜里继续前进显然绝非明智之举。因此闷油瓶提醒众人夜幕将临之后,三人很快开始为在营地里过夜做准备,收集足够的燃料,整理尚能使用的物资,将帐篷的外壁全部糊上淤泥。吴邪有些奇怪,便说起闷油瓶对营地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判断,对于在此处宿营的安全性表示了质疑。
胖子向他解释道:“正是因为这样才一定要留下。今天我和大潘在外面跑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没有别的线索,再继续这么找也是没头苍蝇。现在要知道你三叔他们去了哪,只能从这个地方下手。要是能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找起来也有个由头。”
吴邪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现在他们的情况比起“上次”已经好得太多,似乎也不必过于畏首畏尾,便也暂且放宽心,过去帮忙。他是重伤员,只被分配了做饭的轻省活计。胖子嚷着吴邪受伤了得补补,从营地里遗留的装备中翻出了好些野战罐头,一股脑都倒进了锅里,吴邪一面看着炉子,一面整理自己惨遭巨蟒屠戮之后残存的行李。


普通的装备倒无所谓,都可以在营地这里补充,文锦的笔记因为事先特地进行了层层包裹,也安然无恙,比较令人遗憾的就是那个身经百战的相机终于光荣牺牲了。吴邪检查了一下它的残骸,确信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只好摇摇头取出了幸存的记忆卡,打算单独收起来。
手指触到随身的腰包,吴邪突然想起一件事。抬眼一看其余三人都在忙碌,并没有注意他这个方向,便有点做贼心虚地拉开腰包的拉链,往里一看,闷油瓶的钱包仍和吴邪自己的私人物品一起,原封不动地放在其中,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刚才他从睡袋里钻出来之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从上到下给换了一套。仔细一想倒也不奇怪,自己原先那身衣服估计已经是千疮百孔了,而且恐怕还被雨水浸了个湿透,失血过多的人最需要保暖,肯定不能再继续穿着这样的衣服。吴邪倒不是计较自己曾经被谁剥了个精光,而是担心万一闷油瓶看到自己的钱包出现在吴邪的腰包里,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既然钱包现在还在吴邪身上,想必闷油瓶即使真的已经发现了,也并未打算提起。


帐篷外壁全部被糊上了淤泥,上面还盖了防水布,众人吃过罐头加压缩干粮煮的杂烩汤,精力都恢复不少,便讨论起今天晚上的防御。
闷油瓶首先提出由他来守全夜,吴邪却有点不放心。闷油瓶在帐篷里陪了他一个白天,虽然没有怎么消耗体力,却也一直没有整块的时间休息。何况吴邪很清楚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若是碰上别的东西,哪怕是浸过血的血尸,闷油瓶都有一争之力,但蛇毒面前,众生平等,如果真的被咬了,不要说一个闷油瓶,即便再多十个,只怕也是来一个倒一个。但是在守夜方面,他确实帮不上忙,失血过多肯定伴随着嗜睡、精力不集中的症状,这里又没有办法输血,一时半会也无法缓解。
吴邪暗自斟酌了一番,开口道:“我觉得这样太被动了。三叔他们这么多人都出了问题,我们就这点人,如果等出了问题才想着应付,恐怕危险。”
胖子倒是赞同他的意见:“这话有理,我也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潘子接口道:“那你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能提前知道三爷他们出了什么事?”


“装备。”吴邪目光在整个营地里扫过一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小哥说营地里有整理过的痕迹,那三叔他们走的时候,肯定也重整过装备。现在我们检查剩下的装备,如果有什么东西剩的特别多或特别少,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这倒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几人迅速行动,把剩下的装备全部集中起来,分类整理。除了武器弹药理所当然地全部被带走之外,余下的东西倒是几乎什么都有,食物、手电、药齤品、燃料、水壶、饭盒、各人的私人物品等等,不一而足。吴邪看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数,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说破的时候,胖子却先开口了。
“防毒面具!少了防毒面具!”
吴邪不由佩服胖子果真目光敏锐,防毒面具并不是经常用得到的装备,自己若不是事先有所预判,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地发现异样。胖子和潘子的装备里也有老狐狸准备的防毒面具,自然再清楚不过,老狐狸队伍里的这种防毒面具款式老旧,非常笨重,若是没有特殊的需求,在精简装备的时候肯定会被优先淘汰。而这里剩下这么多各式物品,却没有一个防毒面具,这显然非常说明问题。
“这么需要防毒面具?是什么东西有毒?”胖子嘀咕。
潘子想了想,一拍大腿:“会不会是我们昨晚碰见的那种雾?”


不管是不是,这至少是一个极有意义的提示。老狐狸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既然主力部队不辞劳苦地将所有防毒面具全部带上,就说明防毒面具肯定有某种重要的作用。吴邪从阿宁那里顺回来的轻型面具再次派上了用场,每人分了一个预备着。装备里没有再发现其余的线索,众人把东西重新收拾起来,吴邪又拖着“病体”一瘸一拐地去取堆放遮阳蓬下面的巨石上的一些文件,想再看看还会不会有其他提示。他把那些文件叠在一起,正想抱起来,目光便瞄到文件被拿开后露出的石面上,用碳写着几行字。
他顿时心中一紧。迅速扫了一眼,内容倒是与他记忆里的别无二致,是他自己一时大意,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吴邪自己清楚三叔他们的下落,倒不太着急,却有点担心无法稳住潘子。但其余三人都看见他在这里整理文件了,迟早是瞒不过去的,便也只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叫道:“你们快来看!”
三人围了过来,看了上面的字,一时都陷入了沉默。还是胖子先打破了僵局,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胖爷我说什么来着,你三叔叫你回家各找各妈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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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顺势回头,摆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扫过几个人的脸。闷油瓶的视线没有停留在石台上,吴邪一转脸就对上了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宁静无波,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值得为之担忧。吴邪心里定了一下,很快理清了思路,又转头去看潘子。潘子仍注视着那些文字,眉头紧锁,咬着牙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吴邪有点为难,悄悄给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倒也争气,立刻心领神会,咳了一声,拍了潘子一下。潘子震了一下回过神,胖子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扬下巴指向吴邪。
吴邪迅速明白过来,胖子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在提示潘子,吴邪还在场,这种情况下于情于理,吴邪这个“小三爷”都比潘子这个“下属”更有立场表达对他三叔的担忧之情。果然潘子很快收敛了情绪,哑着嗓子开口:“小三爷,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看来到底还是胖子比较了解潘子的心理状态。吴邪记得,“上一次”在这个营地里,胖子就曾经向他解析过潘子的行为特点,对潘子来说,老狐狸就相当于是精神寄托一般的存在。现在看到老狐狸留下的“绝笔”,他的心理防线被逼到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只能把吴邪推出来充当一个代替品,暂时支撑他,才能保证他继续维持理智。
吴邪苦笑了一下:“三叔难得说这么文绉绉的话,看来确实是跟我说的了。这次的确是我自己闯的祸,不过既然到了这里,难道还有回头路?至少也得知道三叔去了哪吧,要不然哪里甘心?”
其实吴邪很清楚,老狐狸应该是真心希望他止步于此。老狐狸接下来的计划,由于他后来的失踪,吴邪迄今仍旧无法得知完整的详情,但不管老狐狸来蛇沼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显然都并不需要吴邪在场了。老狐狸对他说过的话,真真假假,难以一一辨明,这几句道别,倒确确实实发自肺腑。
可是吴邪到底领不了这份情。“上次”走到这里还可以说是情势所逼,“这一次”则是早就下定了决心。即便脚下步步都是被人精心计算,但若不以身入局,又谈何破局?


胖子推了潘子一把,又勾着吴邪的肩膀,四人回到火堆边坐下,商量对策。胖子首先提出既然老狐狸在找到了入口之后能在此处留下文字,说明入口离这里应该已经不是太远,在附近继续找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闷油瓶否定了他的意见:“吴三省留下这段文字,是不希望吴邪涉险,既然如此,这个入口肯定极难发现,或者即使发现了也无法进入,否则他这一番作为就多此一举了。你们今天出去什么都没有找到,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胖子郁闷道:“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就没戏了?在这里晒个日光浴泡个虫子澡,然后就打道回府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闷油瓶犹豫了一下,“但是很难成功。”
所谓的办法自然就是以文锦为突破口。四人讨论一番,最后不得不认同这个方法虽然执行难度颇高,却也是目前最可靠的一个方案了。吴邪顺口提了句用陷阱诱她过来,胖子便说:“怎么诱,色诱?咱四个在林子里一边找一边跳脱衣舞?”
吴邪忍不住笑:“文锦喜欢的明显是我三叔那种类型的,就你这体型,别说跳脱衣舞了,就是脱光了在外面倒立人家也不稀罕看哪。”
胖子不服:“要这么说,这里跟你三叔长得勉强有点像的也就是你了,要不你上?”
闷油瓶出言终止了他们没有营养的玩笑:“不管什么办法,都要等天亮之后。先过了今天晚上这关再说。”


闷油瓶先前已经跟吴邪交过底,自然就不再需要费心进行所谓的“暗示”,因此“上次”跟吴邪胖子之间关于“文锦为何要逃跑”那一番讨论就没有了进行的必要,他截断话头,也是为了保护文锦,尽量将知情人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吴邪对这层意思自是能领会,便也自觉噤声,转身回了帐篷里休息。
今夜的排班是闷油瓶守全夜,胖子和潘子各陪他守半夜,吴邪是重伤员,需要休息,就不用参加了。他把收拢好的资料抱回了帐篷里,打着矿灯翻看。倒不是指望这里面真的有什么关键性的线索,以老狐狸做事的缜密程度,显然不可能把那种东西堂而皇之地放在这里。不过三叔不辞劳苦带着这些文件过来,总不至于是准备用来生火做饭的,或许是一些零散分布的信息,或许哪怕是最普通的地理气候资料,都并非没有一观的价值。整理资料这种工作吴邪经验丰富,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迅速浏览过去,重点都理了出来记在脑子里。他们负重有限,即使是精简过后的文件也不一定能带走,只能是能记多少算多少。看了一阵,困意渐渐袭上,方才熄了矿灯,躺下休息。


心里记挂着外面的闷油瓶和胖子,吴邪睡得并不踏实。似睡非睡地迷糊了一阵,又渐渐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心中猛地一惊,他霎时清醒过来,赶紧坐起身,摸索着去够睡前就放在身边的矿灯,凭感觉摁下了开关。仍是什么都看不见。他摸了摸矿灯的玻璃面,能感觉到不明显的热度,看来矿灯确实是亮了的。
又瞎了?吴邪暗自嘀咕,侧耳听了听,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道闷油瓶他们怎么样了。在纯然的黑暗中他心里也是没底,定了定神,顺着记忆里的方向摸到躺在另一边的潘子身边,推了他一下,轻声叫他的名字。潘子很警觉,被他一碰就醒了过来,利落地翻身坐起,也压低声音问:“小三爷,怎么了?”
“我好像看不——”
话音未落,潘子突然一把捂住他的嘴,轻推了他一下,吴邪看不见他的动作,只是根据身边隐约散发出来的体温感觉到潘子似乎挡在了自己身前。寂静之中,吴邪听见帐篷入口处有轻微的响动,然后是身边的潘子拔刀的声音,以及摁下开关的响动,紧接着接着潘子的动作就似乎突然僵住了。吴邪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潘子是听见门口的动静,摆好了迎敌的架势,结果开灯之后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一时也愣住了。


若此刻真的遭袭,他们两个瞎子的处境实在是万分凶险,但吴邪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恐惧,胖子刻意压得极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大潘,小吴,是我们。”
吴邪感到贴得自己极近的潘子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然后就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接着一个面具被盖到了脸上。吴邪看不见身边人的样子,也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但熟悉的气息却无比清晰地表明了对方的身份。想起“上次”闷油瓶被蛇咬之后突然昏倒的那一幕,吴邪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
对方微微僵了一下,随即低声道:“别怕,雾气有毒,戴上面具一会就能看见了。”
吴邪却没管这个,直接问:“你没事吧?”
“没事。”闷油瓶顿了一下才回答。没等吴邪再说什么,闷油瓶突然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在他背上一按,吴邪扛不过他的力道,被他带着趴在了地上。旋即吴邪便听到了“!!”的响声,不难分辨,是什么大个头的东西在撞击旁边的帐篷。这下用不着再解释,每个人都明白了当下的处境。矿灯被关掉,四人全部伏低身体,连呼吸声都放到最低。
直到外面的骚动全部停止,吴邪才意识到,闷油瓶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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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发生种种事情,无心写文,失踪多日,敬请见谅。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又是开枪又是放火,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淤泥已经不足以保护他们了。胖子大喊了一声“跑”,三人连方向都来不及分辨,立刻发足狂奔。
谁也没有料到蛇的数量竟然多到这种地步。在这种数量级面前,他们三个显得无比地渺小。吴邪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之前走路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么严重,现在陡然加快速度,他马上感到非常吃力,四肢像灌过铅一样,几乎迈不开步子。胖子扶着他一边胳膊,几乎是拖着他往前跑。潘子殿后,一边跑一边回头用枪向蛇群中扫射,企图尽量延缓追击的速度。但他手里的步枪口径不够,装的也不是散弹,在这种情况下杀伤力非常有限。
死亡似乎迫在眉睫。吴邪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还没有来得及恢复思考的能力,胖子拽着他的手臂猛然往下一沉同时往前一推。吴邪的思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是胖子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身体却已经被惯性驱动着往前撞了出去,紧接着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就向下摔去。


身体反应非常迟钝,吴邪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只能勉强护住后脑。他在朦胧中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沿着凹凸不平的陡坡推下去的石头,一路磕碰到了各种不同的东西,紧接着脸朝下狠狠拍在水面上。
他明白自己已经掉进了蛇群用来堆积尸体和繁育后代的那个泥潭里。手上下意识地抓了一把,抓到了一些毛细细的东西,他意识到这是头发的手感。他对头发的厌恶已经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没有细想便本能地松了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没有借力,水流的力量迅速卷着他往下游而去。他在朦胧中想到这里恐怕接近某个井口,否则水流不会如此湍急,但还没有来得及寻找任何支撑物以减慢被冲走的速度,他身下就突然一空,整个人已经落入了水底的一个开口里。
他不知道自己的伤口有没有在撞击中撕裂开,但整个身体麻木和迟钝的感觉明确地宣告着他的状况不容乐观,他的水性还是相当不错的,本应一入水就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但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让自己的头部能够不时露出水面换气,余下的便只有随波逐流,顺着七拐八弯的井道漂向未知的所在。


当感觉身体的移动速度终于变得缓和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吴邪勉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形成游泳的动作,把头探出水面,观察周围的环境。
入眼的景物很熟悉,吴邪立刻认出这里是那种大型的地下蓄水池。但这种蓄水池在整个西王母国的地下水系统里肯定不止一个,而且其形式和规模估计都差不多,他也无法判断这是不是他记忆里曾经“来过”的那一个。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他伤上加伤,再这样继续泡在水里只有死路一条,无论如何得先想办法攀到井道上面去,才能再想办法去找其他人。
他顺着水流的方向缓慢前进,靠近了蓄水池的边缘。手扶着池壁稳住身体,抬头仰望,倒是能看到不少已经干涸没有流水的井道口,但位置都很高。吴邪不是个轻易认命的人,向来都是只要还剩一口气就一定会努力到最后,这种坚韧曾经很多次帮助他在困境中存活下来。此时也是如此,他咬了咬牙,沿着池壁移动到了最低的一个干涸井道之下。
即使是最低的一个,他踩着水尽量探出身体,手臂伸到最长,还是够不到。在水里,脚下也没有可以踩踏借力的地方,想要跳跃或者攀登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吴邪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壁虎,手脚并用在井壁上爬了几下,都滑了回来。他放弃了这个方法,回头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正好看到一堆树枝被水流卷了下来,此时正浮在水面上,缓慢地打着转。


虽然不知道可行与否,此时也只能试试。吴邪往那个方向游了过去,推着那堆树枝又游了回来,估算着井道的宽度在里面挑了几根,解下自己的皮带扎了个支架,手握着皮带的另一头,将支架往上甩去。前几次都滑了下来,他换着角度反复尝试,终于有一次,支架成功地卡住了井道壁。
吴邪知道这个支架实际上十分脆弱,根本不够支撑他爬到上面,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先往下一沉,接着在水底狠狠一踩,借这一下力向上纵身,单手抓住连在支架上的皮带向下一拉,同时脚蹬着井壁,在反作用力的拉动下勉力一跃。这一下比之前直接踩水跳得高,他伸长另一只手,看准方向一抠,终于够到了井道的底面。同时支架也完成了使命,散了开来。


但攀上去的也就只有两只手而已。吴邪悲哀地发现,刚才那一跃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一分力气,他拼命抬起腿在石壁上蹬了几下,都无力地滑了下来。依靠着手掌的抓握和水的浮力勉强固定住自己不摔下来,已经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吴邪大声呼救起来,井道的传音效果还不错,现在也只能指望三叔他们能听到他的声音。喉咙渐渐干涸,他的嗓音很快开始嘶哑,身上有液体滑过的感觉,他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水、汗还是血。之前被麻木遮掩的痛感开始回到身体,他眼前发黑,一片金星闪烁,生命力似乎在以能够分辨的速度从身体中流失,呼救声也微弱下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仍然在发出声音。
在最后的意识湮没之前,仿佛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神志恢复的时候,吴邪首先感觉到的是痛。开始是全身上下整片的的麻麻的钝痛感,然后是伤口尖锐的刺痛和手臂强烈的酸痛。他大口吸气,用力撑开了眼皮。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他又缓了一会儿才渐渐能看见东西。前方不远处似乎是黑灰色的石壁,余光瞥见的则是形状熟悉的脖子和下巴。
闷油瓶?
吴邪一激灵就想坐起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却横过他胸前,把他按了回去。尽管只是这样微弱的动作,他也已经眼前一黑,不用闷油瓶再有动作,吴邪也自觉放弃了再动的想法,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喘了一会儿,才重新缓过来。
随即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动作。他身处的应该是井道上的一个那种裂缝后的空间,因为比较狭小,没有办法平躺,闷油瓶便倚墙坐着,上半身靠在石壁上,两腿平伸。吴邪在他身边,也是类似的动作,但上半身却是靠在闷油瓶怀里,闷油瓶的手臂还横过吴邪身前,相当于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更为尴尬的是,吴邪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和闷油瓶都是上身赤裸,直接肌肤相贴。吴邪身上盖着闷油瓶的衣服,而吴邪的上衣可能是因为湿了,被用来裹了骸骨和泥,封住了裂缝的入口。


虽然明白是保暖的需要,吴邪的脸还是一下子烧了起来。虽然闷油瓶的裸齤体他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但多少年了,自脱离幼儿时代之后,吴邪似乎从没有跟谁有过这种程度的肌肤之亲。再想到之前在三叔营地里考虑的那些,他更无法说服自己把这当成单纯的兄弟之间的接触。
闷油瓶却十分镇定,单手搂着吴邪免得他支撑不住自己滑下去,另一齤手拿过水壶,递到吴邪嘴边,让他喝了几口。然后也不用吴邪再问,主动开口给他讲了事情经过,跟吴邪猜测的差不多,他听到吴邪的呼救,把他从井道里拉了进来,躲在这个缝隙里休整,同时也解释了封门的淤泥的作用。他说完这些就沉默了,吴邪正以为他不会再继续下去,想追问他知不知道胖潘和三叔等人的下落时,闷油瓶再次开口了。
“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
吴邪一愣,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却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闷油瓶既然提了这个问题,就证明他确实是打算回去找他们的。如此一来,其实也是吴邪理亏在先,因为闷油瓶给过承诺,而吴邪却没有采信他遵守承诺的决心,是因为“上次”的“记忆”,他先入为主地认定闷油瓶会把跟文锦会合放在比回来找他更优先的地位。
吴邪不知怎么地有些莫名地开心。
“你也不是超人,我也会担心你出事,坐不住了。”他的声音里不觉带上了一点笑意,“以后不会了。”


TBC.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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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吴邪的回答,闷油瓶没做什么表示,只是沉默,吴邪忍不住揣测难道这家伙在害羞?但吴邪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一时也想不出来该说什么,便也没再吭声。其实若是冷眼旁观,他们二人如今这个抱着的姿势本身就已经既暧昧又尴尬,但在当时的情境下似乎又理所当然,反正两人自己是浑然不觉,就这么静静地呆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闷油瓶仿佛想起来什么的似的,单手拖过放在一边的背包,拿了袋压缩饼干出来,撕开包装,递到吴邪嘴边:“这里没办法生火做饭,先稍微吃一点。”
吴邪这次伤的不轻,正是浑身难受,根本没有什么胃口,但他也明白正是这种时候才更必须补充体力,难得闷油瓶服务如此到位,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闷油瓶等他咽了,又把水壶递到他唇边,喂了他一点水,然后再换上饼干。


吴邪在吞咽的间隙又问:“小哥,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闷油瓶简单叙述了他前一天的经历。在接替了胖潘二人出来找路的任务之后,他在丛林里走了一阵,竟阴差阳错地摸对了方向,发现了那道断崖和其下的水潭,以及水潭中的尸体。
“你是说,我三叔的人死在那个水潭里?”吴邪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练,已经形成了习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对于“新”信息都能立即做出适当的情绪反应。
“只是一部分人。我仔细看了,吴三省并没有在里面。”
吴邪知道闷油瓶这是在安抚他的情绪,便也做出在消化这个事实的姿态,默默嚼了一会儿饼干,才接着问:“那之后呢?”
“我沿着水流找了一段距离,没有再找到其他的线索,只发现水底每隔一段就有排水的井口。”


随后闷油瓶就从其中的一个井道钻了进去,跟着水流进入了西王母国错综复杂的地下水系统。他在某条井道里发现了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但还没有来得及顺着找到老狐狸队伍的线索,就遭遇了鸡冠蛇,因此只得暂且先找地方藏身。鸡冠蛇散去之后,闷油瓶本打算趁着林中起雾之前回去跟吴邪三人会合,结果却在井道里意外邂逅了陈文锦。
“你找到文锦了?”吴邪吓了一跳,上半身猛地一弹差点摔倒,“那她人呢?”
“这个地方太窄,你受伤了需要休息,她就暂时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闷油瓶把他扶稳,“你想见她?”
“那当然。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
闷油瓶顿了一顿,似乎在思考,随后沉声道:“先把东西吃完。”


吴邪总觉得这个时候还在意吃没吃饭有些微妙的诡异之感,但闷油瓶显然是在关心他,他当然也不能狗咬吕洞宾,便也顺着他的意思把那一块压缩饼干艰难地吞咽完。闷油瓶把水壶重新放好,拿起乱七八糟地盖在吴邪身上的衣服,自己从中拎出件黑背心套上,然后拿起件长袖的里衣,两手捏着抖开,作势要帮吴邪穿上。吴邪一愣,第一反应是要拿过来自己穿,但是一抬胳膊他就发现了问题,他的上半身简直像锈住了一样,稍稍一动就仿佛有千钧之重,酸痛和僵硬的感觉立即从肩膀和腰间的伤口开始,向四周蔓延。这个时候即便再想逞强也无能为力,吴邪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也没有第三个人看到,也就配合着让闷油瓶摆布,穿上了对方的上衣。闷油瓶给他理好衣服,示意他在原地等待,自己移开了前面的屏障,矮身从缝隙中钻了出去,又从外面重新将缝隙掩上。
吴邪靠在石壁上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出口那里传来动静,接着闷油瓶就钻了进来。他挤到吴邪身边坐下,收起双腿留出了一些空间,接着吴邪便看到一个女人跟在他身后钻了进来。


“陈……文锦……阿姨?”
这是吴邪在这个时空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这个在他记忆里早已神秘消失的传奇女性。很少有人能把自己的整个人生活成一个看不分明的剪影,而陈文锦无疑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吴邪心中关于她的印象,每一个片段似乎都联系着,但每一个侧面跟表象之下真正的本体又好像总有着脱节,吴邪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她。
陈文锦轻盈地在他们腾出来的狭窄空隙里坐下,探身伸手摸了摸吴邪头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你都长那么大了。”
饶是“再次”面对这个场面,吴邪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个你从小听说但没有印象的“长辈”,突然以一个看起来比你还年轻的姿态出现在面前,实在很难以正常人类生活的交际常识来给予应对。
陈文锦看着吴邪的样子,抿唇一乐,那模样竟还有几分少女的俏皮:“怎么了,反应不过来吗?”


“我……是反应不过来。”吴邪本想挠挠头掩饰尴尬,却发现要抬起胳膊非常困难,只得干笑了一下,“我……一直听三叔提起你,根本……没想过真的……能见到你,你和……我想象的样子……那个……说真的……相差太远,我,那个……”
“你不必太在意这些,我在卓玛那里看见你的时候,也反应不过来。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洗过尿布,一转眼都二十多年了。”
吴邪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立即抛开了尴尬,进入演技状态:“卓玛?你是说……”
陈文锦挽起自己的头发,向吴邪表明了她扮演定主卓玛的儿媳妇的实情,并简单解释了之后的事情经过。文锦假扮定主卓玛媳妇的事情吴邪虽然“不知道”,但之后文锦和闷油瓶合谋的事,闷油瓶都向他交代过,说开之后这件事也就很快揭过去了。
这个场面之下太难表演,吴邪尝试着直接切入正题:“文锦……阿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把我们都引到这里来?”
陈文锦拍拍他的手:“别着急,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你有什么问题,可以一个一个地问,我都会尽量给你解答。”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要问的事情当然有很多。“上一次”的经历里,陈文锦也曾答应过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但最后却并没有做到,即使告诉他的部分也并非全是实情。但除她之外,吴邪也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如此接近事件核心的人,愿意回答自己的提问。吴邪也明白,想要借此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的疑团,显然太贪心,机会难得,自然要从最为难解的问题问起。
因此他提出了困扰他很久的一个疑问:“你寄给小哥的那盘录像带,里面的那个人,是谁?”
陈文锦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但还是回答道:“我交给卓玛的三份录像带,都是从一大批录像带里抽出来的,我只是让卓玛分别把三份寄到三个地址,但没有特别指定哪一份对应哪个地方,你看到的是什么?”
这段记忆关联着在西藏看见的那七个人头,吴邪回想起来便觉得如芒在背,咬了咬牙,忍着强烈的不适感答道:“一盘是一个‘人’在格尔木那个疗养院的大厅里爬,另一盘里拍到应该是同一个人的脸——那是,我的脸。”


终于将这个一直下意识逃避面对的心结问出口,吴邪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可能的答案的心理准备,但陈文锦的回答,竟然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他想象过陈文锦会欲言又止,甚至可能会先安慰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
“什么?”陈文锦睁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闷油瓶,“你说录像带里那个人长着你的脸?”
吴邪察觉到了不对:“难道不是?”
陈文锦摇摇头:“我虽然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你,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你的长相,但是录像带里的内容我还是清楚的。那盘录像带确实是在疗养院里拍摄的,但里面的人绝对不是你的模样。”
好比蓄足了力量一拳打出,拳头挥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目标消失了,吴邪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三人不知道静默了多久,直到闷油瓶轻轻拍了拍吴邪攥紧的拳头,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闷油瓶的手腕:“那小哥你呢,你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


闷油瓶任由他抓着,一边回忆一边沉声道:“那东西寄到长沙的时候,我不在,据说是黑瞎子签收的。后来是黑瞎子直接来找的我,说是你三叔那边有件有意思的东西,请我过去一趟。所以我是在吴三省那里看到的那两盘带子,里面确实是……像你说的,一个长着你的脸的人。”
陈文锦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录像带被调包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邪也混乱了,“被调包,谁干的,又是为了什么?我们看到的那盘带子又是哪来的?那盘带子看年代,确实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东西了,我那时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孩,也从来没去过格尔木,怎么会有这种带子留下?”
“小邪。”陈文锦第一次用叫晚辈的口吻,语气严肃地叫了吴邪的名字。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吴邪闻言一怔,才猛地回过神来,把视线转回了她身上。


女性柔软温暖的手掌按在吴邪的手背上,仿佛有着莫名的安抚人心的魔力。陈文锦看着吴邪的眼睛,柔声道:“不管你们看到的那个人是谁,既然你确定那不是你,那么你坚信这一点就可以了。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录像带被调包过这一件事。对于调包的原因,我倒是有个猜测,你想听吗?”
吴邪点点头。陈文锦收回了手,重新坐直身体。吴邪却没有松开闷油瓶的手腕。手心里的触感坚实有力,吴邪渐渐冷静下来,思考能力也很快恢复。
“你也是收到了一盘录像带,才找到疗养院那里的,然后跟着起灵他们,进了裘德考的队伍,对吗?”陈文锦略停了一下,看吴邪点了头,才接着说,“但是我让卓玛把录像带寄给的三个人,其中并不包括你。我看到你出现的时候也非常惊讶,所以才让卓玛把你也叫上。”
“你是说,寄给我的那份录像带也被人做过手脚?可是为什么要寄给我?”
“这件事,我也只能推测。寄给你的那份录像带,原本是发给裘德考的,可能是有人并不希望他的人成行,而希望让你参加进来。这样一来,寄给起灵的那份带子,被做了手脚,我猜可能也是同样的原因,是要保证你一定会来。”


本以为见到文锦,就能找到一个“假吴邪”的目击证人,但现在看来,在西藏时张家人所说的大量冒充吴邪的人的真实目的仍旧隐在迷雾之中。但眼下也只能先把这个问题抛开,考古队里并没有一个长得像自己的人,至少不算是件坏事。
吴邪很快在脑海中勾勒了事情的轮廓。既然阿宁仍然成功地从录像带里面拿到了地址和钥匙,那么说明盒带本身并没有被换掉。但从技术上来说,只要有设备,把录像带里的内容洗掉,然后重新翻录进其他的内容也并不困难。而根据闷油瓶的描述,他看到这盘带子的时候已经是“二手”了,也就是说,这盘带子可以被更改的环节至少有两个:从文锦寄出之后,到达黑眼镜手里之前,以及从黑眼镜拿到之后,到闷油瓶看到之前。


如果是前者,调包的目的可能正如陈文锦的推测。录像带刚到他手里的时候,吴邪并没有发现带子内部隐藏的玄机,虽然好奇,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刺激,时间长了可能也就不了了之,不再想起这件事了。但偏偏这个时候,阿宁带着另外的录像带来找他,让他看到了“自己”在地上爬的恐怖景象。在这种情况下,再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显然就不可能了,所以吴邪才会重新拿起录像带来研究,最后在胖子的提示下发现了里面的地址和钥匙。因此简单地来说,这盘有“疑似吴邪的人在地上爬”内容的带子,的确相当于是给他上了一个双保险,确保他一定会卷入西王母国之行。
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对录像带内容做手脚的人就应该是老狐狸。目的则可能是一个烟雾弹,要让吴邪继续进入解连环在最后那封信中所谓的“敌人”的视野。
然而不管是哪个,这整个局面都像是一潭浑水。陈文锦想找来的人是裘德考、闷油瓶和老狐狸,而幕后黑手则把给裘德考的东西转给吴邪,表面上是要组织一个由吴邪、闷油瓶和老狐狸组成的队伍。然而通过老狐狸的计谋,裘德考还是加入了行动。与此同时,老狐狸和闷油瓶都没有打算带上吴邪,吴邪反而是通过裘德考那边的人的活动被卷了进来,这是因为吴邪的执着而造成的单纯的偶然,还是幕后黑手早已算到的一步?表面看来,似乎老狐狸和幕后黑手希望找来的人全都成功集齐了,但这些环环相扣的链条里,究竟那些是因,那些是果,又是否有真正的赢家,却全都看不清晰。(注)

(注:关于录像带里的吴邪的解释,其实可以有很多种,我只是选了自己比较能接受的一种。但是这一套逻辑,我也不是很有把握,如果有读者发现问题,希望不吝指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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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这一部分解密比较长,后面还有不少,就留到下章。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重要事项通知,请大家注意!

第一,因为开头的时候承诺过会向大家进行关于《止步》结局的说明,这里就统一说一下。开头的时候我没提结局的问题,是因为我觉得,结局的发展要顺其自然,不能在苦瓜藤上强行结出一个甜瓜。而文章写到这里,事情一直在向好的方面发展,所以我想结局也不会糟。当然,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曾经我自己的一个欢脱向恶搞的短篇,就有读者说过像是隐形BE,对此我只能表示无能为力。所以,我也只能承诺给大家一个我理解中的HE。

第二,我要整理艾特名单,需要继续艾特或者新增艾特的同学,请露一下面,如果一直不出现,我就只好认为你已经放弃本文,在下一次我就会将你从艾特名单中剔除,以免打扰。

楼主:陶猗景  时间:2020-07-29 17:51:19
34

将吴邪从短暂的思维混乱中唤醒的,是手心中抓握着的闷油瓶的手腕微微一动的触感。而吴邪本能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把手松开,反倒是下意识地攥紧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由有点无地自容,面上虽强自镇定,两颊的温度却发烫起来。幸好闷油瓶似乎并没有强行抽手的打算,仿佛只是不经意地动了一下,既然吴邪不放手,他也就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
“文锦姨,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对你寄出来的录像带做了手脚,为的是要把我引到这里来?”吴邪一边把话题转回到正事上来,一边不动声色地放开了闷油瓶的手腕,直起上身想要调整一个比较自然的姿势。结果他却没有恰当地估算好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动便牵拉到腰间的伤口,身体一歪就向边上倒去。不过有闷油瓶在旁边,自然不可能真让他摔了,伸手一扶,人也向吴邪的方向微微偏移了一点,正好用肩膀撑住了他。
吴邪终于彻底认识到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实在也逞不了什么强,便干脆自暴自弃地放松身体,倚在闷油瓶肩上让他撑着自己,干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接着吐出下半截话:“那会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它’。”陈文锦幽幽地说。
“就是你在笔记里提到的那个?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难形容。”陈文锦摇摇头,“那是整件事情里缺失的一个环节,像是一种隐形的‘力量’。”
是从陈文锦这里,“它”这个概念“第一次”进入了吴邪的视野,让他认识到在他们所接触的事件里,除了明面上活动的人群,另有隐藏在暗处的参与者。离开塔木陀之后,以帮助闷油瓶寻找记忆为起点,吴邪等人又继续卷入了一系列的事件,这些藏在暗处的势力才渐渐浮出水面。第一个显形的是进行了张家古楼送葬活动的追求长生的政府势力,也就是所谓的“组织”。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通过解连环的留书,吴邪又得知了吴解两家组成的反抗力量的存在。而在这两股力量之外,仔细推想整个事件时,仍旧有其他的势力一直在背后若隐若现,直到吴邪从墨脱“回到”这里之前才开始显出一点真身——海外张家,以及他们口中的汪藏海后人。
吴邪在脑中捋了一遍,在不涉及自己目前“不应该”知道的信息的情况下,很难再提出什么建设性的问题,看来只能先把陈文锦“已经说过”的部分“重新”听一遍。陈文锦等人这些年的经历也是错纵复杂,不论从哪个地方开始问都会牵连出一大堆的问题,想来想去恐怕还是按照时间顺序讲述最为清晰。
“这样说我不太明白,我们不如按时间顺序来讲,我一直也想知道,当年你们在西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陈文锦口中这个所谓的“它”的概念,本身就是混杂的,仔细分析的话可以发现,影响陈文锦等考古队成员命运的力量,实际上包含了不同的势力在内。
例如,在海底墓迷晕他们并将他们运走的是合谋的解连环和吴三省;将他们困在疗养院里并对他们的身体做了手脚的是“组织”(格尔木疗养院原本是军用设施,其主权必然属于政府,这一推论应当是可信的),而在裘德考背后,给他提供战国帛书的解码方式和西沙海墓的信息的隐形人,则可能是迄今还藏在暗处的第三股势力。
文锦却把这几股势力都混在一起,归结为同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固然,她本人身在局中,有很多东西大概都无法看得分明,但另外,她显然还是隐瞒了一些事实。
吴邪在巴乃的时候,亲眼见过二叔出示的包括文锦在内的考古队员与某位大人物的合影,也就是说,她曾经与级别很高的政府部门有过密切的接触,并且作为领队在巴乃带领众人执行与那具尸体有关联的机密任务。这样的身份,以她的才智,不可能感知不到“组织”的存在,更不应该对他们在疗养院的遭遇的源头一无所觉。但她在所有的叙述中,都对此绝口不提,无形地将考古队塑造为完全不明情况的偶然卷入者(注1)。当然,吴邪也能理解陈文锦有她自己的立场和顾虑,何况她隐瞒有关“组织”的情况,未尝不是为了保护吴邪。

还有一件事情令吴邪感到疑惑,那就是为何文锦一口咬定蛇沼这里的这个老狐狸是解连环。虽说解连环抹去了自己的身份从此以吴三省的身份存在是事实,但既然文锦也知道吴三省本人并没有死,这件事应该就尚有疑问。
当然,陈文锦本身应该并不知道吴三省和解连环“合二为一”的事,对“吴三省”身份的断定也可以视为她对吴邪的一种隐晦的提醒,但若是跟另外一件事联系起来,这一说辞就显得颇有玄机了。从塔木陀回到杭州后,吴邪“曾”收到三叔据说是从敦煌寄来的信,信中实际上承认了写信人是假冒的吴三省,对事情经过的描述亦与文锦所说的相符。然而,从之后发生的事情中推断,在蛇沼失踪的“三叔”应该就是吴三省本人,而解连环此时应该仍旧隐藏在杭州,看守三叔楼下的秘密。
也就是说,吴三省与陈文锦所说的“谎言”竟然是能够相互印证的。这套说法的好处显而易见,吴三省是解连环假扮,而解连环在塔木陀失踪,那杭州的解连环就“不存在”了,他的处境自然更安全。那么吴陈两人的“众口一词”,是某种特定的计划和安排下造成的结果,还是他们在暗中有过沟通与合谋?(注2)

虽然在纷繁的事态和强大的“命运”面前,个人的感情显得无比渺小,但作为他们的亲人,吴邪有时候还是难免想到他的三叔和“三婶”,这些年来会是以怎样的心情来看待他们曾经的恋情。虽然有着如此之深的神秘背景的陈文锦和当时只是一介草莽的吴三省,看来似乎并不那么般配,但吴邪却本能地相信,至少当他们相伴着来到吴家,一起逗弄还是个婴儿的“大侄子”的那个时刻,两个人是真诚地希望着能够这样一直在一起的。然而天意弄人,爱情被阴谋的洪流冲垮,两人终究因为不同的目的而分道扬镳,从此天各一方,互相猜忌,再难相见。
所以从感情上说,吴邪愿意相信他们有过合谋是正确答案。因为这至少证明,他们在准备接受最终的命运之前,对彼此达成了谅解。

听这个故事实际上很考验演技,幸好吴邪已经身经百战,石缝里的光线又昏暗,还有受伤这个因素可以作为掩饰,所以倒还能够应付,但等陈文锦讲完的时候,他感觉到的那种疲惫是实实在在的。
“既然霍玲都曾经进来过,也没有成功地找到办法,你这次来有什么具体些的打算没有?时间还来得及吗?”吴邪勉强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陈文锦将头发拢到耳后,轻柔地拍拍吴邪的手背:“走到这一步,这些其实都已经没关系了,我接受命运的一切安排。你不用担心我,反正这里是我的终点,也是起灵的终点,更是解连环的终点,你只要考虑你自己就够了。”
吴邪心说闷油瓶的“终点”我可太清楚了,跟这里还隔着几千公里呢。但文锦说的其实也没错,如果不是吴邪当年执意等待,说不定西王母国就真的是他和闷油瓶永别的地方。像是想要寻找某种能使人安心的依凭,吴邪握了一下就靠在他的胳膊旁边的闷油瓶的手,对方顿了一下,翻过手腕,轻而坚定地回握了他。这样的时刻,即便是强大如闷油瓶,大概也无法给出什么有力的承诺,吴邪却明白,这样就足够了。

楼主:陶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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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3-02-28 04:13:00

更新时间:2020-07-29 17: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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