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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思嘉——中了《飘》的毒

楼主:ty_芳华逝  时间:2020-09-16 11:19:13
都是早年写的东西,应有误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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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种懒惰的人,是不愿去思索战争背后的意义的。但思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这点我倒是十分感兴趣。我想,我的文笔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忠厚的黑人嬷嬷最朴实无华的语言啊:“你(思嘉)完全是一头骡子,配了一套马笼头。你可以把骡子的脚擦得光光的,把皮擦得锃亮锃亮,把笼头都用铜叶子包起来,驾到一辆华丽的马车上,可是骡子还是骡子,这是骗不了人的。你正是这样。你穿着绸子衣裳,开着木材厂,开着商店,又有钱,还摆出一副架子,很像一匹好马,可你终究是头骡子。你也同样骗不了人。那个巴特勒,家庭出身好,打扮得像参加赛马一样漂亮,可他和你一样,也是一头套着马笼头的骡子。”
从这个洞悉一切的老人的话中,我们可以准确无误地了解到思嘉和她的结婚对象瑞德多么糟糕的为人。她说得太中肯了,就像一面最真实的镜子,忠实地反映出他们的人格,因此刺痛了思嘉那根心虚的神经,以致她不能轻易原谅这个可爱可敬的嬷嬷。
在战争来临之前,思嘉小姐还只是个漂亮、热情、贪慕虚荣、爱卖弄风情的女孩,她身上流着爱尔兰人叛逆的血统,注定只能从她那宽厚、仁慈、高贵的母亲艾伦那里继承到一个看似端庄、贤淑的外壳。在洞察一切的瑞德面前,穿着鲜艳的衣裳的思嘉则几乎是一丝不挂的。从他第一次在十二橡树园看到思嘉因为艾希礼要同媚兰妮结婚气得又咒骂又摔花瓶时,他就知道她不是个上等女人。所幸巴特勒先生是个又多金又帅气又睿智的男人,虽然他屡次表明迷人的思嘉小姐是他唯一想要得到的女人,但显然我们是不必太担心思嘉充分暴露在他的目光下会有多危险——因为他深爱着思嘉。而且如果他不是那样爱嘲弄人——比如,在他得知她的第一任丈夫在婚后两个月就死在军营时,曾温和地用一句“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极具讽刺并且恰如其分地概括了她短暂的婚姻生活以及她丧夫的心情——这个没肝没肺的女人只关心她能不能穿着鲜艳的衣服去参加舞会,至于谁死了——哪怕是她的丈夫死了,也无关紧要嘛!啊!看在钱的份上,思嘉还是很乐意接受那个“要钱不要脸”的瑞德的。是什么使得思嘉走上了更为堕落的不择手段的“拜金”之路呢?
在亚特兰大沦陷时,思嘉便不得不带着媚兰妮回到一片焦土的塔拉农场,并挑起养活十几张嘴的生活重担,亲自下地种田。这个昔日连“一块美元合多少美分也不知道”的娇小姐,“自从她同塔拉农场的红土地辛酸地打上交道之后,她那优美的风度就全被剥夺了”,从此走上了堕落的拜金之路——我是决计不鼓励谁体面地去饿肚子的。要是谁认为饿死也不能干不名誉的勾当,那这个人可能并没有尝过饥饿的滋味因而站着说话不腰疼。环境对一个人的改变是多么的彻底,它可以逼良为娼,叫最胆小的人去杀人放火!思嘉也是如此,她挨过饿、受过冻,差点因交不起税金而流落街头,乃至“为了免于挨饿而不得不折断自己的脊梁骨”。从那时起,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脖子上不用挂算盘(她会心算)的精明的生意人。多么了不起啊!
为了交塔拉农场的税金,思嘉不得不去亚特兰大找她最讨厌的跑封锁线发战争财的瑞德借钱,就在某一次义卖会上,她还义愤填膺地骂瑞德是个“要钱不要脸的流氓”(当然她日后想起时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幼稚无知,要是她料到会有今天她是无论如何也要缠着瑞德教她发发战争财的),而这回她甚至不得不令人心酸地把自己作为抵押品抵押给这个“流氓”了。自然,这一次她是失算了,被关在监狱身无分文的瑞德只能像平时一样资助她一些冷嘲热讽外加羞辱——“谈的是爱情,要的是金钱,多么地地道道的女性呀”、“你怎么会以为我还要你呢?你怎么会以为你值三百美元呢?大部分女人都不会要价那么高呀”——思嘉独特的人格经她与瑞德之间漂亮的对话一衬托,便散发出更耐人寻味的魅力来,使我迷恋不已。
走投无路的思嘉不得不打起妹妹苏伦的情人弗兰克的主意来。这个经营着一家商店的老处男外加老傻瓜一下子被年轻无助的汉密尔顿家的小寡妇迷得神魂颠倒,以为我们卖弄风情、装模作样的思嘉小姐是个天真无邪、一听到“战争”两个字便要吓得晕了过去的娇小姐。可见,在当时西方男人的心目中,弱不禁风、小鸟依人并且傻头傻脑是上等人家小姐必备的一种美德呢!思嘉显然是不具备这种世俗的美德的,因此当她把这个老傻瓜的钱搞到手(要是能不要这个老傻瓜该有多好啊!可是为了以后更多的“三百美元”,她不得不把自己高价卖掉——像瑞德这样的顾客连三百美元都卖不掉,一般妓女是不会要价那么高的),她便不再把狐狸尾巴藏起来了。可怜的弗兰克开始不幸地清醒地意识到:肯尼迪太太是一个多么自私、冷酷无情且善于钻营的女人,她像狐狸一样狡猾,又比男人还要精明能干,让他丢尽了脸面。她在怀孕期间仍然驾着马车满城跑,以至惹来坏人,使弗兰克搭上了性命。
嫣然的一笑,便不知要有多少不明所以的男人醉死在她的迷人的酒窝里呢。当“这些话从那张两旁各有一个酒窝的樱桃小口里说出,同时乌黑的睫毛在碧绿的眼睛上方假装严肃地飞舞着”,那些男人们“可是决没有想到她是在把他当做一只等待屠夫的小牛犊呢”。不谙世事的查尔斯也好,老处男弗兰克也罢,只有瑞德是心存侥幸地清醒的准备被她屠宰的,用他的话说“是你的那些相识中惟一既了解你的底细又还能爱你的人”。
瑞德,一个并不高尚但敬畏美德的人。他常常拿思嘉和妓女沃特琳相提并论。沃特琳出卖了肉体娱乐了他人,思嘉却出卖灵魂(常常连肉体也一块出卖了,只不过以婚姻的名义)去折磨他人。比如她嫁给查理是为了报复艾希礼,嫁给弗兰克是为了得到300美元——她当时是迫不得已,为了交税金,但过后却一直在折磨弗兰克的良心。她开木材厂把木头以次充好、诽谤竞争对手、雇佣廉价的劳动力犯人,为了赚更多的钱允许工头虐待囚犯致死……无疑,她是一个善于钻营的精明的生意人。在美德和不道德之间,瑞德是分得很清楚的。因此,尽管他深爱着思嘉,但我们可以看到,他几乎每次在跟思嘉说话的时候都是用讽刺的语气、嘲弄的神情,所说的都是一些对她的人格一针见血、入木三分的话,但这并不妨碍他认真地爱着思嘉。而在媚兰妮——这个被思嘉嘲笑为“面青唇白的傻瓜”面前却并不如此。因为媚兰妮是一个真正拥有美德的高贵的人,勇敢、宽容、善良。这种高贵绝不是思嘉穿上光鲜的衣服和迷人的外表便能拥有的。
显然思嘉并不具备多少美德,甚至是有着一颗时时想破坏美德的心,并将它付诸行动,比如她干的一连串不名誉的诸如偷看人家夫妻的信、抢别人的情人和丈夫、把木料以次充好、诽谤竞争对手……的事,但这不等于她便没有一颗敬畏美德的心。她曾答应艾希礼照顾媚兰妮,她做到了。比如她每次受到瑞德的嘲弄后哪怕她当时暴跳如雷、怒极反笑,过后倒也心安。她以母亲爱伦为镜,观照自己的污点。一个人倘使还有羞耻之心,便是有了一颗敬畏美德之心。
但像我这种动不动就爱挥舞着道德大棒来吓唬人的伪道德家,却几乎是用欣赏的目光来看待她干的许多不名誉的勾当,并且惊叹不已。可见,我也有着两套甚至好几套不同的道德标准,以便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都能如鱼得水般灵活地变换着道德标准的尺度。比如,她招蜂引蝶,跟一帮男孩子们打情骂俏,勾引了谁的男朋友谁的情人,并且乐意看到女孩们为此打翻了醋坛子;比如她最好连为查尔斯服丧也不必了(当然,也不必为弗兰克服丧)。我可没有忘掉思嘉在她的第一任丈夫去世时第一次公开在社交场所亮相时的情形。那次义卖会上她咬牙切齿地把结婚戒指捐掉,“多么漂亮的一个举动啊”,瑞德一语道破那个戒指在她心中的价值。她恨丈夫的死给她带来的痛苦,她为此不得不守寡,从头到脚一身黑,活像一只乌鸦,不得不告别她所钟爱的衣着光鲜的社交活动,并且使她的年青的热烈的心提前进入“坟墓”。她的举动在媚兰妮的眼里却是那么的勇敢和无私,正如思嘉说的,媚兰妮永远只会从好的一面来看待别人,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她爱的嫂嫂思嘉。因此她一面自叹弗如一面勇敢而又伤心地把艾希礼送她的结婚戒指也捐了。两枚结婚戒指,代表的却是两份截然不同的女人心情。媚兰妮几乎是捐掉了她的整个生命的爱情;思嘉却不过捐掉了痛苦和憎恨,比甩掉一串鼻涕还要深恶痛绝!这未尝不是她告别寡妇生活的一个仪式——女性觉醒的一个标志,只是做得还不够彻底,索性把那死气沉沉的丧服也脱了罢——穿着一身悲伤的黑衣乐不可支地跳着欢快的双人舞是多么的古怪呀!而我是坚决反对一切假道德之名行棒杀人性之实的行径的。
媚兰妮小姐虽是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强烈的爱憎,她热烈地爱着早已不是她的嫂子曾几次巴不得她早死的亚特兰大最声名狼藉的女人思嘉。不论何时何地,她都坚决地站在思嘉一边,不惜和亚特兰大体面的人家以及她深爱的丈夫的家人决裂。她像一个佩剑卫士,用她的高尚捍卫了思嘉和艾希礼的不名誉,这是多么的勇敢和盲目的爱呵!这是怎样的宽容和仁慈?而思嘉甚至在她和她的丈夫之间一直扮演着不道德的第三者的角色。
在被战争洗劫后的塔拉农场最艰苦的岁月,思嘉依然恨不得抛下一切同艾希礼私奔。她是个现实的女人,对幻想中的爱情的执著(或者说固执)却是近乎盲目的。这不值一钱的爱情是思嘉生命中唯一纯真的东西,是她的人性的闪光点。她所做的每一件道德的事,几乎都是在爱情的驱动下。因此我们可以说,是对爱情的幻想和坚持让她如此美丽!虽然最终证实,爱情如同那个一开始便被摔碎的花瓶一样——本该在那时就破碎的。
她的艾希礼,是一个属于旧时代的人,有着“安逸尊严的风度”和“温文尔雅的美德”。在思嘉(或作者?)看来,那是美国不复存在的东西,就像思嘉的母亲曾经教给她的那些美德,固然美好,却只能用来怀念。那些看似井然有序的文明在战后迅速崩溃。面对战后的喧嚣,他无所适从并且无能为力了。
艾希礼是这个现实主义的女人唯一的浪漫主义情怀。她给他“建造了一座快乐的地狱”,无论多么艰苦的环境,她都要把他放在她的视线里,哪怕要卖掉自己来养活他的一家。但正如瑞德所说的,她对他是个永恒的诱惑,而他又要保全他的名誉,没有勇气挣脱思嘉的裙带,在半推半就之下放弃自立的机会,在痛苦的天堂里享受他的优雅。因此他是一个看似高雅然而卑下的人,注定要被瑞德嘲笑,包括他们的爱情——“多么圣洁的一首情诗啊”,然而只是一个嘲弄,对这两个家庭最残酷无情的嘲弄。
只有那个在塔拉农场干活直到饿昏了并此后恶梦不断的思嘉,瑞德不能嘲弄并且的的确确要怜爱她了。那个思嘉只是一个饱受战争摧残的饥饿、无助、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只是思嘉拒绝了他的怜爱——她常常出卖灵魂去折磨别人,不论有意无意,但这种伤害却是真实的。“你得到整个世界却丢掉了灵魂时,还很年轻呢”,可是现在,当她试图要救赎灵魂时,却面临着失去整个世界的危险了。在他们的孩子邦妮死后,一切便都不复存在了,那个需要他怜爱的孩子思嘉也死了。身心俱疲的男女只能擦肩而过,他们既不能相互依偎取暖,便注定要刺伤彼此。这真是令人扼腕长叹的事!爱情是永恒的诱惑,却又可望而不可及,因而要使我伤心落泪了。
最爱思嘉,无论道德与不道德,都同样惊世骇俗。

2009-9-1

楼主:ty_芳华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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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20-08-29 00:07:57

更新时间:2020-09-16 11: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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